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一个萝卜几个坑？ 　　作者：风魂 　　我们结婚吧！ 　　“桑切斯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雪诺先生，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将爱他、尊重他，珍惜他，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听到神父这样问的时候，夏小满怔了一下。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真的是在举行婚礼么？ 　　神父等了十秒钟左右，又开始问第二遍。 　　“桑切斯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雪诺先生，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从今以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将爱他、尊重他，珍惜他，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身边的男子伸过手来，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问：“怎样？清醒了么？” 　　夏小满扭头看向他。 　　高大英俊的男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和一双迷人的蓝色眼眸，此刻他弧度优美的唇畔正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容，“如果你后悔了，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过就是一个游戏。” 　　是的。 　　这是个游戏。 　　号称全世界技术最先进的全息真实感观摸拟网游“诸神之黄昏”。 　　桑切斯是夏小满在这游戏里的创建的人物，雪诺则是她在游戏里的朋友。 　　夏小满曾经是“诸神之黄昏”的风云人物。 　　是的，曾经。 　　她已经阔别这游戏将近三年。 　　最开始只是家里出事，后来是远走他乡，再后来是生活拮据，与男友吵架，分手，被出卖，堕落……最终被大哥顾白露找到，带回来。 　　大哥把她安顿在自己家里，提供她生活所需，为她装了这游戏，说让她放松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从大哥把她从酒吧捡回来之后，夏小满对大哥言听计从。 　　所以她回来了。 　　原本只是跟朋友们交待说最近有点忙，可能会上得少，谁知一隔就是两年多。再上线时，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一手创建的圆桌骑士团早已没落了，领地也早已归了别人。 　　只有雪诺还在。 　　当年他只是骑士团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几乎从来不主动发言，大家一起打怪就打怪，一起任务就任务，一起守城就守城。 　　夏小满只记得他沉静的双眼和温和的笑容。 　　但是夏小满不在，骑士团诸人走的走散的散，就算是她的好友栏里，也没剩下几个名字。她万万没想到只有他依然戴着圆桌骑士的徽章，在她上线时迎上来，淡淡微笑着，叫一声“领主。” 　　以前几乎没怎么搭过话，但这时候遇到，却格外亲切。 　　夏小满和雪诺坐在原来是骑士团驻地，现在不知被哪个公会占了的大宅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末了夏小满感慨了一句：“唔，看起来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呀。” 　　雪诺点头附和。 　　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驻地里不认识的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自己却只能坐在台阶上感慨，夏小满心头不由就涌起一种深刻的寂寥，她拖起雪诺，道：“我们干脆结婚算了吧。” 　　雪诺像是被吓了一跳，小心地反问了一句：“你确定？” 　　夏小满点点头，“我很确定。” 　　于是就像是之前对于奥丁城领主桑切斯的任何一个决定一样，雪诺完全没有反对，只是彻底服从。 　　所以他们到了奥丁城的大圣堂，开始了这次婚礼。 　　还是十秒钟的间隔，NPC神父不紧不慢地开始问第三遍。 　　这是固定程序，如果第三遍问完，还没有得到回答，神父就会默认答案是“不愿意”，这个婚礼自然也就无效了。 　　雪诺没再说话，倒是周围的看客们不停在起哄。 　　夏小满太久没上游戏了，桑切斯的威名早已烟灭在“诸神”的历史里，聚过来观礼的大多只是来往路人，并不认得她，只是不停在叫“快点答应。”“这么帅的老公你还犹豫什么？”“她不嫁我嫁。” 　　没错，反正也不过就是个游戏，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夏小满笑了笑，向神父点下头：“我愿意。” 　　神父依然用那种固定的，不紧不慢的声调道：“我宣布，雪诺先生和桑切斯小姐从现在开始正式结为夫妻。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雪诺牵起夏小满的手，向她低下头来。 　　夏小满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雪诺的唇温热柔软，轻轻地落在她脸上。 　　——没有人会在婚礼上只亲脸颊。 　　夏小满吃惊地睁开眼，还没等她的质疑问出口，他们已被拥上来的宾客分开。 　　这是“诸神”里的婚礼习俗。 　　神父宣布婚姻成立，新婚夫妇接吻之后，便由在场的宾客们一起送到附近的旅店的新房。男宾客送新娘，而新郎则由女宾客护送，一路上可以随便开各种玩笑，甚至拿走新婚夫妇身上的服饰，将他们光溜溜地送进房间，关到第二天早上。 　　据说是源自中世纪某个小国的风俗，一方面可以缓解新婚夫妇的害羞与尴尬，一方面则给了夫妇双方其它的仰慕者最后的安慰，让他们可以拿走自己心上人的贴身物品。 　　由于这是个游戏，每次都会有人钻这空子夹在宾客里面混水摸鱼拿走新婚夫妇身上的装备和钱。 　　不过一般情况下，结婚是件喜庆的事情，大家也不会介意就是了。 　　本身去教堂结婚时新郎新娘身上就只能穿礼服，也不可能带着什么高等级的装备。何况与结婚这样的大事比起来，这种小小损失也算不了什么，甚至有人会特意在身上多带些红包来讨彩头。更有一些男玩家会以被剥光为荣，因为那正显示了他婚前受欢迎的程度。 　　这个时候，当然是宾客越熟，玩笑就开得越过分；越受欢迎，身上的衣物就被瓜分得越彻底。 　　夏小满阔别游戏已久，雪诺又向来沉默寡言不擅交际，来观礼的几乎都算不上是朋友，所以他们被推进旅店的房间时还算相对完整。 　　夏小满不过就是被解开了外衣吃了几把豆腐而已，她身上也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拿。雪诺惨一点，上身只剩半件衬衫，脸上还不知被谁亲了个大大的唇印。被一群女人推搡着跌进房间，一脸的窘迫和无可奈何。 　　夏小满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倒是觉得挺可爱的，不由得就笑出声来，一面伸手去擦他脸上的唇印。 　　雪诺避开了。 　　夏小满怔了一怔，手停在半空里。 　　雪诺站起来，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宾客们已经退了出去，房间的门也被从外面锁上，小小的空间里只余他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但是越亲密越暧昧，雪诺这声咳嗽就显得愈加别扭。 　　夏小满收回了自己的手，道：“你其实不愿意和我结婚是不是？”她坐在床沿上，顺手将刚刚被那些人弄乱的头发抚平，斜着眼瞟向他，“你讨厌我么？” 　　夏小满在游戏里创建的人物是一名半精灵，长相兼俱了人类和黯精灵的优点，有着一头银色的微卷长发，小麦色的肌肤，高挑修长的身材，纤腰不盈一握，形状美好的椒乳在先前被解开的衣服间若隐若现，一双淡紫色的眼斜过来，似嗔似怨。 　　她此时的一举一动，一丝气息一缕眼波，对雪诺而言，都是一种极致的诱惑。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种火热的感觉渐渐向鼠蹊部集中，只好垂了眼不敢再看她，苦笑了一声，道：“不，我只是觉得，领主你今天拖我结婚，不过是因为一时感伤，等冷静下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们还是……就这样好了。” 　　她早就不是什么领主了。夏小满本想反驳，但是看了看雪诺，没有说出来。 　　她想他说得没错。 　　她今天的确是情绪不稳定，她也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 　　这是个全感官仿真摸拟的游戏。通过特殊的游戏舱或者游戏头盔接入电脑网络，在游戏里的玩家可以活动自如，彼此交谈，也可以彼此触摸，甚至拥抱亲吻。虽然不是真正的身体接触，但是神经系统里该有的感觉一丝也不会差。 　　所以，如果你想，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也完全可以，只不过就当是现实里的春梦一场了。 　　其实不要说在游戏里，就算在现实中，现在的夏小满也不会在乎这个。 　　但是很显然，雪诺在乎。 　　如果她反悔，而他又抱过她，他会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跟她相处。 　　所以，就这样好了。 　　夏小满点了点头，倒在床上，闭了眼。 　　雪诺就在地板上坐下来，靠在墙上，安静地看着她。 　　房间内又是一片尴尬的安静。 　　游戏里的时间虽然比现实里快一倍，但到明天早上门打开至少也还有好几个小时。 　　夏小满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个时候现实世界的敲门声对她来说，有如天籁。 　　她连忙爬起来，对雪诺道：“家里人找我，我先下了。” 　　雪诺坐在那里没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再见。” 　　下线那个瞬间，夏小满突然有种错觉，就像是哪怕她这次下去，又要时隔两年才上来，雪诺也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 　　这念头让她心头微微一暖，泛起一丝甜意。 　　所以顾白露走进妹妹的房间时，便正看到她带着一抹微笑从游戏舱出来。 　　我没有父亲！ 　　顾白露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带她回来半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 　　不是职业性的，也不是应酬式的，是真正开心的笑容。 　　这游戏真是装对了。顾白露想。 　　“大哥。” 　　他这一岔神之间，夏小满已走到他面前。 　　现实中的夏小满是个娇小的女孩子，身高还不到大哥的肩膀，不过却身材匀称，削肩蜂腰，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古典佳人。 　　但再没有人比顾白露更清楚，这看似娇弱的身体里，有着一个怎样桀骜不驯的灵魂。 　　顾白露宠溺地捏了一下妹妹挺翘的鼻尖，笑道：“玩游戏玩得忘记时间了吧？都不出来吃饭？” 　　夏小满捂了捂自己的肚子，也笑了笑，道：“大哥不说我还真不觉得，真饿了。” 　　她笑得很乖巧，顾白露却在心底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她的真心已经藏到不想让自己看到的地方去了。没有多说什么，他牵起妹妹的手，将她领到饭厅。 　　晚饭是顾白露自己下厨做的，三菜一汤。 　　他厨艺很好，色香味俱全。 　　夏小满之前没有离开家的时候，也隔三差五跑到他这里来住，就只为了蹭他的饭吃。 　　顾白露还记得他半个月前把她带回来那天也是自己做的饭，她像多久没吃过饭一样，巴着桌子狼吞虎咽，最后还被噎得直捶胸口。 　　顾白露连忙倒了水过来给她，轻拍着她的背，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好像我中午没给你饭吃一样。” 　　夏小满缓过劲来，望向他，泪眼婆娑。“不一样嘛，大哥亲手做的，有我记忆里的味道。” 　　就为了她这句话，再忙也好，顾白露也一定会回来为她做这顿饭。 　　看着妹妹像猫咪一样吃得心满意足，是他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候，同时也是最难过的时候。 　　小满小时候吃饭不听话，挑食，吃不了几口就能扔一地，每次吃饭都得一堆人追着哄。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吃饭的时候很乖，他做什么她就吃什么。他甚至曾经看到她捡起掉在桌上的饭粒来吃掉。 　　小满那边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顾白露看在眼里却像被人在心头剜了一刀。 　　——丫头在外面挨过饿！ 　　她以前娇蛮任性，他只希望她有一天能够懂事一点。 　　但她现在听话乖巧，他却痛得像有什么在噬心蚀骨。 　　夏小满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大哥的这些心情，或者只是没有在意。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欢呼一声就拉开椅子坐下来，一面给大哥盛饭，一面抽动鼻子赞叹：“真香。大哥手艺越来越好了。也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的能做我大嫂。” 　　顾白露笑了声，给妹妹挟菜，一面问：“你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夏小满摇了摇头。 　　她刚回到晏城不久，没工作，没朋友，能有什么安排？ 　　顾白露道：“那么明天陪我回趟家如何？” 　　夏小满正挟向唇边的筷子一顿，肉块掉到了桌上。 　　她小小地惊呼一声，连忙又将那块肉挟起来扔回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回什么家？这里不就是我家么？” 　　顾白露道：“你愿意把这里当成家，大哥很高兴，但是，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爸……” 　　夏小满面无表情地扒着饭。“当初登报断绝父女关系的人可不是我。我现在姓夏，谢谢。” 　　顾白露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年那件事你还提什么，爸是冲动了，但你也不是没错。” 　　夏小满咽下口中的食物，直视着大哥，朗朗道：“是，都是我的错。老妈难产都见不到老公是我的错，顾冬至和我只相差半岁也是我的错。他和顾冬至的妈离婚是我的错，他爬上我好朋友的床也是我的错！” 　　她的眼水晶一般透亮，夜色一般漆黑，却有着比岩浆还要滚烫的火焰。 　　顾白露只好又叹了口气，道：“就算有错，他也是我们的父亲。他向来最疼你，这两年他也不是没有后悔，时时都念着你。你觉得没有他的助力，单靠我能这么顺利把你带回来么？明天是他的生日，他已经是个快六十的老人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夏小满把筷子一放，道：“我没有父亲！” 　　顾白露也把筷子一放，声音沉下来，“那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夏小满沉默下来。 　　眼神里隐约有着不安与为难，惴惴地看着他，像什么小动物一样。 　　顾白露强迫自己硬起心肠，道：“反正你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敷衍我，再多一次又如何？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然后回家。” 　　夏小满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吃饭，吃完了低低跟大哥说一声“我吃好了”，然后便回了房间。 　　夏小满觉得自己应该哭。可是胸口像是空空的，却一滴泪也没有。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于是索性爬起来，进了游戏舱，联上游戏。 　　现在距她上次离线，还不到游戏时间的一夜，进入游戏之后，自然还是在她的“洞房”里。 　　只有她一个人，雪诺不在。 　　夏小满自嘲地笑了声。 　　觉得自己上次下线时的错觉真是可笑。 　　这世上本来就没可能有谁会永远等着谁，何况还是在游戏里。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挂在游戏里，总得吃喝拉撒睡。更何况她跑了，他一个人呆在这“洞房”里算什么？那也未免太傻了。 　　夏小满倒在床上。 　　先在现实中的床上辗转反侧完，再到游戏里来辗转反侧，自己完全就像一条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 　　夏小满再次自嘲的笑声还没有发出来，眼前刷地亮起一道白光。紧跟着雪诺就出现在床前的地板上。 　　目光相触，两人都怔在那里。 　　沉默良久，末了还是雪诺先开了口，讷讷道：“……我只是……睡不着。” 　　夏小满的回答是飞扑了过去，整个人缠在他身上，将他紧紧抱住。 　　雪诺被她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她扑倒在地上，手足无措，只讷讷又叫了声：“领主。” 　　夏小满直接用嘴把他的话堵回去，末了抬起眼来，看着他，轻轻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领主。” 　　“别这样。”雪诺别开脸，抓住她的肩想将她推开。 　　夏小满稍微撑起自己的身子，轻轻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雪诺摇了摇头，道：“不，不是的……” 　　夏小满轻轻笑了声，道：“我知道自己当年刁蛮任性，动不动就喜欢拿钱砸人，骑士团里其实没几个人喜欢我，更不用说真的服我了。” 　　雪诺静了一会才轻轻道：“……领主你别这么说……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嗯，都过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了。”夏小满点了点头，再次俯下身来，吻上他的脸颊，“我们……好好的……重新开始吧……” 　　“可……可是……我们不能这样……” 　　“现在可不是什么可是的时候。”夏小满伸出一截粉色的舌尖，缓缓在他唇瓣上游走，以一种无比甜腻的声音轻唤了声“老公。” 　　尾音拖得长长的，颤颤的，直酥到人心里去。 　　只这一声，便让雪诺所有的理智丢盔弃甲，一直压抑的欲望瞬间解放苏醒，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会做饭么？ 　　那天夏小满就直接在游戏舱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雪诺还在，正侧过眼安静地看着她。 　　于是夏小满笑了笑，伸手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早安，老公。” 　　就这一声，直接把雪诺吓得从床上掉了下去，涨红了脸，目光游移，不知所措。 　　夏小满愣了一下，然后“噗哧”笑出声来，一面探过头去看他，“我们都算是夫妻了，不用这样害羞了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雪诺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连忙拉过被子想遮住自己的身体，但是他这边一拉，那边夏小满的身体便大半露到外面来了，削肩绵乳，温香软玉……雪诺只觉得鼻腔里一热，腥红的鼻血便流了出来。 　　夏小满本来想去拉他，但是看他这样，伸出去的手反而僵在半空。 　　有没有搞错？ 　　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在游戏里看到女人的祼体就流鼻血的男人吗？ 　　何况他们昨天晚上还明明……夏小满突然有种自己糟蹋了纯洁的幼苗的负罪感，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先下去洗漱，顺便吃早饭。” 　　雪诺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窘迫，眼都不敢再抬，只轻轻点了点头。 　　夏小满洗漱完走出房间时，顾白露已经去上班了。 　　早餐放在桌上，留了张条，说下午三点回来接她。 　　看着大哥那刚劲有力的字迹，就像看到他毫无商量余地的表情。 　　夏小满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重重叹了口气。 　　夏小满的母亲夏怡林是顾子安的第二任太太，死于难产。夏小满是由保姆们带大的。比起忙于生意和应酬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的父亲，夏小满最熟悉的亲人反而是顾白露这位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大哥。 　　陪她玩耍，教她功课，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当然，板起脸来骂她的时候也不少。但夏小满向来不放在心上，她知道大哥骂归骂，绝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甚至也不会去父亲跟前告状。 　　她从小就清楚，那个家里真心疼爱她的人，只有这位大哥。 　　所以，比起呵斥责罚，夏小满真正害怕的，是大哥沉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看她。 　　大哥不理她，她就像天崩地裂一般忐忑，像溺水者看不到岸一样不安。 　　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所以，大哥说要她回去，就算心里有多不情愿也好，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夏小满再次回到游戏的时候，雪诺已经把自己收拾整齐了，正坐在床边发呆。 　　夏小满的出现又吓了他一跳，红着脸将头扭向一边。 　　夏小满也没有再捉弄他，自己将衣服穿好，一边问：“现在应该可以出去了吧？” 　　雪诺点了点头，“应该可以了吧。” 　　夏小满跳下床，“那我们走吧。” 　　雪诺也没说话，静静地跟着她。 　　外面阳光明媚，夏小满长长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呢？” 　　雪诺道：“领主想做什么？” 　　“不用再这样称呼我了吧，我们是夫妻呀，何况奥丁城领主早就换人了。”夏小满挽住他的手，甜甜蜜蜜又叫了声“老公。” 　　雪诺红了脸，还是不太敢那样亲密地叫她，末了期期艾艾叫了声“桑桑”。 　　夏小满也没再纠缠这种称呼上的小事，笑道：“诸神里开了很多新地图呢，我听说还有新种族和新职业？等级上限到80吧？” 　　“嗯。这次改版之后就到90了。”雪诺应了一声，补充。 　　夏小满回过头来看着他。 　　她离开诸神的时候，这个世界还只有七大主城，现在已经增加到十二个了。那个时候的等级上限是50，夏小满作为本服第一公会的会长，阿西尔公国的首都奥丁城的领主，自然是满级。她不记得雪诺那个时候是几级，但是能参加城战，能和他们一起去做任务，应该也差不多。但是时隔两年多，雪诺竟然只比她高出了两级。 　　夏小满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道：“你不会这两年都没有去练级吧？就一直在这里呆着？” 　　雪诺有点窘迫：“我对练级那种事不太热衷，新地图一个人去又有点危险，所以索性就懒得去了。” 　　“你不会找朋友一起去么？” 　　雪诺轻轻笑了笑，“我人缘不太好，以前几个朋友基本上都是在公会里认识的，你不在之后，都去了新公会，我不愿意离开圆桌骑士团，也就渐渐生疏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笑容也有点落寞。 　　夏小满看着他，也笑了笑，拉起他的手握住，“正好陪我。我们可以一起练级，一起去新地图冒险。” 　　雪诺手指轻轻动了动，试探性地，反握住了夏小满的手，然后重重点下头。 　　出发之前，夏小满和雪诺去了趟银行。换好了装备，又买齐了药品材料。 　　对于夏小满来说，钱不是问题，两年前的装备虽然寒碜了点，但以她现在的等级，也算够用，以后打到好的再换就是。 　　摆在这个准备重新踏上冒险之路的五十级新人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她完全不会任何生活技能。 　　那是当然的，想当年她顾大小姐走在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吆五喝六？只要她开口自有人鞍前马后侍候周到，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 　　但是现在整个骑士团就只剩下她和雪诺了，所以她问雪诺：“你会烹饪么？” 　　雪诺怔了一下，翻了翻自己的技能表，然后摇了一下头。“不会。” 　　夏小满又问：“你会钓鱼么？” 　　这次雪诺则很干脆地直接摇头：“不会。” 　　“那裁缝呢？” 　　“不会。” 　　“急救？” 　　“不会。” 　　“采药？” 　　“不会。” 　　…… 　　好吧，夏小满现在明白什么叫“天生一对”了。 　　天生小红手！ 　　夏小满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诸神”新版上线。 　　这次的新版本，叫“未知的探索”，顾名思义，就是大家都知道游戏里新开放了极北长城之外的地图，开放了马尔洛群岛以及幽暗地域，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资料和攻略，一定要自己去探索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新的地图资料，包括道路，地形，城市，都一定要自己走过才会更新在个人的地图上，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连队友都不能共享。 　　新的怪物，新的植物，新的物品……也都一样，除非自己遇到，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什么特性，会有什么用途。 　　加上诸神的全息技术带来的逼真感受，这个新版激起了几乎所有玩家的冒险欲望，不论是大大小小的公会还是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们，都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冲向那些地图上显示一片黑暗的新领域。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诸神的大探险时代来临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公会的支持，五十左右的等级，自己又完全不会任何生活技能，贸然去看新地图，虽然不至于说死路一条，但肯定是极为困难。毕竟那边全是未知的世界，根本不知道要走多远才有城镇村庄，别的不说，剥皮采集钓鱼烹饪急救这些技能还是应该要学的，不说练到什么专业级大师级，至少也应该要保证自己能够在野外生存。 　　大概持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夏小满和雪诺找到训练师的时候，竟然发现以前没多少人光顾的生活技能训练师前面排起了长队。 　　没办法，不要说奥丁城，就算整个东部区域，每种生活技能也只得这么一个训练师。所以虽然有点不耐烦，夏小满还是乖乖站到了队尾。 　　雪诺跟着排到她身后，好像有点意外的样子。 　　“怎么了？”夏小满问。 　　雪诺只是笑了笑，道：“……桑桑……你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夏小满微微偏了一下头，才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两年前的她，会砸下一袋金币让前面的人让位，或者索性直接让手下动手赶人吧？小满自己也笑了笑，道：“身份不一样了嘛。” 　　她这句话说出来，雪诺倒是沉默下去，半天也没接话。 　　不过他一向都很安静，夏小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跟着排队的人缓缓向前移动。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五级盗贼，叫“天生小红手”。从夏小满和雪诺排到他身后开始，就时不时扭过头来看他们一眼。 　　夏小满的脾气虽然收敛了很多，但被陌生人不停这样打量还是让她非常不爽。她心头上了火，表面上却甜甜笑了笑，问：“这位小哥，你在看什么？” 　　天生小红手有点尴尬地咳了声，指着雪诺身上的徽章，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圆桌骑士团居然还有人在。” 　　他这么一说，夏小满的气倒是消了，也有点意外，“咦？你知道圆桌骑士团？” 　　“知道啊，旦凡老一点的玩家，有谁不知道圆桌骑士团的？”天生小红手有点得意地说道，“当年那可是诸神第一公会，威震天下呐。” 　　知道圆桌骑士团的威名，却不认识桑切斯，只怕资格还不够老。夏小满也没戳破他，回头向雪诺道：“原来我们公会这么威风。” 　　雪诺还没回话，天生小红手又道：“当然，从诸神开服以来首都就被圆桌牢牢占据，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在他们手里夺下奥丁，若不是两年前那一仗，这里现在还应该飘着圆桌的旗呢。”他伸手指了指远处高据在山坡上的城堡。 　　那里是阿西尔公国的皇宫。门前的广场上有三根高高的旗杆，不管在奥丁城哪个角落都能看到三面不同花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中间是阿西尔公国的国旗，蓝底，上面是常春藤缠绕着纹着花体字母的盾牌，左边的红色旗帜上是阿西尔王室的家徽，一头金色的狮子。而右边，则是现在占领着奥丁的公会的旗帜，黑底，上面一对洁白的翅膀。 　　夏小满不认得这个徽章，她想也许是她不在这两年崛起的新公会吧。 　　天生小红手继续道：“我刚进游戏的时候，正赶上圆桌的最后一战，五个公会联合起来打奥丁。那场大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可惜世事无常，那次城战惨败之后，圆桌的第一骑士苍穹神剑就带着人另立了山头。圆桌那样威风八面的公会，走的走散的散，没出两个月，就基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还以为它早就解散了呢。” 　　听着他说评书一般讲那些往事，雪诺回忆起这一年来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夏小满却笑了笑，道：“这位小哥看起来倒是对圆桌骑士团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嘛。” 　　天生小红手拍了拍胸口道：“不要看我这个角色等级低，我可是资深老玩家了，诸神里就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夏小满笑道：“原来你这个是新练的角色啊？现在开新地图，所有人都恨不得级别高一点好出去冒险，你一个资深高玩，怎么反而想删号重练了？” 　　因为是全息感应，这游戏并不能多开小号，每个人也只能有一个游戏角色而已。想重新练个别的，就只能删号重来。 　　天生小红手又咳了一声，一挥手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他不愿意说，夏小满也就没有再追问，只顺口问了些最近的新闻。 　　天生小红手说“诸神”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倒也不算太夸口，每个主城的城战记录，各类商品的价格行情，甚至各大公会对新地图的探索进度，他都信手拈来，如数家珍。 　　这人不但记忆力惊人，口才也算不错。听着他讲这些新闻趣事，夏小满觉得排队等候的时候都似乎缩短了很多。学好技能之后，夏小满顺手就加了天生小红手进好友，道：“多谢你讲这么多故事给我听，我带你升几级？” 　　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天生小红手自然不会拒绝，千恩万谢地接受了夏小满的好意。 　　虽然相对于现在的等级上限来说，夏小满这个五十级的法师还远远不够看，但带他这五级小号，实在绰绰有余。 　　夏小满今天本来的打算，是去把所有的生活技能统统学了。反正诸神里对生活技能和商业技能都没有限制，只要有钱，想学多少都行。不过想都练好，就比较困难了，练这些专业技能，甚至要比练级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毕竟只要打怪就能有升级的经验，但是专业技能的话，可能一个配方找不到，就永远卡在某个地方再也没有上升的空间。而就价值来说，十个初级技能，都比不上一个专业级，更不用说大师级和宗师级了。诸神开服这么久，只有那么少数一两个人，把三种以上的生活技能练到了大师级。而这些人的名字，也因此而被记入了诸神的变态榜。 　　夏小满倒没想做这样的变态，只是觉得出门在外，技多不压身而已。何况，她现在也的确拥有比一般人更多的空闲。不过，既然说要带天生小红手去练级，学技能的事自然也就先放下了。反正也不赶时间。 　　小满发了话，雪诺自然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天生小红手接了不少新手任务，这些任务夏小满和雪诺当然都做过，大家轻车熟路地往城外去了。 　　打了一会之后，夏小满才发现，这“天生小红手”实在有点名不符实。 　　在游戏里，打死怪物之后要去摸尸体捡掉落的物品，若是摸出想要的东西，或者高级的装备，就会被称为“手红”，反之则是“手黑”。 　　天生小红手的手不但不红，简直可以说黑得令人发指。 　　低级新手任务的物品掉率都很高，其中一个掉率高达85％的彩色羽毛，夏小满和雪诺带着他杀完了那片树林里所有的大嘴鸟，总数不下五十只，天生小红手楞是一根都没有摸出来。 　　结果一圈转下来，他一个任务都没完成，生靠吃打怪的经验升到了8级。 　　连雪诺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你这名字叫反了吧？” 　　天生小红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就是这样……我本来觉得是名字没起好，但换了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改善……” 　　夏小满乍了一下舌，道：“一直都这样？那你还能玩这么久？” 　　天生小红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白地道：“以前……都是朋友先去摸，然后再给我的……后来，就前几天公会去新地图开荒……所有人都不愿意带上我……再后来吧……我就被踢出来了……” 　　夏小满看着他，有点目瞪口呆。 　　怪不得他会在这当口删号重练。 　　一个人要黑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整个公会都忍无可忍地踢了他？ 　　手黑的境界！ 　　虽然见识过天生小红手的手黑，但夏小满还是有点不信那个邪，决定再带他去附近的废矿试一次。 　　照游戏世界里的说法，那里是一个废弃的矿洞，现在被一群地精占据了，充斥了蟑螂、老鼠、蝙蝠、软泥怪，和一些其它生活在阴暗里的生物。奥丁的治安守备官每天都在召集勇士清理废矿里的怪物。 　　而在玩家的角度来说，那里就是诸神里最低级的副本。 　　副本是游戏里的一个专有名词。当你从副本门口进去之后，它就成了一个专为你和你的队伍而存在的特殊领域。虽然是同一个地方，但除了你队友之外，其它人再进这个门，就会被传送到另一个专为他们而存在的副本空间，而不会与你们碰面。在副本里不会被别人打扰，副本里的怪物相对外面来说，会更多，更密集，更高级，更危险，当然，掉落的物品也会相对更好一些。 　　废矿是专门针对新人的低级副本，怪物等级不高，但是多得让人头皮发麻。当然，经验和掉落也是和怪的数量完全成正比的。 　　出生在奥丁的玩家们，几乎每个人的第一个金币和第一套绿装都是在这里得到的。 　　所以夏小满才会选择带天生小红手来这里试。 　　她就不信这一副本的怪杀完，天生小红手还是什么都摸不出来。 　　废矿是出生在奥丁的玩家们成长的必经点，所以虽然叫做“废弃的矿洞”，但门口却一直都挺热闹。 　　寻求组队的，带人的，等着被带的，打工的，还有摆摊卖药卖装备的，犹如一个小集市。 　　最近这几天大概大家的目光都被新地图吸引了，夏小满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废矿门口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 　　夏小满他们买好了补给品，直接就往矿洞里走去。 　　夏小满走在前面，向天生小红手道：“如果这次你还是什么都摸不到，就不要怪自己名字没取好，索性直接去庙里烧香吧。” 　　她见没多少人，所以不在意地一边走一边回头说话，却不料有人正从废矿里走出来，几乎就一头撞在那人身上。 　　“小心。”雪诺叫了声，快步赶上来。从废矿里走出来的人已经先一步伸手扶住了夏小满。 　　那是一个82级的圣骑士，一身银色重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扶住夏小满之后，不知本来想说什么，却在看清她的瞬间僵在那里。 　　那边雪诺已从他手里将夏小满接了过去。 　　夏小满也没注意圣骑士有什么异样，向他淡淡笑了笑，道：“多谢，我刚刚没注意看路，不好意思。” 　　圣骑士继续僵在那里。 　　他没说话，夏小满也就懒得再多说，反正歉也道了谢也道了。她只是向他又点了点头，便招呼雪诺和天生小红手进副本。 　　但天生小红手从圣骑士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竟然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直到进了副本，才长长一口气吁出来，叫道：“天哪，刚刚是圆月弯刀耶！” 　　“怎么了？那是谁？”夏小满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但却想不起什么来。 　　“是圆月弯刀！真的是他本人啊！”天生小红手还沉浸在兴奋中，都没空为夏小满释疑。 　　结果还是雪诺回答道：“是诸神PK榜的第一位。大神级的玩家。” 　　“哦。”夏小满应了声，“连你都知道，想必那个人真的很出名？” 　　雪诺看了她一眼，皱了一下眉，“其实是……” 　　“是什么？” 　　雪诺笑了笑，道：“算了，没什么。注意前面，有怪过来了。” 　　他话没落音，就有两只至少有普通狗那么大的老鼠向他们冲过来。 　　夏小满也就没再追问，将注意放在面前的怪身上，专心地念出咒语。 　　而这次副本之行，彻底刷新了夏小满对“手黑”的概念。 　　天生小红手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摸出来，只是在一个法师一个盗贼一个游侠的组成队伍里，他摸出了一把谁也不能装备的双手重锤。更重要的是，拾取之后灵魂绑定，不可在玩家之间交易。 　　那把重锤甚至是蓝色品质。 　　在诸神里，装备以名字的颜色`区分，一共有黑、白、绿、蓝、紫、银、金七等，越往后等级越高。当然是越高级的怪，越高级的任务，才有可能拿到越好的装备。一般来说，金银两色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器，大部分人在装备的追求上也只能做到全身紫光闪闪而已。而在废矿这个级别的副本里，能出一些绿色套装就非常不错了。蓝色装备的掉率不到百分之一。 　　夏小满看着那把谁也用不上的蓝色重锤，完全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才好。 　　原来“手黑”不单是指摸不到好装备，更包含了“就算打出好装备，也只能眼睁睁当成垃圾廉价卖给NPC”的意思。 　　贵人多忘事。 　　清理完战场，夏小满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准备下线。 　　大哥对她虽然温和，但她也知道他最讨厌等人，尤其在他已经决定了没有通融余地的事情上。 　　但是他们出了副本，竟然又碰上了那个亮闪闪的圣骑士。 　　夏小满一行还没说话，圣骑士先把头盔的面罩推上去打了招呼：“……你竟然在带新人？” 　　这招呼打得有点奇怪，但如今夏小满修身养性，也不和他计较，淡淡应了声，回头向雪诺道：“我下午要出门，晚上也有事，可能不上来了。” 　　雪诺点了点头。 　　于是夏小满和天生小红手说了再见，直接就下线了。 　　雪诺跟着也就下了。 　　留下天生小红手站在那里对着PK榜第一位的大神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圣骑士圆月弯刀则完全僵在那里。 　　这算什么？ 　　那个女人完全忘记他是谁了吗？ 　　天生小红手站在旁边，一颗小心肝忐忐忑忑的。 　　圆月弯刀在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偶像级的人物，而且是没有公会的独行侠，向来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像他这样的普通玩家，能见到大神一面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要是能跟他说上话，那就不愁以后没有吹牛扯谈的资本。 　　但天生小红手只是手黑，眼睛可一点问题都没有，谁都看得出来现在不是去跟这位大神攀谈的好时机，不过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他可就很难说了。 　　所以天生小红手这么犹豫着，一面在想，难道圆月弯刀和刚刚那个女人认识？今天是什么日子？消失一年多的圆桌骑士团再现不说，还跟圆月弯刀有关系？ 　　……这个八卦大了。 　　想到这一点，他哪里还舍得走？ 　　圆月弯刀僵在那里没动，他就索性也站旁边一动不动地陪着。 　　而这位大神根本就没有发现旁边有个小盗贼正在和他一起扮雕像。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多久没有见到她了？ 　　两年？还是三年？ 　　当年诸神才刚刚开始上线，运营商别出心裁，找上了顾小满。 　　顾大小姐爱玩游戏喜欢新鲜事物众所周知。而且，虽然不是什么明星大腕，但顾小满作为顾子安的掌上明珠，本人又是美人，影响力也不是盖的。游戏运营商利用了这点，投其所好，送她白金帐号，请她代言，当时那些新闻铺天盖地，风头一时无两。 　　网游这种东西，撇开自己的技术不说，想要玩得顺心，想要站在各种排行榜的前面，最快捷的方式当然就是砸钱。 　　顾子安的女儿是什么人物？不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人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何况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 　　趋炎附势攀龙附凤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所以顾大小姐在游戏里前呼后拥呼风唤雨无往而不利。 　　圆月弯刀那时不过是个穷学生，和一个同学一起来玩这游戏。 　　诸神明明是西方奇幻背景，他们两个却偏偏弄了两个武侠味很浓的人物，一个叫“圆月弯刀”一个叫“苍穹神剑”，本来就显眼，加上两人的技术都好，没多久就牢牢占据了PK榜的前两位，成了诸神里声名大振的人物。 　　游戏有如江湖，人有了名气，麻烦跟着就来了。 　　其中最大的一个麻烦，就是这位顾大小姐。 　　她慕名而来，砸下大把金币，一定要把PK榜前三位大神都收入麾下。 　　圆月弯刀回忆起那段时间都忍不住冷笑。 　　人有钱就是好，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只要他一上线，就一定有顾大小姐的人在等着。后来就算其它两人加入了她的圆桌骑士团，她依然不知足地对自己紧迫盯人，明里暗里网上网下给他找了无数麻烦，甚至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了这游戏好几个月。 　　后来知道顾大小姐暂离的消息，圆月弯刀只想沐浴焚香，把自己知道名字的所有神佛统统拜一次。 　　……但是她刚刚竟然没有认出他！ 　　她竟然不记得他！ 　　她竟然可以那样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就把他摞在这里不管了！ 　　这算什么事呢？ 　　虽然圆月弯刀觉得自己刚刚看到她就特意在这里等着她出来也有点奇怪，但被这么摞在这里，他还是觉得胸中有一口恶气，不上不下地堵在那里，让他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不舒服。 　　他现在只想找个人来打一架，或者屠上几万个怪来平息自己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焦躁情绪。 　　这里当然没有可以和他一战的高手，所以大神的目光就落到了身后的副本门上。 　　当然，顺便也就看到了身边的小盗贼。 　　刚刚顾大小姐好像就在带这个人下副本？ 　　那样娇蛮任性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居然会亲自来带新人？ 　　圆月弯刀皱起眉，问：“你认识顾小满？” 　　天生小红手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面前的大神问的是自己，紧张得都开始结巴了，“顾……顾……顾小满是谁？” 　　圆月弯刀又皱了一下眉，也没再追问，转身向副本里走去。 　　天生小红手哪里肯错过和大神攀交情的机会，连忙跟上去：“那个……我……其实……” 　　圆月弯刀也懒得跟他废话，顺手就把他加进队伍，道：“我再带你去刷一圈。” 　　天生小红手兴奋得几乎连心脏都要跳出来。 　　这样的大神竟然主动提出带他，这是什么样的殊荣！ 　　看起来，他重练之后，手虽然还是黑，其它的运气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顾小姐归来。 　　顾子安的五十九岁生日，是散寿，所以他并没想大办。 　　但一个人有了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就连自己的生日也必然会变成必不可少的应酬。这一点，身为顾家的大家长，老爷子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再清楚不过。 　　既然避不开，索性就自己利用起来，请些该请的人，吃个便饭，该聊的事情也可以顺便聊一聊。 　　不过，像他这样只要跺跺脚整个晏城都要震两下的大人物，再怎么低调行事，也还是会成为公众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以，就算没有邀请函进不了门，还是有不少记者在顾家大宅外面蹲点。 　　在拍到顾大公子从车里扶出一个娇小的美女时，资历浅一点的记者便觉得自己挖到了好料，心里已经在打诸如“晏城最佳钻石王老五携美归家”或者“顾大公子神秘情人现身”之类八卦新闻的腹稿。 　　而真正久做这一行的老人，在看清那个美女之后，才开始激动得发抖。 　　什么顾大公子的情人之类的花边绯闻，根本是无稽之谈。明天的头条只有一个，那就是——“顾大小姐回来了！” 　　夏小满穿了件白色的小礼服，单肩吊带缀以粉色玫瑰，腰间收紧的抓褶突出迷人的曲线，而背后拖下了大蝴蝶结则为她增添了几分俏丽灵动，看起来优雅又不失天真。 　　是顾白露喜欢的风格。 　　从试衣间出来，他点下头，夏小满便没有再脱。 　　他说得没错，反正她今天来只是敷衍他，那么不如从头敷衍到脚。 　　她以这种方式来表示抗拒，顾白露不是看不出来。比起之前的激烈冲动，她现在这样安静乖巧反而让他更为头疼。 　　但是，不管怎么样，其它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今天的宴会小满还是应该来露一下脸的。所以，就算知道妹妹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顾白露还是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里，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顾家大宅的客厅。 　　他们一进去，自然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顾白露一身黑色西服，服帖笔挺，整个人俊美无俦，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傲气势，本来已是万众瞩目抢眼至极。 　　更何况顾子安毕竟是上了年纪，过两年一退下来，顾白露就是他的继承人，下一任的顾家家主，自然是各方面要逢迎拉拢的对象。今天晚上很多人本来就一直都在留意着门口，专门等着顾大公子登场。 　　而他带进来的那个女孩一露面，更是全场哗然。 　　这里不是顾家的人，就是顾家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有谁不认识顾大小姐？有谁不知道三年前那件事？ 　　在与顾子安断绝了父女关系，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三年之后，她竟然会这样出现在顾子安的寿宴上。 　　连顾子安本人都很意外。 　　顾白露把小满带回来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但是小满的性格他也再明白不过，他倒真没想到顾白露能说服她来这里。 　　所以在看清小满的瞬间，他甚至扔下了正在说话的老友，反射性地直接向门口迎了几步。 　　“爸。生日快乐。”顾白露微笑着，双手递上一早准备好的礼物。 　　夏小满虽然乖乖站在大哥身边，目光却飘向别处，看也不看一眼顾子安。 　　“小满。”顾白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夏小满索性连头也扭开了。 　　顾白露有点无奈，叹了口气，自己从小满的手包里拿出另一份包好的礼物，递给父亲：“这是小满的。祝爸爸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子安看着面前虽然安静，但眼神却依然桀骜的女儿，竟然笑了笑，收了礼物，交给管家拿去收好，点了点头，温和地道：“回来就好。” 　　夏小满依然没有说话。 　　顾白露知道她心结未解，一定要她怎么样只怕反而会适得其反，便也不再勉强她，由得她不开口，自己随意和父亲寒暄。 　　还没说上几句话，便有宾客向这边走过来。 　　今天的宾客大半是要在生意场上仰仗顾家的，顾家这边有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收入、利益乃至生计。顾大小姐回来这么大的事，之前大家竟然什么风声都不知道，也说不准对今后有什么影响，自然要先过来问候一声，探探口气。 　　但第一个过来搭话的倒不是这些人，而是顾子安的弟弟顾子康。 　　顾子康比哥哥小了七岁，现在才五十出头，但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看起来反而比顾子安更老，过分发福的身体早已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俊秀，松弛的肥肉堆在脸上，令人望而生厌。 　　夏小满还姓顾的时候，就看他不顺眼。所以他还没开口，小满已经先皱了眉。 　　顾子康的胖脸上堆着笑，乐呵呵道：“小满啊。你可算舍得回来了。这几年我们可想死你了。你看看，康叔我连头发都想白了。” 　　……这个人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有营养的话也讲不出来。 　　夏小满也懒得理他，向大哥道：“你们说话，我自己去吃东西。” 　　顾白露点点头，道：“我一会去找你。别乱走。” 　　夏小满答应了一声，自顾走了。 　　顾子康皱了眉向顾子安抱怨，“你看看这丫头，还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嘛。” 　　顾子安反而又笑了笑，道：“她没变。很好。” 　　顾白露看向夏小满的背影，又点了点头，“嗯。” 　　自己的抱怨没有得到回应，顾子康倒也没恼，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跟着看向夏小满离开的方向，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却闪动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这位三年前就已经跟顾子安断绝了父女关系的“顾大小姐”在这个时候回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痴人爱说梦。 　　顾子安为了方便大家各自说话，寿宴是自助酒会的形式，这时也方便了夏小满偷闲。 　　她大小姐虽然不说话，但是完全把不耐烦摆在脸上，宾客们倒也不敢过来搭讪。毕竟顾大小姐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就算当年顾子安盛怒之下与她脱离了父女关系，但就刚刚顾先生的表现来看，可没把她当外人。今晚能出席这个寿宴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明白应该何时进退，不会自讨没趣。 　　这些宾客夏小满有些认识，有些陌生，不过凡是和顾家有关系的，她目前都不想搭理，自己拿了些吃的，就往楼上走，打算找个僻静房间吃完就跟大哥说要先回去。 　　反正他只是要她回来吃这顿饭，她这也算是吃了。 　　结果楼梯上到一半，就看到顾冬至。 　　这个比她只小半岁的异母弟弟一身白色西装，款式虽然简单，但架不住穿的人身材好，再简单的衣服也能穿出一派优雅高华。 　　只是顾冬至一看到她，就好像什么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直接往旁边退了一步不说，连手里的酒杯也端不稳，差点洒了自己一身，哪里还有半点高贵气质。 　　夏小满不由得沉下脸来，“我有那么可怕吗？” 　　顾冬至从小就怕她。 　　其实她知道的。 　　顾冬至到差不多十岁才被接回顾家大宅。对其它人而言，以顾子安的身份地位，夏怡林去世后隔了十年才把顾冬至的母亲吴诗婷扶正，也算对得起前妻了。但对于小满来说，虽然她根本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别的女人想取代她的地位就是不行。 　　何况这种家庭的小孩向来早熟，小满当时就已经很清楚，这个“弟弟”只比自己小半岁是怎么回事。 　　所以在她心里，吴诗婷就是趁自己母亲怀孕时勾上顾子安的狐狸精，顾冬至就是他们私通生下的孽种。 　　以顾大小姐的个性，又怎么会让这对母子好过？ 　　但她当日也只是十岁的小孩，再怎么恶劣也只会被当成小孩子的胡闹和恶作剧，吴诗婷再怎么向顾子安撒娇诉苦，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句“你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有了父亲的变相纵容，小满当然就变本加厉。 　　当年顾冬至只觉得所有和恶魔沾边的图片，都应该换上顾小满的脸。 　　一直到几年之后，顾大公子念完书回来，问明了情况，狠狠教训了一顿小满，才算把这对母子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 　　你说顾冬至怎么会不怕她？ 　　看到夏小满沉下脸，顾二少爷当即又退了一步，然后才垂下眼低低道：“大小姐好。” 　　这也是小满当年的规矩，不准他叫姐姐，只能叫大小姐。 　　但此时此刻，听到顾冬至这么叫，小满自己反而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一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了。我现在姓夏。” 　　于是顾冬至怯怯地又叫了声：“……夏小姐。” 　　这小子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连欺负他都找不到一点成就感。夏小满哼了一声，也懒得再理他，自顾向楼上走去。 　　顾冬至却又在后面叫了一声：“夏小姐。” 　　夏小满回过头。 　　顾冬至站在下面几级的楼梯上，微微仰了头，漆黑温润的眼眸看着她，嘴角竟然带了抹淡淡笑容。 　　“你……能回来就好。” 　　夏小满有点意外，微微皱起眉来。 　　这小子不是应该巴望着她死在外面才好吗？ 　　顾冬至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像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掩了唇，目光惊慌，竟然红了脸。 　　夏小满不由得更加奇怪，站在那里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顾冬至红着脸，向她点了点头，匆匆走了。 　　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夏小满皱着眉摇了摇头，继续向楼上走去。 　　夏小满坐在二楼的露台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星星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是夏小满的大学同学，叫叶潇潇，如今是顾子安的第四任太太。 　　叶潇潇今天一身紫色真丝长裙，腰间堆出层层叠叠的褶皱，高雅又时尚，而胸前夸张的钻石胸针更是彰显了她的富贵身份。 　　她端着一杯酒，以模特一般轻盈优雅的姿态走到夏小满身边来，勾起娇美的唇角，甜甜一笑，“好久不见了，小满。” 　　夏小满没回话，连眼都没抬。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呢？”叶潇潇的声音虽然甜腻，却似乎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毒气，“不敢在宾客们面前露脸吗？你也知道怕丢人吗？” 　　“怕，我当然怕。不像有些人，可以把好朋友踩在脚下当跳板爬上她父亲的床还敢这么恬不知耻地跑出来大放厥词。”夏小满咽下口里的食物，顺手将盘子一推，抬起眼来看着这位昔日好友，“我要是那种人啊，一定早就买块豆腐撞死了，免得丢人现眼。顾太太你说是不是呢？” 　　但叶潇潇却完全不理会她的讥讽，继续道：“明明都被断绝父女关系赶出门了，你居然就这样死皮赖脸的回来了。当年摞狠话的顾小满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顾家这么大家业，你非要自找苦吃。想来在外面三年，也学乖了吧？回来找爸爸撒个娇，就算他不承认你这个女儿，随便给点也总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只要你肯低头认错，我也不是非计较当年的事情不可，毕竟朋友一场 ” 　　低头认错？夏小满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倒把叶潇潇的话头打断了，叶潇潇看着她，皱起了修得非常漂亮的眉毛。“你笑什么？” 　　“笑你啊。”夏小满笑道，“叶潇潇啊叶潇潇，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竟然有办法让那老头子真的正式娶你。但是现在看起来，只怕聪明得还不够。” 　　叶潇潇抿了一下唇没回话。 　　夏小满继续道：“你以为老头子当年发那么大火，是因为我打了你两耳光吗？不要可笑了，他是嫌我在他的婚礼上闹得太大丢了他的面子！若不是当着太多人的面他下不了台，不要说我打你两耳光，就算我撕了你的脸，你看他会不会吭个声。” 　　叶潇潇脸上虽然还保持着笑容，心头却不由冷了一下。 　　她知道夏小满说得没错。 　　若是当年她还有自己已经把顾子安迷得神魂颠倒的自信，三年相处下来，她早已明白顾子安是怎样的一个人。 　　夏小满又笑了笑，道：“多谢顾太太大人大量，肯不跟我计较当年的事，但是……我觉得，你真正要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 　　叶潇潇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却依然嘴硬，“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与子安情投意合，婚姻美满……” 　　夏小满轻笑了一声，打断她：“你真是让我失望，三年了，你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有没有见过吴诗婷？她当年也和老头子情投意合，婚姻美满，而且依我看，她年轻的时候，只怕比你还要漂亮几分。就算你没见过她年轻的时候，看顾冬至也该明白。结果呢？还不是有你这种贱人出现？你觉得你又能年轻漂亮几年？老头子常年在外应酬，你觉得会不会有更年轻的小姑娘就像你当年一样，眼冒绿光的盯着你的位置？” 　　夏小满的话就像一根根烧红的刺，字字都扎在叶潇潇最痛的地方。 　　叶潇潇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发冷，她以前只觉得夏小满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是处，冲动暴躁得就像个白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夏小满冷静下来的时候，竟然会有种让人害怕的感觉。 　　就像顾子安。 　　就像顾白露。 　　冷漠，准确，不动声色间就悄然掌控了全局。 　　这时的夏小满，才像一个真正的顾家人。 　　她的动摇，夏小满自然看在眼里，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夏小满如今性格虽然收敛，但却离任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老好人却还有相当距离。 　　既然有胆来挑衅她，当然就应该做好被她还击的准备。 　　小满笑了笑，又道：“你来顾家三年了，想来也应该知道，顾家永远只照拂姓顾的。但是吴诗婷虽然被扫地出门，有顾冬至在这里，她依然会一生无忧。你呢？”小满的目光恶毒地扫过她平坦的小腹，“老头子今年五十九了，你觉得你还有多少机会？” 　　到这时叶潇潇的武装已完全崩溃，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慌与愤怒，指着夏小满，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给我滚出去。” 　　夏小满坐在那里，连动都没动。 　　叶潇潇又叫道：“今天是顾氏的家宴，你一个没被邀请的外人，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还不快给我滚？” 　　“顾太太你想叫谁滚？” 　　顾白露低沉的男中音在身后冷冷响起。 　　叶潇潇吓得反射性就往旁边退了一步。 　　就像看到猫的老鼠。 　　就像看到夏小满的顾冬至。 　　夏小满觉得有点好笑，看起来大哥这几年也没让叶潇潇好过。 　　顾白露忽略了小满脸上奇怪的笑容，向她招了招手，等夏小满乖乖走到自己身边才转头向叶潇潇道：“虽然小满如今的确不再姓顾，但她是我带来的人，顾太太你想让她走，请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叶潇潇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夏小满又笑了笑，道：“潇潇，我们做过朋友，你知道我的。如果有人想让我不开心，我一定会让她更不开心。不管我是不是顾家大小姐，我都能做到这一点，不信你可以继续试。” 　　“小满。”顾白露皱了一下眉，喝住妹妹。 　　夏小满耸了耸肩，挽住了大哥的手道：“我吃完饭了，我想回去。” 　　顾白露点点头，“好，我送你。” 　　看着那兄妹两个走远，叶潇潇才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声，伸手将露台上所有的东西砸了个干干净净。 　　眼中却忍不住流出泪来。 　　人人都叫她“顾太太”，她每次出去都光艳亮丽威风八面，但是，这些真正的顾家人，何曾当过她是自己人？ 　　当年眼光差。 　　离开了露台，夏小满才轻笑道：“大哥你常常吓唬她？” 　　顾白露没有回答，但是也没否认。 　　夏小满又笑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当年叶潇潇还算我朋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哥和顾冬至。她要是想嫁进顾家，显然在你们身上花功夫要合算得多嘛。她为什么要找上老头子？” 　　顾白露想起当年的事，不由皱了一下眉。 　　顾冬至那边他不知道，但叶潇潇并不是没找过他。 　　顾白露很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因为长辈的包办才与父亲结合的，彼此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当年父母婚姻破裂，他也并没有多少抗拒心理。对父亲后来的两任妻子夏怡林和吴诗婷也都很尊重。 　　之所以这几年会针对叶潇潇，并不是因为他不能接受这桩年纪相差太多的忘年恋，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小满的事，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叶潇潇最开始想接近的那个人，的确是他顾白露。 　　对一个勾引他不成，转身就爬上了他父亲的床的女人，叫他如何尊重得起来？ 　　夏小满显然没有注意到大哥的表情，自顾继续道：“若是当年她选择做我嫂子或者……弟媳，我大概不会那么生气吧？” 　　听到她这么说，顾白露心头没由来一跳，竟然有点闷闷地痛。 　　但他表面上却一如往常，轻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小满你这算是承认冬至是弟弟了么？” 　　夏小满脚下一顿，抬眼看了看大哥，然后哼了一声，扭开头：“我没有弟弟。更没有姓顾的弟弟。” 　　顾白露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下楼跟父亲交待了一声，就领着小满出了门。 　　他们兄妹才刚出门，还没走到停车位，旁边黑暗里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大叫着小满的名字便拦在他们身前。 　　顾白露反射性地将妹妹拢在身后，双眉一敛，喝叱：“什么人？想做什么？” 　　“小满，是我啊。” 　　那是个看起来和小满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子，虽然神态看起来的些狼狈，但却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美男子。 　　他也不看顾白露，只向小满急切地道：“小满，我是家豪啊，你不记得我了么？” 　　夏小满从大哥身后走出来，轻轻一笑，“陆家豪陆少爷，我怎么会不记得？但我也记得，当日有人跟我说过从此恩断义绝各走各路永世不见我这扫把星，不知是不是你同名同姓的双胞兄弟？” 　　她话才落音，陆家豪已一耳光抽在自己脸上。 　　很响很脆，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他白净的脸上当即就浮出了红印，但他像是没觉得痛一样，只向小满道：“我混蛋，我口不择言，我该死，我知错了……小满你原谅我吧……” 　　夏小满笑起来，道：“你不用请求我原谅，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早已经恩断义绝，什么关系也不会再有。” 　　说完看也不再看他，继续向顾白露的车子走去。 　　“小满……小满你等等，你听我说……”陆家豪连忙跟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夏小满的手臂。被顾白露直接一把打开。他用的力气很大，连带陆家豪整个人都被挥向一边。 　　顾白露拦在妹妹和这男人之间，冷冷道：“陆少爷，趁着我现在还会跟你说‘请’字，请自重，请离开。” 　　陆家豪本来对夏小满一直软语相求，到这时却突然向顾白露嘶叫起来，“顾白露，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年跟小满私奔是我的错，但我认错了，也付出了代价。你们已经打过我两次，这几年又陆续吞掉我们陆家的产业。陆家也是晏城的名门，与顾家几代交情，你难道一定要让我们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顾白露冷冷看着他，以他一贯不疾不徐的声音道：“我想陆少爷你弄错了。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跟小满一起走，而是因为你竟然将她丢在外面自己一个人回来了！小满刚刚的话你听到了，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说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听到一次就打一次。我听到别人传一次就找人打你一次。请记清楚。” 　　陆家豪站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伸手指着顾白露，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白露走到妹妹身边才回过头，缓缓补充，“还有，商场上向来各凭本事吃饭。产业被人吞并，那是因为你们陆家的酒囊饭袋们太没用，怪不得别人。你还知道陆家几代先人在晏城的名声的话，就不要像条丧家犬一样到处乱吠继续丢人了。” 　　陆家豪一时气结，却丝毫不敢反驳，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顾白露为妹妹拉开车门，上了车，扬长而去。 　　夏小满坐在车上，回头看了僵在那里的陆家豪一眼。 　　那个男人是她的初恋情人。 　　当年他们的爱情真是比太阳还耀眼比火焰还热情，他甚至在她被赶出家门之后跟她一起私奔，信誓旦旦无论如何会爱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 　　结果长辈们把他们的金卡一冻结，这男人没熬过一个星期，就灰溜溜回家了。 　　小满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男人，当年陪着人家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一旦没钱没权，就叫人家扫把星。” 　　她虽然是在叹气，但顾白露听得出来这段话是拿她很喜欢的一个老电影里的台词改的。既然能拿来开玩笑，就是放下了。他也就不再担心，轻轻笑了笑，道：“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的。” 　　“嗯，大概是我眼光太差。” 　　“还好发现得不算太迟。” 　　小满笑起来，转过头来看着大哥，道：“大哥你真的动手打过他？” 　　真是很难想象一向成熟稳重冷静自制的大哥会出手打人。 　　顾白露专心开车，只微微点了一下头，应了声：“他欠打！” 　　小满笑着表示同意，又问：“两次？” 　　“不，我只打了一次。” 　　小满微微皱了一下眉，陆家豪虽然没用，倒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顾白露侧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解释：“没听他说你们么？另一次是冬至打的。” 　　“什么？”小满惊叫出声，“顾冬至会打架？” 　　“很意外吧？”顾白露道，“那小子真是……看着斯文秀气，动起手来可真狠。我要去晚一点，指不定陆少爷就毁在他手里了。” 　　大哥后半句话小满根本没听进去，这件事实在太让她震惊了。 　　如果说大哥打架的画面很难想象，那顾冬至打架的画面……根本就是不能想象嘛。 　　更何况，那个顾冬至……居然会为了她打架？ 　　不去练级吗？ 　　顾白露把夏小满送回去之后，几乎立刻就被叫回了顾家大宅，毕竟他是今天晚上的第二主角，怎么都不可能这么早退场的。 　　大哥出去之后，夏小满缷了妆，换了衣服，便进了游戏舱联上诸神。 　　雪诺不在。 　　天生小红手也不在。 　　夏小满百无聊赖地从废矿门口慢慢走回奥丁城。在城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想做点什么，索性自己先去把技能学了，然后买了根鱼竿出城去河边练习钓鱼技能。 　　夏小满找了个风景优美的湖边，支起了鱼竿，顺手又把背景音乐开了。 　　除了一开始技能太低总是拉上空竿之外，倒也算自得其乐。 　　但实在太无聊了一点。 　　所以夏小满钓了十几次之后，就开始走神了。 　　结果圆月弯刀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就看到夏小满的半精灵法师坐在湖边，一只手握着钓竿，一手撑着下巴，满面寂寥，目光更是凄楚而迷茫，就像湖面的夜雾，随时会散在风中。 　　当年那样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顾大小姐，现在竟然沦落到一个人满脸落寞地呆在这里钓鱼。 　　她这种寂寞又忧伤的表情，直接戳中了圆月弯刀那有点泛滥的同情心。 　　于是鬼使神差的，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是不能沾的那种人，明明知道顾大小姐是不可能需要别人的同情的……圆月弯刀还是向她走了过去。 　　但是站在她身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就静静站在那里。 　　真傻。他想。 　　但是，这样就转身走开……是不是更傻？ 　　夏小满倒是注意到有人来了，但他没说话，她也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连姿势都没变过。 　　……她还是没有想起他是谁吧？ 　　圆月弯刀抿了抿唇，那么自己应该怎么打招呼？“好久不见”？“晚上好”？“一个人吗”？ 　　……听起来都像是在搭讪。 　　这时夏小满手里鱼竿上的鱼漂摇晃起来，但她却依然不知在看向哪里发呆。 　　“鱼上钩了。”圆月弯刀提醒。 　　“哦。”小满应了声，连忙拉起鱼竿，果然钓上一条两指来宽手掌长短的小鱼。 　　小归小，但毕竟是小满今天晚上钓起来的第一条鱼。 　　所以她还是很兴奋地将它收进包里，一面回头向圆月弯刀道谢。道完谢她才真正看清这个人，不由“咦”了一声。 　　圆月弯刀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道：“你想起我是谁了？” 　　小满点了点头，回答道：“圆月弯刀啊。下午我们在废矿见过，我朋友说你是PK大神。” 　　…… 　　……算了。 　　圆月弯刀叹了口气，也点下头，“是，我们下午见过了。你在这里……钓鱼玩，还是练技能？” 　　“一半一半吧。” 　　“怎么没去练级呢？”圆月弯刀问。以顾大小姐当年的个性，不是什么都要走在最前面么？现在大家都想去探险，她为什么倒在这里磨磨蹭蹭的钓鱼？ 　　“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太久没玩这个游戏了，有点不太清楚我这等级去哪里练好。”夏小满笑了笑，道，“又懒得去查攻略了。” 　　她现在倒是能理解雪诺的心情，原来朋友不在身边，真的是做什么都没劲，连练级都不想去。 　　圆月弯刀看了看她，又问：“你是主修哪一系的法术？” 　　“火系。”夏小满如实回答。 　　“唔，那么去金风峡谷吧。”圆月弯刀提议，“那边很多木系怪，50级左右火法打那个比较合适。升级很快的。” 　　“嗯，好的。谢谢。” 　　夏小满说着把鱼竿收了起来。今天晚上碰到太多不想见的人，让她想起太多不愉快的事情。既然又有人指点她，那么去打打怪发泄一下也好。 　　她向圆月弯刀道了谢之后，正要告辞才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不由得一皱眉，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圆月弯刀，“那个……请问，你刚刚说的那个地方……要怎么去？”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倒让圆月弯刀笑起来，道：“你回奥丁城，先坐马车到托尔城。然后从托尔城转乘到西芙城。出城往北走，岔路口会有路标。西芙城那边有不少五六十级的任务，周围还有两个副本，你可以和公会的人……”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当年圆桌的事他是知情的，也明白这个公会如今已经不可能组织人去打六十级左右的副本。自知失言，连忙轻咳了一声，改口道，“你可以在西芙城找一些等级差不多的人一起去。现在冲级的人很多，应该不难组到队。” 　　他说得很详细，夏小满一一记下，然后再次向他道了谢，直接用传送法阵回了城。 　　圆月弯刀看着她消失在那圈白色的光芒中，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若是一般的女生，他这样开了口，十个有九个会顺口求他带吧？而以他知道的那个顾大小姐，肯定应该直接命令他带自己去，或者说“带我过去，给你十个金币”吧？ 　　她竟然就这么道了谢自己走了？ 　　这是个全息感应的游戏，又不会有盗号或者冒充的可能，是顾大小姐转了性？还是自己对她的认识有偏差？毕竟当年自己也没有跟顾大小姐正面接触过，以她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来看，也许当年的事情只是大小姐随口一句话，下面的人为了邀功争宠才会搞成那样，她本人根本不知情？ 　　这样想着，圆月弯刀大神的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 　　你想打架吗？ 　　圆月弯刀其实是跟人有约才从这里走的。 　　约他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和他一起来诸神的苍穹神剑。 　　苍穹神剑一直都是诸神里的风云人物，也一直牢牢占据着PK榜前三的位置，如今更是诸神三大公会之一的光明之剑的会长。 　　他的公会如今正在极北长城外开荒，但是跟另一个大公会银翼有了点摩擦，如今各有输赢损失，僵持不下。 　　其实银翼的人应该也明白，这当口他们继续打下去，只会让别的公会抢先。要知道，探索新地图的成就不说，就是每发现一个新城镇，新物种，给公会带来的利益都是不可估量的。只不过双方闹得太僵，都有点拉不下脸来服软而已。 　　所以苍穹神剑就想请老同学为自己做个和事佬。以圆月弯刀的声望，对方应该也会卖个面子。 　　如今奥丁是银翼的主城。苍穹神剑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便把谈判的地点约在奥丁城外。 　　圆月弯刀到的时候，苍穹神剑和银翼的会长卡哇伊已经坐在那个亭子里了。 　　虽然为了表情谈判的诚意，两边都只带了一个人，但是看来还是心存芥蒂，各自占据了亭子一角，也没说话。 　　圆月弯刀的身影一出现，苍穹神剑就像看到救星一般，迎了出来。 　　卡哇伊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叫了声：“刀哥。” 　　卡哇伊是一名女牧师，金发碧眼，面容娇好。笑起来的时候还会有个小酒窝，的确是很可爱。 　　圆月弯刀笑着寒暄了几句，就直接切入主题，把话题带到他们两个公会的争端上来。 　　圆月弯刀在卡哇伊等级还低的时候曾经帮过她一个大忙，她也一直很敬仰他的为人，所以苍穹神剑请出这一位来说和，她也没有过多刁难。何况和光明之剑再耗下去，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谈判很快就顺利结束了，双方达成了协议，握手言和。 　　之后卡哇伊先回城去了，苍穹神剑再次向圆月弯刀道了谢，道：“今天真是多谢你。” 　　圆月弯刀笑了笑，道：“我们兄弟，还说这些做什么？” 　　苍穹神剑道：“若你真当我是兄弟的话，早过来加入我们公会，我们兄弟一起打天下，哪里还用得着跟这娘们谈什么判？” 　　圆月弯刀笑了笑，没说话。 　　苍穹神剑邀请他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虽然也有一些固定下副本的搭档，但公会那套制度，他还是不喜欢。 　　苍穹神剑也没有勉强，笑道：“这样，明天下班我去学校找你，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圆月弯刀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苍穹神剑便也向他告了辞，毕竟现在北方正忙着开荒，他这会长自然也不能闲着。 　　看苍穹神剑要走，圆月弯刀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顾小姐回来的事。于是开口叫住他，“等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苍穹神剑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什么事？” 　　圆月弯刀正要开口，却见跟着苍穹神剑那人正一脸八卦兮兮的笑容拉长了耳朵看向这边，不由皱了一下眉。 　　苍穹神剑跟着他看了一眼，道：“阿大你先回去吧，让小林他们继续推进。” 　　那个叫犹大之吻的术士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圆月弯刀依然皱着眉道：“早就劝过你，不交无赖，莫近小人，你就是不听。” 　　苍穹神剑笑了笑，道：“我看你这书呆子的教条气才该改改，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小人了？” 　　圆月弯刀道：“看名字就知道。” 　　“网游ID而已，能代表什么？叫犹大就真的会出卖耶稣？那你我这样又是刀又是剑的ID怎么说呢？”苍穹神剑挥了挥手，笑道，“你叫住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 　　圆月弯刀摇了摇头，道：“顾大小姐回来了。” 　　“哦？”苍穹神剑好像有点意外，“然后呢？她做了什么？又找你了？” 　　“没有。”圆月弯刀又摇了摇头，其实今天两次倒都是他先去跟顾大小姐搭话的。但这一点他现在并不想跟自己的兄弟说，只是道，“她一个人，看起来孤苦伶仃的……” 　　苍穹神剑大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孤苦伶仃？喂，我说，你没看错人吧？真的是她？” 　　圆月弯刀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凡是当年见过顾大小姐的人，没有人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但是……他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她坐在湖边发呆的画面。圆月弯刀叹了口气，道：“若是圆桌还在，她也不至于这样……” 　　苍穹神剑不由得再一次打断他，皱起眉来：“你不是在同情她吧？同情顾大小姐？大哥你是不是太烂好人了一点？不要说她以前办的那些事，是她自己放弃了圆桌，自己这么长时间不上来……” 　　“但如果不是你，圆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圆月弯刀也打断了苍穹神剑的话，语气间也没有之前的温和。 　　苍穹神剑脸色沉下来，道：“这个问题早在我成立光明之剑的时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今天是要旧事重提吗？” 　　“不，我只是觉得，顾小姐现在既然回来了，你总该有点表示吧？” 　　“她回不回来，关我屁事啊？”苍穹神剑叫起来，“老子花自己的钱凭自己的本事玩游戏，看了她那么久脸色已经够了，难道你还想我一辈子供着那位大小姐？” 　　“你至少应该去向人家道个歉……” 　　“展霁云，你够了！”苍穹神剑直接叫出了圆月弯刀的本名，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她砸钱发动人海攻势找我入会，我答应了。你跑来找我打一架，骂我趋炎附势卑躬屈膝。她离开游戏扔下公会不管，我带人另起山头，你又跑来找我打一架，骂我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今天你是不是要跟我打第三架？今天你打算骂我什么？在你心里，到底是兄弟重要，还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娇蛮任性女人重要？” 　　圆月弯刀怔了一下，却还是道：“当年的事，本就是你做错在先。你看不起她，本就不该加入她的公会。既然做了她的部下，就不该挑起五大公会联手去打圆桌。就算她离开了你要退会，也不该把公会里的精锐都带走。说到底，还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既然回来了，你就该给她一个交待！你不能这样事不关己一般无情无义。” 　　“展霁云你的立场到底在哪里？”苍穹神剑哼了一声，“当年你叫我离那个女人远点，不要讨好她，不要接近她，就好像跟她说句话都会玷污你的所谓气节似的。现在我跟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你倒让我去跟她道歉？给她交待？你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彼一时此一时。”圆月弯刀道，“你当年并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而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年的顾大小姐了。” 　　“是的，她现在都不姓顾了。”苍穹神剑嗤笑了一声，“那种女人，要是没有顾家的光环，还能算什么？屁都不是。” 　　“谭庆！”圆月弯刀终于也皱起眉来，叫了他的名字，“你这样说太不尊重了。” 　　“随你怎么说。”苍穹神剑又哼了一声，道，“反正你就是觉得自己才是道德至高点，什么都应该按你的标准来才是对的。你是正义超人，你行侠仗义，你扫尽天下不平事，你今天要再跟我打一架，我也无话可说。” 　　圆月弯刀又怔在那里。 　　苍穹神剑扫了他一眼，道：“如果你要打，就动手吧。要是不打，我不奉陪了，北方还有事呢。” 　　圆月弯刀整个人僵在那里没动。 　　于是苍穹神剑便直接越过他，走出了亭子。 　　一直到苍穹神剑的身影消失，圆月弯刀才伸手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正是因为把苍穹神剑当成兄弟，才会做那些事情的。 　　原来他错了吗？ 　　真是多谢了。 　　夏小满在做完第一个西芙城任务时，收到了圆月弯刀的密信。问她在哪里，是否需要帮忙。 　　小满不记得自己与这位大神曾经的纠葛，自然也不知道圆月弯刀是因为苍穹神剑的缘故而对她心存愧疚，只觉得这位大神似乎和传言中不太一样，挺古道热肠的。 　　她当然早已不是那种单纯得觉得世上全是好人的小女孩，但她如今，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所以她也很乐意多交个朋友，何况有人帮忙练级总是好事。 　　于是十分钟之后，圆月弯刀就站到了小满面前。 　　躲在这亮闪闪的82级圣骑士后面，小满觉得自己的安全系数顿时上升了百分之三百。几个本来自己做不了，准备等着明天雪诺上来一起做的任务也瞬间扫平了。 　　一小时之后，小满便顺利的升级了。 　　小满一面翻看自己升级后的新数据，一面连连向圆月弯刀道谢。 　　圆月弯刀一时心情复杂，只轻轻笑了笑，道：“我看你用的装备也是几年前的东西了，不如我顺便带你去一趟巴马诺库更新一下装备吧。” 　　巴马诺库是西芙城附近的一个副本。是一个地底侏儒的王国。 　　小满正好还接了那里的任务，是受西芙城的治安官之托，去调查为什么一向平和的侏儒们会突然攻击来往的行人，并试图进攻西芙城。 　　小满跟圆月弯刀说了这个任务。 　　圆月弯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那是因为……”他说了几个字便停下来，看了一眼小满才继续道，“算了，我不剧透，你自己做完这一系列任务就知道了。” 　　他倒不是有意卖关子，只是任务本身也是游戏的乐趣之一，若是提前揭晓，未免有点煞风景。 　　小满也点了点头，道：“新任务设计得很有趣呢，不像以前，只是打怪和跑腿。” 　　“其实说起来，本质还是打怪和跑腿吧，只是有情节之后，没那么单调，大家也更好接受。”圆月弯刀笑了笑，“但也有很多人并不会仔细看。接了任务就只看需要去哪里杀什么捡什么回来交。” 　　“大家玩游戏的方式不一样吧。”小满道，“也正因为大家的想法各有不同，游戏才会更丰富多彩不是么？如果每个人都照同一种方式玩，那多死板乏味啊。” 　　听她这么说，圆月弯刀又想起之前苍穹神剑那番话来，看着面前的女生，他皱了一下眉，迟疑了一下，才轻轻问：“那么你想怎么玩？” 　　小满静了一会，笑起来，道：“说起来我还真没仔细想过。我离开这里太久了。回来之后一片茫然。本来跟朋友说好要一起去冒险，但其实我完全没有想过要先去哪里，也没有什么更长远的目标，估且，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圆月弯刀跟着静了一会，试探性地问：“你想复兴圆桌吗？” 　　原来他也知道圆桌骑士团。大概也和天生小红手一样，是因为圆桌才会注意到自己的吧？小满这样想着，摇了摇头，道：“过去就过去了，就算再招了人来，也不是当年的圆桌了。何况……也许……那也不是什么有美好回忆，值得大家留念的公会。就这样吧。” 　　圆月弯刀又问：“那你……不想找之前圆桌的人？不想追究圆桌没落的原因？” 　　小满又摇摇头：“找他们做什么？人各有志，何况本来也是我的错，才会让圆桌这样的，散就散了吧。也许散了大家更开心。” 　　圆月弯刀本来只是因为想替苍穹神剑对夏小满道个歉才来找她的，但是带她一圈下来，又听她这些话，心里不由对这个女生大为改观。 　　小满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圆月弯刀并不是像天生小红手那样只是认识圆桌的徽章，他分明认识她本人。知道她是圆桌的会长，所以才会有“复兴”和“追究”这样的问题。 　　她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头，看向前面的圣骑士，微笑道：“你以前认识我？” 　　圆月弯刀点了点头，他从一开始就并没有隐瞒，只是因为夏小满自己忘记了，他们以前的事又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所以不好提起而已。 　　夏小满这时才又想起在废矿里雪诺那句没说完的话，微微一皱眉，道：“抱歉，我太久没上来，三年前的事情也记不太清了，请问你和圆桌有什么关系？” 　　她这样直白地问出来，圆月弯刀也就很坦白地回答：“当年圆桌招揽过我，我没有答应。” 　　夏小满仔细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当年她是想招揽PK榜前三名入会，结果只招来了两个。她还骂过副会长办事不力，这世上哪有顾大小姐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只不过这三年来，她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相对而言，游戏里的小挫折根本什么也算不上，所以反而淡忘了这件事。 　　夏小满自嘲地笑了笑，道：“抱歉，想来我当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对不起。” 　　圆月弯刀当年能够把顾大小姐的钱砸回去，能指着她派来的人的鼻子骂，但夏小满这样一道歉，他反而局促起来，轻咳了声，呐呐道：“不，哪里。” 　　夏小满又笑了笑，道：“既然你当年没有答应，为什么现在反而来找我？” 　　如果废矿只是偶遇，湖边只是路过，西芙城可是他自己找过来的。 　　夏小满不觉得经过当年那种事的人会对她有什么好印象，而当年他都没有屈服于顾大小姐的威势，现在当然更不可能因为这个来找她。 　　当然更不可能是为了泡MM吧？ 　　而圆月弯刀真正的原因却不好说出口。虽然夏小满说不想追究以前的事情，但他也不能这样把苍穹神剑当年那些事抖出来。 　　他们自己骂归骂，打归打，在外人面前，始终是兄弟。 　　但圆月弯刀越是迟疑，夏小满的心情就越差。 　　她今天晚上已经看够在顾家那群人各种各样的脸色，到游戏里来，本来还觉得圆月弯刀这个人很热心，可以交个朋友，但看起来分明是另有隐情。 　　心里被点着了火，夏小满反而笑了，道：“原来你也是来看我的热闹的？想知道我这次回来，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不是……”圆月弯刀连忙分辩。 　　夏小满继续笑道：“想找我戏弄一番来报当年的仇？” 　　“不，你误会了。”听她越说越离谱，圆月弯刀连忙打断她，道，“我对你绝没有恶意，更不用说报仇什么的，本来就都过去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没有放在心上……” 　　夏小满又道：“要不然就是觉得我很可怜？这种落地凤凰不如鸡的事情，直接戳中了你的英雄情结？” 　　圆月弯刀怔住。 　　……猜对了。 　　夏小满冷笑了一声，“真是多谢了。” 　　圆月弯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我到时间睡觉了，不能再陪您玩这种落难女子和盖世英雄的游戏了。真是不好意思，再见。” 　　夏小满留下这句话，直接就下线了。 　　圆月弯刀看着那道白光闪过之后空无一人的地方，整个人僵在那里。 　　半晌才郁闷地大叫了一声。 　　——又搞砸了！ 　　他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惊天大八卦！ 　　雪诺上线之后，就收到夏小满的密信，问他在哪里。 　　雪诺说了地点坐标，没过多久，夏小满的半精灵法师就出现在他面前。 　　“桑桑……”雪诺站起来，招呼还没打完，夏小满已直接抢着问道：“你记得圆月弯刀和圆桌的事对不对？” 　　雪诺不知夏小满为何突然间又问起这个人，一时怔在那里，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 　　夏小满哼了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雪诺你这混蛋，明明记得我们有过过节，也不跟我说明白，害我像个傻瓜一样，太丢脸了……” 　　她虽然是在兴师问罪，但并没有真正生气，语气里也是嗔怪的成分居多。 　　雪诺却还是退了一步，讷讷道了歉，然后小心地轻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夏小满也没瞒他，把昨晚碰上圆月弯刀的事情跟他说了。 　　雪诺听完沉默了半晌，再一次道歉，“抱歉，我没想到他会……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你自己都不记得，我也就觉得没必要再提以前的事……所以……” 　　夏小满瞪了他一眼，“以后不准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想到什么就直接告诉我。” 　　她这么一说，雪诺却又怔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夏小满哼了一声，伸手就揪住他的耳朵，喝问：“你听到没有？不愿意吗？还是你现在就有事瞒着我？” 　　“不，没有。”雪诺连忙讨饶，“我不会的。” 　　夏小满揪着他的耳朵没放，恶狠狠道：“要是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话虽然说得很凶，但她鼓着腮帮，蜜色的肌肤微微泛红，淡紫色的眸子波光盈盈，哪里有半点在威胁人的样子。 　　雪诺只觉得自己被她拉着的耳朵不自觉就烫了起来，轻轻应了声，下意识就伸手搂住了面前的女子。 　　小满也没有抗拒，软软靠在他怀里，轻轻道：“唔，有你在真好。” 　　雪诺没有回话，只是收紧了双臂。 　　小满又喃喃道：“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雪诺依然没有回话，连搂在她腰间的手也僵了僵。 　　小满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纽扣上，也没急着追问。 　　的确是自己在犯傻吧。 　　她并不是第一次犯这种傻，常常在有几分醉意的时候，她就会问身边的人这个问题。 　　通常都很快就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不呢？这样一个美人，目光迷离，娇艳的红唇里吐出销魂蚀骨的魔魅声音，有哪个男人会不愿意？ 　　小满喜欢听他们对她许诺，信誓旦旦，海枯石烂。 　　但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那些所谓的誓言，也不过就是欢场里的逢场作戏，酒醉后的海市蜃楼，甚至都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在说出口的那瞬间，便已经烟消云散。 　　倒是像雪诺这样拒绝回答她的，这还是第一次。 　　“真是的，你这做人家老公的，哄哄人家都不肯么？”小满这样问，声音更加低迷。 　　雪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满抬起眼来看他，正对上他的眼。 　　湛蓝的眸子就像宁静的海，带着包容和理解，温和，而……忧郁。 　　小满突然有点怕看到这样的一双眼，抬起手来，覆上他的眼睛，然后微微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雪诺的身体又是一僵，但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很快便放松了身体，抱紧了小满，温柔地回应她。 　　一个吻还没结束，小满突然听到一声悦耳的提示音，有人给她发了密信。 　　有些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小满松开了雪诺，调出密信面板来看。 　　密信是天生小红手发来的。 　　标题是“惊天大八卦”，内容倒是很简单，只有四句话。 　　“圆桌会长重返诸神，弯刀神剑兄弟反目。欲知详情，请随信回邮50银币。” 　　夏小满看完之后，有点哭笑不得地抬起眼来，却发现雪诺也在盯着某处发呆。大概也是在查看密信。 　　……想来天生小红手这家伙还是群发的。 　　很快雪诺也回过神来，看着小满，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倒是小满先笑了笑，道：“这小贼虽然手黑，倒还挺有经济头脑的。不如我们出这50银来看看这个八卦是什么？” 　　雪诺皱起眉：“桑桑……” 　　小满没理会他，自顾回了密信给天生小红手，“我和雪诺在水晶湖附近，不如你过来给我们讲，我给你1金币。” 　　天生小红手很快就跑来了。 　　彼此打过招呼，夏小满就直接问：“那个惊天大八卦到底怎么回事？” 　　一提到这个，天生小红手就开始神采飞扬，但却先卖了个关子：“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没关系，你慢慢说。”夏小满这样说着，索性把钓竿掏了出来，在湖边支上，一副可以听到太阳下山的悠闲姿态。 　　雪诺看了她一眼，也没说破小满的身份，跟着在旁边钓起鱼来。 　　天生小红手看看这两个，积极性受了点打击，但是倒也没拂袖而去，索性也拿出了自己的鱼竿，在湖边坐下来，一边钓鱼一边说。 　　“这件事，要从诸神刚刚开服的时候说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会，叫做圆桌骑士团……”天生小红手说到这里，突然顿下来，看了一眼雪诺身上的徽章，记起来这两人本来就是圆桌的人，不由干咳了一声，“呃，那个，也许这段可以忽略，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圆桌的？在大战五大公会之前，还是之后？” 　　“挺早的。”夏小满含糊地回答，“不过我中间有一阵没在玩，很多事不知道，你从头说也没关系。我觉得你挺会讲故事，就算我知道的事情，你再讲一遍也蛮有趣的。” 　　被她这样一夸奖，天生小红手刚刚有点被打压的八卦积极性立刻便再度高涨起来。开始把当年顾大小姐砸下大把金币创建圆桌骑士团，又发动各种攻势招揽PK榜前三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夏小满对几年前的事情的确已经记不太清楚，何况当年她大小姐也只是随口下命令，下面的人怎么执行，根本不在她关心的范围里。但这时在天生小红手口中重现，才发现在外人看来，她当年大概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蛮横无理飞扬跋扈，不由得自嘲地笑了声，道：“这大小姐脾气还真是招人嫌啊。” 　　雪诺没说话，伸过手来，覆上她的手，轻轻一握。 　　天生小红手也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点了点头道：“所以圆月弯刀宁愿暂离游戏也不肯加入圆桌，而且在苍穹神剑加入圆桌之后，还跑去跟他吵了一架，骂他没有立场趋炎附势。” 　　当年趋炎附势的，又何止苍穹神剑一人？夏小满又笑了笑，倒是没再接话。 　　于是天生小红手继续讲苍穹神剑和圆桌的故事。不知道是因为被圆月弯刀骂过的原因，还是他本来就并不情愿，这位大神虽然号称圆桌第一骑士，但对圆桌的忠诚却很有限。当年顾大小姐因为家庭变故而离开了游戏之后，他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继续为圆桌效力，但过了半年多，确定顾大小姐一时半会不可能再回来之后，就开始策划离开圆桌。 　　第十三主城。 　　其实如果苍穹神剑只是想自己离开圆桌的话，倒也简单。 　　但他不像圆月弯刀喜欢独来独往，苍穹神剑是个有野心的人。 　　那个时候，就算顾大小姐不在，圆桌依然是诸神第一大公会。以苍穹神剑在诸神的名声地位，虽然不难找到另一个公会，也可以自己拉人成立新公会，但不管怎么样，都根本不可能超越圆桌，只要有圆桌在，他就永远会被压一头。 　　他当然不会喜欢那种局面，所以就开始秘密联络了当时稍逊圆桌的五个公会，商议打击圆桌的事情。 　　对其它公会来说，圆桌当然就像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碍眼，他们老早就想把圆桌拉下马了，只是顾忌顾大小姐财大气粗，圆桌人多势众。就算顾大小姐本人离开了，但之前打下的基业还在，会里又有PK榜第二第三的苍穹神剑和别人笑我太疯颠这样的大神在，不敢动手而已。现在既然苍穹神剑主动联系他们要做内应，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结果就有了那次五大公会围攻圆桌的奥丁之战。 　　天生小红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是玻璃心碎了一地啊。我当年真是一提到那次大战就忍不住热血沸腾，没想到苍穹神剑竟然是个内奸。故意放水，里应外合，虽然看起来打得激烈，结果却早在开始时就应该注定了。” 　　夏小满跟苍穹神剑其实接触也并不是很多，印象一般，依稀记得那个人好像每次见到她都挺殷勤的，听到这件事，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问：“后来呢？” 　　“后来？虽然说是网游，但是这一仗输得太惨了，连驻地都没了，圆桌大伤元气，后来组织了两次夺城，都被苍穹神剑暗中搅黄了，会长又不在，也就慢慢没落了。”天生小红手道，“之后苍穹神剑就带着人成立了光明之剑，迅速发展成了诸神里屈指可数的大公会。” 　　夏小满嗤笑了一声，道：“虽然说当年圆桌强迫他入会，可能是过分了一点，但苍穹神剑这一手也实在光明正大不到哪去。” 　　“可不是吗？”天生小红手又点了点头，“所以圆月弯刀知道之后，就很看不过去，跑去找苍穹神剑理论，要让苍穹神剑还圆桌公道，最后还大打出手。” 　　“结果呢？”夏小满追问。 　　“能有什么结果？”天生小红手耸了耸肩，“这不过是个游戏，何况圆桌散都散了，就算苍穹神剑被说服，也不可能再把圆桌的人原样找回来吧。顾大小姐又不在，要道歉也找不到人。不过，最近顾大小姐回来，圆月弯刀又为这事去找了苍穹神剑。” 　　他接着就把圆月弯刀和苍穹神剑在奥丁城外那次碰面说了出来。若是这两位大神在场，一定会很吃惊，这家伙竟然将当时的场景说得活灵活现，除了对话上一些小细节的用词之外，几乎就是录音重放。 　　夏小满听完之后，沉吟了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些消息都是真的么？” 　　“当然。”天生小红手拍着胸脯打包票，“来源绝对可靠。” 　　夏小满笑起来，道：“这样说起来，这位圆月弯刀大神，倒是很有几分急公好义的侠士风范嘛。” 　　天生小红手连连点头，道：“他可是我的偶像，铮铮铁骨，侠义英雄……” 　　夏小满嘴角的笑意愈浓，“真是大英雄呢。” 　　天生小红手看不出来，雪诺却知道这是夏小满心情不好的表现，有点担心地又握了握夏小满的手，轻唤了声：“桑桑。” 　　夏小满回了他一个“我没事”的笑容，道：“怪不得昨天他要问我会不会找原来圆桌的人……原来还有这一折。你说他是担心我去找他兄弟算账呢，还是想替他兄弟赎罪？” 　　雪诺还没回话，天生小红手先怔在那里。 　　他机械地扭过头，看着夏小满，张大了嘴。 　　……他真蠢！ 　　为什么他之前竟然没有意识到？ 　　这个女人说自己曾经离开游戏很长时间，身边带着圆桌仅剩的成员，又与圆月弯刀是旧识，加上刚刚这句话……在知道圆桌会长重返诸神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这种可能才对。为什么竟然没想到？ 　　都怪她当年太张扬，大家提起来都会直接讲顾大小姐，甚至都忽略了她在游戏里的人物ID。才害他竟然当着顾大小姐本人讲了跟她有关的八卦，还肆意评论了顾大小姐的为人。 　　现在圆桌虽然只剩下这两个人了，但是要捏死他这个刚刚十几级的小盗贼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何况顾大小姐既然回来了，让圆桌复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以顾大小姐的性格，要是记了仇，指不定还会见一次捏一次。 　　难道他还得再删号重来一次？ 　　要不要这么惨啊？ 　　天生小红手只觉得背上开始嗖嗖地冒冷汗。 　　但夏小满只是扫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天生小红手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完全只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其实我来这里的时候，小姐您都已经离开了，我对您真的没有任何意见……” 　　夏小满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笑道：“搞什么啊，我以前脾气是不好，但又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不用怕成这样吧？快点起来，这像什么话。” 　　天生小红手站了起来，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地看向夏小满。 　　夏小满又笑了笑，道：“放心啦，我又不怪你。我当年本来就没做什么好事，你又没说错。” 　　看她的确不像在生气的样子，天生小红手才吁了口气，但他一口气还没吁完，就听到雪诺淡淡问道：“不过，这个‘惊天大八卦’你卖了多少人？” 　　天生小红手本来就在担心这个，虽然不是夏小满自己问，但由雪诺开口，其实也是一样。吓得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一个都没有，我只是在跟朋友们开玩笑啦。哪里会真的拿去卖。我又不是白痴，就算圆桌现在没落，弯刀大神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苍穹神剑我也得罪不起啊。要是真敢公开叫卖，只怕我有多少命都不够丢的，我可不想再删一次号啊。何况我不是才刚发了密信，就被大小姐叫过来了嘛，哪有空去跟别人八卦。” 　　他解释完，还怕这两人不信，连忙又举起手来赌咒发誓：“请两位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去乱说话的。我要是敢再乱传大小姐的八卦，叫我一辈子手黑，永远摸不到好东西。” 　　雪诺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这个时候，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来，三人眼前同时出现了一条信息。 　　“系统消息：恭喜光明之剑公会的多拉呆梦发现极北之城斯卡蒂。” 　　诸神的第十三座主城终于出现了。 　　组队下副本。 　　虽然夏小满并不想复兴圆桌什么的，但眼睁睁看着背叛公会的人声名显赫威震诸神，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但今时今日，她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继续练级。 　　幸好改版后的诸神在任务的趣味性和故事性上下了大功夫，慢慢夏小满也就真的把苍穹神剑的事放到一边，专心享受起游戏的乐趣来。 　　本来像夏小满这个等级的火系法师，最适合练级的地方，的确是西芙城一带。但因为圆月弯刀的关系，夏小满并不想去那边。 　　好在诸神世界大得很，何况还有天生小红手这个随时掌握着游戏内各方面的一手消息的家伙在，并不愁没有其它适合的选择。 　　他们选择的是西边的霍尔德尔。 　　这个地方，虽然也算是诸神的主城之一，但是因为位置太偏，整个城市的风格又和神话里同名的黑暗之神一样，阴暗诡异，让人不寒而栗，是个完全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夏小满看了看城堡前空着的旗杆，皱了一下眉，看起来甚至连城战的时候，大公会们也选择性地遗忘了这座城市，小公会又没有攻城的实力，以至于到现在还是无人占领的状态。 　　天生小红手跟着她看了一眼旗杆，道：“这座城……没有人会想占的。人口太少，还大多是亡灵，除了城里几个NPC都没什么活人，收不到税，还得时时派人防止亡灵作乱。而且地方又偏，交通也不便利，完全没有占领的价值。” 　　夏小满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道：“说起来，诸神里怎么会设定这么鸡肋的一座城？”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看西北这块地方太空了。”天生小红手回答。 　　他不知是因为上次乱讲八卦内疚，还是单纯对夏小满感兴趣，这些天一上线就跟着夏小满，鞍前马后的照应着。夏小满太久没上游戏，有这么个导游倒是省了不少事，也就由得他跟着。 　　结果他虽然还是手黑，倒是跟着蹭经验又升了好几级。 　　夏小满搛了几个副本任务，今天打算去龙骨迷窟副本做掉，约好了时间在霍尔德尔的中心广场等。 　　雪诺还没有上线。 　　龙骨迷窟是个五人副本，建议等级是五十到六十。 　　夏小满和雪诺现在都是五十五级，去这里倒是正好。但问题是他们人不够，就算加上天生小红手，也只有三个人，何况天生小红手还不到三十级，进去也完全算不上战斗力。 　　于是天生小红手道：“不如我们在组队频道再叫几个人吧？” 　　夏小满道：“这里这么偏，不好叫吧？” 　　“反正雪诺也没上来，等也是干等，不如叫叫看吧。实在不行也还是原来的计划嘛。又不会掉块肉。”天生小红手和夏小满相处久了，觉得这位大小姐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骄扬跋扈，说话也就随便起来。 　　原来他们的确计划三个人去下这个副本，反正只是做任务，做完就撤，不一定非要打通。反正就是去试试，探探路也好，大不了就是死出来而已。 　　天生小红手现在这么提议，夏小满觉得也不错，但是她还从来没有用过诸神的组队频道，毕竟以前她身边有的是人，只有人家排着队等她挑进队伍而已，哪里用得着去组队频道喊？ 　　于是她就索性让天生小红手去叫，自己在旁边看着。 　　天生小红手打了条“组队下龙骨迷窟，3＝2。来的速M。”挂在组队频道里。 　　夏小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3＝2”是“三等二”简写。不由得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么，你平常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打字的时候竟然懒成这样。” 　　天生小红手搔了搔头道：“也不是啦，只是习惯了。大家约定俗成这样打嘛，简单明了。” 　　夏小满点了点头，一边坐在那里等，一边整理包。 　　天生小红手隔上三五分钟就在组队频道重复了那条消息。 　　还真让他叫来一个。 　　六十级的女战士，ID很长，叫“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 　　这位身材魁梧几乎和她的ID成反比的战士走到夏小满他们面前，问：“龙骨迷窟是哪里？” 　　天生小红手回答：“就是这附近的一个副本。不远。” 　　这个副本位置既偏，据说又曲折又难打，打的人少，甚至根本不知道的人也很多。她这么问，天生小红手倒不意外，但这位小菊花的下一个问题，就几乎直接让天生小红手的下巴掉在地上。 　　她问：“从那里能去奥丁吗？” 　　连夏小满也忍不住皱了眉道：“这完全是两个方向吧。” 　　天生小红手倒是热心，给这位女战士指了路，道：“你从这里沿着大路直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在城门旁边能看到租马车的NPC，租个马车到洛基城，然后再转经索尔城就可以到奥丁了。” 　　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点了点头，道了谢就走了。 　　夏小满笑道：“我还以为能组到人下副本呢，好不容易来个人，还是个问路的。” 　　天生小红手又把寻求组队的信息发了一次。然后才道：“这里还是太偏了，都没什么人愿意来。” 　　“不过也还好太偏，没人抢怪，不然以你手黑的程度，要凑齐任务物品也不知哪年哪月了。” 　　两人说话间，雪诺上线了。 　　几分钟之后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夏小满不悦地嘟起嘴。“好慢。”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雪诺连忙道歉。 　　其实夏小满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比不得她这样什么也不用干地呆在大哥家里做米虫，可以想什么时候上来就什么时候上来。 　　再一次查看了行装之后，夏小满一行三人开始向龙骨迷窟前进。 　　路上天生小红手道：“不如大家互相留个电话吧，有事方便联系。也免得干等。” 　　他只是顺口说了个很普通的提议，那边两个人反应却很大，甚至都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天生小红手有点搞不清状况。 　　夏小满道：“没什么。只不过我没有电话。” 　　“诶？”天生小红手有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顾大小姐会没有手机？” 　　“顾大小姐也许有吧。但我如今姓夏。” 夏小满耸了耸肩回答。 　　……天生小红手几乎就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他这几天当然已经把顾大小姐的生平打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吃惊，竟然把当年顾大小姐和顾家脱离关系离家出走的事情给忘了。 　　好在夏小满看起来也没有介意，只是继续道：“我没有手机，而且我现在寄住在别人家里，座机也不方便。” 　　天生小红手讪讪笑了声，看向雪诺，“那么雪诺呢？也不方便？” 　　雪诺一如既往沉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自找没趣。天生小红手有点尴尬，正想找点什么别的话题时，密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竟然有人问：“你们是不是要打龙骨迷窟？人满了吗？” 　　发信的人叫羽月，他不认识。 　　正好便拿来问夏小满和雪诺，是否要叫羽月过来。 　　夏小满点了点头，道：“反正我们本来就少人，多个人机会总大一点。” 　　夏小满开了口，雪诺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天生小红手就回复了羽月，请他过来。 　　羽月那边回信也很快，“那么我现在就过来，副本门口见。” 　　85级猎人。 　　龙骨迷窟离霍尔德尔很近，他们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副巨大的飞龙骸骨，张大的龙嘴里依稀有一层象征着副本入口的发光屏障。 　　旁边有一个精灵女猎人，骑着一匹漆黑如墨的豹子，正在向他们挥手。正是羽月。 　　天生小红手一走近就傻了。 　　他今天是什么RP？去组队频道发个组队消息而已，一开始来了个问路的。再来竟然跑出来一个八十五级猎人！ 　　八十五级耶！ 　　新版上线还没多久，再加上诸神里等级往上练的难度是几何倍数递增的。八十往上更是难上加难，上次他见到的圆月弯刀也不过是八十二级。 　　这个猎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升到了八十五。 　　更不用说她那坐骑。坐骑系统是上一个版本开放的，最常见的是马，每个主城都能买到。其它像牛、熊、狼、鹿……有些动物也能驯服， 豹子虽然也算常见，但像这样黑得没有一根杂毛的豹子，叫追风墨影豹，是现有速度最快的坐骑之一，而且认主之后就账号绑定，根本就是有价无市。能有这样的坐骑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但是天生小红手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吃惊的当然不只是天生小红手，夏小满也皱了一下眉，看向羽月，问：“这位大姐……您这等级，怎么想到来打这个副本？” 　　羽月下了豹子，爽朗一笑，道：“我在做副本成就啊，七十级以下的副本，就差这个了。” 　　所谓的副本成就，就是在打通某个副本，杀掉副本的BOSS之后，得到的成就。若是打通目前版本里所有的副本，就会得到特殊成就。会奖励一个特殊的头衔。 　　不过对大多数玩家来说，副本就是个赚经验打装备的地方，会专门为了一个成就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的人，的确还是少数。 　　天生小红手依然有些意外：“龙骨迷窟这样的副本，你单刷也不在话下吧？” 　　诸神里的玩家也好，怪也好，相差五级以上，实力的差距就相当悬殊了，十级以上，那就是毫无反抗余地的碾压。 　　羽月比龙骨迷窟的建议等级已经高出了二三十级，而且她既然都能有那种珍稀坐骑，其它的装备应该也绝对不差，打这个还不像斩瓜切菜一样？ 　　羽月坦然点下头，道：“但是副本这种东西，单刷有什么乐趣？” 　　……也算是有她的道理。但天生小红手还是觉得这个人蛮奇怪的。 　　羽月大概也看惯了别人奇怪的目光，不以为意地补充，“放心，你们要体验自强的话，我不尽力打就是了。不用考虑我，或者就当我58级吧。” 　　……一般人的逻辑应该是“顺便带也就带了”吧？ 　　天生小红手不由得有点郁闷，夏小满倒是笑起来，把羽月加进了队伍。“嗯，那就这样吧，准备下？” 　　“等等。”羽月打量他们几眼，皱了一下眉，“就我们四个？游侠法师猎人贼？没有T？没有奶？” 　　在游戏里，在队伍里主要负责吸引怪物仇恨，挡在队友前面，承当大部分怪物伤害的人叫坦克，简称T。一般由战士，圣骑士，野蛮人，或者变成熊之后的德鲁伊这类血厚防高的职业担任。而负责加血的人，则被戏称奶妈，简称奶，一般由牧师担任，当然一些神圣系的圣骑和治疗系的德鲁伊也可以兼任。 　　听到羽月这么问，天生小红手不由又黑线了一下，心想你也未免太进入角色了吧？你一个85级猎人，下个50+副本，还要什么T要什么奶？ 　　但这句话他当然没敢说出口，虽然羽月似乎是名不见经传，但人家的等级摆在那里，他怎么也得罪不起。 　　羽月又道：“如果我没来的话，你们三个人也打算进去？一个法师一个游侠……加一个三十不到的贼？” 　　夏小满点了点头，“是的。” 　　羽月怔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拍了拍夏小满的肩，道：“真有你们的。真够胆，太不怕死了。” 　　其实夏小满也觉得三个人进龙骨迷窟有点勉强，所以才同意让天生小红手叫人。本来诸神就挺讲究职业配合的，在副本里当然更是如此。虽然说游戏里死了也不会真死，但这全息仿真触感……真死一次，还是挺痛的。 　　夏小满笑了笑道：“试试看嘛。死掉的话，下次再叫别人一起来好了。” 　　羽月点了点头道：“好。也许可以用我的宠物来T，你们谁是学急救专业的，随时准备打绷带治疗好了。” 　　几个人里，急救等级最高的是雪诺，于是就暂时担任了奶妈的角色。 　　羽月吹了声口哨，召唤出一头大白熊。 　　大家分派好位置，正准备进副本的时候，远处一个人影一阵风般跑过来。 　　天生小红手定了定神，才看清正是不久前找他问路的那个女战士——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 　　天生小红手怔在那里。夏小满也皱了一下眉，“她不是去奥丁了吗？” 　　小菊花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不好意思，请问奥丁怎么走……咦？你不是之前给我指路的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天生小红手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奥丁了吗？” 　　小菊花一脸迷茫，“你告诉我第一个路口右转找NPC租马车的啊，我走啊走啊就到了这里。” 　　…… 　　……什么人能路痴成这样啊？ 　　天生小红手再一次怀疑了自己今天的RP。 　　他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这里等我们打完了副本，我带你过去吧。正好我也该回去学技能了。” 　　“你真是个好人。”小菊花感动得稀哩哗啦的，张开双臂就给了天生小红手一个熊抱。 　　天生小红手躲闪不及，被抱了个正着，惨叫了一声，眼看着血量就少了小半。 　　夏小满在旁边卟地笑出声来，道：“反正干等也很无聊，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打副本吧。” 　　“好啊。”小菊花点点头，一边从包里掏啊掏，半晌摸出根黄瓜来递给天生小红手，道，“抱歉抱歉，这个给你吃，补补血。” 　　天生小红手一头黑线。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今天到底什么RP？ 　　不过，现在他们总算在数量上达成了五人小队的要求了，可以正常正规地下副本了。 　　迷路不是罪。 　　诸神的地下城副本，多少都有一些背景故事，这个龙骨迷窟也不例外。 　　据说入口处这副巨大的龙骨是上古一次大战时战死在这里的一位龙骑士的坐骑。 　　这位斯图亚特爵士生前正直忠诚，勇敢强大，但却因为小人的出卖，命丧黄泉。 　　斯图亚特爵士死得心有不甘，便化做了怨恨的亡灵，发誓要为自己和战友复仇，要向陷害自己的人讨回公道。 　　在这片战场上殒命的战士们听从了他的召唤，变成了不死的行尸和骷髅，集聚于此，听从他的号令，随时准备向人类的城邦进军。 　　这是个普通又狗血的故事，但嵌在一系列的任务里，一点一点剥丝抽茧，展现出来的斯图亚特爵士的生平事迹，还是让夏小满嘘唏了好一会。 　　这也是就算人手不够，她也想去副本看一眼的原因之一。但如今他们不但够人，而且还有一个八十五级的猎人压阵，虽然羽月说她不认真打，当她五十八级就好，但真要被怪围上来，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家灭团吧。所以夏小满对这趟副本之行充满了信心。 　　进入了副本之后，照例有一小块安全地带，让玩家们整理装备，调整状态。 　　夏小满又跟大家确认了一次位置，“那么，由小菊花来T，羽月担任侦察，雪诺治疗，小红手负责……”她停了一下看向天生小红手。 　　大概也是因为有羽月在，还不到三十级的天生小红手都一副底气很足跃跃欲试的样子。 　　夏小满轻咳了一声，道：“你负责离尸体远点。” 　　天生小红手顿时被一团低气压笼罩，呜呜假哭着退到一边。 　　几个人又玩笑了几句，便开始向前走去。 　　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虽然是个路痴，但是正因为在长年的路痴生涯中积累了丰富的与怪物作斗争的经验，操作走位都还可圈可点。更何况有羽月在。 　　猎人有一个专门对怪侦探的技能，叫“兽灵”。是在一分钟之内，使自己的灵魂进入宠物的身体，去查看敌人的情况。因为猎人的宠本来也是怪物驯服的，在怪看起来就是同类，只要不主动攻击，就算从怪身上踩过去，也不会惊动它们。 　　羽月对这个技能自然用得炉火纯青，宠物一放出去，前面是什么样的敌人，多少数量，什么职业都一清二楚。 　　初进副本这一段，并没有太棘手的怪物。几个人又配合得当，打得挺顺手。唯一的麻烦就是岔路太多。 　　龙骨迷窟这个“迷”字，还真不是写着好看的。 　　亡灵行尸这类东西，天生害怕阳光，所以就算凭依这副巨大的龙骨，也还是在下面挖了无数洞穴。蜿蜒曲折，洞中套洞，要找条直路出来直捣黄龙实在是太难了。就算羽月用鹰眼术也完全看不出身边十米之外。几个人也不敢走散，只好一个洞一个洞慢慢推进。 　　在解决完一队巡逻的骷髅兵之后，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 　　夏小满不由得乏力地叹了口气。 　　羽月道：“你们在原地别动，我先两边都去看一眼。” 　　有小菊花加入队伍，羽月便把自己带的宠物换成了一只鹰。鹰不如熊那样能扛耐打，但是灵活快捷，用来侦察探路是再好不过。 　　羽月控制着自己的鹰飞了一圈，回来道：“左边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什么声音，大概是条死路。右边应该是往下走的路，前后有两组怪，都是一个骷髅队长领着三只骷髅三只行尸。” 　　“嗯。那我们走右边吧。”夏小满点点头，道，“小菊花先去把前一组怪拉出来打了。” 　　副本里的怪物们，大多是一组一组行动的。惊动了其中一个，其它怪都会跟过来。所以碰上怪太多的时候，比较稳妥的打法就是先把其中一组拉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来打。免得打斗中惊动了邻近的怪，到时几组怪一起围上来，玩家们面对的就只有灭团的命运。 　　当然，如果玩家们等级高出很多，就像羽月在龙骨迷窟这种副本，几十只怪对她来说，也是切瓜斩菜般轻松。 　　不过今天羽月有言在先，夏小满也没有太多非得依赖她的等级不可的想法，一直还都是小心地采取了保守的打法。 　　这时羽月说前面有两组怪，她便想让小菊花先拉一组回来清了，再进去打另一组。 　　“好。”小菊花应了一声，欢快地冲了过去。 　　不一会就听到了怪物的嘶吼。 　　剩下几个人开始全神贯注看着洞口，夏小满准备好了法术，雪诺一手握着剑，一手拿出了药水，羽月拉开了弓，连小红手也握紧了自己的匕首，只等着小菊花带着一群怪物出现。 　　但是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出来。 　　连嘶吼和打斗的声音也渐渐小下来。 　　……有点不对劲。 　　羽月道：“我去看看。” 　　这次她也顾不上使用兽灵，直接就跑进了右边的山洞。 　　这整条山洞里都空荡荡的，不要说小菊花，连怪也不见一只了。 　　听到羽月的招呼之后跟着过来的几个人也都愣了一下。 　　雪诺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 　　“只是让她拉一组怪回来打吧？这是什么情况？” 　　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就听到系统提示狂敲警钟。 　　然后各人眼前跳出半透明的信息屏，上面是鲜红的提示信息。 　　“系统提示：队友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生命垂危。” 　　“系统提示：队友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已死亡。” 　　…… 　　夏小满有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一直觉得，就算今天这个副本有谁会死，那也肯定是跨级下副本的天生小红手先死吧？结果竟然反而是等级比较高的小菊花？ 　　天生小红手亦是一头黑线。 　　这个时候，队伍频道里跳出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发来的信息：“啊，那个……我死了。” 　　夏小满哭笑不得：“我们看到系统提示了。” 　　小菊花继续发信息来：“我拉了一组怪往回跑，跑啊跑，突然发现到了不认识的地方，然后就找不到你们了，然后又被很多很多怪围住了……我也不知道我死在哪里……” 　　天生小红手头上的黑线愈浓，一个从霍尔德尔中心广场去城门租马车……都能跑到龙骨迷窟来的人，在这种情况要知道自己死在哪里的确有点困难。 　　但是…… 　　她刚刚距离他们，明明才不过十几米，不过就是转了个弯…… 　　这样都能让自己死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路痴精神？ 　　不可能任务。 　　在诸神的世界里，玩家死亡之后，有三种方式可以复活。 　　第一种是呆在原地，由牧师，圣骑士，或者德鲁伊之类学会复活技能的其它玩家来救。第二种是释放自己的灵魂去最近的墓地，然后再以灵魂状态跑回自己死亡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尸体，进入身体复活，俗称“跑尸”。第三种则是释放自己的灵魂去最近的墓地，然后在墓地找到复活天使，付给一定的金钱，在墓地里复活。 　　游戏里每次死亡都会消耗身上装备的耐久度，复活之后都有几分钟虚弱时间。而第三种则除了耐久和虚弱之外，还在花掉额外的金钱。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会选择第三种。 　　但是……以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的这种情况，前两种显然更不现实。一来他们队伍里并没有可以复活的人。二来让小菊花这种路痴跑尸……她找不找得到自己的尸体不说，只怕就算找到，以龙骨迷窟的地形，也还是会继续不知道死在哪里。 　　所以夏小满叹了口气，发了信息给小菊花，道：“你还是去墓地复活吧。然后在那里等着不要动，我们打完出来找你。” 　　小菊花应了一声，复活去了。 　　剩下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羽月站在那里没动。 　　夏小满回头问了声：“羽月？” 　　“哦，抱歉。”羽月道，“稍等我一下，回条信息。” 　　虽然诸神是全息感应网游，相隔不远彼此都可以直接说话，但是不在同一个区域或者不同副本却不可能听见，密信或者各种公开频道之类，还是要打字才能看得见，所以交流起来当然比对面说话要慢。 　　夏小满他们又等了两分钟，羽月才走过来，道：“抱歉，刚刚朋友有点事，叫我过去帮忙。” 　　……看来今天这副本打不完了。 　　夏小满正这么想的时候，羽月又继续道：“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夏小满怔了一下，就看到羽月吹了声口哨，把自己的宠物召回身边，然后换了一只。 　　那是一只巨大的熔岩犬，这凶猛的巨兽目露凶光，鼻孔喷出灼热的气息，背上是一丛熊熊燃烧的火焰，至少有两人来高，踩在地上隆隆有声，夏小满甚至有一种它随时会把这地窟踩塌的错觉。 　　羽月自己也换了箭，闪动着神圣光芒的银色箭矢搭在弓上，向夏小满几个人道：“我向前冲了，你们跟紧。我会尽力清掉所有的怪，要是有漏掉的，你们自己小心。” 　　夏小满一点头，羽月便向洞窟的那端冲去。 　　过一会看到战斗，夏小满才明白原来自己刚刚的确不是错觉，那只熔岩犬一脚踩下去，对怪来说的确是天塌地陷的践踏效果。而且还会喷出一团一团的炽热岩浆，周围的怪挨着就死，擦着就伤，落空的打在墙壁上，便会炸开，留下焦黑一片的痕迹。也就是在游戏里，若真的是现实的世界构成，这样的洞窟只怕真的经不起这种折腾。也不知羽月到底是在哪里收服这种怪物的。 　　羽月自己也完全展示了八十五级应有的实力，杀得所向披靡尸横遍洞。 　　饶是这样，杀到斯图亚特爵士面前，还是花了大半个小时。 　　当然，大多还是拜这里复杂的地形所赐。 　　夏小满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很少有人来打了。” 　　天生小红手点了点头，“你看就像羽月大姐这样的等级，也要花大把时间在绕路上，效率实在太低了。” 　　雪诺听他这就改了口叫羽月大姐，不由皱了一下眉。心想这小子也真会攀关系。 　　结果因为羽月那句速战速决，本来抱着要来看看斯图亚特爵士的目的的夏小满连这BOSS的脸都没看清，爵士大人就变成了真正的尸体。 　　夏小满才刚走到爵士的尸体前，系统消息便响起一片悦耳铃声。 　　“恭喜您获得‘龙骨迷窟’成就。” 　　“系统提示：队友雪诺获得‘龙骨迷窟’成就。” 　　“系统提示：队友天生小红手获得‘龙骨迷窟’成就。” 　　“系统提示：队友羽月获得‘龙骨迷窟’成就。”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羽月获得‘地下城大师’称号！” 　　跟着“地下城大师”五个字就金光闪闪地出现在羽月头顶上，挂在她的名字前面。 　　夏小满向羽月道：“恭喜。” 　　天生小红手跟着道：“恭喜羽月大姐。” 　　“谢谢谢谢。”羽月也很开心。 　　夏小满道：“结果还是你带我们打通这个副本，我们要谢谢你才对。” 　　“不用客气啦，举手之劳，反正我自己也是要打。那么我先去帮朋友了，你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往外走吧。”羽月一边回应着他们，一边整理自己的包，准备找个传送卷轴出来用，结果却发现一个从没见过的戒指。 　　“斯图亚特之戒？”羽月念出声来，皱了一下眉，“我刚刚明明都没有去翻尸体，怎么会拿到这个？ ” 　　夏小满看了看自己的包，果然也有一个。她连忙道：“我也有一个。BOSS死了就自动获得？” 　　雪诺也查看了自己的包包，跟着点了下头。 　　天生小红手也道：“应该是吧，我也有一个。” 　　夏小满仔细看了一下那个戒指，式样挺普通的，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属性，她试着戴了一下。系统响起了错误提示音。 　　“该物品将触发一个任务，您的等级还不足以佩戴。” 　　诸神里的道具装备大都会在物品信息里标注可以使用的等级，如果没有注明，要么就是因为这个物品有隐藏属性还没被发现，要么就是玩家的等级比物品等级低太多而无法查看。 　　夏小满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后者。 　　“说我等级不够。”天生小红手显然也在试，跟着就皱着眉叫起来，“这任务多少级的？” 　　雪诺摇了摇头，“我等级也不够。” 　　那边羽月举起手来，精灵猎人纤长的手指上正戴着那枚戒指，但她的表情实在算不上高兴。“81级任务。” 　　81级？ 　　夏小满怔在那里，天生小红手则直接叫出声来：“这不是50-60级的副本吗？怎么会有一个81级的任务？难道是BUG？” 　　夏小满问：“到底是什么任务？” 　　“是个不可能完成的变态邪恶任务。”羽月这么说着，把任务念了一遍。 　　这是个帮助斯图亚特爵士复活的任务。 　　玩家首先要收集斯坦利的头、阿普里尔的手、利安德尔的脚、格温多琳的内脏、利兹的血作为祭品，然后血洗霍尔德尔，杀掉所有活着的人，全城死光光之后，献上祭品，使用这个戒指，召唤斯图亚特爵士，这位远古的龙骑士就会重临人间。 　　的确是又变态又邪恶而且根本不可能完成。 　　不要说平常玩家攻击NPC可是要冒着被关小黑屋的风险，虽然霍尔德尔人不多，但作为诸神十二主城之一，上百个卫兵总有的。而且NPC死亡后过几分钟就会自动重生，想让城里没活人实在太难了。光前面那些祭品，就让几个人听得头都大了。 　　“斯坦利的头什么的……到底是什么？” 　　羽月摇了摇头，“不知道。” 　　“什么，连羽月大姐你都不知道吗？” 　　夏小满道：“既然是81级任务，也许是现在还没有发现的怪物？” 　　“也许吧，反正这个任务根本就做不了。我朋友在等，我先走一步，各位再见。”羽月挥了挥手，使用了传送卷轴，在一道白光里消失了。 　　夏小满他们一边清扫战场翻捡尸体，一边往回走。 　　天生小红手一直乖乖地没去动尸体，只在旁边等着夏小满他们捡东西，不免有些无聊，道：“你们说，如果真的人做了那个任务，把斯图亚特给复活了，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副本任务而已，你看这里这么多怪，要真的像任务剧情说的那样，在伺机进攻霍尔德尔，凭霍尔德尔那点守备，不是早就被攻破了吗？但它们还不是乖乖一组一组呆在这里等玩家们来杀。” 　　“说得也是。” 　　夏小满顺口和天生小红手聊天，也没把那个戒指当一回事。一来是真的做不了，二来就算她有心做，等级也相差太远了。总要等到80级以后再说。 　　而且很快天生小红手的注意力也被雪诺叫他去拿的一把匕首转移了。虽然是五十级的武器，他现在还用不了，但式样精致轻薄锋利，加上各种属性加成，简直就是盗贼最爱。天生小红手眼睛都忍不住弯成两个小月牙。 　　连天生小红手都有入账，其它收获就不用提了，总之这一趟大家算是满载而归。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出了副本之后，发现小菊花不见了。 　　她根本就没在墓地等着。 　　天生小红手打开队频看了一下，小菊花还在线，于是便发了条消息过去问她在哪。 　　小菊花回得很快，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 　　真是想帮忙都帮不上。 　　连夏小满都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就听到系统提示音又响起来。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圆月弯刀获得神器：布伦希尔德之怒。” 　　——诸神新版上线之后，第一件八十级以上金色武器面世。 　　不如去念书？ 　　晏城各类八卦报纸杂志的编辑记者们被顾大小姐回来的消息引起的兴奋在半个月之后变成了郁闷。 　　虽然他们通过各种途径，确认了顾大小姐的确是回到了晏城，但是除了顾老爷子寿宴那次之外，顾大小姐就完全没有公开露过面。蹲守在顾家大宅的人一无所获不说，紧跟着顾大公子的人，也只偷拍到一张兄妹俩在超市买菜的照片。 　　虽然八卦记者们最擅长的就是捕风捉影无风起浪，但低调成这样，让他们怎么动手？“顾大小姐深居简出洗尽铅华”？拜托，谁要看？ 　　以顾大小姐以往的嚣张风格，就应该像当年一样，再风风火火的甩顾夫人叶潇潇两耳光，那才够看嘛。 　　但是顾大小姐偏偏一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慑于顾家的声势，小报记者们倒也不敢就这么无中生有地乱写，只好自己一边郁闷一边继续等着机会。 　　而夏小满本人，也完全没有公众人物的自觉，每天窝在家里，吃饭睡觉玩游戏，过着米虫一样的慵懒的生活。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但目前却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事实上，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向哪个方向走。 　　所以当顾白露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夏小满沉默了很久。 　　她过了很长时间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一天算一天。突然问她理想和追求，她一时间又怎么拿得出答案？ 　　于是顾白露又道：“依我的意思，小满你不如还是先把书念完吧？” 　　夏小满一怔。 　　念书？ 　　她大学只念了一年，然后就发生了叶潇潇那件事，她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自然也就顾不得学校那边了。 　　现在已过三年，不要说当年的学业已经完全荒废，她的同学们也已经毕业了，她这个时候再回头去念书算什么呢？ 　　“不用担心。”顾白露道，“重新开始学就好了。小满你要是愿意，就挑个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其它的事情我来安排。” 　　大哥的意思是让她作为大一的新生入学吧？以顾家的财富地位，她想重新入学当然没有问题，只是…… 　　夏小满本想说不愿再花顾家的钱，但想想自己住在这里，大哥养着，难道就不是在花顾家的钱？顾白露难道就不姓顾？ 　　事实上，从她跟着顾白露回来那一刻起，她可以继续跟顾老爷子拗着，可以继续不认顾冬至这个弟弟，但在其它的事情上，却再也没有说硬话的底气。本来就是她自己选择了妥协，再说那些，不过是徒增笑柄而已。 　　所以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把话咽下去，低低应了声，道：“我听大哥的。” 　　听她这样柔顺的语气，顾白露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只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 　　顾白露问：“你还记得怡林基金吗？” 　　怡林基金是顾氏资产中最奇怪，也是一直以来争议最大的部分。 　　那是顾子安送给小满的母亲夏怡林的礼物，顾氏5％的股份。 　　这个数字看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但基数是顾氏这个跺跺脚就会引发一场地震的庞然大物，细算下来就大得吓人了。其实上，顾氏的大权一直紧握在长房手里，每次传到下一代分家，除了长房之外，其它人也就只有这个数。就像之前的顾子康，以后的顾冬至。 　　所以当年顾老爷子这个举动，让顾家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亲戚们着实吓了一跳。 　　毕竟顾家的股分虽然一代一代地分下去，又一代一代收拢来再分下去，来来回回总是在顾家人手里，从来没有落在外人手中，就算出嫁的女儿，也不可能用顾氏的股份来做嫁妆。 　　但顾子安竟然就直接那样送给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而这位夏氏夫人，又在临盆之前，把这5％股份拿出来设立了怡林基金，不论自己生的是男是女，年满二十岁之后就归他所有。若是在二十岁之前不幸夭折，就投入公益事业。 　　夏小满不知道父母当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也不知道顾老爷子当年是如何顶着整个家族的压力去做这件事的，但结果就是他做到了。 　　小满成了顾家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有股份的女儿。 　　怡林基金不是秘密，夏小满当然也知道，事实上，这正是她当年嚣张跋扈的原因之一。 　　曾经有人分析说，这是顾子安对夏怡林爱到极致的表现。夏小满本来也这么觉得，并对父亲和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有着无数美丽浪漫的幻想。 　　直到她发现了顾冬至只比自己小半岁的事实。 　　于是那个爱情象征的怡林基金瞬间变成了一个讽刺的笑话。 　　有什么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情会让一个男人在自己老婆怀孕期间搞上另一个女人还留了种？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夏小满都刻意地忽略了怡林基金的存在，没想到今天会被大哥提起来。 　　她看向顾白露的目光不由有点意外。 　　顾白露依然温和地微笑。 　　“现在你可以动用它了。” 　　大哥你怕么？ 　　虽然顾白露说小满现在可以动用怡林基金了，但当然并不是让她把那5％的股份折现。就算小满想，他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事实上，那个5％的股份，只是怡林基金的本金，虽然夏怡林去世得早，但顾子安每一年都把顾氏的分红一分不少地填进了基金里。二十余年只进不出的积累，光只这一项，都早已经滚成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天文数字。 　　所以当夏小满在顾白露的陪同下办完了手续，正式继承了怡林基金之后，晏城的财富排行榜就得重新开始排了。 　　八卦媒体们本来就一直在等着顾大小姐的动作，这一来便又开始兴奋起来了。 　　顾大小姐失踪近三年，回来之后不声不响的就以“夏小满”的名字继承了名义上是母亲留下的，但谁都知道其实是顾家分出去的一大笔财富。 　　顾氏的股东里有了外姓人，这还是第一次。虽然说大家都知道这位小姐和顾家的关系，但她毕竟改了姓。 　　这意味着什么？ 　　顾大小姐，不，现在应该改称夏大小姐了，她在想什么？ 　　促成这件事的顾大少爷是什么想法？不闻不问坐视这一切发生的顾老爷子又在想什么？其它顾氏亲族又有什么看法？ 　　这里面可以挖可以写的东西太多了。 　　不管是正规记者，还是业余的狗仔队们，一时间又开始忙碌起来。 　　当然，身为话题人物的夏小满同学，还是一点自知都没有。 　　虽然钱已经到了她名下，但她目前还是什么也不打算做。 　　夏小满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撇开顾家的光环，她就什么都不是，扔到商场上也只是让人宰。何必呢？反正这笔钱够她一生衣食无忧，每年还能继续吃顾氏的分红。 　　大哥说得没错，她还是应该先把书念完。 　　有本事傍身，才有资格考虑如何来利用这笔钱。 　　现在她的新户籍已经办好，入学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开学之前，夏大小姐依然悠悠闲闲地过她深居简出的米虫生活。有关自己的各种八卦报道，不过也就是她茶余饭后的消遣。 　　当事人是这种态度，顾家其它人又闭口不谈，各种报道免不了向主观猜测上靠。甚至还有一家报纸暗指夏小满继承怡林基金这件事是顾白露一手操作的。说顾老爷子有意退休，顾白露担心分家之后自己手里的股份不到五成会大权旁落，所以先把夏小满找回来，控制她手上的5％。 　　这篇报道写得很高明，虽然句句直指顾白露，但用辞极有分寸，微妙地把握了既披露真相又不至于太过火留下把柄让顾家报复的平衡。作者显然对顾家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十分清楚，但是……却实在太不了解顾家的人了。 　　若是顾白露无能到要用这种办法来动用小满手里的股份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都不用别人说，顾老爷子早就一巴掌把他拍到西伯利亚凉快去了。 　　何况，用这样拙劣的手法就想离间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自己真是被人看扁了呢。 　　夏小满嗤笑了一声，放了报纸，走向厨房。 　　顾白露正在那里忙碌。 　　领带已经松开，衬衫的袖子挽起来，系着条天蓝色的格子围裙，平常梳得一丝不苛的头发垂下了一缕，随着他的动作在鬓边轻轻晃动。 　　夏小满站在门口，看着大哥高大的背影，刚刚被那篇报道撩起来的一丝不快渐渐平息。 　　夏小满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顾白露，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顾白露身体一僵，正在洗的小番茄掉回盆子里。 　　……这个动作……真是久违了…… 　　小满从小就只跟他撒娇，尤其很久不见的时候，也不管他在做什么手里有什么，都会直接扑过来抱住他蹭。 　　但若她不开心，就只会从后面抱住他，安静地把脸贴在他背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只像要从他这里汲取力量一样，紧紧抱住。 　　上一次她这样抱着他，是在发现叶潇潇和顾子安的事情之后。 　　那之后…… 　　顾白露深吸了口气，放松了身体，任小满抱着，也没回头，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小满的脸依然紧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有人不希望大哥对我好。” 　　……竟然是为了这个。 　　想来丫头也看到那篇报道了吧。 　　顾白露心头一松，笑起来，又拍了拍她的手，道：“傻丫头。大哥会不会对你好，难道是别人可以决定的？” 　　夏小满没再说话，只是抱着他不松手。 　　“乖了。不要多想。那些事我会处理。”顾白露这么说着，轻轻拉开小满的手，“乖乖去外面等着，吃好饭我还要出去。” 　　顾白露如今就要接替老头了执掌顾家，总有些应酬，不可能每天按时按刻下班回家的，像这样回来做好饭陪着她一起吃然后再出去的时候也不少。 　　夏小满自然明白，一面点了点头轻轻放了手，一面道：“其实大哥你不用每天回来给我做饭，我自己可以照顾……” 　　她话没说完，顾白露便塞了个小番茄到她唇边。 　　夏小满顿住了后面的话，张嘴吃了那个小番茄，顾白露才笑道：“我要不回来，只怕你就整天呆在游戏里不出来了吧？” 　　“不会啦。”夏小满应了声，稍微有点心虚。毕竟好些次都是大哥叫她吃饭她才从游戏舱出来的。 　　“偶尔也去外面走走吧。整天窝在家里，不晒晒太阳脸色都白得像吸血鬼了。”顾白露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是呢，我要变成吸血鬼，大哥就是我的食物，啊呜。”夏小满顺着他的话，拉过他的手便呲着牙咬下去。 　　她咬得当然不重，齿尖在皮肤上的噬咬带起一阵异样的酥`麻，而她柔软的唇就紧贴在他掌缘上，温暖湿润。 　　顾白露的心脏骤然就多跳了一下，反射性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咦？大哥你怕么？” 　　顾白露掩饰地笑了笑，伸过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头，“是呢，很怕呀。明天我要出海，跟我一起去晒晒太阳吧，吸血鬼小姐。” 　　坐游艇出海，钓鱼游泳潜水冲浪……或者什么也不干，只是躺在甲板上吹海风晒太阳。一直是顾白露最喜欢的休闲方式。 　　夏小满也很喜欢，所以完全没有异议地点下头。“嗯，好。” 　　把夏小满赶出去等开饭之后，顾白露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右手。 　　掌缘上有浅浅的齿印和湿漉的痕迹。 　　那是刚刚小满咬过的地方。 　　他耳边又响起刚刚小满的话。 　　“大哥你怕么？” 　　……怕？ 　　是的，他一直都在怕。 　　顾白露一生之中，最害怕的，就是这件事情。 　　但是…… 　　一边害怕，一边忐忑，他却一边抬起右手，送到自己唇边，对着小满留下的齿印…… 　　吻下去。 　　城战的前夕。 　　晚上夏小满照常上线和雪诺一起做任务。 　　没过多久，天生小红手就屁颠屁颠地跑来，神秘兮兮地道：“大小姐你知道上次跟我们一起打龙骨迷窟的羽月是什么人吗？” 　　夏小满知道他肯定又是从哪里听到些什么八卦了，笑了笑问：“什么人？” 　　夏小满这么问了，天生小红手倒卖了关子，也不直说，只是反问：“大小姐你知道诸神里有多少个成就吗？” 　　夏小满摇了摇头，旁边的雪诺也略微皱了一下眉。 　　成就这种东西，其实说起来有点虚，并不像是等级或者战绩那样直观，你每升一级，等级就会显示在你的名字和职业后面，每打败一个人，就能在PK榜上向前爬一位，但你要是获得了某个成就，也就是出一条系统提示而已。几秒钟之后就会消失，也没有人会特意去记。 　　而且大部分的成就，并没有实际的奖励。就算像羽月那样打通目前所有的副本，也就是闪了一条消息，得到一个称号，如此而已。 　　既然是“成就”，顾名思义也知道自然是要付出比平常更多的精力和时间。除了副本成就比较直接，只要杀死BOSS就行之外，其它各类成就，不论是节日时令、PK相关，还是各专业等级、种族声望相关，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稀奇古怪匪夷所思。大部分成就还相当……吃力不讨好。正常人一般都不会想做那种事情。 　　比如情人节的“你是一个好人”成就，就是要求玩家在一天之内连续十四次告白被拒绝之后施舍路边的乞丐10个银币并亲吻他。又或者有个叫“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成就，是要玩家在一小时之内喝下十杯以上麦酒，然后穿上特制的粉色连衣裙，去找一只熊跳舞。还有什么不借助任何工具从孤天崖上跳下去但是不死之类……对于大部分习惯打怪升级赚钱PK的网游玩家来说，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虽然诸神从一开服就有成就系统，但大家都并不太关注这个。 　　见夏小满和雪诺都没做声，天生小红手又道：“那你们获得过多少成就？” 　　夏小满打开成就面板看了一眼。她本来就没有特意注意过，除了副本成就之外，大概只有十来个成就，还都是无意中碰巧获得的。 　　雪诺也差不多。 　　天生小红手这才道：“诸神里到现在为止，旧版本公开的成就有800个，还有些隐藏的成就不知道数量，但羽月这个人……完成了932个成就！” 　　成就虽然不像等级那样会直接挂在每个人头上，但每完成一个，系统还是会有记录，要查到也不难。何况是天生小红手这样的包打听，直接就给她精确到了个位。 　　夏小满睁大了眼。 　　就好像当时看到羽月的等级一样。 　　这是什么数字？ 　　夏小满咋了一下舌：“这位大姐……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成就上么？” 　　“显然是。”天生小红手道，“从她那匹墨影豹，到那个变态的跳崖……她都做了。除了追求成就之外，她没有公会，也几乎不和别人PK，所以才没什么名气。” 　　夏小满如今虽然也在韬光养晦，但却还是不太能理解羽月为什么会低调成这样。以她那种实力，要完全不引人注意也太不容易了吧？ 　　于是夏小满忍不住道：“别的不说，这游戏里不跟人打架，不太可能吧？总有抢怪抢道具冲突的时候，难道别人找她麻烦她也不打？” 　　“以她的等级，又有墨影豹在手，她不想打要跑，有多少人能追得上她？”天生小红手一脸向往，“那可是墨影豹。” 　　雪诺跟着道：“她要是真的一直都只是在追求成就的话，估计也没什么仇家，普通人谁看到她那坐骑装备还会去招惹她？” 　　“说得也是。” 　　夏小满点了点头，等级人人可以练上去，好装备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手的，只要玩过几天网游都应该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果然就像她那天跟圆月弯刀说得那样，这个游戏，还真是各有各的玩法。 　　夏小满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她那豹子是成就的奖励吗？必须做成就才有？” 　　天生小红手摇了摇头，道：“错，不是做成就才有墨影豹，而是第一个得到墨影豹的人才会有那个成就。后面的人就算能弄到豹子，也没有成就了。” 　　“哦，这样啊。那没关系。”夏小满笑眯眯的挽了雪诺的手，道，“反正有豹子就行，我也不稀罕什么成就。我们也去弄一只吧。” 　　天生小红手看着她，有点目瞪口呆。心想不愧是顾大小姐，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她竟然说得就像捡块石头那么轻松。 　　而被她挽着手的雪诺也只是轻轻一点头，就像捡块石头那么轻松地淡淡应了。 　　“好。” 　　天生小红手一头黑线，只能暗叹了一声，不愧是当年的圆桌骑士团。然后转移了话题问：“明天你们去看城战么？” 　　“有什么好看的。”夏小满兴趣缺缺。 　　虽然诸神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玩法，但城战这种事，一向只是大公会的游戏。 　　就算霍尔德尔那种偏僻的城市，想要打败城市卫兵，冲进城里，占领领主府，将自己公会的旗帜挂上中心广场的旗杆，没有两三百人也做不到。 　　何况各大主城现在都有公会占领，自然也不可能坐视别人攻城。不要说自己之前花了多少力气打下来，有驻地的好处他们也不可能放弃。 　　首先当然是钱。当一个公会占领一座主城之后，公会的会长就会变成那个城市的领主，该城的税收也就全归这个公会所有。这笔钱依城市的繁华程度有多有少，但总是一笔额外的补贴。当然，也有霍尔德尔那种完全是死城的例外，所以霍尔德尔至今也无人问津。 　　其次就是便利。占领一座城市之后，公会就有一个专门的驻地，在主城势力范围内可以享受各种优惠，就连打怪和任务的经验也会比别人多。最方便的，就是传送水晶。诸神里没有其它游戏里那种随时回城的储存系统，一般人在野外想回城里，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法师制作的传送卷轴，另一个就只能自己跑回去。但如果你的公会占领了一座城市，公会里每个成员就会自动获得一块传送水晶，不论你在什么地方，都能瞬间传送回公会驻地，既省时又省力。 　　所以诸神刚刚推出城战系统的时候，每个月的城战都很激烈。但是发展到现在，诸神的玩家增加了，主城也增加了，但城战反而趋于平静了。 　　原因还是之前那句话，城战是大公会的游戏。 　　圆桌散掉之后，虽然有几家公会崛起，但也没有谁发展到当年圆桌一家独大那种情况。各大公会都早已各自占据了自己的主城，就算有足够的实力野心，也在互相制衡，每次城战也只是牢牢守住自己的城而已，谁也不敢轻易去夺第二座城，以免给其它人可趁之机。 　　而其它中小公会根本就没有攻城的实力。也曾经有人效仿当年五大公会打圆桌的旧事，联合攻城，但却没有苍穹神剑那样的人物从中周旋，打进去之后，就开始为争夺领主的位子内杠，结果守城的公会一组织反扑就直接全军覆灭了。所以大多中小公会在城战的时候都会选择旁观，或者依附于某个大公会帮忙守城，换取相应的利益。如今大公会们不会轻易妄动，他们自然就更加安静。 　　这虽然还是夏小满重回诸神后第一次城战，但她作为圆桌的会长，当然明白城战是怎么回事。最近这一个月，也没少听天生小红手讲如今诸神里各公会的形势，也不难想象现在城战的情况。 　　只有守方的城战，有什么好看？ 　　而她没什么兴趣最大的原因，就是当年圆桌那样风光，如今只剩她和雪诺两个人，再去看别人打城战，不是给自己心里添堵么? 　　天生小红手倒没注意这节，只道：“这次不一样啊。” 　　夏小满道：“有什么不一样？” 　　天生小红手道：“光明之剑在北方发现了第十三座主城。他们不可能不打。既然是新版本的城市，想要的肯定不只他们，光明之剑想打下来就必须把会里的精锐高手都压上。那样的话，他们本来占着的索尔城就防守薄弱了，自然会有人想去拣这个便宜。到时自然就有热闹可看了。我看这次苍穹神剑可要头痛了。” 　　因为对圆桌的憧憬，以及最近和夏小满他们的亲近，天生小红手对苍穹神剑这个人很有几分不齿，说起这个来，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雪诺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城战的僵局就被打破了。稍有一点实力的公会都会活跃起来吧。” 　　那又怎么样呢？怎么也轮不到只有两个人的公会上场活跃吧？ 　　夏小满还是不在意地一挥手：“再说吧，明天我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来。” 　　她答应了要和大哥一起出海的，城战的问题，就让别人头痛去吧。 　　苍穹神剑谭庆这时倒的确有点头痛。 　　他这个时候，正坐在D大外面一个饭馆里和游戏ID圆月弯刀的展霁云喝酒。 　　虽然之前在游戏里稍微有点不愉快，但他们毕竟多年同学，也并不把那种小口角放在心上。 　　今天周五，下了班，他便跑来找展霁云，一起到了以前常来的饭馆里，点了几个菜，几瓶啤酒边喝边聊。 　　不过，谭庆已经工作两年，展霁云还在学校读研，两人的世界交集其实已经不多，怀了一会旧，各自诉了一番苦，话题就不可避免地转到了诸神上来。聊聊各自在新版本发现的东西，说起圆月弯刀新入手的武器，以及新发现的城市。 　　谭庆拐着弯地试探了几句，展霁云已经笑起来，道：“我们多少年兄弟了，有话直说。是想让我帮你去攻城吧？” 　　谭庆也笑了笑，抬手为展霁云把酒杯加满，“如果只是要找你，我也不用这么小意。只是……我希望能请你那几个朋友一起来帮忙。” 　　圆月弯刀没有公会，但是有固定的下副本的搭档，他虽然并不认识，但可以想象，能和圆月弯刀一起打副本的，自然都不是菜鸟。 　　展霁云稍微皱了一下眉，城战前临时找人来帮忙虽然并不算什么违规，但要把他们那几个人都拉进来……动作未免有点大。 　　谭庆看他皱眉，叹了口气，道：“你最近也在北方活动，应该明白的，新版的怪即使同级，都比旧版本的要厉害几个档次，何况NPC？斯卡蒂里等级最低的卫兵都有85级，一般人只怕根本拿不下。而且盯着斯卡蒂的公会可不止我们。大家都知道能在北边有个驻地意味着什么。但索尔城又不能放弃……只好请外援了。” 　　展霁云沉吟了一会，没说话。 　　谭庆半开玩笑地拉住他的手，道：“请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展霁云笑道：“我可以去帮你请他们，但是，有个条件。” 　　谭庆连忙道：“你说。” 　　展霁云道：“我去帮你攻城，你去跟顾大小姐道歉。” 　　谭庆怔了一下，然后松了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怎么又提起这茬来了。” 　　展霁云也没理会他沉下去的脸色，自顾道：“你现在要打第二座城，但她连打个50级副本都凑不齐人，你不觉得自己应该负点责吗？” 　　“她凑不齐人下副本关我什么事？”谭庆哼了一声，道，“只是那女人还拿着大小姐架子，不肯叫人组队而已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这一直揪着不放算什么啊？” 　　展霁云沉默了一下。 　　也许，的确只是他在揪着不放吧。谭庆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而重返诸神的顾大小姐，根本也已经不在意这件事。 　　上次她会生气，只怕自己的原因还要占大多数。 　　“而且，一码归一码。”谭庆继续道，“你现在拿这事放在城战上卡我，又算什么呢？” 　　“不是要卡你……”展霁云连忙分辩，但话说到一半，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当年明明是被顾大小姐压迫的那个人吧？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对顾大小姐充满了内疚感？ 　　谭庆白了他一眼，又倒了一杯酒，道：“你也不想想，就算我现在跑去见她，又能怎么样呢？当年的事情，是对是错我都做了。现在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公会散了，把圆桌赔给她。挑散了她的公会，这时再去跟她说对不起？对那个大小姐来说不是等于再当面给她一耳光吗？就算我真的心存歉意，她又可能真的接受吗？” 　　展霁云继续沉默，对于揣摩他人心理这种事情，他的确不如谭庆。就算觉得谭庆这番话有些强辞夺理，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他不说话，谭庆又笑了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妞了？” 　　展霁云一怔，根本没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诶？” 　　谭庆笑道：“如果你是想追她……兄弟就算真把公会散了也支持你。一句话，是不——” 　　“别胡说。怎么可能？”展霁云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把谭庆推开。好在他已经喝了不少酒，现在就算双颊发烫也没人能看出来是为什么脸红。 　　谭庆靠回自己的椅子，晃着手里的酒杯，笑了笑。 　　的确是不可能，他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要知道，顾大小姐如今虽然不姓顾了，但却是顾氏里除了老爷子和顾大少爷之外，最有钱的那个人。 　　我要吃掉它。 　　天气很好。 　　风不大，大海平静安宁，阳光在海面反射出点点灿烂的光华，远处偶尔有不知名的海鸟振翅划过天宇，传来一声清鸣。 　　顾白露一身休闲的沙滩装，悠闲地靠在阳伞下的躺椅上，旁边架着鱼竿，但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那上面。就算他有心垂钓，夏小满这时正在下面游泳嬉戏，又怎么会有鱼儿上钩？ 　　游艇不大，虽然被顾子康取笑过多次，顾白露也没换。这条游艇对他来说，是很私人的一部分，他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与人攀比炫富。本来出海就是想摆脱那些身份，偷得浮生半日闲，只要舒适就好。 　　陆若宁给顾白露端了杯酒，自己顺便端了杯酒倚在栏杆上看夏小满游泳，一面道：“小满……真的长大了呢。” 　　陆若宁跟顾白露三十年交情，也算是看着夏小满长大，这句话说出来，语气无比复杂。 　　顾白露的目光也在追逐海面上那条小美人鱼，头也没回，只冷哼了一声：“还不是拜你家那个臭小子所赐。”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陆若宁扶了一下眼镜，苦笑一声，“我说顾大公子，如今可不兴诛九族了。不要说你这是欲加之罪的迁怒，就算真的是家豪的错，本家的小少爷，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多年老友，才敢这样直接戳穿他。顾白露也没生气，反而笑了笑，道：“先前你去接手陆家的生意时，怎么不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那不是大公子您的安排么？您需要我这姓陆的出来堵人家的嘴，小的哪敢撇清？”陆若宁虽然这么说，声音里倒是没有一丝阿谀的味道。 　　顾白露侧过脸来扫了他一眼，正要说话，便听到下面小满叫了声：“大哥。” 　　他站起来，将身体探出栏杆，“怎么了？” 　　“大哥，陆大哥。”夏小满刚从水下冒出来，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下来陪我一起游啊。只有我一个人好无聊哦。” 　　“好。”顾白露应了声，转身准备去换泳裤。 　　陆若宁则向小满挥了挥手，笑道：“我就不下水了，老胳膊老腿的，不像你小姑娘能折腾。” 　　“胡说。”小满在下面亦笑起来，道，“陆大哥你比我大哥还小一岁呢，哪里就老了？你只是懒吧？小心会变大胖子哦。” 　　顾白露听着他们说话，脚下不由停了停，转头去看了小满一眼。 　　一时间不知是被海水反射的阳光还是小满青春靓丽的笑容晃花了眼，不由得皱起眉来。 　　老？ 　　他心里突然有一点恐慌。 　　这个字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 　　顾家兄妹游了一会泳，又上船吹了一会风，和陆若宁一起闲聊了一会，顾白露钓了几条鱼，稍晚一点便下舱去准备晚饭了。 　　甲板上只剩下夏小满和陆若宁。 　　气氛一时间有点冷场。 　　夏小满看到陆若宁的时候，并没有太意外。虽然说顾白露这游艇向来不招待外人，但他和陆若宁却比亲兄弟还亲。毕竟顾白露到二十岁才看到顾冬至，但却从还裹着纸尿布时就跟陆若宁一起厮混了。 　　夏小满对这位陆大哥当然也并不陌生。实事上，很久以前她就常常跟他们在一起玩，一直到她和陆家豪恋爱之后。 　　也正是因为陆家豪，她这时单独面对陆若宁，才会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就算陆若宁跟陆家豪的关系并不亲近，但却改变不了他是陆家子弟，陆家豪堂兄的事实。夏小满虽然已经不太介意陆家豪，但两人吵架的时候，气头上彼此都说过不少蠢话，现在再看到陆家的人，多少有些尴尬。 　　所以顾白露不在，夏小满也就只客套地笑了笑，拿起了大哥的钓竿继续钓鱼。 　　倒是陆若宁先开了口，问：“小满回来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出来玩？顾白露关着你不让出来？” 　　陆若宁虽然和顾白露交好，但性格却并不一样。这人虽然戴着眼镜，却连顾白露一半的温文儒雅都赶不上，嘴角挂着一分慵懒的笑容，一双长腿随意架在栏杆上，就像个吊儿郎当的痞子。 　　夏小满笑了笑，道：“没有，我在家玩游戏，懒得出去了。” 　　陆若宁笑起来，道：“还是玩诸神？” 　　“嗯。”小满应了声，“好久没玩，出了好多新东西，比以前有趣多了。” 　　陆若宁点点头，“新版挺好的，我也在玩。” 　　“咦？”夏小满吓了一跳，扭过头看着他。 　　陆若宁喝了口酒，笑道：“怎么？我玩游戏很奇怪吗？” 　　夏小满点了点头，“我一直觉得你们都应该很忙的，你看大哥，哪有时间玩游戏？” 　　“是的，他没时间玩游戏，只是有时间每天跑回去做饭而已。”陆若宁毫不给面子的吐槽好友，然后笑道，“不过，我跟他不一样，又没有那么大一个企业要管。而且吧，赚钱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开心，要是为了赚钱而放弃生活质量，不是本末倒置么？” 　　夏小满轻笑了一声，道：“这种话，也只有你们这种衣食无忧的公子哥才能说得出来。” 　　要是连保证基本生存的钱都没有，又凭什么去追求所谓的生活质量？ 　　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口，陆若宁却偏起头，饶有兴趣地看了她半晌，才再次笑起来，“哎呀，被比自己有钱的大小姐这样教训，真是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 　　于是夏小满也只是笑了笑，“陆大哥说笑了，我哪敢教训你。” 　　“你有什么不敢？”陆若宁道，“当年可是指着我的鼻子骂过呢。” 　　他提起那件事，夏小满脸上微微一红，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带着大哥去喝花酒的？” 　　“诶？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大哥带着我去的？” 　　“胡扯，大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两人争辩着当年的旧事，小满倒是慢慢放松下来，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跟陆若宁聊天，就像回到了当年。 　　结果反而是陆若宁先看到鱼竿的动静，叫了声：“有鱼上钩了，拉竿。” 　　小满在游戏里钓鱼虽然已经钓得似模似样，但现实中却蹩脚得很，一阵手忙脚乱也没把鱼拉上来，眼看着上钩的鱼儿就要挣脱，急得哇哇叫。 　　陆若宁只得过去握着她的手，帮她一起把鱼拉上来。 　　这鱼倒是不大，一离开水面，夏小满便觉得刚使出去的大把力气落了空，一时掌握不了平衡，就连鱼带人一起向后倒去。 　　“小心。”陆若宁本想扶稳她，小满拿着的鱼竿却带翻了旁边准备用来装鱼的小桶，脚下的甲板被海水打湿，他脚一滑，就跟着倒下去。 　　结果顾白露听到动静上来时，就看到陆若宁倒在甲板上，一手搂着小满，一手揉自己的头，呲牙咧嘴地叫痛。 　　小满伏在他身上，正在问：“陆大哥有没有摔痛？” 　　“废话。” 　　小满连忙赔了罪，也伸手帮忙去揉陆若宁的头。 　　顾白露心头有种莫名的不快涌上来，皱了一下眉，“怎么回事？” 　　“大哥。”看到大哥上来，小满连忙爬起来，提着还在鱼钩上没取下来的鱼就跑过去，现宝一样往顾白露面前送，“看，看，我刚钓上来的。” 　　顾白露看那条不到三十厘米长的鱼，有点哭笑不得，“就为这么条小鱼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鱼不在大小，关键是你家小公主花了多大力气在钓。”陆若宁坐起来，还是一贯的懒散口气。 　　小满就当没听到他的调侃，点了点头，“我花了很大力气钓上来的。晚上我要吃掉它。” 　　顾白露又皱了一下眉，道：“晚饭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 　　“不管不管，它害我摔一跤，我就是要今天吃掉它。”夏小满嘟着嘴，像小时候一样，拉着大哥的手撒娇。 　　顾白露只好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把鱼接过去，又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去做。把甲板收拾好，一会就吃饭了。” 　　夏小满笑眯眯应了声。 　　那边陆若宁也应了声，一边揉着自己的头，一边开始收拾。夏小满跑过去帮忙，一边问他还痛不痛。 　　陆若宁嗤笑了一声，道：“不过那么条小鱼，小满你先前那动静，我还以为你钓上食人鲨了呢。” 　　“不好意思，习惯游戏里钓鱼的方式了，结果发现不对就有点乱……”说到游戏里钓鱼，夏小满突然想起自己在诸神钓上来的第一条鱼，然后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陆若宁，问，“陆大哥，你在诸神里的游戏ID是什么？” 　　陆若宁把那个打翻的小桶提到一边去，随口回答：“小宁宁。” 　　“小……宁……宁？”夏小满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抽。 　　偏陆若宁还回过头来，十分平静地问：“怎么了吗？” 　　于是夏小满就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小宁宁……小宁宁……哈哈哈哈……” 　　顾白露在下面的厨房里，听到小满的笑声，怔了半晌，目光一变再变，末了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细细地将砧板上那条鱼的鱼鳞剔净。 　　要去攻城吗？ 　　晚上夏小满没上游戏，雪诺就坐在斯韦恩镇的旅馆门口发呆。 　　天生小红手上线之后，跟他打了个招呼，雪诺也就淡淡回应了一声。 　　天生小红手在他身边坐下来，问：“大小姐真的没上来啊。” 　　雪诺又只应了一声：“嗯。” 　　话有点说不下去，天生小红手不由得皱起眉。一起混了这么久，他当然也知道雪诺和夏小满的关系，但老实说，天生小红手觉得很意外。 　　大小姐为什么会想嫁给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 　　若只是刚回来的时候触景伤情，一时寂寥，这也一个月了，早该冷静下来了，居然也没离婚。 　　天生小红手看着雪诺，忍不住想，自己不在的时候，这小子单独和大小姐在一起，是不是也这样沉闷木讷？还是他们都在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不需要说话？ 　　这样想着，天生小红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来。当然，他意识到自己在YY的人的身份之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轻咳了一声，掩饰地揉了揉脸。 　　好在雪诺也不知在做什么，并没有看他，天生小红手觉得他也许根本就离开了，只是游戏挂着而已。 　　今天晚上城战，所有主城都是一级戒备，不是守城公会里的玩家进城就会被NPC卫兵攻击。所以没有攻城打算的玩家就都聚到周围的小镇村庄来。 　　昨天这附近就只有他们几个做任务的人，今天却熙熙攘攘，摆摊的，组队的，招人的，热闹非凡。 　　天生小红手坐在那里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斯韦恩钟楼。 　　那是诸神里另一个副本，就在这个城镇的北边。据说在这一带还没有没落之前，是整个城市的中心，后来不知为什么变成了一群盗贼的基地。盗贼们在钟楼里修建了无数机关暗门来存放他们偷来的宝物。这就是这个副本让玩家们又爱又恨的地方。这些藏起来的宝物当然价值不菲，但你却不一定能找得到。就算能找到，有些机关什么的也并不是用蛮力就能打开，除了运气和智慧之外，还必须要借助盗贼灵活的偷盗开锁技巧才行。 　　所以虽然天生小红手的等级还不到这个副本的推荐等级，但作为一个贼，还是有人愿意邀请他一起去。当然，前提是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天生小红手的手有多黑。 　　天生小红手并没有别的事情，很爽快便答应了，顺口问雪诺要不要去。 　　雪诺迟了一两秒才回答：“我在查点东西，不去了。你们去打吧。” 　　天生小红手也懒得勉强他，说了声再见就跟着那队伍去打副本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这支队伍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天生小红手的黑色光环再一次笼罩了整个队伍。 　　没办法，他跟夏小满他们一起的时候，还会因为被夏小满命令离尸体远点而由别人摸出些好东西来。这次……毕竟所有的机关暗锁都得由他去开不是？ 　　组野队发生争端，大多数的情况是打出了好东西分赃不均，但是，像今天这样，明明所有的宝箱都找到了，但却只开出垃圾、垃圾和垃圾，以及垃圾。大家的心情也实在高兴不到哪去。各自乱骂了一通，不欢而散。 　　天生小红手悻悻然地搔了搔头，走回旅馆门口，发现雪诺还坐在那里。 　　“hi。”天生小红手打了招呼，再次在他身边坐下来。 　　雪诺依然只是淡淡应了声。 　　天生小红手又问：“你还在查东西？” 　　“嗯。” 　　“查什么呢？这么久？” 　　“怎么弄墨影豹。” 　　天生小红手几乎要一头裁到地上，“不是吧？你真的想去弄？” 　　“嗯。” 　　“……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怎么弄啊？”天生小红手忍不住叫起来，“大小姐随口说一句而已。她要是想要月亮你难道也要去帮她摘？” 　　雪诺没有回话，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 　　天生小红手一拍自己的额头：“真是受不了你。” 　　雪诺只是又笑了笑。 　　天生小红手叹了口气，放弃了跟他说这件事情。 　　现在时间虽然不早了，但还没到天生小红手平常睡觉的时候，他坐了一会，突然一拍手道：“我们去北方看城战吧？” 　　他本来也就顺口一提，原以为夏小满没什么兴趣，雪诺肯定也会拒绝的。没想到雪诺犹豫了几秒钟，居然点了头。 　　“嗯，走吧。” 　　今天是城战，各主城的马车行都停运，雪诺和天生小红手辗转了好大一圈才到了通向极北长城之外唯一的关卡——磐石堡。 　　这座坚实的堡垒依靠在极北长城而建，守卫着极北长城上唯一一扇通向北方的大门。在上一个版本，这里不过是个边锤小镇，但新版一开，大量玩家涌向北方，这里就兴盛起来。就算是在城战的时候，磐石堡里一样人来人往，各种摊贩叫卖不绝于耳。 　　但让雪诺有点意外的是，这里摆摊的，竟然有半数以上是在卖地图。 　　诸神里地图并不是用过就没有的物品，是从一开始创建人物就可以随时调出来看的系统面板，所以这卖地图……实在让他有些不解。 　　天生小红手解释道：“是卖新版的地图。新版里的地图不是黑的么，要实地去过的地方才会在地图上显示。但是，可以用队友共享的功能，把自己的地图复制给队友。所以有很多跑过北方的人就用这种方式来出售自己探索过的地图，反正肯定有人喜欢偷懒拣现成的。” 　　“原来如此。”雪诺点了点头。 　　虽然说探索未知世界是一种乐趣，但是手里有一张地形城镇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地图自然更为方便，也是广大快餐网游玩家更乐于接受的吧？ 　　雪诺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卖家，问有没有斯卡蒂城里的详细地图。 　　天生小红手有点意外，明明夏小满对城战兴趣缺缺，这个一向唯小满马首是瞻的家伙怎么会一开口就只问斯卡蒂城？ 　　他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雪诺已经买好了地图。 　　天生小红手看着那个价格，心头不由开始滴血。但也不敢公然骂雪诺败家，只好暗叹了一声，不愧是当年圆桌的人。 　　雪诺出手阔绰，连个价都没还，卖家非常高兴，顺便附赠了从磐石堡去斯卡蒂沿路的地图。雪诺顺手便把地图共享给了天生小红手，一起出了长城。 　　大路附近很少会有怪，今天也没什么人来找麻烦，但雪诺和天生小红手到达斯卡蒂城外的时候，城战也接近尾声了。 　　还剩不到半小时，光明之剑已经占领了斯卡蒂的城墙，城中虽然还没有升起公会的旗帜，但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毕竟城门已经在光明之剑的控制下，就算死了再复活冲进去，用人海攻势也能把旗子挂上。 　　其它几个对斯卡蒂有意的公会也差不多放弃了，大家都清楚，这个时候了，就算他们能冲破光明之剑在城门的防线，也不够时间去占据城主府和挂旗了。 　　之前虽然传过苍穹神剑和圆月弯刀兄弟不合，但是今天他们却一起出现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在士气上已经压了其它公会一截。何况圆月弯刀还带了一批高手。大半是诸神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就算有几个名不见经传，一出手也直接让人跌破眼镜。他们连斯卡蒂的城门都靠近不了，人家不但打进去了，还反过来把两座城门都控制了，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不认输都不行。 　　现在还在攻击的，不过就是不甘心，在拼一口气。大部分人已经退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关注着光明之剑夺城。 　　雪诺看了一下战场，又把地图调出来看，天生小红手却伸手拉了拉他，指向城门之上，惊道：“你看！” 　　雪诺抬起眼来，见城墙上站着一个精灵猎人，拉满了弓，三箭连发，银色光芒划过天空，直接就将一名试图冲进城的德鲁伊钉死在地上。 　　这一手他们前不久才见识过。 　　天生小红手道：“我怎么没听说羽月大姐是光明之剑的人？还是这次被请来做外援的？” 　　公会徽章平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戴或者不戴，但是城战的时候，却鲜明地浮在每个人头上。这时羽月头上虽然顶着光明之剑的徽章，天生小红手却依然有点不太确定。毕竟城战时请外援帮忙，临时加入公会，打完了再退的情况也很常见。虽然这办法有点像作弊，但官方并没有阻止，而且真说起来，能请到外援也算是这个公会的另一种实力，所以大家面对这样的情况都很平静。 　　天生小红手之所以郁闷，是因为他讨厌苍穹神剑，恨屋及乌地对整个光明之剑都有偏见，而羽月是他这两天正在佩服的人，所以看到她顶着光明之剑的徽章就十分不忿。 　　雪诺倒是没说话，只看着城墙上的人，微微眯起眼来，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天生小红手一把拉住他：“再往前就进入城战的范围了。你想去攻城吗？” 　　“不，我只是想去杀一个人。”雪诺淡淡回答。 　　以他的身份和性格，跑这么远来说想杀人，他要杀的那个人自然不言而喻。天生小红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苍穹神剑？” 　　雪诺点了点头。“嗯。”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但是天生小红手却似乎被他激起了一股豪情，一拍胸脯，“我跟你一起去。” 　　但这豪情只燃烧了一瞬间就黯下来，天生小红手轻咳了一声：“但是……就凭我们两个……杀不掉他吧？” 　　雪诺刚刚过六十级，天生小红手更是四十级不到。凭这样两个人，不要说今天光明之剑的大部分精锐都在这里，就算只有苍穹神剑一个人，他们也完全不是对手。说要杀他，无异痴人说梦。 　　但雪诺却依然只是淡淡道：“试试。” 　　天生小红手犹豫了一会，点下头。“好。” 　　想想看，以区区两个人，在城战里对上诸神前三的大公会，去刺杀光明之剑的会长，PK榜第二名的苍穹神剑，这是何等壮举？ 　　诸神开服以来，有几个人敢做？ 　　大不了就是死嘛，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关系？ 　　赌赌运气吧。 　　“……那个，虽然说要去杀苍穹神剑，但……怎么杀？”天生小红手看着前面不远的城门，还是免不了担忧地皱起了眉，“以我们的等级，根本都挡不了他一剑吧？” 　　“嗯，正常的情况，打不赢他。” 　　雪诺这样回答，天生小红手不由张大了嘴，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但雪诺很快就接着道：“但是，今天我们又不是去跟他PK，只是要杀了他而已。” 　　依然是他一贯淡淡的语气，就像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天生小红手继续张着嘴，不知道他这个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打都打不过，怎么杀？” 　　“今天是城战日，能帮我们杀他的人多得很。” 　　“你没看到其它的工会都歇菜了吗？谁会帮我们？” 　　雪诺笑了笑，伸手向城墙上一指。 　　羽月虽然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下面的城门，但她身后十几个光明之剑的人却已经再次陷入了战斗。 　　他们的对手是斯卡蒂城的卫兵。 　　“卫兵五分钟重生，在城战结束前绝对不会休息。”雪诺道，“虽然光明之剑肯定会安排人堵在卫兵们的重生点截杀，但是每座主城里都至少有三队以上随机移动的巡逻兵。我们只要赶在光明之剑的人前面，找到一队巡逻兵，引到苍穹神剑身边，就有机会趁他应付卫兵的时候杀了他。” 　　天生小红手跟着又问：“但是，斯卡蒂这么大，怎么知道苍穹神剑在哪里呢？” 　　雪诺轻轻一笑，“我知道苍穹神剑那个人，绝对不会想让其它攻城的人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一定会选择在所有的战局都被光明之剑掌控之后，在城战的最后几分钟才把旗帜升上去，那样就算有其它公会的人杀进城，也来不及在时限内把他们的旗降下来，既使他们的人死了，这座城也还是他们的。而且，以他的个性，在攻下新版的第一座城里升旗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别人去做。” 　　“也就是说，我们找到巡逻之后，只要带着向中心广场跑就对了吧？” 　　雪诺点了点头，道：“你先潜行进去，一边找巡逻一边熟悉路径。现在城里重生的卫兵应该都有光明之剑的人堵着杀，只要小心点绕过光明之剑的人就行。你没有公会，估计他们很难发现你，就算发现了，一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一般的大公会里几百上千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城战中只是盯着对方头上的公会徽章，是自家的就救，不是就直接杀。 　　若是一个完全没有公会的人走过去，反而没人会注意。一来是没有徽章，二来，连公会都没有，自然也就不可能是来攻城的。既然也不是攻城的对手，只要不碍事，又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去杀他？毕竟还有要对付的正牌敌人不是？ 　　天生小红手想了想，觉得这个计划的确可以一试。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雪诺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城墙上方的羽月，“我就来赌赌自己的运气好了。” 　　天生小红手用了潜行技能，整个人化作一抹青烟一般的影子，融进了周围的夜色里。而雪诺则堂堂正正大摇大摆地直接走到了城门外。 　　城墙上羽月自然直接就将手中的羽箭对准了他，其它几个没有在跟卫兵战斗的人也转过来，锁定了下面的雪诺，只要他再有动作什么火球冰锥暗影箭就会直接向他身上招呼。 　　于是雪诺也没再往前走，就负手站在那里，向城墙上的羽月微微一笑。“你好。” 　　羽月自然也还记得这个安静的游侠，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看到他。听到他这样问好，意外之余，也就笑着回复了一句：“哟，晚上好。” 　　这时羽月旁边一个叫可乐的法师却突然惊叫起来：“圆桌！” 　　雪诺进入了城战的区域，公会徽章自然也就浮出来了。圆桌骑士团虽然早已没落，但光明之剑本来就有很多人是从圆桌出来的，对这个徽章自然印象特别深刻。 　　所以城上几个光明之剑的老人一看到这个徽章，不由得就变了脸色。 　　其实就算是平常，雪诺也没有隐藏过这个徽章，所以跟他一起打过副本的羽月当然知道他的身份。这种时候，这小子孤身一人顶着圆桌的徽章跑来这里……看来似乎有出好戏可看。 　　也就是趁着上面这一乱，天生小红手悄悄地从被炸开半边的城门溜了进去，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羽月笑了笑，向雪诺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雪诺道：“我想进城看看。” 　　羽月道：“现在……好像不太方便，你等城战结束再去看吧。” 　　雪诺轻轻笑道：“我想看斯卡蒂城，可是不想看光明之剑的斯卡蒂城。” 　　羽月道：“只有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雪诺一摊手，“对啊，所以你们怕什么呢？” 　　羽月没有立刻接话，旁边可乐便紧张起来，“羽月大姐，你不是想……” 　　羽月突然伸手一指西边的天空，道：“看，有飞机！” 　　自然没有人去看西边的天空，只是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一脸黑线地看着羽月。 　　羽月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看大家守城这么辛苦，随便说个笑话放松一下嘛。” 　　几个人又是一头黑线。 　　可乐叹了口气，道：“大姐你做得太明显了。” 　　羽月转过头来看着她，轻轻一笑：“那又怎么样？” 　　可乐闭了嘴。 　　她的确不能怎么样。 　　她不是羽月的对手，羽月又只是光明之剑的外援，会里的规矩也拿她没办法。 　　本来她作为一个外援，在这里守了两小时一步都没走开，打退其它公会无数次进攻，已经够给面子了，“不留神放进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苍穹神剑本人也不可能为这个跟她翻脸。 　　何况里面自然还有其它的防线，那人也才不过60级。 　　但是，那个人是圆桌的。 　　加上之前有顾大小姐回来的消息，所以这当口看到圆桌的人，可乐不知为什么就有点不祥的预感。 　　不过她低头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城下，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过度。 　　其实就算是圆桌的又怎么样呢？ 　　他只有一个人，才60级。城里有那么多见人就砍的卫兵，还有几百光明之剑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的卫兵。 　　城战已经接近尾声。 　　斯卡蒂城里虽然还有一部分光明之剑和NPC卫兵们的巷战，但是大多数人都已经放松下来。 　　最多还有十几分钟了，城主府和城门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重生的卫兵们还来不及组织好有效的阵形就已经被光明之剑的人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外面其它的公会也已经偃旗息鼓，现在斯卡蒂城已经是光明之剑的囊中之物，只等会长去把会旗挂起来。 　　正因为他们的这种松懈，不但之前天生小红手潜行进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之后雪诺趁着墙上防守的远程攻击手们转头去看羽月时冲进城门，布置在城门内部的近战职业们也并没有留意。 　　既然外面没有攻击与报警的声音，想来肯定一切太平。所以他们要么在帮助会友们围攻NPC卫兵，要么就索性在想这次拿下斯卡蒂自己能得到多少奖励。 　　加上雪诺只是孤身一人，动作又快，一进城门，便借着夜色的掩护闪进了旁边建筑的阴影里。就算有人看到，也只是觉得自己眼花，或者认为是己方谁刚刚跑尸回来。 　　斯卡蒂城的地图雪诺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很多次，但在藏身的暗巷里，他还是再一次调出了地图，仔细确认了路线，然后就像一个高端盗贼或者刺客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建筑物之间穿行。 　　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一群正在交战的玩家和卫兵，雪诺翻上了旁边房屋的屋顶然后从另一边跃了下去，穿过两排建筑物之间的微小间隙，中央广场已近在眼前。 　　没有急着去找苍穹神剑，雪诺缩起了身体，在一家商店招牌的阴影后面潜伏下来。 　　中央广场的战斗还没结束。 　　每次城战，不管是哪座主城，中央广场和城主府都是卫兵最多，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苍穹神剑正在战斗，身先士卒，面对八十七级的卫兵，光明之剑的会长毫无畏惧。 　　他当然没什么可怕的。 　　圆月弯刀在帮他压制城主府，城中各处的卫兵都有人截杀，城门也在自己的控制中。 　　虽然他看到南门的部下发密信来报告说不小心让一个60级的圆桌的玩家溜进城的时候，也怔了一下，但第二道防线就没有战报过来，应该是已经死了。 　　本来么，区区一个60级的玩家在城战的时候孤身跑进来，完全就是送死吧。 　　就算是圆桌的又怎么样？他在圆桌那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圆桌里几个厉害角色早在圆桌散掉的时候就各自散了，现在还挂着圆桌徽章的人无非就是没有其它公会接受的小人物。 　　就算这时候跑来这里好像的确有点奇怪，但那又怎么样呢？城战只剩十几分钟，杀完面前这一波卫兵，他就可以去把光明之剑的旗帜挂起来，占下这座城。 　　就算这些卫兵再凶猛，也架不住光明之剑人多，虽然不时有玩家被杀，但战线还是慢慢在向旗杆那边推进。 　　雪诺正留意着那边的战局的时候，收到了天生小红手的密信，问他进来没有。 　　雪诺回复他自己已经到了中央广场。 　　天生小红手道：“哦，这次运气倒真不错，我也找到巡逻了，四个人一条狗。附近没看到有光明之剑的人，是不是现在就带着往中央广场跑？” 　　雪诺计算了一下广场里光明之剑的人数，皱了一下眉，道：“你可以领着巡逻向这边靠近，但是不要直接过来，先拖一会，等我叫你，再冲进来。” 　　天生小红手很快就回复道：“不是吧？巡逻已经发现我了，我正在逃命，你居然还让我拖？那可是八十七、八十八级的卫兵，一刀就能秒了我，谁知道能不能拖到你叫啊？” 　　雪诺笑了笑，“既然你一边逃命还有空暇打字，拖几分钟这种小事，当然能做得到。我相信你。” 　　天生小红手没有再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顾不上打字了。而雪诺则继续看着广场上的战局。 　　没一会，广场上的卫兵就全□掉了，当然，光明之剑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现在还站在中心广场上的，只剩下十个人。 　　雪诺就在这时给天生小红手发了信息：“冲。” 　　苍穹神剑这时正站在旗杆下面抖开公会的大旗，刚刚杀完最后一波卫兵，正在休息回蓝回血的光明之剑玩家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苍穹神剑亦一起欢呼了一声，胸中意气风发，开始把旗帜往旗杆上挂。 　　其实他当然也可以在部下们截住卫兵时先一步跑来把旗帜挂上，但他却依然选择了先清掉周围所有的卫兵，这样才能显示自己和部下们患难与共亲密无间，而且在挂旗的时候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从容不迫，沉稳庄重，这才是他想要的大家风范。 　　何况，他就是想要在最后关头将旗挂上，这才能让其它公会无力回天。 　　这当然是绝对控制了战局的赢家的矜持。 　　但是，今天，他这个决定，却也直接让自己陷入孤注一掷的境地。 　　他手里的旗还没有挂好，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道轻烟一般的灰影，直接就扑到了他背后，手起刀落，准确的一个背刺扎下。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窜出一个贼来偷袭？ 　　苍穹神剑一惊，但身体的反应却一点也不含糊，伸手拨出剑来往后一撩，然后转身，后退，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冲出来偷袭的那个贼自然是天生小红手，他一击得手就直接往旁边跃开，然后矮身前冲，手中匕首再次刺向苍穹神剑没有铠甲防护的膝弯。 　　不过他等级实在太低了。虽然两次攻击都得了手，但伤害数值却实在不值一提。苍穹神剑头上也只冒了那么一朵小血花而已。 　　但这一朵小小的血花，打得却是苍穹神剑以及整个光明之剑公会的脸。 　　重重一记耳光！ 　　这种时候，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潜伏进来，而且还刺伤了会长。 　　苍穹神剑怒不可遏，恨不得把这小贼碎尸万段，但他却连杀掉天生小红手的机会都没有。 　　天生小红手冲出来之后，也就只够时间做了那两个动作，然后就有一只巨大的猎犬扑上来，一口就咬掉了他一半血，紧随其后的卫兵冲来补上一剑，他就直接躺下了。 　　于是苍穹神剑挥出去的剑自然就落了空，而等在他面前的，是四名高阶卫兵和一条凶恶的猎犬。 　　斯卡蒂城最后一支巡逻队，参上！ 　　城战的结果。 　　这一切也不过就是几秒钟时间。 　　本来还在欢呼的光明之剑众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的会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卫士围了，一时间都有点搞不清状况地愣在那里。 　　幸好还有个机灵的大叫了一声：“支援会长。” 　　几个人才连忙围过去向卫兵们发动了攻击。 　　蓝还没回满的牧师碎碎念也连忙对着苍穹神剑吟唱出治愈术的咒语，但一把雪亮的长剑直接从他脖颈间横了过去，才念到一半的咒语直接变成了一蓬血沫。 　　碎碎念睁大了眼，现在中央广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旗杆边上，根本没有人看到他被偷袭。而那个第一剑就抹了他的脖子的人也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剑，第三剑……致命大招接踵而来。 　　牧师这个职业本来就防低血少，碎碎念更是从来没有近战经验的专业奶妈，纵然偷袭的人比他等级低很多，也架不住这样的连环攻击，血量很快就见了底。 　　在死亡的瞬间，他看着如猎豹一般冲向战场中央的那团灰影，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个……游侠？ 　　为什么一个游侠可以像刺客一样敏捷阴狠准确地收割生命？ 　　苍穹神剑也是个游侠。 　　游侠是一个以灵活狡捷著称的职业，善用轻武器——比如剑，匕首，或者短弓——进行精准的攻击。最大的优势是快速的反射神经。 　　但现在的苍穹神剑却完全灵活不起来。 　　被卫兵围着当然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着了天生小红手的道。 　　先前天生小红手那两刀，可不只是为了让他飘点小血花而已。 　　天生小红手明白，以苍穹神剑的防御等级，他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对他造成多大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在进城之前，他就在自己的匕首上抹了药。 　　当然以他的等级配出来的毒药……就算能让苍穹神剑少血，相对于他本身的血量，那也实在有限得可怜，所以一开始天生小红手选择的就只是麻痹药膏。 　　这种药膏不算毒，牧师和圣骑也不能治疗。也不会让人少血，只会让人感到四肢麻痹，所有的动作——包括法术吟唱——迟缓10％而已。 　　对别的职业来说，慢个10％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本来就以灵活快捷取胜的游侠，在战斗中慢上10％就完全可能致命。 　　何况他的对手还是极北之城凶悍的高阶卫兵。 　　虽然现在有部下们的支持，拉走了卫兵们一部分仇恨，但苍穹神剑也并不轻松。 　　事实上，这种压力更大成分是心理上的。 　　眼见着斯卡蒂城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眼看着光明之剑就要成为坐拥两座主城的诸神第一公会，却不料中途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他在这次城战上是下过大功夫的，甚至不惜通过圆月弯刀请了不少外援，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意外，损失的可不单只是这一座主城。 　　但苍穹神剑不愧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心里虽然充满了暴躁不安，应战却依然沉稳，出招一丝不乱。 　　直到那个人冲到他面前。 　　60级的游侠，黑发蓝眼，看着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苍穹神剑并不记得这个人，但他记得他头上浮着的那个徽章。 　　圆桌骑士团！好久不见！ 　　虽然顾大小姐可能算不上是一位好会长，但圆桌骑士团依然是个强大的公会，就算现在没落了，在诸神的公会历史上那也是浓墨重彩最辉煌的一笔。 　　苍穹神剑算不上有多喜欢圆桌，但他毫无疑问是对圆桌印象最深刻那批人之一。 　　圆桌的没落本来就是他一手促成，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也正因为这一点，才让他大意了，并没有在一开始得到有圆桌的人侵入城内时安排更有效的截杀。 　　而这个后果，就是面前的圆桌骑士在向他微笑的同时，已冲近他身侧，挥拳击向他的脸。苍穹神剑只来得及向后退了一步。但是由于震惊和麻痹药膏的作用，这一步还是退慢了。雪诺的拳头狠狠击中了他的鼻梁。 　　就游戏数据来说，这一击的伤害基本可以忽略不记，毕竟两人的等级相差了二十级以上，雪诺这一拳也就和刚刚天生小红手那两刀一样，不过只让苍穹神剑头顶飘出一个很小的数字。 　　但是……这是一个全息仿真感受的游戏。 　　游戏里大规模杀伤性的技能太多，所以玩家对游戏技能伤害感知被系统自动调低了很多。毕竟大家是来玩游戏，又不是来受虐的。 　　但是雪诺这一拳，根本就不是任何游戏里的技能，只是他本身力量打出来的。 　　所以，这一记的力度，完全真实地反应给了苍穹神剑的神经中枢。 　　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鼻梁上，苍穹神剑只觉得又痛又酸又胀，几乎连眼泪都流出来。而他还没从这一拳的痛感中解脱出来，雪诺已经绕到了他身后，一记膝撞，重重顶上苍穹神剑的后腰，饶是苍穹神剑平常自诩硬汉，也痛得叫出声来，身体失去平衡向前跌去。而这一跌，就直接跌到了巡逻卫兵的刀口上。 　　这才是真正的游戏伤害，血量哗哗就下去了。 　　雪诺这一脚踢完，也没有跟着追过去，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顺手还生了个火直接扔在光明之剑还没来得及升上去的旗帜上。 　　虽然他如今烹饪技能还不怎么样，但是生个火实在是易如反掌。 　　苍穹神剑眼角的余光瞟到熊熊燃烧的旗帜上，心头也不由冒出熊熊怒火，咬了咬牙，吼了一声：“不要让这小子偷了城！先杀了他！” 　　他话音未落，雪诺已再次冲到他身边，淡淡道：“抱歉，我不是来偷城的。只是来打人而已。” 　　说话间已经连续向苍穹神剑击出十几记拳脚。 　　这不是游侠的打法。 　　准确的说，这场架……跟职业没有关系，跟等级也没有关系，甚至跟游戏都没有关系。 　　根本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打架。但是雪诺自己虽然没有用游侠技能，却显然十分了解游侠们所穿的轻甲结构，每一拳，每一脚，都刚好打在铠甲无法防护的地方。这样的攻击减不了苍穹神剑几滴血，但真是每一记攻击都让他痛得要命！ 　　——他真的就只是来打人的！ 　　而最致命的是，苍穹神剑周围还有四名高阶卫兵。雪诺明显就是掐准了时机，每次都能把苍穹神剑逼得闪不开卫兵们的攻击。 　　而广场中唯一能够加血的牧师已经被雪诺先一步杀了。 　　几个近战一靠近雪诺就会被他灵活地带进卫兵的攻击圈，只有外围的法师和猎人能偶尔击中他，但却又很快因为误伤旁边的卫兵而吸引到卫兵的仇恨，面对冲过去的卫兵自顾不睱。 　　守城的卫兵虽然彪悍，但毕竟不是真人，行为模式都受程序控制，没多少智能。一般来说，他们攻击的顺序依次是最先看到的人、攻击自己的人、为自己的敌人加血的人。 　　所以雪诺虽然在光明之剑的围攻中不停掉血，却依然凭借着卫兵们的攻势，死死缠在苍穹神剑身边，利用游侠的敏捷闪避他和卫兵的攻击，却又用本身的力量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苍穹神剑心头那个窝火哟。 　　他从玩这个游戏以来，大大小小数百战，哪一次有打得这么窝囊？ 　　苍穹神剑怒极攻心，索性舍了卫兵专心对付雪诺。 　　结果背后空门大露，追击过来的卫兵直接就打出个大爆击。 　　苍穹神剑的血条顿时就滑得只剩了两位数。 　　雪诺这时才重新拨了剑，高高跃起，一个华丽的斩击。 　　“－106。” 　　苍穹神剑头顶飘起了最后的红色数字。 　　结束！ 　　那个瞬间，所有光明之剑的会员都收到了系统消息。 　　“系统提示：会长苍穹神剑已死亡。” 　　那个苍穹神剑，那个PK榜第二名的苍穹神剑，竟然在光明之剑控制了整个局势之后，死了。 　　整座斯卡蒂城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大家都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在活动的只剩下斯卡蒂城的卫兵。 　　他们可不管玩家们看到了什么，总之城战还没有结束之前，这城里所有的玩家都是他们的敌人。 　　卫兵跨过了苍穹神剑的尸体，直接向着还在那里喘息的雪诺一剑劈下来。 　　雪诺就算是满血最好状态，也避不开八十七级卫兵这样的攻击，何况他现在的血量也只是保底一点红。 　　剑风才一擦过他的身体，就直接躺下了。 　　其实从天生小红手冲出来偷袭，到雪诺被卫兵斩杀，不过也就是三四分钟的事。 　　就算之前有人在公会频道看到消息来增援，也根本来不及跑到中央广场。 　　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中央广场的防守卫兵已经开始重生了。 　　而苍穹神剑本人还没来得及从墓地跑回来，耳边已经响起了系统提示的钟声。 　　“系统消息：本次城战到此结束！” 　　城战终了。 　　极北之城斯卡蒂，无人占领！ 　　该消气了吧？ 　　“斯卡蒂城，无人占领。” 　　天生小红手，呃，准确地说，是天生小红手的灵魂，坐在斯卡蒂城外的墓地里一块墓碑上，翻着城战的战报，看到这一条时，忍不住大声笑出来。 　　“真是扬眉吐气，大快人心。” 　　他笑了几声，发现没有人应和，不由转头去看着旁边的雪诺——当然，现在雪诺也是半透明的灵魂状态——“你不开心吗？” 　　雪诺只是淡淡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我可不这么觉得。”天生小红手摇了摇手指，“当然，运气是一个方面。但这也是我们的实力的证明！” 　　他们跑到斯卡蒂来，刚好碰上羽月在守城门，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姐又肯放他们进去，天生小红手找到巡逻的时候旁边没有光明之剑的人……这些虽然是他们的运气，但之后的事情，却并不能单以运气来解释。 　　天生小红手逃跑的技术，下毒的水准，雪诺对时机的掌握，出手的迅捷阴狠……到最后能够打倒苍穹神剑，的确是他们的实力。 　　雪诺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矫情，轻轻点了点头，道：“是，你比我预料的还要厉害。” 　　虽然天生小红手只是戳了苍穹神剑两下就一直在地上躺到最后，但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就是他引来的那队巡逻，所以雪诺这一声夸奖完全是真心说的。天生小红手倒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咳了声：“你也很厉害嘛。平常看起来不声不响，打起人来还真狠。” 　　雪诺打苍穹神剑的时候，天生小红手还没有释放自己的灵魂，而是作为一具尸体躺在地上以最近距离观看了整个过程。 　　那场面……他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不由得又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句，就算要得罪大小姐，也不能得罪这个人。 　　雪诺只是很平静地说道：“他欠打。” 　　这句话天生小红手太同意了，连忙跟着点下头：“没错。可惜大小姐今天不在，她要看到，一定比我更开心。” 　　“这件事不要和她……”雪诺本来想说不要告诉小满，但是话说到一半，便顿下来。 　　他在新城的第一次城战里，顶着圆桌的徽章搅黄了光明之剑本来十拿九稳的攻城，这种事情肯定会是诸神的大新闻，想瞒住小满根本不可能。 　　于是雪诺改了口道：“也不算是为她做什么，我自己出口气而已。犯不着特意拿去说。” 　　……这句解释……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生小红手不由失笑，这个时候，这小子倒是单纯得可笑，跟刚刚打苍穹神剑时……真是判若两人。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大小姐才会喜欢他？ 　　但天生小红手当然也不会直接去戳穿他，转移了话题问：“说起来……当年圆桌里最厉害的人其实是你吧？” 　　“不是。”雪诺摇了摇头，道，“我们今天只是投机取巧出其不意而已。正面战斗的话，我根本不是苍穹神剑的对手。” 　　天生小红手再次回想起刚刚他们的战斗，想想也是。雪诺大概只是本身打架很厉害而已。这毕竟是个游戏，身体攻击的伤害在游戏数据里并不值一提，想杀掉对方，还是得用游戏里的攻击技能。不然的话，若是在现实里练过武术空手道之类，在游戏里岂不是横行无忌？游戏公司也不会不考虑的游戏的平衡□。 　　不过，他倒是对雪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试探性地问：“你……练过？” 　　他也看不出来雪诺之前用的是什么功夫，索性就直接往“练”字上问了。 　　但雪诺就好像没听见他问的话一样，静了一会轻轻道：“其实当年圆桌里最厉害的人，是笑三少。” 　　笑三少这个人天生小红手当然也听说过。就是当年PK榜上仅排在圆月弯刀和苍穹神剑之后的“别人笑我太疯癫”。 　　因为他这个ID不太好叫，又长期排在PK榜第三，所以就有熟人索性就套了一个老电影里的人物名字叫他笑三少。他也没有反对，于是就这么叫开了。 　　当年圆桌招揽PK榜前三的大神，笑三少几乎没让去招安的人费多少口舌，很爽快就答应了。进了圆桌之后，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圆桌没落之后，他也退出了圆桌，但也没听说有加什么别的公会。这两年甚至都没有人再见过他，PK榜每月刷新，也早已没了他的名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玩。 　　所以这个时候听雪诺提到笑三少，天生小红手不由有些意外。“好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了。他当年有那么厉害吗？他在PK榜上不是一直排在苍穹神剑后面？” 　　雪诺点了点头，道：“他是个诗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天生小红手直接就把怀疑的话咽了回去。 　　他从玩诸神开始，就不停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和事迹，但是……还真不知道笑三少的职业。因为他一直在PK榜上，所以天生小红手一直就想当然地以为是战斗职业，加上这两年笑三少又没动静，他也就一直没打听，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诗人这个两边不靠的鸡肋职业。 　　诸神里的诗人，可以施放一些低阶法术，但是限于法力值上限太低，可能放一个法术就得喝一瓶药水回蓝；可以使用短弓轻弩，但是射程和精准甚至不到猎人的一半；甚至也可以挥舞小匕首上前去戳两下，但是伤害值可能都比不上天生小红手戳苍穹神剑那两下。而且诗人还只能穿轻便的布衣，同样是布衣系的职业，防御时法师可以给自己上能量外套，牧师可以给自己上光盾，诗人……就只能“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了。 　　当然，也并不是说诗人就百无一用，他们都是精通音乐表演的大师。或弹或唱，每次表演都能依据内容不同给队友们加上各种状态，比如鼓舞士气，提高攻击，速度加快，集体回血……等等等等。总而言之，诗人其实就是一个万精油的辅助职业。 　　而这个人，竟然以一个诗人的身份，稳坐了PK榜第三位。简直已经不是简单地用“厉害”来形容了。 　　天生小红手好不容易才合上自己的嘴，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的。完全想象不出来嘛。不知之前有没有人录过他PK的录像，我要去找来看。” 　　“神乎其技。”雪诺这样说，毫不掩饰自己的佩服。 　　这时城战刚刚结束，城里还到处都是光明之剑的人，他们两个自然不会赶着去复活然后被人追杀，索性就只坐在墓地里聊天。 　　但他们不进城，不代表其它人不会出来。 　　光明之剑自然也有死掉的人，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刚刚破坏了他们夺城的人具体ID是什么，但是，能认出雪诺身上的圆桌标志的人却不少。所以很快就有人把这两个坐在墓碑上聊天的家伙和烧了他们旗帜的人划了等号，直接在公会频道通报了这件事。 　　苍穹神剑虽然还没有什么指示下来，但禁不住光明之剑的会员们群情激愤，一大群人跑到墓地去准备复仇。 　　但是……雪诺和天生小红手并没有复活，反正已经是鬼魂状态了，别人不但不可能再杀他们一次，甚至连碰他们一下也不可能。 　　于是一群人只能把墓地团团围住，对着雪诺和天生小红手破口大骂，说些有种就复活来打之类的话。 　　雪诺和天生小红手就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看着他们骂。 　　过了一会，天生小红手伸了个懒腰，道：“我要去睡觉了。先下。” 　　雪诺点了点头，他便向依然围在那里的光明之剑众们挥了挥手，直接以灵魂状态下线了。 　　光明之剑的会员们大怒，更加郁闷，越骂越难听。 　　雪诺也不回嘴，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骂得最凶那两个被GM抓去关了小黑屋，这才站起来，向其它人轻轻一笑，下线了。 　　这个时候的夏小满刚从游艇上下来。 　　准确地说，是被顾白露抱下来的。 　　她的确是太久没有户外活动了，今天的运动量虽然不大，但她吃过晚饭之后便觉得累，回程基本都在睡。船到了码头顾白露去叫她，她依然迷迷糊糊睡眼朦胧。顾白露就索性由得她继续睡，自己将她抱下了船。 　　陆若宁在一边跟着，帮他开了车门，看他把小满安置好，这才轻轻道：“你的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顾白露给小满系上安全带，退出来关上车门，才抬起眼来看着陆若宁。 　　陆若宁推了一下眼镜，道：“我是说陆家的事。小满这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而且……我看在外面历练一番，对她来说收获也不少……” 　　历练？ 　　想想自己找到小满的地方，顾白露心头便不由抽痛，怒火更是不可遏制，抬起手来打断陆若宁。 　　他也许的确是在迁怒，但是他顾白露的妹妹在外面受了苦，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从小一起长大，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想他消气，还早得很。陆若宁耸耸肩一摊手，闭了嘴。 　　顾白露冷笑了一声：“怎么？才回陆家没两个月，就发现血浓于水了？” 　　“早跟你说过了，就算要迁怒，也别这样乱开地图炮。”陆若宁叹了口气，举起手来投降。顿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车里犹自安睡的小满，嘴角弯起一抹笑容来，“不过有些时候，总还是应该要记住……血的确是浓于水的。” 　　顾白露垂下眼来，没理会好友话里的暗示，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门上了车。 　　陆若宁退开一步，挥了挥手，目送他的车子开走，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 　　一边走，一边笑出声来。 　　陆家的血啊…… 　　你想怎么样？ 　　第二天夏小满刚上线，就听到了昨天晚上城战圆桌骑士团一个60级游侠单挑光明之剑的消息。 　　如今圆桌只剩她和雪诺两个人，那个60级游侠是谁自然不用多猜。 　　但夏小满坐在旅馆里听着旁边玩家的议论，不由得惊诧地张大了嘴。 　　原来雪诺这么厉害？ 　　他之前在圆桌里一直很安静很低调，跟夏小满也并不算太亲近，所以夏小满其实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就算这一个月来一直在一起，雪诺也依然安静听话，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看不出来，这小子竟然能一个人搅掉光明之剑的城战。 　　所以雪诺才一上来，系统消息还没跳完，就收到了夏小满的密信：“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这个时候还是墓地里的一缕幽魂，也不敢冒险回斯卡蒂去捡尸，看看左右并没有光明之剑的人，直接就找天使复活了，一张传送卷轴回了奥丁，然后才回复夏小满道：“只是运气好而已。” 　　夏小满的回信很快就发过来，问：“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把昨天的事情详细说给我听。” 　　雪诺告诉她自己的位置，末了又加了一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等夏小满跑回奥丁，缠着他一定要他讲当时的详情，雪诺才简单地说当时是天生小红手先潜进去找到巡逻卫兵带过去，自己不过是守在那里趁苍穹神剑大意，捡了个便宜。 　　这样的说法小满当然不能满意，但坊间流传的版本又太多太神奇，雪诺的个性又实在不适合讲故事。结果还是等稍晚些时候，天生小红手上来，小满才知道当时详细的战况。 　　天生小红手本来就擅长讲故事，何况这次还是自己亲身经历的，自然讲得声情并茂，精彩纷呈。 　　小满再一次张大了嘴，拉住了雪诺的手，正要说话时，却见他一脸呆相，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看密信，于是小满本来想说的话就变成了“怎么了？” 　　雪诺回过头来道：“上次那个叫羽月的猎人问我在哪里。” 　　夏小满道：“咦，她要过来吗？” 　　“嗯。”雪诺应了声，“不知道什么事，但这次我欠她个人情。” 　　夏小满点了点头，道：“说起来上次龙骨迷窟其实也是她帮了我们，欠她人情可不止一个了呢。” 　　天生小红手笑起来，道：“羽月大姐……哈哈哈……有飞机……哈哈哈哈……” 　　夏小满已经听他讲过这一段，想像着当时的情景，不由也笑起来。 　　连雪诺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笑了一会才问天生小红手道：“但你那个时候不是已经潜进城了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天生小红手一挥手，道：“我自然有我的八卦来源，只是……出于八卦的职业操守。现在不太方便透露。” 　　于是夏小满他们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不一会，羽月就骑着她那匹让天生小红手艳羡不已的墨影豹出现在他们面前。第一句话就道：“你们没事嘛。” 　　夏小满还有点莫名其妙，天生小红手已经接道：“那个，是苍穹神剑已经下过命令，不许光明之剑的人追杀我们。” 　　夏小满这才明白，原来羽月是担心雪诺和天生小红手搞出那么大的事来，光明之剑会找他们麻烦。 　　天生小红手这么一解释，羽月才点了点头，道：“也算他识相，不至于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天生小红手道：“他跟光明之剑的人说，这次输是输在自己大意，而且反正已经输了，再去以一个公会的力量为难两个60级的小号，也未免太丢脸。” 　　“诶？这人倒也算是有点心胸嘛。” 　　虽然小满和羽月都这样评价，但天生小红手还是对苍穹这个人有偏见，道：“谁知道是真是假？也许只是想维持大公会会长的面子而已。如今他手下有上千人，总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 　　夏小满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雪诺却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我还是不太了解这个人。” 　　几个人都看向他。 　　“早知道他会这样，就不该直接在墓地复活回来。” 　　“你还想怎么样？” 　　雪诺缓缓道：“我应该光明正大的慢慢走回城里去拣尸。” 　　天生小红手卟地笑出声来。 　　夏小满则伸手拧了拧雪诺的脸，笑骂道：“你还嫌风头出得不够么？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子居然这么阴险又无赖？” 　　脸被她捏着，本来也不方便说话，雪诺索性也就没有辩白。 　　夏小满又道：“而且你得意个什么劲啊？这次的事情，明明天生小红手才是第一功臣嘛。要不是他冒险去拉巡逻，你哪来的机会打到苍穹神剑。” 　　雪诺坦然点下头，道：“其实本来整个计划的基础就是他能拉住巡逻，他要是不干，我就也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他话没落音，天生小红手已接道：“我怎么会不干？亲手戳苍穹神剑两刀这种事情，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许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我怎么能够错过？” 　　羽月看着他们，眨了眨眼，再次笑起来，道：“果然我上次就没看错。你们……真是一群疯子。” 　　夏小满很正经地道：“谁说的，我就很正常。” 　　天生小红手跟着就谄媚地看着夏小满道：“是的，大小姐最正常了。那么，看在我这次出这么大力的份上，大小姐……不如就让我加入圆桌吧？” 　　他这样一说，夏小满倒怔了一下。 　　这次天生小红手的确出了很大的力，但外面的传言却只是说圆桌挑了光明之剑，对他来说，似乎有点不太公平。 　　但这个时候加入圆桌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顾小满，圆桌也永远不可能有当年的辉煌了。 　　夏小满看着他，道：“不行。” 　　“诶？为什么？” 　　“因为你们去做这么有趣的事情都不叫我，我不高兴了。所以我也要做一件不带你们一起玩的事。” 　　“什么事？” 　　夏小满没有回答天生小红手，他过了几秒钟，自己便看到了。 　　大红色的系统提示。 　　“系统消息：公会圆桌骑士团已解散。” 　　这的确是身为公会会长才能做的事情，其它谁也带不了。 　　圆桌骑士团在顾大小姐的高调嚣张里轰动地成立，在雪诺的雷霆一击之后轰动地解散。 　　从始至末，圆桌骑士团永远是诸神公会史上最耀眼的一笔。 　　再没有人可以超越取代！ 　　小宁宁你好。 　　“系统消息：公会圆桌骑士团已解散。” 　　看着这条消息，苍穹神剑连手指都忍不住在发抖，昨天挨打的地方种种酸痛泛上来，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的圆月弯刀，咬牙切齿道：“看看，这就是你同情的顾大小姐。你觉得她真的值得同情？需要同情？” 　　圆月弯刀当然也看到了那条消息，但他的反应却并没有苍穹神剑大。 　　当然，他也能理解苍穹神剑，毕竟这次他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对方却连个复仇的机会都不给他，赢了直接就抽脚走了。从今往后，光明之剑就要永远背负着整个公会输给了圆桌一个60级游侠的耻辱，永无翻身之日，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而这件事，也让圆月弯刀明白，其实顾大小姐……并不是他当年印象中那个什么也不会只一味任性的大小姐，自然也不如他前一阵充满同情的那个娇弱孤寂的小女生。 　　被苍穹神剑这样一问，他的心情自然就复杂起来，半晌才点点头，道：“是的，是我错了。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同情。” 　　不论是上一次她在他面前直接下线的事，还是这次解散公会的事，都表明了，她是一个骨子里充满了骄傲和倔强的人，对这样的人来说，同情无异于污辱。 　　苍穹神剑却似乎误会了圆月弯刀的意思，哼了一声道：“亏你还时时盯着我要我去道歉，看人家这手笔，又是阴谋夺城，又是赢了就走，顾大小姐本人连个脸都没露，就把我给阴到家了，还道个屁歉。” 　　“一桩归一桩。当年本来就是你的错。”圆月弯刀正色道，“而且昨天圆桌那一仗我看了录像，人家可没有什么违规的地方，算不上阴，输也的确是输在你自己太大意了。” 　　说到那一仗，苍穹神剑全身上下又开始痛起来，不由重重又哼了一声，恨恨道：“这还不算阴？有哪个游侠这样打黑拳的？和街上的小混混有什么区别？” 　　虽然说在游戏里被打身上并不会有伤痕，但当时的痛觉，真和被人堵在暗巷里狠狠打了一顿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一说到这个，圆月弯刀忍不住笑起来，道：“你自找的。要你摆大公会的架子，一早派个贼潜过去把旗挂了，再集中火力守旗，那小子哪来的机会打你？他不过60级，连外围都进不了。” 　　正因为如此，苍穹神剑才格外郁闷，根本不可能输的仗结果输了，怎么不叫他郁气攻心懊恼无限追悔莫及？ 　　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再次冷冷哼了一声，“不错，若不是老子一时大意，哪有他出风头的机会。” 　　这个时候，光明之剑的其它人当然也看到了圆桌解散的消息，公会频道一片各式各样的讨论。圆月弯刀这个时候还没有退会，自然也能看到，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道：“你不会针对那小子做什么吧？” 　　苍穹神剑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 　　更关键的是，就算杀他一万次，又怎么样呢？城丢了就是丢了，他们再去杀雪诺，也不过是光明之剑打压一个60级连公会都没有的小人物，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根本别想翻身 　　再说了，雪诺每一拳都是打在自己身上，而自己亲自杀他一万次，他也不痛不痒，又怎么能出这口气？但若是不用游戏技能，用雪诺的方式去打的话——苍穹神剑想起那小子昨天的动作，被打的地方不由得第三次地痛起来——自己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若圆桌公会还在，说不定还能有在城战时对上一雪前耻的可能，但现在圆桌都被顾大小姐解散了。 　　再找他麻烦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口气……他也就只能够憋着。 　　对于夏小满突然解散圆桌的举动，天生小红手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却也不方便多说什么，雪诺一向唯夏小满马首是瞻，当然更没有意见。 　　而夏小满解散了公会，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就转去拖着羽月问怎么抓墨影豹。 　　羽月倒是怔了一怔，然后才笑道：“还说自己是正常人，我看大小姐你才是最疯那一个。” 　　“有什么关系呢？游戏不就该图个随意自在么？”夏小满笑了笑，“羽月大姐还是告诉我怎么抓豹子吧。” 　　羽月倒也不藏私，详细把墨影豹那一系列任务跟他们几个讲了一遍。任务倒是不难，只是任务链长，要跑的地方很多，收集的东西很琐碎。 　　“其实关键还是最后一步的运气。”羽月说，“就算你做好了引诱墨影豹出来的诱饵，但是能引它出现的几率也不到百分之一。而且在驯服的过程中，一定要掌握好分寸，下手太狠半路就会打死。但是出手太轻，就驯服不了，可能反而会被它咬死。要是在这一步失败，又得从重新去做诱饵任务……” 　　夏小满听到这里不由乍了一下舌，插嘴问：“那大姐你当年是一次成功的吗？” 　　“不是，我运气还算不错，大概只做了三四次吧。” 　　夏小满本来想说，这么长得变态的任务重做三四次还算运气好的话，运气不好得怎么样啊？但是想想那个百分之一的出现率，又觉得，三四次就驯服了一只，的确是中奖了。她不由得把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怪不得都说这东西有价无市。” 　　羽月道：“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啦，无非就是花点时间耐心而已。墨影豹很快就不值钱了。” 　　天生小红手啧了一下嘴道：“大姐你说得轻松，那是你饱汉不知饿汉饥。” 　　羽月连忙摆摆手笑道：“不，我的意思是，新版本里，会出现新的飞行坐骑，到时就没人在乎墨影豹了。” 　　“什么？！” 　　“可以飞？！” 　　夏小满和天生小红手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连雪诺也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来。 　　觉得这样大惊小怪很不符合自己一惯万事通的形象，天生小红手很快又轻咳了一声，道：“大姐你确定么？新版上线这么久，按说荒也开得差不多了，可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出现呐。” 　　羽月点了点头，道：“虽然还不是特别确定，我前两天才接到的任务，还没有做完。但看描述应该是跟飞行有关的。不要忘了，这游戏里可是有‘龙骑士’这种设定的。既然NPC能飞，玩家能飞也不是不可能吧？” 　　她提到“龙骑士”，夏小满不由联想起斯图亚特爵士的故事，脑海中浮现出龙骨迷窟那具巨大的龙骨。 　　她记得的确是有翼骨的。 　　想想龙骑士这种称号，本来也就应该是骑着飞龙在天上翱翔才对，若是没有翅膀，只是蜥蜴一样的家伙，骑着在地上跳来跳去的话……虽然不能说不威风，但未免总觉得有点煞风景。 　　“要是真能骑着龙在天上飞，会是什么感觉啊。”夏小满这么想着，不由喃喃问出声来。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向往的样子。 　　也许，向往天空，向往飞翔，向往自由……也是人类的天□。 　　打断夏小满出神的是密信的提示音。她垂下眼，打开密信来看。 　　很短的一条信息：“怎么把圆桌解散了？” 　　落款是“小宁宁”。 　　夏小满一怔。 　　原来陆若宁真的有在玩这个游戏？还真的用了这么可笑的ID？ 　　小宁宁的第二封密信很快就发过来，问：“在哪里呢？我来找你。” 　　夏小满回信告诉他方位，不多时就看到有人过来。 　　是个很可爱的女半身人法师。半身人本来就娇小，这人看来还调了外表年龄，看起来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带点婴儿肥的脸蛋，大大的蓝色眼睛，小小的粉色樱唇，上翘的鼻尖上还有几颗俏皮的小雀斑，要多甜有多甜。 　　这个小LOLI顶着“小宁宁”的ID跑过来，直接就跳起来，扑向小满，搂着她的脖子，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拖长声音甜甜叫了声：“蝎桑～桑～” 　　夏小满一头黑线地问：“陆大哥？” 　　小LOLI麻花糖似地缠着她，“讨厌～要叫人家小宁宁啦～” 　　夏小满毫不客气把她从身上拉下来，向旁边一甩。 　　“死人妖，再见。” 　　哪里有趣了？ 　　天生小红手一开始看到过来的小姑娘那么可爱，又是大小姐的熟人，本想好好奉承巴结一下，结果夏小满一句“死人妖再见”就直接把他的客套话给堵了回去。 　　小宁宁被夏小满甩出去之后也没再扑过来，就跌坐在地上看着她，委委屈屈道：“讨厌～小桑桑你不爱人家了～” 　　一个半身人小LOLI坐在地上撒娇，大眼睛里雾气氤氲，撇着粉嘟嘟的小嘴，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这画面本来怎么看怎么萌，但是……一想到网线那端联着的其实是个男人……天生小红手就忍不住胃中一阵翻涌，索性走开两步背过身去。 　　夏小满则一头黑线，啐了一口：“呸，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55555……小桑桑你还真是无情。明明昨天还压在人家身上不肯起来……” 　　他话没说完，夏小满已弯下腰去伸手捏住小宁宁的脸，向旁边一拉，“再敢胡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小宁宁依然继续呜呜地说了几个字，实在表达不了完整的意思，这才消停下来。 　　夏小满哼了声，松了手，转头向雪诺解释道：“这位是我大哥的发小，一直就有些不正常，你不要介意。” 　　雪诺本来就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听到夏小满这样解释，轻轻扬起嘴角露了个笑容，点了点头。 　　小宁宁依然坐在那里，揉着自己的脸，鼓着腮帮道：“讨厌，人家哪有不正常，顶多不正经罢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夏小满又哼了一声，把雪诺和天生小红手介绍给他。 　　小宁宁一脸崇拜地握住了天生小红手的手，甜甜道：“原来你就是昨天城战里大出风头的贼，哥哥你好厉害哦。” 　　被漂亮的小MM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叫哥哥，一直都是天生小红手的梦想，他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飘飘然，搔搔头，红着脸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不算什么。” 　　但是下一秒，就记起了面前这个“小MM”的身份。 　　他不但是个男人，而且是大小姐大哥的发小，年纪怎么也跟顾大少爷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现在握着自己的手，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叫哥哥的家伙，其实是个三十多的老男人！ 　　天生小红手甚至顾不上礼貌，直接抽回自己的手，跑到一边去吐了。 　　小宁宁噗哧笑出声来。 　　夏小满斜眼瞟着他：“你故意的是吧？”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哪里有趣了？”夏小满翻了个白眼，“你只是在践踏纯情少年的纯洁心灵而已吧？” 　　“不要这么说嘛，人家也有一颗纯洁的人妖之心咧。” 　　夏小满做了个要吐的表情，索性也不去跟他争论这个，转身把羽月介绍给他。 　　羽月笑了笑，道：“其实我们……” 　　“我们在北边见过。”小宁宁差不多同一时间开了口。 　　羽月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一起做过任务。” 　　夏小满这才注意到小宁宁竟然也有八十三级了。看起来，这家伙果然比大哥闲得多，能花这么多时间在游戏里。 　　小宁宁笑了笑，道：“言归正传吧，小桑桑你们闹这么一出，又把公会散了，打算以后怎么玩？” 　　夏小满一摊手，“随便了。想怎么玩怎么玩。我刚刚还在问羽月大姐怎么抓墨影豹。” 　　“墨影豹？”小宁宁一摆手，“现在还抓那玩意做什么？去弄个会飞的才好呢。” 　　“果然是真的有飞行坐骑了？”夏小满双眼一亮，“怎么弄？” 　　“要先去做任务才行。” 　　小宁宁把任务一讲，果然和羽月正在做的那个是同一个任务链。他竟然比羽月还多做了两个步骤，所以羽月还在猜，他就非常确定。这个任务链最后就是教玩家如何驾驭飞行坐骑。 　　夏小满听得无比兴奋，当即表示自己也要去做这个任务。 　　小宁宁自然没有二话就表示马上就可以带她去接。 　　雪诺自然是牢牢跟定夏小满的，羽月则本身自己也在做这个任务，有人一起做她当然更轻松。连天生小红手也架不住飞行的诱惑，强压着对小宁宁的不适感重新凑过来。 　　于是一行人便一起向北去了。 　　飞行坐骑系列任务最开始的一个是在离斯卡蒂城不远的一个山谷里接的。 　　要去那里最快的办法当然是坐马车到斯卡蒂城，然后再走过去。但是，虽然地图可以共享，诸神里的公交系统却一定要自己去登记过的城市才会开通，不要说小满，就是雪诺和天生小红手也不过是去斯卡蒂城里杀了个人，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记录。所以这一行人也只能慢慢一路走过去。 　　好在小宁宁和天生小红手都是口齿伶俐的人，一路上打趣斗嘴，也并不无聊。 　　路上羽月和小宁宁把地图拿出来给大家共享了，小满的地图上长城以外本来一片漆黑，接受了他们的共享之后，顿时亮了一大片。她一点一点看过去，一面啧着嘴道：“羽月大姐你跑过的地方真多，北方快探索完了吧？” 　　羽月点了点头，道：“也不是我一人跑的，我也共享了别人的地图。毕竟新版上线也这么久了，我看北方的大地图基本也跑得差不多了，剩下也就是各种任务和副本的开荒了。” 　　“诶，发现新副本了吗？” 　　“我们发现了两个。”羽月回答，“应该还有别的，但是现在好像还没有人打通过任何一个，所以具体的消息还没传出来。” 　　虽然说在副本里面各小队互相都不能干涉，但是大家毕竟还是都想拿最先打通北方新副本的成就，所以发现副本之后对外保密倒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小满也就没继续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走在她另一边的小宁宁却探过头来，问羽月道：“你们在打哪个？” 　　“霜巨人之陵。”羽月倒是一点要保密的样子都没有，反而问：“怎样？你有兴趣一起打么？” 　　小宁宁摆了摆手，笑道：“算了，我上游戏的时间不固定，可不像你们一样可以约好时间下本。再说了，估计那地方冰系法师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羽月侧脸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羽月和小宁宁这一路上并没有搭过多少话，但是看起来怎么都不像只是在北方见过这么简单。 　　但是他们自己没有多说的意思，小满也就没追问，转移了话题道：“说起来，最近一说开荒，就是北方的事，不是还有马尔洛群岛和幽暗地域吗？怎么都没人提？” 　　小宁宁道：“因为北方方便啊。” 　　“是的。”天生小红手顺口接了上去，道，“北方只要出长城往北走就是了，马尔洛群岛，说是说开了，但又没有具体方位坐标，只能坐船出海碰运气。航海术还得重新学，船也得自己准备。倒是听说有几个公会派了人出海，但这都一个月了，也没见有消息回来，指不定还在哪片海面上兜圈子呢。” 　　“听起来……有点惨。” 　　“可不是嘛。好在是游戏，不会真的困死人，敢去的也都是有城的大公会，实在不行，大不了弃船传送回来就是了。”天生小红手耸耸肩，“幽暗地域就更不用说了。马尔洛群岛好歹知道是岛，总是在海上。这幽暗地域，新版上线这么久，大家连个门都摸不到，总不可能直接往地下挖吧？” 　　“肯定哪里有线索的。”小满道，“游戏开发出来是要让人玩的，如果完全找不到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话是这样说啦，但现在那两边完全没消息也是事实。”天生小红手看向前面不远的极北长城，“所以，还是北方好。不管怎么样，出了长城，双脚也还是踩在地上的，踏实。” 　　他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来玩游戏不就是图个新鲜刺激么？竟然还有人追求踏实的。小满不由笑起来，正想打趣他几句，却发现自己这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成了大家的焦点。 　　好奇，仰慕，愤怒，不怀好意……各种各样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当然，几乎都是冲着雪诺来的。 　　他们这时已到了磐石堡，周围几乎都是在北方开荒的人，昨天的城战大家还记忆犹新。也许他们不记得圆桌的会长人物ID是什么，也不记得出现两秒钟就变成尸体的天生小红手，但雪诺和光明之剑缠斗那几分钟已经足够当时在场的人和之后看录像的人记住他的名字。 　　他自己对这些目光倒是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前面两个满脸怒气却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走过来的光明之剑的人皱了一下眉，夏小满当然也看到那两个人，轻轻笑了笑道：“看起来苍穹神剑对手下的约束力真是不错。” 　　天生小红手点点头，道：“据说他对手下很好，在公会里威望极高。但我总觉得他真的完全不计较这件事情……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小宁宁笑了笑，道，“就算没这件事，苍穹神剑也会找机会给圆桌送好的。” 　　“为什么？”夏小满回头看着他，有些不解。“之前他能那样离开，还会给圆桌送什么好？” 　　“他走，是因为你不在了。既然你又回来了，那么他这个礼无论如何也得赔上。”小宁宁又笑了声，明明是一张可爱的LOLI脸，竟然依稀有几分陆若宁那种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只用一座还不属于他的城，就让你消了气，算起来也是他赚了。他怎么还敢追究？” 　　夏小满闭了嘴。 　　她当然明白陆若宁的意思。 　　苍穹神剑当年敢做那种事，是看定顾大小姐和顾家脱离的关系，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无所顾忌。但是，她如今回来了，虽然已经不姓顾，但是夏小满手里的钱比顾小满根本只多不少，而且背后依然是整个顾家在撑着。若依她当年的脾气，诸神里哪里还会有苍穹神剑的立足之地？ 　　光明之剑的普通玩家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苍穹神剑自己又怎么不明白？ 　　这件事情，其实根本不是光明之剑要不要跟雪诺和天生小红手计较，而是夏小满要不要和他苍穹神剑计较。 　　既然夏小满已经用解散公会来表态，苍穹神剑只怕把他们几个当菩萨一样供着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多事？ 　　夏小满自己并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她如今只想简单地游戏，并不想牵扯太多现实里的因素。 　　所以被陆若宁点破这一点，便有些不高兴。 　　小宁宁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着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想删号重来么？” 　　夏小满一怔，然后哼了一声，一挥手，“不删，这种小破事而已，管他呢，爱怎样怎样，我们玩我们的。” 　　顾大小姐做事，几时看过别人脸色？ 　　一起吃饭吗？ 　　飞行坐骑任务链最开始的一步是护送一个摔坏腿的少年回村子。 　　这个少年的爷爷病了，他去找一种很稀少的草药，结果从山崖上跌下来。护送的路上得背着他照顾他喝水吃药不说，他还会不时要求你去路边看看有没有他要找的草药，当然，每次听他说到某处看看之后，都会冒出一群怪来。这少年还完全没有伤员的自觉，看到每个怪都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瘸着腿冲上去。结果除了打怪之外，还得特别分出人来保护他，雪诺手里的绷带十之八九都是用在这个少年身上。 　　到最后夏小满实在忍无可忍，咬着牙道：“我们可以把这家伙打昏带回去吗？” 　　“万一打不昏他，打死了怎么办？”天生小红手也苦着脸，“应该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吧？我可不想重来一遍。” 　　小宁宁笑着拿出了法杖，道：“我可以把他冻成冰块。但就算冻上，他还是能说话，还是会招怪。我试过了。” 　　夏小满乏力地叹了口气：“这是什么鬼设定啊？护送也没见过这么麻烦的。路又远。” 　　“所以才没多少人会做啊。” 　　夏小满撇了撇唇，要不是知道这任务关系着后面的飞行坐骑，她只怕没走多远早就已经放弃了。 　　但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护送那个麻烦的NPC往回走。 　　好在他们人多，虽然夏小满、雪诺和天生小红的等级还差点，但有羽月和小宁宁在，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顺利的完成了。 　　下一步是在少年的恳求下，重新回到那个山谷去找药。 　　夏小满看看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便跟其它人说要下了，晚上再上来继续做。 　　大家各自道了别，小满正准备下线，小宁宁发了条密信来。“晚上一起吃个饭？” 　　小满怔了一下，抬起眼来看向身边的半身人法师。 　　小LOLI微微仰起脸，向她甜甜一笑。 　　那瞬间小满突然理解了天生小红手之前的心情，一头黑线地回复：“不用了，大哥会回来跟我一起吃。” 　　“大少爷今天晚上有应酬。”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 　　小满皱了一下眉，问：“大哥有应酬的话，你不用去吗？” 　　谁都知道陆若宁是顾大少爷的左右手，何况现在陆若宁又大有执掌陆家之势，有什么饭局宴会，没道理只请顾白露一个人的。 　　小宁宁笑了笑，依然只是在密信里回答：“我又不是主角，自然想溜就能溜。” 　　小满犹豫了一下，正在想应该如何拒绝的时候，旁边雪诺突然轻轻唤了声：“桑桑。” 　　“嗯？”小满应了声，转过头去看着他。 　　雪诺伸出手，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小满虽然并不抗拒，但却十分意外。他们虽然在游戏里做了一个月的夫妻，但老实说除了第一天，并没有多少亲密的动作，更不用说是雪诺主动了。 　　她靠在雪诺臂弯里，抬起眼来看着他，轻轻又用鼻音问了声：“嗯？” 　　雪诺并没有开口，只是收拢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一点。 　　小满微微一皱眉，这才发现雪诺其实并没有在看她，目光落在旁边小宁宁身上，一反平日如水的平静，似有几分激烈的因子。 　　小满眨了眨眼，轻笑出声，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道：“傻瓜，你这是在吃的哪门子醋？” 　　雪诺身体一僵，缓缓垂下眼来看着小满，竟然红了脸。 　　小满正想继续打趣他，密信提示音又响起来。她调出来一看，还是小宁宁。“那么，我晚一点去接你。” 　　他甚至也没给她回复的时间，发完密信，向他们挥了挥手，便直接下线了。 　　这人还真是……小满不由得皱起眉来。 　　“他说什么？”雪诺轻轻问。 　　“问我要不要出去吃饭。”小满也没隐瞒，说完轻笑着伸手捏了一下雪诺的脸，道，“不要乱吃醋啦，老～公～” 　　她拖长了尾音这么叫了一声，雪诺几乎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甚至忙不迭地松了手，退后了一步。 　　饶是故意装作看不到他们夫妻恩爱的天生小红手也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雪诺自然更加窘迫，几乎就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好在小满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挥了挥手，下线了。 　　她一下线，天生小红手便毫不客气地大笑出来。 　　雪诺瞪了他一眼，但是配着自己绯红的一张脸，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就是了。 　　昨天才一起打过那么痛快的一架，天生小红手觉得自己和雪诺的关系比之前已经亲密得多，不由得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小子就知足吧。” 　　雪诺没说话。 　　天生小红手又道：“那可是顾大小姐。说是晏城最有钱有势的女人都不为过。你觉得自己和她能有几分可能？” 　　雪诺依然没说话。 　　天生小红手又在他肩头拍了一下，“是兄弟才会忠告你。这不过是个游戏，别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 　　羽月在旁边插嘴道：“这话说得有点奇怪，游戏难道不是人在玩？若是游戏里的感情当不得真，你们又算什么兄弟？人就是人嘛。就算是顾大小姐，也不过就是个人。她也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环境，但是谁知道那又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天生小红手被堵了一下，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羽月索性也在雪诺另一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不要理他。这世上万事都有可能，人定胜天。我支持你。” 　　雪诺依然没说话，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垂下眼来看着自己的手。 　　刚刚还抱过那个人的手。 　　……只怕他这人……还真是胜不了天。 　　陪我去应酬。 　　夏小满从游戏里出来没多久，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跑到客厅，正看到顾白露提着两个塑料袋进来。 　　小满连忙迎上去，伸手接下一个袋子，一面道：“咦，大哥你今天回来得好早，不是有应酬吗？” 　　“所以才要早一点回来先喂饱你这只小馋猫啊。”顾白露笑着，伸手在她挺翘的鼻尖刮了一下。 　　“都说不用这么辛苦啦。打个电话回来就好了，我自己会安排啦。”小满说着打开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果然都是菜，于是顺便就提着向厨房走去。 　　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门铃响起来。 　　顾白露去应门。 　　来的是陆若宁。门一开就向里张望，“小满呢？” 　　顾白露将他让进来，微微皱起眉：“你来找小满？” 　　陆若宁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说好了一起吃饭。” 　　夏小满斜眼扫了他一眼，继续向厨房走去。“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喂，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顾白露这里，陆若宁是来惯的，就像自己家一般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随意就将一双长腿架上前面的茶几，然后才扭过头向小满道：“快点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完全被无视的顾大少爷很不高兴，阴沉着脸走过去将陆若宁的腿拂下来，“你想带小满去哪里？” 　　陆若宁回过头来，嗤笑了一声，“我说大少爷，小满好歹也叫了我十几年大哥，三年不见，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这做哥的带她出去吃个饭，重新熟悉一下晏城风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你这一脸防贼似的表情算什么？还怕我绑架不成？” 　　直接被戳中心事，顾白露哼了一声，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你跟我说有事不能参加晚上的酒会，就是为了跟小满吃饭？” 　　顾白露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语气一沉，便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陆若宁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是一副懒散的笑容，“这事难道不比陪一群无聊的老头老太二世祖娇气包扯谈重要得多？” 　　顾白露道：“少给我绕圈子，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陆若宁看向厨房的方向，“小满才二十一岁，风华正茂，你这做哥哥的能关她一辈子？” 　　——再次正中靶心。 　　顾白露第一次觉得这个朋友如此可恶。但是比起恼怒，心底那一丝似有似无钝钝的痛才更让他难受。 　　陆若宁之所以可恶，就是因为他说得都是大实话。 　　她是他妹妹，他关不了她一辈子，就算不是陆若宁，也总会有一个男人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但是…… 　　他只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再晚一点。 　　“在聊什么呢？” 　　小满从厨房走出来，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话，笑出声来。 　　陆若宁也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在说，小满你该多出去走走才是。” 　　顾白露跟着点了点头，温和地道：“没错，总是闷在家里也没什么好处。” 　　陆若宁有点意外地转头看着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顾白露没理他，继续道：“不如今天陪我一起去酒会吧。” 　　陆若宁张着嘴，半晌才合上来，皱着眉轻笑了一声，道：“大少爷你还能再卑鄙一点么？” 　　顾白露只当没听见，一本正经地看向他：“还有你，这次酒会关系到能不能拿下海兴那个项目，不要以为真的可以随便开溜。” 　　陆若宁无所谓地一摊手。 　　夏小满一向最听大哥的话。 　　所以顾白露叫她一起去参加酒会，她就乖乖梳好头换好衣上了顾白露的车。车开到半路，才轻轻道：“大哥……是不是不想我跟陆大哥出去？” 　　顾白露一时没有回答。 　　他并不是没有料到小满会问这句话，毕竟他刚刚做得那么明显，小满又不傻。也不是没有编好借口，只是在小满真的问出口的这一瞬，他突然张不开口而已。 　　心口像是被什么挤压着，又闷又痛。 　　他不是不想她跟陆若宁出去，而是不想她跟任何其它男人出去。 　　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但是……他已经失去过小满一次，失而复得，这种情绪就变得格外强烈。 　　一想到小满总有一天会走出去和其它男人出去约会，他就嫉妒得想杀人。 　　他不说话，小满又轻轻道：“若是大哥不喜欢，我以后不跟他接触就是了。”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顾白露连忙解释，并把一早就想好的理由说出来，“只是若宁最近回了陆家……我怕你跟他在一起会想起些不开心的事……” 　　之前在游艇上的时候，小满的确觉得看到陆若宁有些尴尬，但那天后来还算愉快，加上在游戏里的相处，小满倒还真没有再把他和陆家豪联系在一起。这时听顾白露提起，也只是笑了笑，道：“我才不会为过去的事情不开心呢。” 　　“那就好。”顾白露也笑了笑，顿了一下又道，“其实爸前两天有问起过，看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去住——” 　　“那不是我家。”夏小满的笑容瞬间僵住，冷冷地打断了大哥的话。 　　顾白露有些无奈地道：“那难道就不是过去的事情么？” 　　“一码归一码，不要混为一谈。”夏小满哼了一声，道，“如果大哥你一定要我陪你去，我就当是应酬。要我再住在那里？免谈。” 　　她把“陪你去”这三个字咬得很重，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若再与顾家有什么关系，那也是看在顾白露的面子上。 　　顾白露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你。但是，过些天冬至要出国念书，大家一起吃个饭，你也去吧。” 　　“大哥要去的话，我陪你去就是了。不用特意跟我说。”小满还是这句话。 　　顾白露只好又叹了口气，侧眼看向她，“小满，你不要这样。冬至可没得罪你。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他这一出去，怎么说也得好几年，你好歹也是做姐姐的，送他件礼物，好好说几句话……” 　　“谁跟他是一家人了。”小满的语气依然呛得很，“我没有家人。” 　　顾白露闭了嘴，专心开车。 　　但是没过多久，就觉得肩头一沉。 　　旁边的女孩倾过身子，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我有大哥就好。”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喑哑婉转，“我只要有大哥就好。” 　　胸口蓦地一窒，也不知道是痛是喜。 　　顾白露甚至不敢偏过头去看她，只觉得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小满柔软的发丝落在他颈间，少女馨甜的香气就那样顺着皮肤渗进来。 　　身体瞬间躁热起来，经脉间似有电流窜行。 　　酥麻，酸痒，却又尖锐地刺痛。 　　幸好这时车子已驶进会场的地下停车场，顾白露深吸了口气，才故作温和地道：“傻丫头，难道还能一辈子跟大哥在一起？” 　　这的，这世上本就没有谁可以真正的陪谁一辈子。 　　小满嘴角浮起一抹苍凉笑意，但很快便敛去。她并不愿意让大哥看到自己那样的表情，亦故作轻松地道：“不能一辈子和大哥在一起，难道又能一辈子和顾冬至他们在一起么？” 　　顾白露停好了车才轻笑了一声，“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冬至会哭吧？那还不被你剥皮拆骨？简直就是永世不得超生啊。” 　　想起小时候欺负顾冬至那些事来，小满也笑出来，“讨厌，大哥说得人家好像会吃人的魔鬼。” 　　“难道你不是？” 　　“是呢。我一直在想怎么把大哥吃掉！”小满解开了安全带， “啊呜啊呜”叫着就作势往顾白露身上扑去。 　　顾白露连忙伸手接着她：“小心……” 　　他话没说完，眼前突然白光一闪。 　　——外面有人拍照。 　　做错了什么？ 　　顾白露扶小满坐好，自己开门下车，那个拍照的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陆若宁的车只比顾白露迟那么两三分钟，他停好车下来，正看着顾白露皱着眉打量四周。 　　“怎么了？”陆若宁问。 　　顾白露沉着脸：“有人躲在停车场偷拍。” 　　“那不是常有的事么？”陆若宁依然一脸随意的笑容，“怎么？被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镜头？” 　　顾白露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去查。”看他这样正经，陆若宁也就收起笑容，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 　　顾白露绕到车子另一边，为夏小满拉开车门。 　　夏小满下了车，陆若宁正好打完电话过来，华丽夸张地向着夏小满弯腰一礼，伸出手来：“尊贵的公主，请允许您最忠实的仆人为您引路。” 　　夏小满笑出声来，打开他的手，挽住了顾白露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向陆若宁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陆若宁笑了笑，耸耸肩，跟在兄妹俩后面走进会场。 　　今天其实是一个慈善机构组织的募捐活动，之后才是自助酒会。 　　来参加的人之中，虽然不乏真正热心公益的人，但大多数人来说，出席这种活动不过也就只是为了争名逐利而已。 　　就像顾白露这次来，大半的原因也是为了海兴的项目。 　　这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募捐会看着冠冕堂皇歌功颂德，但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有什么新鲜的。 　　所以夏小满出现，倒变成了全场的焦点。 　　毕竟她回来之后，公开露面的次数实在太少了。 　　那边募捐一结束，记者们就一拥而上，直接将夏小满围起来。 　　顾白露有些担心，跟陆若宁交待了一声便跟过去，但夏小满倒是神情自若，应对自如。 　　顾白露暗自舒了口气，自己的确有些多虑了。这种场面小满也不是没见过，她当年嚣张招摇的时候，哪一天不被媒体追踪？今天这样的阵势也实在算不了什么。 　　但他也并没有走开，端了杯酒，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被记者们包围的小满。 　　本来就娇小的女孩站在人群里愈加显得柔弱，像是随时会被其它人淹没，但是她的表情却恰好相反，带着一丝甜美的笑容，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却像有着无穷的引力，散发着眩目的光芒，让在场所有人都第一眼就看到她，不由自主地跟随她。 　　她似乎天生就有这样万众瞩目的气质和气势。 　　偶尔有相机的闪光自小满脸上晃过，衬得她肌肤若雪。顾白露想起自己兄妹之前关于吸血鬼的玩笑来，轻轻笑了笑。小满的确是关在家里太久了，真应该多参加一些户外活动才好。 　　记者们的问题一开始还这次募捐有关。 　　“请问夏小姐对本次活动有什么看法？” 　　“夏小姐才刚刚承继母亲的遗产，立刻就出来做善事，请问您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这次捐出这么多钱，夏小姐希望用在哪些方面？” 　　慢慢就开始向私人的问题发展，开始问“夏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夏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晏城的？”“请问夏小姐这三年去了哪里？” 　　夏小满一直带着淡淡笑容有问有答，应对得体，一直到有记者开始问：“夏小姐既然回来了，那么当年顾先生的申明应该很快就会作废吧？” 　　夏小满脸色沉下来。 　　偏还有个记者不长眼，继续问：“夏小姐以夏小满的身份继承怡林基金，是否不打算恢复顾家长女的身份？” 　　顾白露在一边听着，眼见夏小满脸色一变，但很快便再次浮起愈加甜蜜的笑容，当即便叫了一声“小满。”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回复。 　　小满的脾气他知道，这时心结未解只怕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所谓“没有家”“没有家人”之类的话，在他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如果在这种公众场合说出来，又被媒体拿去炒作的话……那结果就不是“她愿不愿意回顾家”，而是“她还能不能回顾家”了。 　　顾老爷子虽然疼女儿，但面子也不可能不要。他身为顾家的大家长，总有个自己的底线。 　　三年前的事情就充分的说明了这一点。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正走过来的顾白露，甜甜叫了声“大哥。” 　　顾白露走过来，笑道：“宋伯伯在那边。很久不见了，过去打个招呼。”跟着又向记者们笑了笑，道：“抱歉，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不妨等下次吧。”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语气也很温和，但拒绝采访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新闻虽然重要，但谁又会不识趣去当面得罪顾家的大少爷？ 　　所以记者们也就只能悻悻然让出一条路，看着顾白露牵着夏小满走向会场的另一边。 　　顾白露口里的宋伯伯叫宋金荣，也是晏城数得上号的大亨，与顾家关系一向不错，对小满也一直非常疼爱。 　　所以虽然明白只是一个摆脱记者的借口，但夏小满也还是乖乖跟着顾白露过去，向宋金荣问了个好。 　　宋金荣有些意外，但还是非常开心。虽然也有些见怪小满回来这么久也不曾跟自己联系，但想想她连爹都没认，这偶然碰上，还先来跟自己问好，又有些老怀欣慰，觉得没有白疼这个世侄女。 　　寒暄了几句之后，宋金荣便发现这对兄妹的心思其实都不在自己这里，不由笑了笑，一挥手道：“好了，不勉强你们陪我这糟老头子，自己找年轻人玩去吧。” 　　顾白露笑了笑，又客气了几句，才带着小满告了辞。 　　夏小满挽着大哥的手，轻轻道：“我是不是说错话？” 　　顾白露低下头来看她，“什么？” 　　“刚刚那群记者采访的时候。” 　　“不，没有。”顾白露笑了笑，“怎么？大小姐你竟然学会考虑后果了？” 　　夏小满抿了抿唇，道：“我不想给大哥惹麻烦。” 　　“不会的。”顾白露轻轻摸了摸小满的头，“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夏小满却笑了一声，道：“那大哥就这么在意我回不回顾家，认不认那个老头？” 　　顾白露一怔。 　　夏小满微微仰着头，直视他的眼，“你放心好了。就算刚刚大哥不打断我，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顾白露一皱眉，“小满……” 　　“大哥还有别的事要办吧。”夏小满扬起嘴角，笑道，“你去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她的笑容很甜美，但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 　　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还是这丫头太敏感了？ 　　顾白露继续皱着眉，夏小满却轻轻一挥手，走开了。 　　顾白露看着她的背影，怔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向陆若宁那边走去。 　　你来做什么？ 　　“小满。” 　　夏小满本想去找个僻静角落坐下吃东西，结果端着盘子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她的人叫苏蕊，也是家世显赫的大小姐，比小满大几岁，当年彼此交情也算不错。所以看到她便很自然地开口招呼，一面走过去，一面娇嗔抱怨：“小满你真是的，说走就走，这几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跟姐妹们联络。太不够意思了。” 　　小满只是轻轻笑了笑，道：“抱歉。” 　　“只这么轻描淡写的道句歉就可了吗？”苏蕊半真半假地嘟起嘴，伸手从路过的侍者手里拿下两杯酒来，递过一杯给小满，“要罚酒。” 　　小满也没有二话，端起酒杯，向她举了举，一饮而尽。 　　“好。”苏蕊抚掌笑道，“不愧是小满，够爽快。” 　　夏小满依然只是笑了笑。 　　三年时间，对她而言，恍若隔世。再见到这些旧时朋友，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题。 　　好在苏蕊也并未察觉她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故意忽略了她这些变化，依然如三年前一般，亲昵地搂着她，“不要以为只过我这关就好。这么久不见，大家都很想你呢。”说着话伸出一指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白净手指，向自己原本呆的地方一指。 　　那边放眘一组沙发，有三四个打扮入时美丽高贵的年轻女子或坐或站地在那边闲聊。这些都是晏城上流社会里的名媛，以前多多少少也和小满有过交情，只是碍于小满离家出走回来之后，处事的态度和之前实在判若两人，所以这些泛泛之交也不敢像苏蕊一样直接跑上来套近乎，这时小满看过去之后，才一个个微笑着点头招呼。 　　而夏小满的目光却越过她们，看着旁边的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身粉蓝修身长裙，柔软裙裾如水滑落，将女性的柔美演绎到极致，想不注意她实在很难。 　　而夏小满看向她却是因为另一个理由。 　　那是叶潇潇。 　　夏小满皱起眉来。她竟然不知道叶潇潇也在这里，大概刚刚募捐的时候，自己刚好走神或者去洗手间时错过了？竟然她在这里的话，那么…… 　　夏小满站在那里，开始左右张望。 　　苏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误会了夏小满皱眉的原因。以为她单纯只是讨厌看到叶潇潇，毕竟当年夏小满掌掴叶潇潇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苏蕊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时，叶潇潇已经迎上来，看着夏小满，笑了笑，道：“你放心，他不在，我以天娇会代表的身份来的。” 　　夏小满暗自舒了口气。还好。她倒不是怕看到顾子安，只是……若是大哥明知道顾子安也会出席，却什么也不跟她说就带她来……她在这晏城，就真的不知道要住哪里了。 　　苏蕊不太明白叶潇潇话里的意思，也不好擅自接话，却又不太甘心就这样冷场，于是便一拍掌向叶潇潇道：“说起来，小满回来这么久，我们天娇会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搞次活动来给她接风？” 　　天娇会是宴城一些名媛贵妇弄起来的一个组织，会员当然也是身家在相当程度以上的大小姐阔太太。平常的活动无非是开个沙龙打打牌交流一下八卦，或者一起做做美容逛逛街泡泡吧。偶尔也会参加或者发起一些这样的慈善活动。 　　小满身为顾家大小姐，当然也是天娇会一员。只不过她当年就并不太喜欢这些活动，也不太喜欢这些娇气的名媛们。小时候她更喜欢欺负顾冬至跟着顾白露，大一点她便更喜欢接触被名媛们很鄙视地称为“平民”的人，觉得他们更单纯更努力更有梦想。 　　比如叶潇潇。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叶潇潇的梦想就是变成她不喜欢的那种“名媛”，她不过只是叶潇潇达成目的的一块跳板。 　　而时至今日，叶潇潇竟然变成了天娇会的负责人，夏小满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苏蕊有些莫名其妙，叶潇潇的目光却骤然冷下来。 　　夏小满也懒得理会她们，自顾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东西。 　　苏蕊皱了一下眉，但还是识趣地走回去那群名媛身边，继续之前的话题。 　　叶潇潇犹豫了一下，走到夏小满身边，轻笑了一声，道：“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就是来吃东西的么？还是说在外面没吃饱？” 　　夏小满眼也没抬，只淡淡道：“别惹我。你知道我向来不怕在公众场合做出格的事情。” 　　叶潇潇被噎了一下，但也没有离开，幽幽叹了口气，“我们没有和解的可能了么？” 　　……难道她竟然是来求和的？ 　　夏小满一时惊诧，几乎要被嘴里的食物呛到，咳了两声才道：“叶潇潇，你不要逗我笑了。当年的事情，并没有人逼你做。我回来之后，也没有人强迫你第一时间跑出来挑衅我，这么多事，你能当作完全没发生？” 　　她说完这些话，还是觉得喉咙里不太舒服，不由又咳了两声。 　　旁边有人递过一杯橙汁。 　　夏小满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顺了顺气，才转过头去道谢。只说得一个“谢”字，便又噎住了。 　　正站在她身边低眉顺眼递上手帕的，竟然是陆家那位宝贝大少爷陆家豪。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根本就不应该出门的。 　　不过反正人家递的果汁也喝了，这时候夏小满也懒得再矫情，索性就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完了把手帕、橙汁杯子、连同自己的餐盘一起放到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才抬起眼来看着陆家豪，“说吧，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陆家豪勉强笑了笑，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卑怯的意味。“我只是……想看看你。” 　　夏小满只是想笑。 　　多好笑啊。 　　陆家豪当年是怎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人啊。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不可一世。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和当年的顾小满在一起。也只有那样的人，当年才会不顾一切和小满私奔。 　　可是现在呢？ 　　不知道他是被顾家兄弟打怕了，还是家族没落让他没了当年张扬的底气。再出现在夏小满面前的陆家豪有如被踩入泥底的虫豸。 　　夏小满不由再一次鄙视了自己当年挑男人的眼光，嗤笑了一声，道：“那么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这新闻大了。 　　“小满……”陆家豪的声音愈加低柔。 　　而旁边叶潇潇却跟着笑出声来，道：“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小满你也太绝情了吧？” 　　有人帮腔，陆家豪的胆子便大起来，上前一步就握住了夏小满的手，“小满。我知错了。日后一定百倍千倍地对你好……你就原谅我吧……” 　　夏小满微微皱起眉，道：“放手。” 　　陆家豪哪里肯放，握紧了夏小满的手，继续道：“我是当年一念之差做错事。但是小满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爱你……我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别的女人……我心里一直只有你……” 　　听到他这样说，夏小满反而笑起来。 　　男人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她这几年听得太多了，但像这样拙劣的还真是少见。 　　她这一笑，陆家豪就像看到了曙光，索性直接在夏小满面前跪下来，道：“只要小满你肯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夏小满微微偏起头，“什么都可以？” 　　陆家豪连连点头。“就算你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夏小满看着他，淡淡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陆家豪怔在那里，叫了声“小满”然后就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小满继续笑道：“太难了是么？那换个简单点的。请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小满，若你不肯原谅我，我就真的只有一死了……”陆家豪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抓紧了夏小满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紧一根浮木。 　　事实上，夏小满也的确是他，甚至整个陆家最后一根浮木。 　　对付陆家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对付陆家，他们心知肚明。只有夏小满气消了，或者夏小满开口求情，这件事情才有可能结束。 　　夏小满没再说话，只是往回抽自己的手。但哪里抽得出来。她皱起眉，喝了一声：“放手。” 　　陆家豪却只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拉去，“小满你忘记了么，我们说过永远要在一起的。我们说过彼此的心脏都只为对方而跳动。小满你摸摸看，我的心一直都只为你而跳……” 　　“并且只有冻结金卡才能阻止它的跳动，时间的话，大概就是一星期吧。” 　　带着点调侃意味的慵懒声音自陆家豪身后响起。 　　陆家豪蓦地回过头去，见陆若宁正站在自己身后，轻轻一推眼镜，似笑非笑。 　　陆家豪站起来，咬着牙道：“你说什么！” 　　陆若宁笑了笑道：“我在说的事你自己再清楚不过吧，何必明知故问呢？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地方跪来跪去也不嫌难看。” 　　陆家豪对着陆若宁可没有对着夏小满那样低声下气，当即便冷哼一声道：“不要以为有顾白露撑腰，你就真的可以入主陆家。我做什么，还由不得你这外面的杂种来说三道四。” 　　夏小满听他这样说，不由得一皱眉。陆若宁自己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没关系，但刚刚小满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 　　陆家豪又哼了一声，道：“那是我和小满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我就是不放又怎么样？” 　　“那就只好我来让你放手了。” 　　陆若宁叹了口气，也看不清他到底怎么出的手，陆家豪只觉得手腕一麻，手指不由自主就松开了。 　　夏小满抽回自己的手，很自然就走到陆若宁身边去了。 　　陆若宁向她伸出手，道：“来，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小满摇了摇头，但还是把手放进他的手掌。 　　陆若宁轻轻揉了揉她的手，正要说话，陆家豪已一拳打在他脸上。 　　陆家豪一直讨厌陆若宁。 　　陆若宁是陆家豪的大伯母在他大伯死后才生下来的遗腹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以私通野种的罪名连同他母亲一起被赶出陆家。没想到三十年后，他竟然会在陆家大厦将倾的时候，手持天虹集团大量股份，出现在董事会上。开口第一个条件，就是让陆家承认他的身份。 　　陆若宁的母亲和顾白露母亲是手帕交，当年被赶出门之后正是顾白露的母亲伸了援手，陆若宁和顾白露从小一起长大，这时会有这一手，背后的助力不问而知。 　　但是因为小满的事，顾白露翻脸无情，大有不让陆家破产绝不罢手之势。顾子安又推脱如今都是儿子管事，自己已是甩手掌柜只等退休，分明也是有意纵容，全然不顾两家几代交情。 　　其实陆家的大家长也明白，商场上所谓交情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陆家这些年的确开始走下坡路了，盯着他们的又何止一个顾家？本来若是能和顾家联姻，也许还能有点起色，但自家儿子不争气，反而让这事成了顾家动手吞掉陆家的借口。而这个时候推出陆若宁来，是一种试探，也算是顾家看在这些年交情的份上卖的面子。 　　两相衡量，自然只能选择接纳陆若宁。 　　就算他和顾白露交好，但毕竟是姓陆。他身上流的，毕竟还是陆家的血。 　　陆老爷子是在赌血浓于水，赌陆若宁和顾白露之间日后会有不稳定因素，那样天虹集团就依然是陆家的。 　　但陆家豪却咽不下这口气。 　　因为陆老爷子一点头，陆若宁就变成了堂堂正正的长房长孙，不论哪方面，都稳稳压他一头。 　　不过是个在外面偷情生的野种，凭什么也敢叫陆少爷？ 　　不过是顾白露养的一条狗，凭什么也敢骑到自己头上指手划脚？ 　　他不信陆家要翻盘就非得靠陆若宁不可，所以才会几次三番想接近小满。只要小满原谅他，只要小满跟顾白露求个情，加上小满的怡林基金，陆家一样能重新站稳。 　　但第一次被顾白露拦下，这次又被陆若宁搅了局。 　　陆家豪本来就受了陆若宁不少窝囊气，还不知不觉就挨了他一下，现在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回过头来还看到他在给小满揉手。 　　虽然陆家豪当年身处困境时是表现得不怎么样，但他对小满的感情并不假。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彼此的第一个情人，小满一直都是他心底最喜欢那个人，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抛下一切和她私奔。 　　而今眼睁睁看着小满走到陆若宁身边，眼睁睁看她对着陆若宁笑，眼睁睁看她乖巧地把手放在陆若宁手心……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所以一时气上心头，根本也没多想，直接就一拳挥了出去。 　　这一拳几乎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气。 　　陆若宁被打得向后退了几步，连带小满也踉跄了一下。 　　那边叶潇潇惊叫了一声。小满也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才跑过去扶住陆若宁，问：“陆大哥，你怎么样？” 　　陆若宁的眼镜被打掉了，嘴角也破了，正渗出血丝来。 　　会场立刻就骚动起来，主办方虽然很快就控制了场面，但架不住会场里的记者们手快，在小满扶住陆若宁那瞬间，相机快门已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 　　这个新闻大了。 　　陆家豪很快被陆家人带走，陆若宁也和顾家兄妹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夏小满很担心地看着陆若宁，问他能不能自己开车。 　　陆家豪动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虽然不是打在她身上，但那一拳的力道她也感受得出来。虽然陆若宁自己能走能动，但毕竟是打在头部，万一有什么脑震荡之类后遗症，开车的时候有什么不对，问题就大了。 　　虽然陆若宁说没事，但她还是拖着他一起上了顾白露的车，一路上都很关切地看着陆若宁的脸，直到陆若宁扶了一下被摔坏的眼镜，笑道：“小公主你的审美真是奇怪。” 　　“诶？” 　　“要不然之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帅哥你不看，被人打成猪头倒看得这么入迷？” 　　“呸。”夏小满啐了一口，转过头去，向前面的顾白露道，“大哥，我看这人没事了。不如我们扔下他吧。” 　　顾白露自然顺口就接道：“好。” 　　陆若宁哇哇叫着抗议：“喂，你们不带这样的吧？好歹送到能打车的地方啊。” 　　夏小满笑起来，顾白露自然也没有真的把陆若宁扔下，先送了小满回去，然后再送陆若宁回家。 　　车再次上路之后，顾白露才淡淡问：“为什么要故意挨这一下？” 　　陆若宁道：“哪有故意？很痛咧。” 　　顾白露斜他一眼，“你也就骗骗小满，以你的身手，陆家那饭桶能碰到你一根汗毛？” 　　陆若宁笑起来，道：“就是骗骗小满啊。你不知道小女生都爱男人们为她打架吗？” 　　顾白露闭了嘴没再说话。 　　陆若宁又笑道：“不要吃醋啦，其实是为了大少爷你哦，人家最爱你了。” 　　顾白露差点就直接把车开进旁边的绿地，黑着一张脸道：“你再开这种无聊玩笑，我就真的把你扔出去。” 　　“好吧。”陆若宁一摊手，“但的确是做给小满看，也真的是为你啊。小满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不过，万一她一个心软……大少爷这么久的布置，就该功亏一篑了。” 　　顾白露再次闭上嘴。 　　是的，小满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谁得罪她，她会记得，但若是谁对她好，她会记得更清楚。 　　他是不知道小满在外面的时候和陆家豪吵到什么程度，但当年小满和陆家豪拍拖有多甜蜜大家有目同睹。 　　虽然小满说过去了，但是谁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有多少旧情？ 　　那毕竟……是她……第一个男人。 　　想到这一点，顾白露心头就像被刀割走一块，痛得莫可名状。 　　他忽地一拳捶地方向盘上，陆若宁扭过头来叫道：“喂喂，你开车专心点啊。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顾白露深吸了口气，重新握住了方向盘。静了半晌才缓缓道：“你的脸……回去用冰袋好好敷敷吧。真的肿得像个猪头。” 　　“不，不用。我还要留着明天给叔父大人看哩。”陆若宁咧嘴一笑，“他家小少爷打坏了我的眼镜，难道不用赔？” 　　我们离婚吧。 　　因为出了陆家豪这事，夏小满他们离场很早。夏小满回家洗了澡换了衣，顾白露送陆若宁还没回来，于是她坐了一会，还是联上了游戏。 　　比她平时上线的时候晚，天生小红手不在，羽月也不在，小宁宁还捧着一个猪头脸坐在顾白露的车里，自然也不可能在。 　　只有雪诺坐在那里发呆。 　　夏小满走到他面前他才一副受惊吓的样子站起来。 　　“怎么？”夏小满笑着打了招呼，“我吓到你了？” 　　“不。没有。”雪诺连忙道，顿了一下又轻轻补充，“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上来了。” 　　“唔，陪大哥去了个酒会，走得早，还不到睡觉时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还是上来看看。”夏小满挽了雪诺的手，微微仰起脸来看着他，笑着解释。 　　雪诺神色舒缓下来，也轻轻笑了笑。 　　飞行坐骑的任务，夏小满想等着天生小红手他们上来一起去做，所以顺便又在这边接了两个任务，和雪诺一起出了村子。 　　出村往北没走多远，就是一片雪原。视野内一片银装素裹玉树琼花，月色下静谧安详美伦美奂。 　　晏城气候温暖，下雪的时候少，夏小满记忆里还是自己很小的时候才见过这样满世界雪白的冰天雪地，一时兴奋起来，也懒得去管任务，拖着雪诺一起跑去玩雪。 　　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上画鬼脸，末了索性就在雪地上滚来滚去。 　　雪诺露了丝无奈的笑容，但也没说什么，只由着她，陪着她一起疯。 　　直到夏小满自己冷得打了个哆嗦。 　　虽然说游戏在气候的仿真感知上也做过调节，力求既有自然环境本来的感受，也不会让玩家感觉不适。但毕竟也抵不住夏小满这样直接在雪地里乱滚。何况本来法师的衣着就轻薄，御寒的程度也实在有限。 　　雪诺找了个干燥的地方，生了一堆火，抖开了自己的斗篷，将小满裹在里面搂着。 　　夏小满也就乖乖靠在他肩头，伸手环着他的腰，看着前面一片被自己破坏得完全不像样子的雪地，吃吃笑起来，道：“真好。” 　　雪诺没说话，只是收紧手，将她搂得更近一点。 　　静静坐了一会，雪诺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桑桑。” 　　“嗯？” 　　“我们……离婚吧？” 　　夏小满将自己的头从他肩膀上稍微抬起来一点，看着他，“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也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我今天坐在那里，考虑了一晚上……觉得我们……还是离婚比较好。” 　　这句话其实并不长，但雪诺中间停了几次，说得异常艰涩。 　　夏小满垂下眼，过了半晌才轻轻笑起来，放开了环着他的腰的手，坐直了身子，道：“抱歉，是我太任性了，一直都勉强你陪我玩这么幼稚无聊的游戏……”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雪诺连忙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幼稚无聊的游戏，只是……” 　　夏小满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雪诺叹了口气，然后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你。所以你能回来，能再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和你结婚……哪怕只是游戏，这样的幸福也不是我能够承受得起的。” 　　夏小满静静听着。 　　今天在酒会上听到陆家豪说“一直只爱你”，回来又听到雪诺这样的告白，让她心情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复。 　　真到听到雪诺最后一句话，才有些不解地微微皱起眉来。 　　“明知道受不起，明知道结果会是地狱……却忍不住。”雪诺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小满的脸，轻轻道，“忍不住要靠你再近一点，忍不住想抱着你，忍不住想要你……一步一步，万劫不复。” 　　……越说越奇怪了，夏小满继续皱着眉，就算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止于游戏，又怎么可能牵涉到“地狱”和“万劫不复”之类的词？ 　　“我本来觉得，能这样在游戏里陪着你就好。只要我能守着游戏里的身份和本份就好。但是……下午……我发现我做不到。”雪诺很无奈地笑了声，“我的确在吃醋。我嫉妒那些可以光明正大在现实中邀请你共进晚餐的人。晚上你没上来，我坐在那里，满脑子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出去约会了。他会带你去哪里？你会对他笑么？是不是在手牵手地散步？你的手……真实地握在手心里，会有怎样的触感……” 　　夏小满第一次听到雪诺说这么多话，不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雪诺自己停下来，自嘲地笑了声，“我是不是很变`态？” 　　夏小满想故作轻松地回答“的确很变`态”，但喉咙却像堵着什么，酸酸胀胀，结果也就只是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 　　雪诺的手指抚上她的唇，轻轻摩挲，“桑桑……我真的爱你……所以才不能继续下去了……你不会想看到那个结果……而且对我来说……也实在太残酷了。” 　　夏小满微微仰起头来，轻轻唤了声：“雪诺……” 　　他蓝色的眼眸里有交错的欲望和抗拒，最终只是轻轻吻了小满的脸颊。“……离婚吧。” 　　夏小满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今天这么多事，从大哥劝她回顾家，被记者连番追问，到陆家豪跑出来提起旧事，夏小满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到游戏里见了雪诺，一起做些傻事，才慢慢放松下来。 　　但却在这毫无伪装，最不设防的时候，直接碰上了雪诺这番剖白。 　　这……算什么呢？ 　　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也许的确很多人会望而止步，但是……身份就真的严重到这样吗？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她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喜欢了自己多久，但这一个月来雪诺陪在身边的点点滴滴……难道要让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样抹掉吗？ 　　对她这样好的人，就这样……不要她了吗？ 　　夏小满看着雪诺，努力想将心理建设重新做起来。她是夏小满，不该这样婆婆妈妈，不该这样任性，既然雪诺已经考虑清楚，那么她也应该尊重雪诺的决定。 　　但最终……还是舍不得。 　　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抿着唇，扑进雪诺怀里，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雪诺就任她抱着，半晌才轻唤了一声：“桑桑……” 　　敲门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顾白露的声音在门外问：“小满，你睡了吗？” 　　小满也没有抬头，伏在雪诺怀里，闷闷说了句“大哥找我，我先下了。”直接就下线了。 　　一道白光闪过，刚刚还是温香软玉满怀，下一秒已经空空如也。 　　雪诺坐在那里，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怀抱，然后抬起手来在自己胸前抹了一下。 　　他们本来是打算出去做任务的，雪诺自然是全副武装，穿得是一身秘银轻甲。 　　明亮的胸铠上清晰可见的两行水渍。 　　雪诺的手指僵在那里。 　　指尖沾染的水滴很快就被风吹干，但湿漉的感觉却一直渗到了雪诺的心底。 　　……这样子……叫他……又如何舍得？ 　　尴尬的早晨。 　　“大哥。” 　　夏小满一开门，顾白露的眉头就皱起来。 　　夏小满声音低闷喑哑，虽然低着头，但依然能看出来眼圈是红的。 　　……丫头刚刚哭过。 　　小满从小好强，而且从小到大，上面父亲宠着，下面的人更是小祖宗一般供着，哪里有她受委屈的时候？就算是被大哥责骂，顶多也就是咬了唇低着头不说话。 　　顾白露记忆中几乎从来没见过她的眼泪。 　　她刚刚竟然在哭？为什么？因为陆家豪么？ 　　他下意识已伸出手，捧了小满的脸，让她微微仰起头来，想看清她的眼。 　　小满的眼睛果然还是红的，翦水双瞳笼着一层氤氳水气，似乎随时都可以再滴出来。 　　夏小满因他这动作怔了一怔，但很快便将头偏向一边，轻轻又唤了声：“大哥。” 　　顾白露轻咳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没什么。”夏小满勉强笑了笑，“大哥找我什么事？” 　　顾白露走进房间，自己拖了椅子坐下，道：“有些事情，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嗯。”夏小满点头应了声，乖乖在床前坐下来，等着顾白露开口。 　　本来在敲门之前，顾白露已经酝酿了半天要怎么跟夏小满谈这件事，但是在看到夏小满红红的眼睛之后，心思就乱了。坐在那半好一会，才轻轻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哭？” 　　夏小满抿了抿唇，勉强扯动嘴角，道：“没有什么，游戏里的事。” 　　这也不算说谎，虽然她刚刚情绪失控原因有些复杂，但说起直接原因，还是雪诺惹的祸。 　　但顾白露显然并不太相信，看着小满，又轻轻追问了一句：“不是为了陆家豪？” 　　大哥这样小心翼翼地提到这个名字，夏小满反而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跟他没关系。” 　　顾白露叹了口气，道：“小满，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外人。在大哥面前，你不用这样。” 　　夏小满抬起眼看着他。 　　顾白露表情柔和，声音轻缓，如水般温润：“不用逞强，也不要意气用事，你告诉大哥，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陆家豪？” 　　夏小满有些不解，“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哥为什么又这样问？” 　　顾白露道：“你大概也知道，我最近正在对付陆家。” 　　夏小满点点头，就算她没有接触过顾白露的公事，但这两次陆家豪来闹，加上顾白露和陆若宁的一些对话，她也不难猜到。 　　顾白露又静了片刻，将自己心中各种不停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这才缓缓道：“小满你给我一句真心话。如果你还想和陆家豪在一起，我就给陆家留个翻身的机会。” 　　夏小满跟着静了一会，然后笑起来，道：“大哥，连你也来逗我笑么？” 　　顾白露微微皱了一下眉，“小满……” 　　夏小满笑道：“如果只是把陆家豪抓出来打一顿也就算了，既然是动用了整个顾家的力量对付陆家，老头子也没干涉，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我？陆家豪那么骄傲的人，都已经被逼到要跟女人下跪的程度，你们花了多少力气做了多少手脚可想而知。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又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话而放弃？” 　　她是很年轻，目前对商场也没什么兴趣，但毕竟是生在顾家，耳濡目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顾家做事的方式？ 　　“没错。”顾白露坦然点下头，“陆家豪跟你的事，我的确很生气。但是针对陆家，其实已经布置很久了。说为你，或者为了若宁，都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或者说只是借口，根本上还是为了顾氏的发展。顾陆两家相交几代，不论是私事还是公事，都有很多纠缠不清的地方。但陆家走下坡路很多年了，尸居余气，子孙不争，却不懂得激流勇退，对我们顾家来说，也是处处掣肘，拖累良多，所以这两年父亲才会借顾家权柄交替之机，让我放手去做……” 　　“大哥。”夏小满轻轻打断他，“你知道我如今对顾家的事没有兴趣。而且，不要说我和陆家豪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我们还是男女朋友，我也不会怪你。大哥那天晚上说得没错，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吃饭。他自己没本事，顾家不动他们，也有张家李家。大哥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些。更不必向我交待什么。” 　　顾白露轻轻笑了笑，道：“是的，我不需要说这么多，其实还是之前那句话。只要小满你想，我就放过陆家。” 　　夏小满怔住，半晌才道：“……那之前的布置，顾家的发展什么的？还有陆大哥……都可以不管吗？” 　　顾白露拉过小满的手，一字一字缓缓道：“我只要你能够幸福。” 　　大哥的体温从自己掌心传递过来。 　　这是夏小满从小到大无比熟悉的温度。 　　是迷路之后不知所措时牵紧她的手的温度，是半夜被噩梦惊醒时笨拙安慰她的手的温度，是任性撒娇时宠溺包容她的手的温度，是做错事时严肃责罚她的手的温度……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它在身边，就安心得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温度。 　　此时此刻，这句话，这把声音，这个温度……直接让夏小满一直压仰的情绪彻底决堤。 　　三年前被逐出家门的屈辱，被初恋情人抛弃的痛苦，三年来在外面受的委屈，不得不重新依赖顾家的不甘心，甚至刚刚在游戏里对雪诺的不舍得……一古脑儿全部涌上心头。 　　夏小满抿了抿唇，直接就扑进顾白露怀里，放声大哭。 　　顾白露没再说话，搂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 　　看着小满哭泣的样子，他心中像撕裂一般疼痛，但是同时却又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哭出来了。 　　顾白露一晚上没睡，快天亮时迷糊了一会，也是怀里的人一动，他就直接睁了眼。 　　他工作虽然忙，但却很少失眠，昨夜实在是个例外。 　　小满昨天哭了很久，哭到后来累了，就趴在他怀里，歇一会哭一会，断断续续抽泣，只是抱紧他不松手。 　　到后来她睡着，顾白露抱着她放到床上，本想轻轻拉开她的手，但小满一被惊动，反而双手双脚八爪鱼一般缠上来，没有睁眼，只是迷迷糊糊地叫“大哥别走。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大哥也不要丢下我。大哥不要走……” 　　他还能怎么样？ 　　只好和衣躺在旁边，任小满抱着他，趴在他身上睡了。 　　怀里是娇柔香软的少女身体，却是自己想到骨髓发疼也绝对不能碰的人，叫他又怎么睡得着？ 　　小满倒是睡得很香，双手抱着顾白露的腰，头枕在他肩上，一呼一吸，平稳悠长。 　　她眼睛似乎已经肿了，即使闭着也能看出来。小嘴倒是半张着，也不知梦到了些什么。 　　顾白露一时间就像回到很多年以前，小满做恶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整晚整晚陪着她，守着她，猜她到底梦见什么，猜她是否安心……他不由得笑了笑，抬起手来，轻轻拂开小满脸上的乱发。 　　手下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感让他一时舍不得把手拿开，顺势就轻轻抚上了小满的脸。 　　结果小满微微一偏头，就将他的拇指含进嘴里，温热湿润的舌头卷上来缠住了，轻轻一吸。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瞬间，顾白露那里就硬了。 　　身体的反应吓了他自己一跳，反射性地就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逃一般惊坐起来。 　　他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也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但是……这样直接而猛烈的欲`望，这还是第一次。 　　只不过……就是这样一个细小的无意识的动作而已。 　　顾白露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小满。 　　明明一直都藏得好好的，为什么小满这次回来之后，会变得这样不堪一击？ 　　“大哥？” 　　他一坐起来，小满就从他身上跌下去，自然也醒了，迷迷糊糊叫了声，正想问怎么了，自己便先怔在那里。 　　她虽然从他肩头滑落，但手还环在他腰间，身体也贴得很近。 　　现在还是夏天，两人的居家服都很轻薄。 　　夏小满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清纯少女，男人身体上的某种变化意味着什么她明白得很。 　　夏小满一瞬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消，忙忙地松了手，往床那边缩了缩。 　　“抱歉。”顾白露依然不敢回头看她，听到自己僵硬地解释，“那个……男人早上起来……常常都是这样的……” 　　“嗯。”夏小满缩在床那边，垂着眼应了声。 　　晨勃的事她当然也知道，只是……那是大哥啊。 　　这种事情……说到底是自己的错，昨天晚上那样拖着他不让走…… 　　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她红着脸，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索性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 　　好在顾白露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下了床。 　　夏小满听到脚步声往门口移去，听到顾白露开门，然后却半晌没有动静。她忍不住悄悄探出头来，却正对上顾白露回头看她的眼。 　　夏小满轻咳了一声，正想缩回去，顾白露轻轻笑了笑，“既然醒了，一会出来和我一起吃早餐？” 　　还是平常的笑容，还是平常的大哥。 　　夏小满舒了口气，点下头，“好。” 　　牛奶趁热喝。 　　夏小满洗漱完出来之后，顾白露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夏小满过来，他便笑了笑，把报纸放下了，去给她端了杯牛奶。夏小满便自己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顺手拿起大哥刚刚在看的报纸。 　　刚一拿起来，便怔在那里。 　　她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照片。 　　一左一右两大张。 　　一张光线稍有点暗，但人物却还是很清晰，是夏小满和顾白露在车里，小满正扑在顾白露身上，而顾白露伸手揽着她，满脸温柔的微笑。 　　另一张是在灯光明亮的酒会大厅，夏小满关切地扶着眼镜被打掉嘴角渗血的陆若宁，右边角落里还有被人拖住的陆家豪。 　　新闻的标题是两行很大的黑字。 　　“不伦之恋？顾氏兄妹相亲相爱。 　　醋海生波？陆家兄弟大打出手。” 　　夏小满整个人僵在那里，甚至都没心思仔细去看内文。 　　顾白露把牛奶摆在夏小满面前，顺手把报纸从她手里抽出去，坐回自己的位置，把报纸折到另一版，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起来。 　　“大哥。”夏小满叫了声。 　　顾白露把报纸放下来一点，露出眼睛来看着她，“嗯？” 　　“你……”夏小满迟疑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最后还是直接问，“大哥你不介意么？” 　　顾白露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轻轻笑了笑，道：“媒体捕风捉影的乱写八卦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夏小满抿了一下唇，轻轻道：“抱歉。” 　　“你这又是道什么歉。”顾白露放了报纸，拿过一片面包抹上花生酱，递给小满，温和笑道，“快点把早餐吃了。牛奶趁热喝。” 　　夏小满应了声，接下面包小口小口吃着，但心里还是颇为不安。 　　虽然大哥说不用介意，她也明白流言止于智者，她可以不管，但是大哥不一样。顾白露身为顾氏的接班人，上上下下无数眼睛盯着，容不得一点行差踏错，更何况“不伦之恋”这种流言……怎么说也是品行有失，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结果也不知会发展成怎样。 　　事实上，兄妹打闹的画面，被配上那种标题，单纯是媒体在制造噱头，还是已经被人恶意操作也未为可知。 　　总之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像大哥说得那么轻松。 　　但是……夏小满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再道歉也只是显得见外生疏。 　　算起来这种误会的确是因自己而起，从小到大，自己都太过于依赖大哥了，甚至昨夜……想起昨夜拖着大哥不让走，和今天早上的事……夏小满不由有些脸红，心跳也一时间乱起来。 　　顾白露本来在抹另一片面包，抬眼瞥见小满的脸，动作不由一滞。 　　小满平时总有些苍白的脸染上一层绯红，显得粉嫩润泽，娇艳欲滴。 　　他在那瞬间记起她唇舌的触感，那样销魂蚀骨的缠绕与吸吮。 　　一时间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若说他还有什么东西想吃的话，就只有身边的小满。 　　是的，他们兄妹开玩笑，一直都说小满是吸血鬼，小满是吃人的恶魔，但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他想把小满一点一点，从头到脚地吃拆入腹。 　　他才是一头欲望得不到餍足的兽。 　　顾白露吃完早餐就上班去了，临走交待小满不用想太多，像平常一样就好。其它的事情，他会处理。 　　夏小满乖乖点点头，送了大哥出门。 　　顾白露平常出门都很早，小满多半根本没起来，所以这样送到门口倒是第一次。 　　顾白露有些不太习惯，心头有些喜悦，有些暖意，忍不住在门口停下来，回过头，目光在小满身上不舍地流连。 　　这感觉……就像是……新婚夫妻。 　　事实上，不单是他，连夏小满都在那瞬间有了这样的念头。不由得又微微红了一下脸，轻咳了声，道：“大哥路上小心。” 　　她把“大哥”两个字咬得很重。 　　顾白露心底那一点喜悦就彻底沉到了万丈深渊，只能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夏小满靠在门上，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到底在想什么啊？自己和大哥不是一直都这样亲密么？不过是因为一篇胡扯的八卦报道，又或者不过是早上那点尴尬，怎么就反而扭捏矫情起来？ 　　大哥明明还是那个大哥，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去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然后才拿起那张报纸，细细看了那篇八卦文章。 　　作者显然十分精于此道，各种噱头和关键词运用得炉火纯青。 　　洁身自好十几年的商界贵公子与三年前被逐出家门的亲妹妹相恋，而这妹妹又和贵公子的好友，一名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这位妹妹的前男友，则是花花公子的堂弟，新欢旧爱集聚一堂，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个故事讲得真是又精彩又曲折，扣人心弦。而其间牵涉的种种“秘史”，无一不关系到本城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自然更加引人注目。 　　而这文章最后，还隐隐暗指，三年前夏小满被逐出家门，以及跟陆家豪吵架分手，都与她跟顾白露兄妹的不伦恋情有关。而夏小满一回来，就迅速勾上了陆若宁，到底是夏小满美人好色，看上了这有名的花花公子，还是陆若宁君子爱财，看上了夏小满手里的怡林基金，就不得而知了。 　　夏小满看完了这满满一版的八卦，反而不由得笑了声。 　　她原本以为这事可能只是会对顾白露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仔细想来，其实和之前某篇报道一样，是冲着她夏小满来的。 　　这人，或者这些人，显然不单要搞臭夏小满的名声，而且依然在试图挑拨她和她身边的人的关系。 　　先是顾白露，再是陆若宁。 　　有人不想她回来，不想她继承怡林基金，更不想有任何人对她好。 　　夏小满把报纸折起来扔在一边。 　　大哥说得没错，的确不用太介意。 　　只敢玩这种花样的人，只怕本身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那么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继续吃好喝好玩好过得更好。 　　你回家去住？ 　　晚上再上游戏的时候，夏小满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若是雪诺再提离婚的事，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本来只是一个游戏，如果雪诺不愿意，这夫妻名份本来也没什么意思，但真要她一口答应……心头却总是有些不舍。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久相处下来，又没有发生什么必须决裂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做到那样洒脱？ 　　但雪诺并没有在线上。 　　夏小满松了口气，但心头不由又空落落的，总像缺了点什么。就连天生小红手在旁边说笑逗乐，她也总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也就是淡淡应着，一起做做任务打打怪。 　　没过多久就下了线跑去补眠。 　　下午顾白露还是按时回家做饭，关于那条新闻的事支字末提。 　　夏小满也就没问，还是和平常一样乖乖吃饭，间或说几句游戏的事。 　　对于她的沉迷游戏，顾白露不由皱了一下眉，苦笑道：“游戏在你心里的比重是不是太大了一点？你总不能一直把那种虚拟世界当生活吧。” 　　夏小满垂下眼，轻轻道：“其实那也不错吧？” 　　至少游戏里……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平等的，之后的发展全看自己。不像现实中这样天差地另悬殊复杂。会让人因为你的一个身份接近你把你当成跳板，或者因为同样的身份疏远你，觉得所谓的大小姐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怪兽。 　　但想到雪诺之前那些话，夏小满轻轻叹了口气，又补充：“说回来，其实也差不多。” 　　顾白露笑起来，“到底怎么样？” 　　夏小满也笑了笑，道：“大哥若是想知道，不如自己也来玩啊？” 　　“我哪有那个时间？” 　　顾白露无奈地一笑，又往小满碗里挟了一筷子菜。 　　倒不是推脱。事实上他回来做饭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陪小满吃完饭，就算不出去，也会在书房加班。平常和人周旋以及对着电脑的时候太多，真正休息的时候，他倒是宁愿出海去，不带电脑不接电话，只静静享受大自然的风光和宁静。 　　夏小满点了点头，道：“大哥是太忙了。” 　　她顿了一下，又重新提起之前讨论过的话题来，轻轻道：“其实……大哥要是忙的话，不用每天回来给我做饭，我自己会安排的。” 　　……比如和别人出去吃么？ 　　这句话已到了嘴边，又被顾白露生生压了下来，他轻轻笑了笑，道：“我不放心。” 　　“什么嘛。”夏小满嘟起嘴来，嗔道，“大哥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也许，正因为已经不是小孩子……才不放心吧。 　　顾白露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要不然……你回家去住？” 　　夏小满怔了一下。 　　昨天顾白露提起这事，她会直接拒绝，但换到今天，她却只能抿了抿唇，闭口不言。 　　虽然顾白露要她跟平常一样就好，她自己也决定不介意早上那篇报道的挑拨。但她并不傻。 　　今天的报纸肯定不止他们两个人看到，媒体既然已经制造了这样的话题自然也不可能只满足于这一篇报道。 　　夏小满可以整天不出门，反正这高级公寓的保安都很尽职，狗仔队什么的也进不来，所以可以像往常一样平静，但顾白露总要出去，就算他能避开记者，也总有避不开的人，肯定已经受了不少责问与非难。 　　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这种时候，避避嫌也是应该的。 　　夏小满低头不语，顾白露倒也能猜到她的心思，连忙道：“小满你不要多想。我并没有要赶你回去借机辟谣避嫌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大哥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只是最近的确太忙，我怕会顾不上你。又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顾家有张妈赵姨在，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也熟悉你的口味。你也不会一个人寂寞。而且，老宅那么大，你不想见的人，不见就是，总……” 　　顾白露这样解释，夏小满也只是垂着眼不说话。结果顾白露自己就停下来。 　　其实他自己明白得很，说这么多，无非都是借口。和顾子安要小满回去住没关系，和今天早上的报纸也没关系。 　　他只是在怕。 　　他今天的确有些不在状态，倒不是因为各方面的询问责难，而是因为早上小满那个“吻”，如果那也算吻的话。 　　只要精神稍不集中，便自然而然地想起小满来。她柔软的唇瓣，灵巧的香舌，那样心驰神荡的缠绕与吸吮……他想要她。 　　她是父亲的女儿也好，她是自己疼爱了二十年的妹妹也好，他统统都不想管，他只是……想要她。 　　再这样下去，他只怕会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遵从自己心底最强烈最原始的欲望……要了她。 　　所以，也许，把小满送回顾家大宅，分开一点对彼此都好，也许会让自己更明确小满是自己嫡亲的妹妹的事实，给理智那边再加一点砝码。 　　顾白露静了半晌，夏小满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让我考虑一下。” 　　“没关系。”顾白露温和地笑了笑，“本来也不用急在一时，你决定了再告诉我。” 　　夏小满点点头，默默把剩下的饭吃完，然后就回了房间。 　　晚上雪诺依然没有上线。羽月露了个脸，就有人叫她去打副本。他们现在在打了是八十几级的副本，小满他们自然去不了，只好留下来继续做任务升级。 　　夏小满心情还是不太好。除了任务必要的交谈，问问路线，问问任务怪有没有打够，东西有没有捡齐之外，就很少说话。 　　天生小红手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其实平常雪诺在的时候，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一不在，气氛就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雪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整天都没上来呢。” 　　话一说出口，他就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自己显然说错话了，大小姐心情不好，雪诺又没上线，八成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这时再提雪诺，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但夏小满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依然没什么精神，像是连生气都提不起劲，招呼天生小红手回去交任务。 　　“大小姐。”天生小红手跟在她身边，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夏小满半晌没出声，天生小红手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轻飘飘说了句：“其实……我要是不回来……说不定对大家来说，反而更好吧？” 　　天生小红手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说这句话的夏小满真正的表情怎么样，但面前的半精灵法师微微垂着眼，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笑意，分明满心满眼都是寂寥。 　　饶是他平常口齿伶俐妙语如珠这时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晌才轻轻又叫了一声“大小姐……” 　　夏小满挥了挥手，笑了笑，“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走了。” 　　天生小红手也就闭了嘴，默默跟上去。 　　结果刚回斯卡蒂城没多久，迎面就碰上了苍穹神剑。 　　苍穹神剑一身新版装备，从头到脚闪闪发亮威风凛凛，带着几个光明之剑的人，正有说有笑走着，在看到夏小满他们的时候，突然就停下来。 　　那天城战的时候，夏小满不在，天生小红手死得太早，这时圆桌又解散了，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公会徽章，记得他们的人并不太多，所以苍穹神剑这一停下，旁边的人倒是有些不解。 　　然后就看到苍穹神剑让到路边，恭恭敬敬低了头叫了声：“大小姐。” 　　他这声大小姐叫出来，旁边的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太起眼的半精灵法师是谁。 　　跟着苍穹神剑那几个人虽然还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但公会频道却已经像炸开的锅。 　　“原来那就是顾大小姐。”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嘛。” 　　“废话，进游戏就只能依照系统设定来调外貌，半精灵的脸型也不超过十种，能有什么特殊。” 　　“就是啊，听说她几年不玩了，装备大概也不行吧。看上去是挺普通的。” 　　“我是说气势啦。当年诸神第一公会的会长……看起来根本就不威风嘛。连咱们老大一半也比不上。” 　　“嘘，别胡说，没看老大对她很尊重么？” 　　“什么什么？你们看到顾大小姐了？在哪里？” 　　“斯卡蒂。” 　　“说起来她的ID到底是什么？我也过来。” 　　“叫桑切斯，半精灵法师。看起来，倒像是个挺柔弱的小姑娘。” 　　“诶？柔弱？” 　　“你们见过顾大小姐真人的照片吗？那才是真正温婉如水的大美人哩。” 　　“嗯嗯，极漂亮。” 　　“但性格……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苍穹神剑当然也看到公会频道里几乎赶上刷频速度的讨论，但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他现在只在意夏小满是否还在意当年的事情。 　　但是夏小满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被旁边的小盗贼拖了一下，才抬头往苍穹神剑那边看了一眼。 　　也没说什么，没表情，连声也没应，就自顾向前走去。 　　苍穹神剑怔了两秒才连忙追上去，又叫了声：“大小姐。” 　　夏小满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微微一皱眉。 　　苍穹神剑笑了笑，道：“大小姐一向爽快，我也不多绕圈子了，我今天只是想跟大小姐道个歉，当年的事……” 　　夏小满甚至都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脸完全没兴趣的样子，转身走了。 　　……这算什么？ 　　苍穹神剑那些没说完的话堵在胸口，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般，几乎就要一口血吐出来。 　　天生小红手多停了两秒，看着苍穹神剑，忍不住想笑。 　　这人运气也真差，之前攻城的时候，碰上雪诺那种疯子，现在想道歉，又撞上大小姐心情不好，连话都懒得跟他讲。 　　但他却一点要同情苍穹神剑的意思都没有，甩下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便加快了脚步去追夏小满了。 　　夏小满也没走多远，拐过弯就停下了，倒不是因为苍穹神剑，只是刚好在回密信。 　　陆若宁上线了，问她在哪里。 　　小满告诉他没几分钟，那个半身人LOLI就欢乐地跑过来，又直接扑向夏小满，搂着她的脖子挂在她身上，“小桑桑，人家好想你哟～” 　　夏小满一头黑线地把他拎下来，“少来，明明昨天才见过。你的脸好了么？也不好好休息，这就上游戏来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啊。”小宁宁笑得甜甜蜜蜜，“你又没个手机，有些话总不好通过大少爷传啦。” 　　“什么话？”夏小满问。 　　小宁宁爱娇地眨了一下眼，竖起一根手指来，“秘～密～哟～” 　　天生小红手看着这人妖妩媚可爱地卖萌，额前不由挂下三根黑线，这位大哥也未免太恶趣味了吧？ 　　而夏小满想起来的，则是昨天晚上陆若宁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再配上这种表情，忍不住爆笑出来。 　　听到她笑出来，天生小红手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陆若宁带着他们两个做了一圈任务，临下时才跟小满道：“明天我来接你吃晚饭？” 　　夏小满犹豫了一下，小宁宁又道：“没事，这次大少爷不会来搅局的。” 　　夏小满皱了眉，小宁宁却又跳起来，搂了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然后依然没等小满回复就直接下线了。 　　夏小满嘟起嘴来，嗔骂：“哦，这人真是的。根本都不让人说话嘛。” 　　天生小红手没接话。虽然夏小满看起来似乎恢复了精神，之前那种奇怪的气氛也随着小宁宁的出现一扫而空。但他对小宁宁这个人，还是没什么好感。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讨厌人妖，另一方面来说…… 　　他觉得也许大小姐和雪诺之间的问题就是这个小宁宁惹出来的。 　　虽然他那天劝雪诺知足，但他怎么说也是站在雪诺这边的。 　　哪怕只有游戏里也好，他希望能站在大小姐身边的那个人，是雪诺。 　　你这是玩火！ 　　第二天雪诺依然没有出现。 　　夏小满看着手上的结婚戒指，叹了口气。 　　这个人倒是干脆得很，不管她答不答应，自己不出现就是了。 　　夏小满第一次对游戏里的人背后的身份有了探究的欲望。他在现实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若他们不是在游戏里认识，他会喜欢她吗？会对她好吗？还是也会这样索性避开她不见面？ 　　打断她的胡思乱想的是客厅的电话铃声。 　　顾白露平常手机用得比较多，家里的固定电话只是偶尔应个急，知道号码的人也就只是身边几个亲近的人。 　　夏小满住进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电话响，连忙从游戏里退出来，跑到客厅去接。 　　是顾白露打来的。只是交待说自己晚上不回来吃饭，末了轻轻加了句，玩得开心些。 　　夏小满应着声，心里有点闷闷不乐。 　　看起来大哥已经知道陆若宁约会自己的事情，而且……似乎也并不反对。 　　分明前两天还不太愿意她接触陆若宁，说什么怕陆家的事会让她不高兴，结果陆家兄弟打了一架，他态度反而变了。也不知是不是陆若宁跟他说了些什么。 　　带着丝赌气的情绪，夏小满放了电话便回房间打开了衣柜，既然大哥特意打电话来要她玩得开心些，那她当然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约会。 　　洗了澡，换了衣服，梳好头发化了妆，小满看着镜中娇艳如花的女子，才突然觉得可笑。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作为一个兄长，劝自己回家去住，赞同自己跟一个条件相当的男人约会，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这有什么好置气的？ 　　自己这两天的情绪真是不对劲。但一时却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大哥，因为雪诺，还是因为昨天那篇可笑的八卦。 　　小满坐在床上，远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就像一个可笑的小丑。毕竟陆若宁也不是陌生人，亦不算什么正式的约会，弄成这样实在没什么必要。正想要不要去换身衣服洗个脸时，门铃已响起来。 　　陆若宁来接她了。 　　小满才刚一开门，陆若宁扫了她一眼，挑起眉，很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真漂亮。”他赞叹，顿了一下，又笑起来，“但这衣服看起来，是顾大少爷喜欢的风格？” 　　夏小满今天穿得条米色的裙子，缀着飘逸的荷叶边，配着白色的花式腰带，优雅清新，柔美可人。 　　这衣服的确是顾白露买的。 　　夏小满是空手回晏城的，什么都没带，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顾白露准备的。 　　小满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她本来就不太在意衣着方面的事情，自己也没有特别喜好的风格，所以大哥买了什么，她就穿什么。这时被陆若宁一笑，倒有些窘迫起来，说了声“我去换掉”转身便要回房。 　　“不，别换。”陆若宁一把拖住她的手，“很好看。而且跟我今天的衣服很配呢。很似情侣装。” 　　其实比起小满来，他的衣着要随便得多。就是一件亚麻色的休闲衬衫加牛仔长裤而已。 　　他分明就是故意在打趣夏小满。 　　小满嘟起嘴瞪了他一眼，“陆大哥你又胡扯些什么？” 　　陆若宁笑着向外一伸手，道：“可以走了吗？公主殿下？” 　　跟他随便的衣着恰好相反，陆若宁开了辆极骚包的红色敞蓬跑车来。出公寓大门的时候还特意找借口停了一下，蹲守在这里的狗仔队们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一时间明里暗里闪光灯晃成一片。 　　夏小满微微皱起眉来，看向陆若宁，轻声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若宁笑了笑，也没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以小满你的身份，跟我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总比跟那位顾大少爷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要好吧？” 　　夏小满抿了抿唇，声音更低：“大哥的意思？” 　　“不。”陆若宁笑了声，道，“大少爷太骄傲了，不稀得玩这种花样来澄清避嫌。但老实说我也不全是为了他。本来上次就想约你出来的。” 　　夏小满沉默下去，没再说话。 　　陆若宁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不高兴？其实有什么关系呢？我想请你吃饭是真的，我想带你出去玩也是真的，那你就只要吃和玩就是了嘛，其它的事情又何必去管呢？”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的脸。 　　他换了副新的无框眼镜，脸虽然已经不肿了，但还是有一片暗青色的淤痕。 　　夏小满笑了笑，问：“你的脸还疼么？” 　　陆若宁索性往她那边凑了凑，笑道：“小公主亲一口就不疼了。” 　　小满就抬起手来，捧了他的脸，真的在那一片淤青上亲了一口。 　　陆若宁本来也不过只是像平日一般随口开个玩笑，根本就没有想过夏小满会真的亲上来，不由反而怔在那里。 　　夏小满亲完并没有直接松手，又亲昵地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道：“既然要做戏，就不妨做全套了。” 　　旁边有狗仔队，陆若宁当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只是侧过脸来看着小满，叫了声：“小满。” 　　夏小满偎在他身边，依然以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你和大哥都是聪明人，你们背后计划的事情，我猜不出，也的确管不了。不过，只要是大哥想做的事情，只要是对大哥有利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但是，我不喜欢被人当成提线木偶。不，喜，欢。” 　　最后这三个字，小满是咬着他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 　　陆若宁的耳朵很敏感，被这样一撩，身体已经绷了起来。但小满这样甜腻的声音，却让他心底一寒，实在什么绮念也生不起来。 　　他拉开小满依然抚在他脸上的手，把小满安置回副驾驶座，帮她拉过安全带系好。动作温柔，就像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末了却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没有提前跟你说，是我不对。但就算做戏，小满你也不用这样。” 　　夏小满靠在座椅上偏起头看着他，“怎样？” 　　“男人都是受不了诱惑，经不起撩拨的。小满你这是在玩火。” 　　夏小满扬起了嘴角，甜蜜地微笑。“我不在乎。” 　　陆若宁闭了嘴，默默转过头来重新发动了车子。 　　是的，她在乎个鬼。 　　若是真的和她有个什么，死的那个也只会是他陆若宁！ 　　搬来和我住？ 　　陆若宁那样大张旗鼓地来接她，又说明了理由，夏小满本来已经做好了一直在狗仔队的注意下做戏做全套的心理装备，但陆若宁带她去吃饭的地方却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会所。 　　陆若宁是这家店的常客，才进门，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就迎上来，将他们引到楼上的包间。 　　陆若宁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一副连手指也不想动的样子，让夏小满自己点菜。 　　老板娘便笑盈盈转过身来，把菜单递给小满，轻言细语地介绍。声音并不十分殷勤，但清清冷冷的，很舒服。 　　夏小满扫了一眼菜单，还是递还给陆若宁，“陆大哥你点吧。我也不知什么好吃。” 　　陆若宁也没推辞，只是一面翻看着新菜，一面笑道：“我可记得有人曾经因为晚餐有一个不爱吃的菜就砸了厨房啊。” 　　夏小满将目光移向一边，轻笑了一声，“小时候的蠢事，陆大哥就不要记那么清楚了嘛。” 　　“顾白露那小子就为了这种蠢事去学了做菜，我被他拖着试吃了大半年，想忘记也很难啊。”陆若宁抬起眼来看看她，挑起一边的眉，“真的随便我点？” 　　夏小满点点头，“嗯，我现在不挑食。” 　　陆若宁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点了菜。老板娘行了礼退出去。 　　夏小满坐在桌前，四下里看了看。 　　陆若宁笑道：“放松点。这里的服务员很识趣，没有传唤不会过来。” 　　夏小满眨了眨眼，“但是，你不是想……” 　　“做戏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一下火候和分寸的，过了反而假。”陆若宁靠回沙发里，“何况我本来就说要带你来吃好吃的啊，这里很不错的。食物美味，服务周到。老板娘知情知趣，下面还会有演出……只为了那种事情而选择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岂不是浪费这么好的晚上？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也真像是陆若宁才能说出来的话。 　　但夏小满倒也不觉得他带她来这里，就真的只为了吃饭。不过陆若宁没说，她也就没问，跟着他好好的享受了这一餐。 　　的确像陆若宁所说，这里的菜很不错，环境也好，何况陆若宁陪在旁边陪着，殷勤风趣。小满吃得很开心。 　　酒足饭饱，又休息了一会，陆若宁才轻轻笑道：“之前一直把小满你当成小孩，是我不对。接下来，我们就来谈点大人的事吧。” 　　这个开场白让夏小满皱了一下眉，但还是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陆若宁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夏小满抿了抿嘴，这次的事情，虽然大哥说不用介意，像平常一样就好，但是自己心里的确应该有个打算的。但是她这两天情绪都不太稳定，也没有认真考虑过。 　　于是陆若宁又笑了笑，道：“当然，顾大少爷会把大部分压力扛下来。但总有他顾不到的地方，你自己要有个心理准备，若是麻烦找上门，不说话是应付不过去的。” 　　夏小满微微蹙起眉头，“我若不理会，别人又能怎么样？” 　　“绝大多数的人来说，的确不能怎么样。但总有……”陆若宁跟着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吧，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一来是转移一下公众视线，再来是带你出来玩玩，其三么……是受人之托。” 　　“诶？”夏小满有些意外地抬起眼来。 　　陆若宁道：“这个人，说起来你也认识。就是顾大少爷的娘。” 　　夏小满怔了一下。 　　顾白露的母亲何筠珍她当然认识，虽然说她出生的时候顾子安和何筠珍已经离婚了，但她毕竟是顾白露的母亲，总有会见到的场合。 　　何筠珍当然不喜欢夏小满。 　　非常不喜欢。 　　这也能够理解，不说小满本人的性格，顾子安对小满的疼爱也占了很大的原因。就算何筠珍和顾子安离婚在前，夏怡林进门在后，但是有多少女人会真心喜欢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小孩？更何况夏小满还没出生，顾子安就创立了怡林基金。也好在小满是个女孩，若是个男的，只怕何筠珍早就拿他的生辰八字来扎草人了。 　　何筠珍和陆若宁的母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当年陆若宁母子被赶出来，就被她接在顾家。就算后来她离婚也把他们接走一起住。陆若宁母亲去世早，他也算是由何筠珍一手带大的。所以夏小满和顾白露传出那种绯闻，陆若宁帮她来向夏小满传话，也很正常。 　　夏小满咧了咧嘴，“她想让我从大哥那里搬走？” 　　陆若宁笑了笑，伸手给夏小满倒了杯茶，道：“就算没有这件事，何阿姨迟早也是会发这句话的。” 　　夏小满一皱眉，陆若宁轻笑着接道：“你要体谅做母亲的心情，顾白露马上就三十一了，现在么，说好听点是黄金单身汉，不好听就是老光棍一条。整天跟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粘在一起算什么事呢？你们要一直住在一起的话，大少爷就算有女朋友也不能往家领……那她要几时才能抱上大胖孙子？” 　　那个瞬间，夏小满突然想起昨天早上的大哥……那个令人尴尬的火热而硬挺的碰触……她刷地红了脸，索性扭过头错开眼不看陆若宁。 　　陆若宁偏绕到她身边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温柔而坚定地令她抬头正视自己，声音压低了，缓缓问：“还是……你对顾白露……真有那样的意思？” 　　夏小满挣了一下，陆若宁并没有松手，于是她便放弃了，皱着眉看着他，道：“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么？” 　　陆若宁只是笑了笑，继续问：“有，还是没有？” 　　夏小满哼了一声，“……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陆若宁松了手，轻轻拍了拍她依然一片绯红的脸颊。 　　夏小满打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咦，之前亲我的时候，都没见你脸红过嘛。”陆若宁也不恼，笑眯眯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难道是……看到过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陆若宁！”夏小满呼地站起来，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叫了声。 　　“到。”陆若宁跟着站起来，刷地一个立正，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毕恭毕敬道，“长官有什么吩咐？” 　　…… 　　一时间满室寂静。 　　夏小满本来被他惹得一肚子火，这样一来，却不知要怎么发，瞪着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末了只能重重又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陆若宁复又坐下了，喝了口茶才懒洋洋道：“好啦，我不八卦了。但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 　　夏小满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会想回顾家，顾大少爷又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住，不如……”陆若宁卖了个关子顿下来，等夏小满忍不住回头看他时，才笑嘻嘻道，“搬来和我住？” 　　“呸。”夏小满恨恨地啐了一口，“你想得倒美。” 　　这是次绑架！ 　　陆若宁和夏小满吃完饭出来，果然又在会所外面发现了盯梢的。小满也没在意，亲昵地挽着陆若宁的手上了车。 　　陆若宁依然探过身来，帮她拉好安全带，一面轻笑着问：“真的不去我家？” 　　夏小满斜了他一眼，道：“你让何……”提起那个人，她不由顿了一下，对于顾子安的另外两个妻子，吴诗婷她是向来直呼其名的，但何筠珍……却一直不知应该如何称呼，彼此再不喜欢也好，毕竟是顾白露的母亲。小满索性轻咳了一声，道，“让她放心好了。我会搬出去的。” 　　陆若宁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回顾家？” 　　夏小满哼了一声。 　　于是陆若宁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发动了车子，道：“大少爷不会同意你搬出去一个人住的。” 　　是的，大哥已经表示过他的不放心了。夏小满又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 　　“但小满你在外面这几年……”陆若宁专心开车，并没有转过头来看小满，但声音却柔和下来，“真的过得好么？” 　　夏小满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陆若宁又笑了笑，没再追问，转移了话题道：“其实大少爷的不放心，倒不是说你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而是……”他顿了一下，才缓缓接了上去，“有件事，顾白露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现在倒觉得，跟你说一声也没关系。” 　　夏小满一怔，扭头看着他，“什么？” 　　“前两天在停车场拍照的人……我查过了，不是记者。是个私家侦探。” 　　“诶？” 　　夏小满这才真正吃了一惊，怪不得那样身手敏捷，顾白露不过只是扶好她再下车就已经看不到人了。 　　“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也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离开了晏城。”陆若宁轻轻一笑，声音里竟有几分阴冷。 　　夏小满跟着打了个寒战。 　　拍照的是私家侦探，照片却堂堂登在报纸上，自然是有人准备利用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人想对付的，到底是她，还是顾白露。 　　陆若宁这才侧目看了小满一眼，道：“你的确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觉得顾白露那种什么也不让你知道的保护方式已经有些不适用。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管，我们会处理。但你还是应该明白，以免有个万一时措手无策。” 　　夏小满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又轻轻问：“会是谁呢？我自问回来之后应该也没有做过什么……” 　　“谁知道呢？其实也并不一定就是你得罪过的人。”陆若宁耸了耸肩，“关键是小满你一回来，就继承了怡林基金，这件事我本来劝过顾大少爷缓一缓，等他自己站稳脚再说。但他却不听。一个手里握着那么大一笔钱的单身女孩……你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打破现在晏城各势力之间的平衡，每人都想把你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推。再加上顾大少爷那边也有不少人盯着。他上台之后的作风太强硬，不希望他顺利接手顾氏的人也不在少数。” 　　陆若宁以一种很轻松随意的语气分析着这件事，末了还笑了笑，道：“远的不说，你叔叔顾子康那对父子，就不是什么好鸟。” 　　夏小满没有回答，心情却不由有些沉重。 　　钱这东西还真是奇怪，没有的时候，三餐不继，度日唯艰，朝不保夕。到有的时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样朝不保夕。 　　人这一辈子，也不知到底为什么活着。 　　夏小满嗤笑了一声，索性也不再跟陆若宁说话，转头去看外面的街景。 　　期间陆若宁接了个电话，也没多说，嗯嗯唔唔应了几声就挂了。但是他放了电话，看了一眼小满，嘴角浮起一抹坏笑，将车子拐向了跟顾白露家相反的方向。 　　等小满发现路线不对的时候，跑车已开上了通向城外的高速公路。 　　夏小满皱起眉来，“这是？” 　　“是绑架！”陆若宁恶狠狠道，“要顾大少爷拿出五百万来赎，我才放你回去。” 　　夏小满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她对陆若宁这个人虽然算不上有多了解，但毕竟从小就认识，何况顾白露信任的人，她自然也不会不信。当下也只是轻笑了一声，“你把我看得太重了一点。我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吧。” 　　“怎么会不值？”陆若宁笑道，“若是只用五百万就能换你，只怕很多人要排着队抢着来呢。你太低估自己了。” 　　夏小满轻轻哼了声，“他们想要的不是我本人，是我身后的顾家和手里的怡林基金吧。” 　　“小满你又不笨，这种蠢话又何必说出口？”陆若宁叹了口气，“你本人是什么？正是因为你的出身和生长的环境才造就了这样的你。如果放弃这个身份，你又是什么？” 　　陆若宁这几句话说得有点绕，但曾经放弃过顾大小姐的身份三年之久的小满却再明白不过。 　　是的，正因为生在顾家，正因为顾子安的疼爱，才会有嚣张放肆的顾小满，如果她不是顾大小姐，那又是什么？ 　　这三年间疲于生计，连自己都可以出卖的那个女人，又是真正的夏小满么？ 　　“嗯，我真蠢。”夏小满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转头去看着陆若宁，“那么你呢，陆大哥你也想要怡林基金么？” 　　陆若宁也嗤笑一声，“要来做什么？” 　　夏小满反而一怔。 　　陆若宁接道：“用来扩张公司？赚更多钱？然后做更大的生意？最后变成顾白露那样，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好不容易放天假就漂在海上像条死鱼？拜托。” 　　听他这样完全不屑地说起自己的大哥，夏小满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好笑，也就直接噗哧笑出声来。 　　陆若宁的声音却和缓下来，轻轻道：“很好笑么？虽然上次被你取笑了，但我还是觉得如果可能的话，我只要有足够生活的钱就好，悠悠闲闲的工作，自自在在的生活，玩玩游戏旅个游，何必让自己累得像条狗？” 　　上次在顾白露的游艇上，他的确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被夏小满取笑说是衣食无忧的公子哥才有的想法。 　　这时他再提起来，夏小满也就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注意到他说“如果可能的话”，可见他虽然这么说了，但也并不如意。 　　也许，这世上，所有人，都在身不由己。 　　老套的温泉。 　　陆若宁下了高速，将车子开进了山，大概开了又过了一两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停下来。 　　旁边一排白墙黑瓦日式风格的房子，夏小满看着大门外面写着一个“椿”字的长灯笼，皱了一下眉，“这是哪里？” 　　“是旅馆。” 　　陆若宁停好车，走到另一边牵夏小满下来，笑眯眯地说。 　　小满白了他一眼，“又开始不正经了。” 　　“哪有？”陆若宁辩白，“这都快十二点了，找个旅馆休息不是很正常么？” 　　夏小满也懒得跟他争辩这个，跟着他走进去，才发现真的是家小旅馆。 　　严格的说，其实算是个度假屋，毕竟在山里，又不靠大路，根本不会有什么路过投宿的人。而旅馆本身的风格也就是奔着旅游度假走的，外面是低矮的山墙，里面是和风木屋，连工作人员都穿着和服浴衣，一派东瀛风情。 　　“后面还有温泉哦。”陆若宁轻轻笑着补充。 　　夏小满还没有任何表示，已有一个和服丽人袅袅婷婷地迎出来，向着陆若宁嗔笑道：“陆公子你还真是讨厌，半夜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人家一点准备也没有。” 　　声音又甜又糯，听得人直软到心底去。 　　人也漂亮，细长眉眼，皮肤很好，甚至不太看得出年龄，倒是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事先不知陆若宁要来，刚刚起来的，发髻松散，有两缕乱发垂下来，凭添了几分慵懒的风情。 　　她那甜蜜的娇嗔还没落音，又惊叫了一声，伸手抚上了陆若宁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陆若宁倒也不避，轻笑道：“跟人争风吃醋打架了呗。” 　　那和服丽人娇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你呵，迟早死在这些风流事上。” 　　“好痛。”陆若宁装模作样地拉开她的手，这才转过来跟小满介绍，“这里的老板娘阿椿，这是朋友的妹妹夏小满。”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阿椿亲昵地伸手在小满脸上摸了一把，作为刚认识的人来说，这动作虽然突兀，但却并不招人讨厌。 　　小满也只是轻轻笑了笑，叫了声“阿椿小姐。” 　　“哎呀，不用那么见外，叫我阿椿就好。”阿椿这么说着，转向了陆若宁，问，“今天怎么这时候来了？打算住多久？” 　　“临时起意而已。住下再说吧。” 　　“那么，还是照旧？” 　　“嗯，你不用忙活了，去休息吧，要什么我自己会去拿。” 　　虽然陆若宁这么说了，阿椿还是先把他们领到房间，然后才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夏小满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忍不住赞叹了声。“真不愧是陆大哥呢，认识的都是这样的美人。” 　　陆若宁笑道：“出来玩不找漂亮的人难道还找难看的人来恶心自己么？” 　　……说得真是天经地义。 　　夏小满不由撇了一下唇，下一秒陆若宁的声音已近在耳侧，“怎么？你介意么？” 　　夏小满偏了偏头避开他温热的呼吸，轻笑了一声，“我要介意什么？” 　　陆若宁皱了一下眉，然后退开了一步，道：“不过你误会了，我跟阿椿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其实这里是我投资建的，阿椿在这里帮我而已。” 　　夏小满道：“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她是打工的也好，真的老板娘也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这么无情嘛。”陆若宁叹了口气，“怎么说我们还要在公众面前摆出有□的样子来，小满你多少也应该吃吃醋啊。” 　　夏小满噗哧笑出声来，于是转过身，也伸手在陆若宁脸上捏了一下，装出恶狠狠的样子来，道：“这里我亲过，从今往后都不准再让别人碰！就算男人也不行！”顿了一下，又挑起眉来，“这样？” 　　陆若宁也笑起来，侧过脸在她手上亲了一口，道：“遵命，公主殿下。” 　　不知道陆若宁这里开家旅馆是不是真的能赚钱，但偶尔来住住，的确很舒服。 　　泡在氤氳着热血的温泉里，听着不知哪里传来的虫鸣，嗅着山中草木清新的香味，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闪烁的星唇，夏小满想，说到享受生活，大概所有顾家的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陆若宁。 　　才一想到他，就看到他挑起帘子进来了。 　　陆若宁手里端着一个盛着酒瓶的木制托盘，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白色浴巾，精赤的上身并没有多少虬结的肌肉，但却强健匀称，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夏小满不由得双颊一红，按住胸口裹着的浴由，皱了眉叫了声：“陆大哥。” 　　陆若宁却神情自若地下了水，缓缓推着托盘走到她身边，“怎么？没有告诉你这里是男女混浴的么？” 　　夏小满白了他一眼，陆若宁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自顾往托盘上的酒杯里倒了酒，递过去给小满，挑起眉来笑道：“你不是不在乎么？” 　　她是不在乎，只是想着陆若宁和大哥的关系，有些尴尬而已。 　　夏小满接过酒杯，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陆若宁随口应着，开始倒自己那杯酒。 　　“路上你接那个电话……是大哥打来的吧？你故意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打算，还是想试探什么？”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 　　泡在温泉里的陆若宁没戴眼镜，倒酒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一些，夏小满这样看过去，才发现他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睫毛很长，但瞳仁却像笼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真正的神色。 　　陆若宁舒服地靠在池边的石头上，缓缓喝了一口酒，才轻轻道：“嗯，我就是想看看，若我们一起失踪几天，晏城那些人会有什么动静。” 　　夏小满想着他路上说的那些话，不由怔了一下。若真的每人都是盯着她和怡林基金的着落，她要是和陆若宁一起失踪，不就等于暗示了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她忍不住问：“这样的话，你不是把自己推到了刀尖浪口？” 　　陆若宁扭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心疼我么？” 　　夏小满叹了口气，“你不要每时每刻都找机会乱讲话好不好？我很认真啊。” 　　陆若宁打了个哈哈，又喝了口酒，才道：“嗯，就是要看谁会对我出手。” 　　“可是……” 　　“你要是一直在大少爷身边，他们总要顾及顾家的势力，不会轻举妄动，顶多就传几句谣言，但陆若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说和顾大少爷有交情，但毕竟是姓陆的。不过陆家又不会承认，所以……如果要对付是的我，就好出手多了。”陆若宁轻轻转着手里杯子，就好像在说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话。“就是要等着他们先跳出来。我们才好动手。” 　　夏小满抿了抿唇，没说话。 　　陆若宁又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喜欢？” 　　夏小满默默点点头。 　　“我也不喜欢。”陆若宁这么说着，又笑了笑，“但是既然人家又是请侦探又是造舆论这么辛苦，我们不回应一下，未免有些失礼。” 　　夏小满静了一会，轻轻道：“如果我说……我只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你会不会觉得蠢？” 　　陆若宁点点头，“蠢。但你可以过。”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 　　陆若宁道：“我之前就说过，顾大少爷是希望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管，好好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觉得他有点保护过度，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要知道，周围的人为你做了什么。你可以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是因为顾老爷子，顾大少爷，还有其它人，包括我，把所有这些你不喜欢的事情都扛下来，不会让它落到你身上。” 　　夏小满觉得有种异样的情绪从心间升起，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愧疚，但最终还是没说话。 　　“就算你现在知道这些，你也依然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陆若宁笑了笑，又倒了一杯酒，“但你应该好好想想，要怎样对待那些努力为你遮风挡雨架桥铺路的人。” 　　夏小满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在酒水的合影里看着自己迷茫的脸，半晌才轻轻道：“我不知道……” 　　“别问我。”陆若宁直接打断她，“我不是什么人生导师，也不想多说教。但是吧，我觉得，至少不该是一个不如意就离家出走，一点小误会就对自己的亲人不闻不问。” 　　……其实还不是说了？ 　　夏小满这么想着，回忆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事情，不由自嘲地笑了声，道：“其实……陆大哥你一直讨厌我吧？” 　　“算不上讨厌。”陆若宁坦然道，“但若是我亲妹子，我只怕早就抓过来打屁股了！偏偏顾家人宠得你无法无天。” 　　夏小满抿了抿嘴，低下头来，轻轻道：“抱歉。” 　　“不过……你这次回来，倒真是长大了。”陆若宁笑了笑，道，“我真是很好奇，你这几年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小满缓缓抿了口酒，轻轻道：“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亲友帮衬……我除了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你觉得能做什么？” 　　陆若宁收起了唇角那抹时刻都在的笑意，沉默了很久，末了伸手将小满拉过去，紧紧抱住。 　　小满也没有抗拒，伏在他怀里，轻轻说了声“谢谢。” 　　我被守尸了。 　　最近光明之剑的士气有点低落。 　　那是当然的，斯卡蒂的城战那样结束，之后苍穹神剑又压着不让大家寻仇，再然后会长亲自跑去向搅了本会城战的人道歉，结果还被人当空气一样无视了。公会里几乎人人都憋着一口气。 　　苍穹神剑本人当然也有气，但他更明白这气若是不忍下来会有什么后果。虽然说顾大小姐这次回来，似乎是和当年有些不大一样，但他还是不想拿自己几年经营出来的局面去赌。 　　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个游戏，要提升士气，有的是别的办法。 　　比如说，抢先打通一个北方的副本，又或者给工会各分队的主力们都搞一套新装备。 　　真正把大把精力花在游戏里的人，其实都很容易满足。 　　光明之剑正在打的这个副本叫“撼天之塔”，是个上限五十人的大副本。没有任务攻略，没有BOSS资料，更没有任何经验，他们打得非常辛苦。但是，虽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团灭，在连续打了几个晚上之后，也终于打到了撼天塔上层。据他们昨天下线前的作战会议分析，应该再打两层小怪，上个平台，就应该能看到最后的大BOSS了。 　　没有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打完。 　　届时光明之剑就是诸神里第一个打通北境副本的公会，士气自然会跟着上来。也许人数也还会有所发展也不一定。 　　所以参加这个副本战斗的光明之剑会员，都忍不住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苍穹神剑也不例外，甚至还没进本，就开始跟旁边的人讨论起打法和掉落物品的分配来。 　　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副本外面一片空地里，各自整理装备，做些准备工作，一边聊天，一边等人到齐。 　　连死了三天，大家都很清楚这个副本的难度，少一两个人，可能就根本打不过去。 　　但已经超过集合时间差不多半小时了，还有些人没来，苍穹神剑就不由得皱起眉来，清点了一下人数，问：“多拉呆梦那队人呢？”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左右看看，没人回话。 　　苍穹神剑在公会频道里问了声，一时也没有人回复。 　　过了半晌，旁边犹大之吻才轻轻道：“那个……之前他们说在附近看到羽月了。所以多拉呆梦就带着人去……” 　　“去送死吗？”苍穹神剑忍不住骂了声，直接在公会频道里叫多拉呆梦那组人回来。但依然没有人回，也不知是在战斗中空不出手来打字，还是已经死了不敢冒头。 　　多拉呆梦就是最开始发现斯卡蒂城的人。差不多也是最想攻占这座城的人，所以之前的城战失败，他比一般人更为窝火，一直就想什么时候能报复回来。但苍穹神剑不让他们找雪诺和天生小红手的麻烦，圆桌又解散了，不可能去反抢圆桌的城。所以他这口气一直找不到地方出。 　　今天好不容易听说在附近看到了羽月，还是单独一个人，他就直接带着人找去了。 　　毕竟苍穹神剑可没说不能找羽月的麻烦，而且大家都知道，羽月虽然似乎跟圆桌没什么关系，但当天雪诺根本就是她放进城的。 　　多拉呆梦本想趁大家还没到齐，速战速决杀了羽月，然后再赶回来打副本。 　　虽然他们都知道羽月是个高手，但他们去了一组五个人。能跟着会长来开荒北境大副本的，当然都是光明之剑的好手，等级，装备，操作都算是能在英雄榜上排上号的。而且双拳难敌四手，羽月再厉害，也架不住他们人多，何况她还是个猎人。 　　多拉呆梦觉得，城战那天羽月的威风，大半是因为占了地利，站在城头向下放箭，当然比平常容易，何况下面的人也打不到她。他也不是没有跟高端猎人较量过，猎人箭再快，被近身也只有挨打的份。 　　他这队本来就是四个近战加一个奶妈，只要四人冲上去把羽月往中间一围就往死里打，还怕她能翻得了天？ 　　所以多拉呆梦只跟平常关系不错的犹大之吻说了一声，也没跟会长打招呼，自作主张就去了。 　　结果去了才发现，羽月不是一个人。 　　上次城战里大出风头的那个雪诺也在。依然只是六十级的游侠和羽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多拉呆梦本来还真呆了一下，犹豫着是不是要冲上去打。 　　虽然说他们有备而来，多个六十级的游侠，也应该不会拿不下，但这个游侠会长说过不能动，如果打了……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但他还没做好决定，队里一个战士直接就按一开始说好的先发制人战术，一个冲锋就直接砍掉了羽月小八百血。 　　……算了，打就打吧。反正本来他们今天就是冲羽月来的，大不了回去就跟会长解释说雪诺那小子是自己不小心卷进来的。 　　会长是说让大家不要找他麻烦，但可没说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多拉呆梦一挥手，几个人一拥而上。 　　虽然多拉呆梦曾经看过好几遍上次城战的录像，也很仔细地分析了羽月的优势和缺陷，来的路上很详细地制定了作战方案，但是，在战斗真正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这边所有的准备都是白费。 　　光是羽月那头熔岩巨犬，就让他们大为头疼。雪诺那有如鬼魅一样灵活阴狠的动作不用说，羽月本人竟然也身手敏捷，趁着多拉呆梦躲避熔岩犬喷出的岩浆时，身形有如泥鳅般一滑，已从包围圈中闪出。一个翻身跳开几步，开弓就是一片箭雨射过来。 　　而这个时候，雪诺已像上次一样，溜出去把治疗杀了，然后回身配合着熔岩犬和羽月向四人发动攻击。等级差太多，他的攻击对这些八十多级血厚防高的近战来说几乎不痛不痒，真正麻烦的还是羽月的箭。 　　于是多拉呆梦喊了声，“不要管狗和游侠，追过去杀猎人。”一面拚着让雪诺砍了一剑，从战团里脱出，冲向羽月。但刚冲到跟前，就直接被冻成了冰块。 　　羽月甚至还来得及在射箭的间隙里在自己身前放下了冰冻陷阱。连看也没多看一眼被冻成冰的多拉呆梦，羽月连发三箭射向跟在多拉呆梦后面跑过来的两名战士一只变熊的德鲁伊。 　　血少的德鲁伊直接被这一箭射死，跑在后面的一个战士血量见了红，正要喝药，被熔岩犬扑上来一脚就踩死了。 　　剩下一个自然也没躲过后面雪诺砍上来的剑和羽月补的一箭。 　　至于在半分钟后解冻的多拉呆梦，羽月连一支箭也懒得浪费，收起了弓，指挥着熔岩犬冲上去。 　　岩浆喷吐，践踏，撕咬。 　　结束！ 　　而在多拉呆梦他们一路骂骂咧咧地跑尸回来里，居然发现羽月和雪诺并没有走。这两人甚至将他们的尸体搬到一起，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自己继续站在旁边聊天，只让那只熔岩犬围着五具尸体来回转圈巡逻，摆明了就是要守尸。 　　在诸神里，玩家死了跑尸复活的时候，都只有三分之一的血。若是这个时候被人攻击，基本都会直接再躺回去。像这种等在玩家的尸体旁边，等着他复活再杀的行为，就叫守尸。 　　几个光明之剑的人看到这种情况，自然也没谁敢过去复活。 　　就算他们能约好了同一秒复活，也肯定架不住羽月一个箭雨，刚刚的情况，大家都还心有余悸，一时间连话也没人说。 　　而雪诺看到这几条“鬼魂”飘过来，竟然还转过来向他们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比了个中指。 　　苍穹神剑第一次在公会频道里发话，多拉呆梦他们正陷在战局里空不出手。第二次说话，便是现在这种情况。 　　多拉呆梦违反公会纪律，擅自带着人出来杀人，结果没杀了，反而落到这步田地，他一时间怎么敢回话？ 　　正犹豫间，又看到苍穹神剑在公会频道说：“不管什么情况，马上给我回来。先把这个本打通了，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多拉呆梦这才手指发颤地打了一行字去：“我们……被守尸了。” 　　这次反轮到苍穹神剑没回话，倒是犹大之吻问了句：“对方有多少人？” 　　“两个。上次城战时那个游侠也在……” 　　苍穹神剑本来还一直压着火，想先打完本再说，看到这句话，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就爆了句粗口。 　　妈的他这么辛苦忍气吞声就是不想得罪顾大小姐，就是不想以后光明之剑走不下去，本来他以为顾大小姐解散了圆桌应该算是已经不在意了，所以上次才试图打个招呼道个歉看有没有提升一下友好度的可能，结果手下人竟然又去招惹了大小姐身边的人。 　　本来只是去杀羽月，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雪诺那是谁？ 　　就算上次城战之前的时候，大家还没听过这个名字，城战之后难道还不知道？ 　　诸神官网的资料库都能随便查到他的基本信息。 　　雪诺，人类，游侠，60级，单手剑专精……最重要的是——配偶：桑切斯。 　　配偶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他小心翼翼想和顾大小姐修好，结果他的手下带人去杀人家的老公！ 　　想到这一点，苍穹神剑就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一向虽然豪爽但并不粗俗的会长一连骂了两句粗话，周围的人一片寂静，尤其是知道顾大小姐的底细以及她跟雪诺的关系的人，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出。 　　苍穹神剑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了情绪，在公会频道里说：“算了，先去墓地复活回来。别的事以后再说。” 　　多拉呆梦应了声，没过多久，就看到他们五个人顶着“虚弱”的图标过来了。多拉呆梦一脸后悔地跟苍穹神剑道歉。 　　苍穹神剑压着一肚子火，挥了挥手，让他们去休息，然后宣布等十五分钟他们的虚弱状态解除之后就下本。 　　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个副本打通。 　　有什么不好？ 　　夏小满是在第二天早上才接到顾白露的电话的。 　　她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过要外宿，更不用说带换洗衣服了。所以阿椿给她找了件和服，刚刚穿好，阿椿正低头帮她系腰带的时候，陆若宁就进来了。 　　陆若宁扫了她一眼，先笑了笑，把手机从自己耳边移到夏小满耳畔，“顾大少爷。” 　　其实他还未说完，小满已先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小满。” 　　夏小满应了声：“大哥。” 　　“怎么样？在那边还好么？”顾白露的声音带了点笑，但是听得出来勉强得很。 　　夏小满垂下眼来，轻轻道：“大哥……原本就有这样的安排么？” 　　“不，是若宁那小子自作主张……”顾白露像是有点无奈，顿了一下才道，“但后来我觉得，也许这样也不错，就没有阻止。” 　　夏小满抿了抿唇没说话。 　　大哥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住，倒是很放心陆若宁悄悄把她带走藏起来嘛。也不知是相信陆若宁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是根本有意顺水推舟。 　　这样想着，她心里不由有些酸涩。 　　说到底……自己其实还是个麻烦的包袱吧？ 　　顾白露静了下，轻轻问：“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夏小满笑起来，道，“阿椿姐在帮我穿和服，一时没顾得上说话。” 　　“嗯。那就好。”顾白露在那边也笑了笑，又随口说了几句安心在这里住几天，好好放松地玩玩之类的话，便让她将电话还给陆若宁。 　　夏小满笑着应了声，把手机递给旁边的陆若宁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阿椿帮她系好了腰带，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一笑嘛，这可是我少女时期最喜欢的和服哟，绷着脸穿它就太可惜了。” 　　那是套粉色的小振袖，颜色由浅至深地渐变过度，下摆绣着雅致的流云纹和樱花图案，看起来高贵清雅。但穿在娇小的夏小满身上，显然有点太长了，袖子垂下来遮住了手，只露出小小一截指尖，下摆也拖到了地上。小满的头发不够长，结不了髻，只在鬓边插了一支粉色的樱花发夹，说不出的俏皮爱娇。 　　陆若宁挂了电话再看过来，阿椿便笑道：“你看，果然这样的衣服还是要小姑娘来穿，漂亮得就像个女儿节娃娃一样。” 　　陆若宁点了点头，半晌没说话。 　　阿椿在他胳膊上推了一把，“怎么？看呆了么？” 　　陆若宁笑道：“我只是在想，阿椿你当年穿着这个去看烟花的时候，是不是迷死了一片人？” 　　“你这张嘴才是，不知迷死了多少女人吧。”阿椿娇笑着，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拧他的嘴。 　　陆若宁却刚好侧过身子，似乎只是要收好手机，却刚好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阿椿的手。 　　阿椿微微一怔，却也没恼，只依然向夏小满笑道：“这里风景很不错，一会让陆少爷陪你四处看看去。” 　　夏小满点头应了声，阿椿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出去了。 　　陆若宁笑了笑，向小满伸出手：“出去走走？” 　　这里的确很漂亮。 　　蓝天白云，青山碧水。草木葱葱，溪流潺潺。 　　但夏小满心情不算很好，其实并没有多少看风景的心思，连陆若宁这一路上话也不多。 　　夏小满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陆若宁耸了耸肩：“要整天逗人开心多累啊，我也要放个假嘛。” 　　夏小满无言地咧嘴一笑。 　　“走得累么？”陆若宁指指前面从树木的间隙里露出一角飞檐的亭子，“去坐会？” 　　夏小满点了点头。 　　这身和服漂亮是漂亮，但是只能小碎步的走路的确比平常累得多，何况她体力本来就不怎么样。 　　到那亭子要穿过一条小溪，溪流不宽，也没有架桥，只有几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供人通行。 　　夏小满穿着木屐和服，当然并不方便，她弯下腰，正想脱下木屐提起下摆过去，陆若宁已笑着伸过手，“我抱你过去。” 　　夏小满开始还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坦然了。昨天都一起泡过温泉，这又有什么好扭捏的？ 　　陆若宁伸手将夏小满拦腰抱起来，几步就跨过了小溪，但却并没有直接放下她，而是一直将她抱进了亭子里。 　　夏小满扶着他的肩，皱眉叫了声：“陆大哥。” 　　“小满你好轻。怎么顾白露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都没把你喂出点膘来？” 　　“喂，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猪。”夏小满嘟着嘴，伸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刚刚还说今天要放假，立刻就胡说八道起来。” 　　陆若宁也没躲，只装模作样夸张地叫痛，等小满松了手，才笑道：“必须逗人开心，和我想逗人开心，是两回事嘛。” 　　夏小满白了他一眼，“你这算逗人开心么？分明是嘴欠讨打吧？” 　　陆若宁将她放在亭中的石椅上，自己在旁边坐下来，啧了啧嘴，“哎呀，现如今是什么世道，居然连句实话也不能说了。何况我那不是在夸你苗条么？” 　　夏小满有点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夸人的？” 　　“有什么不好呢？” 　　陆若宁应了句并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伸过手来，将夏小满鬓边稍有些松落的樱花发夹重新夹好，顺手轻轻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指尖轻轻滑过她耳后的肌肤。 　　很细微的动作，但是配上他的声音眼神，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就暧昧起来。 　　夏小满轻咳了一声，扭头去看亭外的景色。 　　陆若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退开了一点，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闭了眼。 　　很久都没有听到他说话，夏小满才缓缓回过头来看着他。 　　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半边脸上还有淤青的痕迹，衬着另一半的白净英俊……看起来有些滑稽。 　　虽然他自己刚刚开玩笑也有自己的工作就是逗人开心的意思，但是他到底是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人，现在夏小满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 　　如果真的必须要离开大哥，又不可能独自生活，也许这个人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吧？ 　　有才有貌，风趣乐观，有胆识有担当，论身份现在也是堂堂正正的陆家长孙，有什么不好呢？ 　　所以……其实大哥也算是乐见其成吧？ 　　这样想着，早上那丝莫名其妙的酸涩突然又浮了上来。夏小满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到底在不满什么？ 　　这时她以为已经睡着的陆若宁却又睁开了眼，也跟着长长叹了一声，“我在想，若是能这样呆一辈子也好……” 　　夏小满没说话。 　　“但总还是要回去的。”陆若宁轻轻接了下去，“呐，小满，回去之后……要不要试试，真的和我在一起？”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慢，但是并没有平日戏谑的笑容，一双眼乌黑明亮，柔如春水。 　　又见小菊花。 　　山居岁月虽然清静悠闲，但是对于习惯了现代的都市喧嚣和电子娱乐的年轻人来说，最开始的新鲜感一过，未免有些无聊。 　　夏小满现在也算是耐得住寂寞的。 　　她和陆若宁从外面回来，吃过中饭便呆在自己房间里，睡了一会，起来看看电视发发呆，一直安安静静的。 　　结果倒是陆若宁觉得看不过去，笑道：“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玩游戏。我房间有诸神的游戏舱。” 　　“诶？”夏小满怔了一下。 　　“怎么？不信还是不想玩？”陆若宁挑起一边的眉来，笑得就像只正要诱拐无知少女的猥琐大叔。 　　上午在山凉亭问的话，夏小满并没有直接回复，他也没急着追问。 　　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来的。 　　所以他说就说了，依然一派坦然。 　　夏小满半晌才笑了笑，点了点头，去了陆若宁的房间。 　　虽然说陆若宁是这里的老板，但房间似乎也跟普通客房没多大区别。不过也就是几叠的空间，后面的纸门外有一个小平台，连装潢也跟旁边的房间一样，只怕唯的区别就是靠墙放着的游戏舱了。 　　夏小满有些搞不明白这个人，他分明时时都在追求享受，但是却又完全处处都可以随遇而安的样子。 　　小满去上游戏，陆若宁就坐在旁边的矮桌旁用手提电脑办公。 　　在等待连接的时候，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若宁盘腿坐在桌旁，微微歪着头，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慢悠悠敲着键盘。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却很专注，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小满这边的动静。 　　小满这时才放松下来，轻轻舒了口气。 　　上线之后，夏小满照例先打开好友栏看了一眼，第一眼就看到雪诺的名字是亮的。 　　小满怔了一下，迟疑了好一会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万一他再一次提起离婚的事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洒脱干脆点答应下来？ 　　但是她站在那里呆了好一会，也没见雪诺有动静。他在她之前上线，她上来的时候系统应该会有提示，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问她在哪里，更没有过来找她。 　　小满心头一时有点空落落的，叹了口气，把好友栏关了，翻出任务日志来，准备继续去做任务升级。 　　结果刚走到城门，就看到天生小红手和很久没见的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一起走进来。 　　虽然小满跟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也只见过两面，但这位女战士不管是ID还是迷路的本事，都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所以她反而是先看到了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然后才听到天生小红手那声招呼。 　　天生小红手热络地迎上来，打完招呼就问：“大小姐。早些时候你怎么没上来啊？” 　　“怎么了？我错过了什么事吗？”夏小满笑了笑，反问。 　　“可不是嘛。”天生小红手说起八卦就开始眉飞色舞，“羽月大姐满级了。拿了第一个满九十级的成就。” 　　“吓？！真的么？好厉害。”夏小满一惊，乍着舌赞叹了声。 　　新版上线这么久，这时候才出现第一个满级，已经并不算快。 　　其实单说打怪练级，羽月并不算最狂热的那一种玩家。 　　但是因为新版强调的是“未知”和“探索”，所有的任务都需要自己去发现。诸神的经验系统本来就偏向任务和剧情，杀只怪不过几百上千经验，但一个任务却可能会有几万甚至十几万。所以，在这种一切都隐藏起来的背景下，平常玩惯了快餐网游不习惯动脑的人，自然就比不上羽月这种本来就因为爱做成就，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都愿意尝试的人。 　　天生小红手点点头：“就不愧是羽月大姐。昨天她还没满级的时候，光明之剑有几个人去找她麻烦，被她和雪诺打得连尸体都不敢回来捡。实在大快人心。” 　　夏小满听到雪诺的名字，下意识又怔了一下，并没有回话。 　　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在一旁道：“不过，光明之剑也不错了，昨天打通了新版第一个副本，还是五十人的大本。” 　　“那又怎么样？他们也不过就是仗着人多而已。”天生小红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也跟着哼了一声，“人数本来就是衡量公会实力的条件之一。而且当然是公会有实力，才能吸引更多人入会。” 　　“你这说法本身就矛盾得很。” 　　夏小满再次打开好友栏，发了密信给羽月说了恭喜，然后看了一眼依然是亮着的雪诺的名字，抿了抿唇，手指点在上面好一会，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她回过神来时，听到天生小红手和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还在争论，不由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起了？” 　　天生小红手脸色变了变，没有直接开口回答。 　　夏小满追问了两句，他才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做任务的时候被人抢怪，一言不和打起来。对方叫了好几个人来帮忙，他寡不敌众，结果就被刚好在找人问路的小菊花救了。作为报答，天生小红手就一路领着她去了奥丁，又领回斯卡蒂。 　　“什么？”夏小满又吓了一跳，“你还没找到奥丁吗？” 　　“谁说的，这是我跟你们上次见面后第二次去奥丁了。”小菊花同学对自己的迷路属性已经丝毫不以为耻了。 　　夏小满有点无言，“那你去奥丁做什么？” 　　“学技能啊。” 　　在诸神里，每个职业的技能都是固定的，平常用再多次，也只会提升该技能的熟练程度，并不会发展出新的技能。想掌握新技能，就只能每过10级去找相对职业的训练师学习。 　　而这些训练师并不是每个城市都会有。除了首都奥丁聚集了所有职业的训练师之外，每个城都只有一两种职业的训练师，像霍尔德尔那种地方，甚至就干脆一个也没有。所以，其实大家学技能，一般来说最方便还是去奥丁。训练师集中，交通又便利。 　　夏小满想起上次看到小菊花的时候，她刚好六十级，问路去奥丁，应该也是为了学技能。 　　但…… 　　夏小满再一次看了看小菊花的等级，确定她的确已经七十六级了。 　　如果她这次也是从七十级就开始往奥丁去的话……这得绕诸神世界走多少个圈子啊？ 　　发现新副本！ 　　夏小满和天生小红手一起出城去做任务，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左右没什么别的事，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稍晚一些时候，小宁宁也上线了。 　　夏小满有些意外，忍不住从游戏里切出来，探出头去看陆若宁，“你忙完了？” 　　“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陆若宁这么回答。 　　他依然坐在桌旁，戴着一个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赛车头盔一样的游戏头盔。 　　诸神这个游戏，有两种接入方式，一种是小满现在在用的游戏舱，电脑是内置的，专为游戏设计，躺椅的高度和角度都能调节，高端舒适。另一种就是陆若宁戴着的头盔了，需要外接电脑，但胜在便宜方便。 　　见夏小满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头盔，陆若宁笑了笑，道：“以前没见过诸神的游戏头盔？” 　　“嗯。”夏小满点了点头。她在顾家的时候，游戏是诸神公司送的，当然不可能给她什么廉价的头盔。后来在外面就根本没空玩，再回来是顾白露装的游戏，自然也绝对是以舒服为第一前提。本来嘛，顾家最不差的就是钱了。 　　夏小满顿了一下，又问：“在游戏里的感觉会不一样么？” 　　“不会。”陆若宁道，“偶尔会受网速影响，但是基本不会有太大差别。只是戴久了会觉得头很重，脖子会酸。” 　　“这样么？” 　　“怎么？要跟我换么？” 　　“……算了。”夏小满吐吐舌头，缩回游戏舱里。 　　好奇归好奇，但要拿白面馒头去换粗糠窝头，她才不干。 　　夏小满切回游戏，陆若宁已经到了他们身边，旁边还跟着只金斑猎豹。 　　夏小满又怔了怔，问：“咦，陆大哥你带了宠物？” 　　“什么宠物？真是失礼啊。”猎豹这么说着，就地一滚，突然就变成了个娇俏可爱的精灵少女。个子不高，匀称苗条，她伸手理了理青墨色的短发，一双碧青的眼斜过来，似嗔似喜，“你没见过变黄猫的德鲁伊么？” 　　夏小满点了点头，她以往见过的德鲁伊，似乎还真是要么是变棕灰色大熊，要么就是方便潜行突袭的黑豹，还真没见过这种金斑猎豹。 　　“是上个版本新出来的变形啦。大小姐几年不玩，没见过也很正常。”天生小红手这么说着，凑过来热情地向德鲁伊少女做自我介绍。 　　“主要是这个变形花费又多，但实际用处又不大，不如熊能T，攻击又不及黑豹，所以很少有人去学而已。”虽然是在向小满解释，但陆若宁却一直带着丝很甜蜜的笑容看着忙于向美人献殷勤的天生小红手。 　　“黑豹虽然也很漂亮，但不战斗的时候，哪有这个华丽耀眼？”叫蓝鸦的德鲁伊少女听到陆若宁的话回过头来抗议，“不要说黄猫没用啦，我觉得很可爱呀。” 　　天生小红手连忙跟着附合：“没错。黄猫真是太可爱了。尤其是可爱的女生来变，真是可爱的一万次方。” 　　……这马屁拍得真是太明显了。 　　夏小满不由无言地咧了一下嘴。 　　小宁宁却笑起来，轻咳了一声，道：“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他伸手一指德鲁伊少女，“我学弟小乌鸦。” 　　“这个昵称也很可爱呢。”天生小红手立刻就接了话，但是接完就自己顿下来，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小宁宁。“学……学……学……” 　　他“学”了半天，也没能把后面那个字说出口。 　　于是陆若宁便帮他补充了一下，并加重了口气。“学弟！” 　　天生小红手在那一瞬间石化了。 　　蓝鸦还很单纯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天生小红手很愤慨，“既然是男人，用什么女号！” 　　“因为女号比较可爱啊。”蓝鸦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不行吗？” 　　天生小红手一脸欲哭无泪。“为什么每个我想搭讪的漂亮姑娘都是人妖？” 　　小菊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递过一根黄瓜，安慰道：“下次找个男的吧。” 　　有小宁宁和蓝鸦帮忙，他们的任务做得很快，没过多久手上的任务链就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都得去一个叫苦痛深渊的副本里完成。 　　这个副本是七十到七十五的五人副本。 　　小宁宁看了一眼小满手里的任务，笑道：“那就去呗。反正小桑桑你也应该准备些七十级的装备了。” 　　于是小满和小红手小菊花加小宁宁和小乌鸦，刚好五个人，买好补给和施法材料就直接往副本里去了。 　　这次副本自然打得毫无悬念。 　　小宁宁和小乌鸦都是八十多级的号，小菊花也已经七十六了，夏小满和天生小红手等级差点，但其实基本上也轮不到他们出手了。 　　小宁宁的冰箭和暴风雪不用说，小乌鸦看着娇俏可爱，变了熊之后，攻击力也实在不容小觑，就算是小菊花，也打得有声有色。 　　毕竟诸神里大部分玩家的等级都是老老实实做任务升上来的，但基本上都找不到任务NPC的小菊花，那可是实打实靠在迷路过程中的实战累积的经验长到七十六级的。 　　所以，只要在队友的视野之内，小菊花同学还是可以称得上强而有力的可靠战友的。 　　所以整个副本，夏小满只负责在后面捡东西，而天生小红手……甚至只负责“离尸体远一点”。 　　这个副本不长，他们又是碾压队，打完并做完所有的任务，也没有花到一小时。 　　大家清理完战场，正要回去交任务时，天生小红手便看到小菊花走向了跟大家完全相反的地方。 　　……这个人，还真是一眼没看到就会走错。 　　“菊花你去哪里？”天生小红手连忙一边叫着，一边追上去准备带她回来。 　　“咦？不是这边吗？”小菊花正站在一个门口，听到天生小红手叫便停在那里，一只脚已经跨到了门那边。 　　那是个很隐蔽的角落，门的颜色跟旁边的石壁颜色相差无几，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所以天生小红手也停下来，看着那门怔了一下，疑惑地问：“这里什么时候有个门的？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有吗？” 　　小菊花摇了摇头，很坦然道：“我不知道啊。” 　　……也没人指望一个路痴会记得哪里有个门。 　　天生小红手转头看向小宁宁：“苦痛深渊我以前来得少，打完BOSS之后，这里会开一个门吗？” 　　小宁宁看向这边，也皱了一下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有吧？我可不记得有这回事。” 　　“没有哦。”蓝鸦很肯定地点下头，“我们以前打完，不是都原路返回的么？” 　　“对啊。那什么会……” 　　天生小红手话没落音，耳边已响起悦耳的系统提示铃声。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发现新副本‘沉睡者之巢’。” 　　怪人大集合！ 　　“沉睡者之巢，建议等级78-82，副本上限十人。” 　　跟在小菊花后面进入那个小门之后，大家都收到了这样的提示。 　　但这也就是新副本所有的信息了。 　　所以几个人也没有直接往里走，而是坐在门口商量了一下。 　　这是他们自己发现的新副本，打肯定是要打，但问题是他们人不够，等级也不太够。 　　小宁宁八十五，蓝鸦八十六，这两个倒没什么好说的。小菊花只差两级，也还勉强。但夏小满才六十三，天生小红手更是刚刚才到五十，在这种情况进去打，就肯定只有这样死和那样死吧。 　　其实依小满本来的意思，随便去组队频道叫人就好了。这跟上次去龙骨不一样，新副本肯定很多人愿意来打。 　　但小宁宁却不同意，说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也许会嫌小满他们等级低，就算能打过去，只怕也会多费很多口舌。 　　天生小红手居然也难得地跟小宁宁意见统一了，点头附和道：“眼下北境的地图应该探索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抢副本成就。组野队风险太大了，要是碰上那种靠不住的，也许半路甩下我们自己再去组团来打也不一定。我们发现的本，没道理让人家拨了头筹吧？” 　　小满想想也是，虽然队可以由他们来开，别人也不能踢了他们，但如果有人先进来找到了地方，再退队出去，重新再组队过来，他们也阻止不了。 　　副本里的队伍互相也不能干涉，要拿成就也就看哪队的进度快而已。 　　夏小满这边等级相差悬殊，问题人物又多，怎么可能抢得过人家？ 　　所以后来便决定各自叫叫熟人看谁有空，要不要过来打。 　　夏小满打开自己的好友栏，她的好友名单本来就不长，眼下除了在身边的这几个人，在线上的就只有羽月和雪诺。 　　小满犹豫了一下，给雪诺发了封密信，说他们发现了一个新副本，问雪诺要不要过来打。 　　雪诺很快就回了信，说自己有事，不过来了，让他们自己玩。 　　小满看着那封信，心蓦然一沉。 　　那边天生小红手也皱了一下眉，道：“雪诺怎么回事啊？新副本都不来？” 　　夏小满没说话，心想，他果然还是不愿意见她吧？ 　　“之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做任务也不来。真不知在搞什么。”天生小红手又叨念了两句，抬眼看了看夏小满的神色，小声问，“大小姐，你们……吵架了么？” 　　“没有。”夏小满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没吵架，只是雪诺要离婚而已。 　　但这种事情，她也不想在这里说。 　　天生小红手又看了她几眼，没再追问下去。 　　几个人联系了一番，结果答应要来的也就只有羽月和一个叫林的牧师。 　　“今天又不是周未，可能晚上人会多一点。”蓝鸦说。 　　小宁宁翻着好友栏，瞥了他一眼，道：“小狼倒是在……叫他么？” 　　蓝鸦皱了一下眉，半晌才点了下头，“叫吧，不然人也太少了。反正看今天这队，也应该是我变熊T。应该没事的。” 　　小宁宁笑道：“那你去叫。” 　　蓝鸦去发密信，小宁宁才转头跟小满解释。“是小乌鸦的追求者哦。” 　　小满无言地轻咳了声，天生小红手就很愤慨，“你们这些死人妖到底骗了多少人？” 　　“我们很有公德心啦。你看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么？”小宁宁补充，“而且这个人吧，倒还真不是冲着漂亮MM来的。” 　　“诶？” 　　“他是个猫控。”蓝鸦这时已经发完了信，自己接了腔，“只有我变黄猫的时候，他才会乱发情啦。” 　　怪不得刚刚他说变熊不会有事。小满有点哭笑不得地皱起眉。“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游戏嘛，平常生活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在这里反而更放得开吧。” 　　“对啊，你看陆师兄平常的样子，也并不像个娘娘腔吧。” 　　……岂止不是？ 　　若是让他那些红粉知己们看到他在游戏里搂着别人的脖子挂在别人身上撒娇的样子，只怕眼珠子都会掉出来吧？ 　　夏小满想像着那样的情景，不由得笑起来。 　　想想也是，游戏里本来就应该形形□的人都有才对。远的不说，看看她这队伍。 　　一万年也摸不出好东西的贼，一眼没看见就能绕诸神世界迷路一圈的战士，随时随地卖萌的人妖法师，只追求华丽和可爱的人妖德鲁伊…… 　　这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不多时羽月就到了。 　　几个人又当面跟她说了恭喜。 　　羽月倒像是有点为难，道：“其实我也只是最近比较有空而已。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就应该缓一缓，不要这个成就也罢。” 　　“怎么了？” 　　小满他们问了才知道，原来羽月拿了第一个满级之后，就变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名人，今天一天，就不停有人给她发各种信息，有邀请她入会的，有问她练级经验的，有请教任务做法的，还有人冒冒失失跑来找她PK……总之不堪其扰不胜其烦。 　　羽月说完一摊手，向小宁宁道：“我总算明白，你之前为什么要删号了。每天这么多无聊人无聊事，怎么能安心体验游戏的乐趣？” 　　小宁宁眼神一变，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只希望小满没有听清，打着哈哈道：“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本来也是游戏的乐趣之一嘛。” 　　羽月摇摇头，“我可不想。” 　　小宁宁便凑过去，“羽月大姐，请问一下，‘饥饿的巨人’任务要到哪里找冰冷的熊肉？” 　　羽月直接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也来！” 　　夏小满看着他们打闹，笑了笑没说话。 　　“删号”这个词她不是没听到，而且这些天来大家在一起的情形，任谁也能看出来，小宁宁和羽月的交情远远不止只是一起做过任务那么简单。 　　只是……上次也好，这次也好，小宁宁都是很快就接了口，显然并不太想提之前的事。 　　既然他不想提，夏小满也就没有追问，几个人坐在那里随口聊着天，等人到齐。 　　蓝鸦的那位“追求者”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狼族半兽人，叫做“匪首黑爪狼”。 　　小满看着他那毛茸茸的硕大狼头，眼角有点抽，忍不住道：“既然你那么喜欢猫，为什么要选狼人呢？” 　　匪首黑爪狼转过头来，微微扇动着头上一对尖耳，“因为种族里没有猫人可以选啊。而且，你看，耳朵是尖的哦。” 　　……那又不是猫的特征。 　　而天生小红手注意的则是另外的事情，他看着狼人头上飘着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才问：“有没有人……把你当成怪打？” 　　匪首黑爪狼脸上刷地流下来两行宽泪。 　　“太多了！” 　　［番外］蒹葭 　　明知道小满不在，但下午到时候，顾白露还是惯性地按时下了班。 　　几个助理都很高兴。 　　虽然说手里的工作并没有少一点，但是比起对着一脸严肃的顾大少爷坐在办公室里加班，压力实在少太多了。 　　在这种私心来说，他们很希望顾大少爷能把这个习惯保持下去。 　　但是大家都明白，只怕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 　　毕竟他每天按时下班是为了什么，周围亲近的下属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最近有些对大少爷不利的流言，虽然说最近顾老爷子都不太管事了，但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一双子女在顾白露接手公司的时候传出这种丑闻。 　　那位小公主和大少爷的“同居”生活大概差不多要结束了吧？ 　　顾白露自然不知道助理们私下的想法，还是习惯性地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到家开了门，才突然觉得可笑。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顾白露从顾家搬出来住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主要是看这里清静，离公司也近。若没有应酬，他一般都是在公司吃晚饭，忙完手里的事情，回来睡觉而已。 　　这所房子对他的意义也就仅止于此了。 　　但是小满才回来一个多月，他竟然就有了和之前几年完全不一样的“惯性”。 　　按时下班，买菜，回家，做饭。 　　小满有时候会在客厅看电视等他，他一开门就迎上来，亲亲热热叫一声大哥。有时候在游戏，要等他做好饭去叫，才不情不愿出来。 　　就算回来第一眼看不到她，知道她在那里，他就很安心。 　　小满在的时候……这里才像一个家。 　　顾白露想，一盏温暖的灯，一个心爱的女人，这大概是很多人想追寻的幸福。 　　只不过……他这一个…… 　　——是妹妹。 　　把买回来的菜一样一样地放进冰箱，顾白露站在厨房里发了一会呆，末了随便给自己下了碗面。 　　三两口吃完了，收拾好，进了书房。 　　却没什么心思做事。 　　他知道不用担心小满。 　　若宁那小子从小就细心，很会照顾人，又懂得哄人开心。自己的妹妹在他身边，不会受一点委屈。 　　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她。 　　早上跟她讲过电话，听得出来她笑声里的言不由衷。 　　他甚至可以想象她那时的笑颜，眼睛会微微眯起来一点，嘴角上扬优美的弧度，就像那天在酒会现场面对记者。 　　完美，而虚伪。 　　她其实是生气了吧？不管是自作主张的若宁，还是默许这件事情发生的自己。 　　顾白露有些懊恼有些沮丧，却又无可奈何。 　　小满是他亲自去接回来的，但看着小满露出那样的笑容，他却觉得她已远在天边。 　　他宁愿她像对父亲那样，对自己冷言冷语。 　　又或者像那天一样，直接哭出来。 　　她的确是长大了，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收敛自己，学会了体谅别人……他知道小满那样乖巧听话是不想给他添更多麻烦，是想配合他们更好的解决事态，但心头却还是闷闷地痛。 　　是的……他曾经千万次的想，小满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但当她真的学会以成人的方式虚伪地应付与敷衍时，他却又宁愿她依然是那个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的小孩。 　　她不该那样的，尤其不该在他面前那样。 　　他们应该…… 　　应该…… 　　应该怎样？ 　　顾白露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和小满，到底应该怎么样？ 　　不，应该说，他对小满，到底应该以什么立场什么态度来看？ 　　是退一步扼杀掉自己不该有的禁忌情感，还是索性进一步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顾白露抬起眼来，小满已经到了他眼前。 　　一身洁白的睡裙，柔顺的黑发细细碎碎地垂在肩头，少女抿了抿唇，轻轻唤了声：“大哥。” 　　顾白露有些意外，连忙站起来，“小满？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了？” 　　小满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并不像以前那样抱紧他，只是轻轻倚在他身上，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角，低低道：“别赶我走……” 　　顾白露心头刀剜般一阵剧痛，伸手将小满搂进怀里抱紧，“傻丫头，说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大哥怎么会赶你走？” 　　少女没说话，抬起一双雾气氲氤的眸子来看着他，悽恻婉转，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那一瞬间，就像是中了蛊，勾了魂，顾白露低下头去，吻了妹妹的唇。 　　他亲吻过小满很多次，小时候会不时亲亲她的脸，就算大了，亲昵的时候，也会亲吻她的额头。 　　但这一次，是唇。 　　小满的唇柔软温暖，娇嫩如花。 　　浅尝过后，顾白露便不舍得放开。舌尖舔过她樱色的唇瓣，探进了她口中。 　　……这已经不是兄妹之间的亲昵了。 　　顾白露心知肚明，但唇舌间传来的甜蜜快感却早已让他的身体本能压住了理智。 　　小满并没有回应他，但是也没有反抗，只是闭了眼，微微蹙了眉，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顾白露坐回书桌前宽大舒适的真皮靠椅上，让小满坐在自己腿上，低下头与她耳鬓厮磨，一面呢喃着唤她的名字：“小满。” 　　怀里的少女颤颤地睁开眼，顾白露低头亲吻她的颈项，细细密密的轻吻间隙里，柔声哄道：“别怕……” 　　“大哥……” 　　似无助又似邀请，小满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微向后仰了头，却更方便了顾白露的动作。 　　“乖了。”他一路向下吻下去，右手已从小满的睡裙下摆滑进去，抚上了她光滑的背脊。 　　小满的睡衣下面并没有穿内衣。 　　这个发现直接在顾白露本来已经压抑不住的欲`火上浇了一桶油。 　　他的手顺势就向前抚上了小满柔软滑腻的绵乳。 　　“大哥……”小满的身体瑟缩了一下，轻轻又唤了一声。 　　“你真美。”顾白露赞叹着，继续温柔地爱抚着小满。他想要她，但是他也想她能和他一起享受这样的快慰。 　　“不要……大哥……别这样……”小满按住了他的手，发出泫然欲泣的声音。 　　但她的手软绵绵的，根本什么力气也没有，这样的抗拒实在完全没有力度。而她这样的求饶，只让听到的男人骨头一酥，恨不得直接就这样进入她，冲撞她，蹂躏她…… 　　身体早已绷得发痛，但顾白露依然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来亲吻她，柔声诱哄：“乖，让我爱你……” 　　小满的手轻易地被他拉开。 　　少女的身体柔软而娇弱，在他手下有如春天的花蕾般慢慢绽放出令人魂销色授的美好。 　　顾白露几乎在刚进入她的时候，便直接到了极乐的巅峰。 　　但他还未曾满足。 　　他渴望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次怎么够？ 　　小满伏在他身上，娇小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没再说话，只偶尔逸出细碎的呻吟。 　　她的呻吟和急促的呼吸，在顾白露听来就像是最烈的催情剂，动得愈加疯狂。 　　是的，他一定是疯了。 　　第二次在小满体内发泄之后，他依然舍不得退出，就那样保持着最亲密的姿态，抱着她，低下头亲吻她。 　　这才发现小满脸上冰凉一片。 　　小满不知什么时候已睁眼看着他，眼神无助而悲伤，无声地流下泪来。 　　这眼泪就像是一桶冰水对着顾白露当头浇下。 　　所有的欲望都在那一瞬间熄灭。 　　“小满……”他轻轻唤了一声，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得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小满依然没说话，依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慢慢消失了。就像是烟，就是像雾，缓缓自他怀中消散。 　　“小满！” 　　顾白露惊叫了一声，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然后才惊醒过来。 　　他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衣着整齐，书房的门也关得好好的。 　　刚刚只是一个梦。 　　顾白露怔在那里。 　　他竟然会梦到小满。 　　他竟然会梦到……对小满做了那种事情…… 　　顾白露起身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抬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顾白露你这卑鄙的禽兽！ 　　小满对他，那样全心全意地依赖着，自己却像头无耻的野兽，无时不刻不想将她拆吃入腹。 　　这样的情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满离家后自己彻夜不眠的想念？ 　　或是第一次看到陆家豪送小满回来在门口吻别时摔碎的花瓶？ 　　抑或她第一次舍弃了可爱童装穿上华丽礼服跟自己学跳第一支舞？ 　　还是更早？ 　　在她每一次拥抱自己，每一次呼唤自己时，就悄悄种下了这样的孽障，不经意间生了根，发了芽，枝须占满了他的血液骨髓。 　　拨不掉，烧不尽，见风而长，一发不可收拾。 　　顾白露叹了口气，一头栽进洗脸池的水里。 　　他到底……要怎么才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打不过去呢。 　　沉睡者之巢其实是一个很深的洞穴，但跟龙骨迷窟不一样，路线并不复杂，虽然有些曲折，但反正只有一条路。 　　这里的怪都是小满以前没怎么见过的，下半身像是蜥蜴，上半身则是人形。叫做觉醒的龙人。也并不算密集，一般就是每个通道门口一左一右两个龙人卫兵，洞室里会有一组，三至五个。然后就是两个龙人加一条小飞龙的巡逻。 　　但这些怪血厚防高，技能对玩家的伤害也很大，小满他们人数本来就不够，就算有几个人用等级差压着，也打得非常辛苦。尤其是负责治疗的林，后来大家索性把身上所有的绷带都给了在战斗上插不上手的天生小红手，让他在后方给林暂时顾不上的人打绷带。 　　饶是这样，也只能打一组就坐下来休息一会，慢慢向前推进。 　　第一个BOSS是个岩石巨人，小满这边才进门，各种状态尚末加好，它便直接叫着“我不能让你们通过这里”，一面冲过来，抬脚向大家踩下。 　　众人连忙各自散开躲避，但这一脚引起的震荡也已经让大家的血量有不同程度的减少，天生小红手的血量甚至直接就见了红。 　　而大家一散，林的治疗就跟不上了，接下来几秒钟的混乱之后，几个人便在墓地碰了头。 　　一排鬼魂左右看了看，彼此问：“刚刚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死的？” 　　“我看是小桑桑和小红手等级太低，所以老远被BOSS看到了。” 　　“嗯，那下次我们先站在门外，开打再进。” 　　“好。” 　　几个人一边跑去捡尸，一边商量着战术。 　　这次他们先都在门外恢复好，各种BUFF加好。小满和小红手留在原地，羽月先摸进去放了个陷阱，蓝鸦再冲进去吸引岩石巨人的仇恨，其它人再跟上去打。 　　于是这次……他们支持了足足三分钟才再次陆续在墓地现身。 　　羽月道：“这样不行，打不过去。” 　　小宁宁点了点头，“DPS不够强力，T也有点扛不住。” 　　“嗯。”蓝鸦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我仓库里还有两件T装，如果回去换上的话，大概能多个一万血左右。不过……”他叹了口气，“我看还是不够。” 　　“肯定不够。”匪首黑爪狼附和，“这BOSS普通攻击都能打我三四千，一两万血根本不够看。” 　　天生小红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抱歉，我等级太低拖累大家了。” 　　“说什么呢？”小满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这次打不过去以后再来打就是了，有什么拖不拖累的？” 　　小宁宁和小菊花也顺口安慰了他几句，正想要说去哪里再升几级，就听到羽月道：“晚上吧。” 　　小满抬眼看过去：“诶？” 　　羽月道：“反正现在也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不如大家先下去吃饭。晚上我去叫个强T来。” 　　“以我们现在的水准，只多一个人，只怕还是打不过吧？” 　　“打不打得过也要打了再说。大不了就是多死一次嘛。” 　　“也是。”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各自跑去捡了尸体，找地方下线。 　　吃饭的时候，陆若宁侧过头来看着夏小满，似乎欲言又止。 　　夏小满笑了笑，“陆大哥是想跟我说删号的事么？” 　　陆若宁也笑起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我自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若是反而先从别人口里听到，怕你会误会。” 　　“陆大哥之前的游戏人物……我见过？” 　　“岂止见过。”陆若宁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我以前练了个诗人，叫‘别人笑我太疯癫’。” 　　“什么？”夏小满虽然已经有了是认识的人的准备，但听到这个ID，还是惊得放下了筷子，抬起眼来看着他。 　　笑三少的大名她当然知道。 　　虽然笑三少是PK榜前三里最爽快地答应加入圆桌的人，几乎是找到他的人一说，他立刻就在入会邀请上签了字。但是进了公会，却并不像苍穹神剑那样爱出风头，也不曾向顾大小姐献过殷勤。甚至对参加公会活动也没什么热情，顶多就是守城的时候出现一下。 　　而小满当年只要把人笼络来就好，根本就没再去管，所以接触得其实也并不多。但今天听到陆若宁亲口承认，还是吓了一跳。 　　“陆大哥真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圆桌会长是我，为什么不说呢？” 　　“说了又怎么样？” 　　“说了就……”小满才说了几个字，自己便顿下来。的确也不怎么样，照她当年的行事作风，知不知道他是陆若宁，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身边从来就不缺人，多一个现实中认识的，又能怎么样？ 　　陆若宁扶了一下眼镜，给小满挟了一筷子菜，笑道：“生活中已经不能不仰顾家鼻息，游戏里想自在点做个无牵无挂的小人物也不行？” 　　小满听他说这句话，不由皱了一下眉。 　　突然明白他不想让羽月挑明自己之前的ID的心情。这种话，他自己当面说，和被人从旁边捅出来，感觉的确不一样。 　　小满垂了眼，轻咳了一声，又问：“那陆大哥当年为什么会答应加入圆桌呢？” 　　“当然是因为圆桌是诸神第一大公会。大树底下好乘凉啊。”陆若宁笑了笑，解释道，“你也听到羽月今天的抱怨了。我当年吧，不知深浅，一时好胜，搞得自己只要露了脸就被当珍兽一样围观挑战，每天收到无数公会邀请，只好索性捡个最大的来加。顶着圆桌的徽章，就清静得多啦。毕竟想找我麻烦，也得先掂量一下有没有和圆桌对抗的底气。”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很夸张，小满忍不住也笑了笑，道：“那后来为什么又删号了。” 　　“圆桌垮了嘛。”陆若宁一摊手。“于是又回到之前了。刚好又碰上小乌鸦，觉得做人妖也挺有趣的。所以就删喽。” 　　那样声名显赫的号，说删就删，也真像是陆若宁才做得出来。 　　他删号什么的，的确只是件小事。但如果以小满之前的性格，从别人口中知道，他在圆桌，却不跟她说明；他在圆桌，却坐视圆桌被苍穹神剑搞垮，的确难保会不会多心误会。 　　如今的小满也许不会在意，顾白露大抵也不会计较这个，但以陆若宁的立场，却不能不小心。毕竟就算只是个游戏，得罪的依然是顾家大小姐本人。 　　“看起来，我当年给你的印象真是很差，”夏小满又笑了笑，道：“其实陆大哥你在我面前不用那样拘谨。” 　　陆若宁剥了一只虾，沾了酱喂到她唇边，人也跟着凑过来，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放浪我倒也会，只怕大小姐你却不乐意。” 　　“陆若宁。”知道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但却完全拿他没办法，小满只能皱起眉来叫了声。 　　“嗯。”陆若宁随口应着声，手并没有拿开，“乖了，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若是你这几天没吃好喝好掉了肉，回去我还不得被大少爷剥层皮？” 　　小满有些哭笑不得，就着他的手吃了那只虾，然后才道：“那你这样取笑消遣我，就不怕大哥收拾你？” 　　“那不一样。兄弟把自己妹妹带出去玩没照顾好，和自己妹妹妹夫之间说些无伤大雅的情话，怎么能混为一谈？” 　　陆若宁推了一下眼镜，神色一本正经。 　　强力大神T。 　　晚饭时陆若宁的玩笑有点过火，夏小满有些羞恼，陆若宁叫她去游戏，她也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应该避开他一段时间。 　　但陆若宁似笑非笑看着她，她又觉得自己这样计较他一句玩笑，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而且游戏毕竟还是有吸引力的，这才再次去了陆若宁的房间。 　　她这一别扭，反而是最后一个上线的，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羽月带来的那个强T，倒是大家都认识。 　　他叫做圆月弯刀。 　　夏小满有些意外，“咦”了一声。 　　圆月弯刀倒是早在羽月叫他的时候，就知道今晚的队伍里有顾大小姐，上次见面并不太愉快，就算小满来得晚，他已经多了做心理建设的时间，但见到她本人，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末了也只勉强笑了笑，道：“你好。” 　　“好。”夏小满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她早已经不记得那天的事。苍穹神剑她都懒得计较，何况是圆月弯刀。事实上她看见圆月弯刀的确挺开心的。他已经八十九级，一身重铠金光闪闪，威风得就像天神下凡。 　　夏小满看到他就好像看到打通副本的希望，笑眯眯道：“这次有强力大神，一定可以顺利通关吧？” 　　“那是。”蓝鸦看起来似乎跟圆月弯刀也不算陌生，伸手在他的胸铠上当当地敲了两下，“刀哥这一身比起我一身皮甲可硬得多了。那个石巨人想踩他，估计也会硌到脚吧。” 　　天生小红手本来还担心夏小满会不会因为圆月弯刀和苍穹神剑的关系不高兴，见她这样，也就放下心来，跟着凑上去夸了几句。毕竟圆月弯刀怎么说都是他的偶像。 　　圆月弯刀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是轻咳了声，掻了掻头，道：“哪里。” 　　“谦虚个什么劲？”羽月笑了笑，“既然大家都到了，就准备下本？” 　　夏小满看了一圈，她，小红手，小菊花，小宁宁，小乌鸦，小狼人，羽月，林，加上被羽月叫来的圆月弯刀，只有九个人。 　　跟副本的上限人数还差一个。 　　夏小满下意识已打开了自己的好友栏。 　　雪诺的名字是亮的，他在线。 　　注意到夏小满在打量四周，天生小红手便过去轻轻道：“我叫过雪诺了，他说有事。” 　　夏小满本来悬在雪诺名字上的手指放了下来，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天生小红手，笑了笑，“走吧。” 　　这一次重新下“沉睡者之巢”，主T自然是圆月弯刀，而蓝鸦依然变成了一头棕色的大熊跟在旁边随时准备替补。主要攻击力量，还是羽月，小宁宁和匪首黑爪狼，以及在不迷路前提下的小菊花。 　　小满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治疗，当然，有空能帮着打打也好，但她的攻击力，在这种高出十级以上的副本里实在不好说什么。就算保护治疗，其实大抵也是照顾她面子的说法，毕竟如果真的有怪没拉住，冲治疗去了，小满大概也只能放个火墙，示警求援而已。 　　天生小红手就更不用说了，依然只是负责捡林顾不上的漏打个绷带，顺便……离尸体远点。 　　但是，也许真是有个强T就不一样，又或者是下午打过有了经验，他们这次要顺利得多。 　　很快就又到了岩石巨人的门口。 　　大家依然在门外休息，补BUFF，商量战术。 　　圆月弯刀问起上次大家在这里团灭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这BOSS的招式。 　　小宁宁道：“上次对付我们，它只出了三个大招，一个是践踏，集体伤害，一个是投掷石块，远程单体伤害。然后就是狂暴，自身攻击提升100％。不过这家伙的普通攻击也有点让人吃不消就是了。布衣职业挨不了两下。” 　　圆月弯刀微微皱了一下眉，羽月则一摊手，道：“这BOSS远近通吃，而且防御高得可怕，我用上穿甲箭也只有平常一半的伤害。” 　　圆月弯刀道：“物理伤害不太管用的话，那就只能近战拖住，法系用力打了吧。” 　　小宁宁苦笑了一声，“上次我们试过了，但是……” 　　队里的法系职业，只有他和夏小满，攻击力实在有点不足。 　　“试试。”圆月弯刀站起来，向林笑了笑，道，“我们的治疗不错，我尽量拖住，你慢点总能磨死。” 　　被大神这么一表扬，林不由微微红了一下脸，连忙跟着站起来，决心不管怎么样也得把大神的血加好。 　　T和奶都斗志满满，大家的情绪自然跟着也就上去了。招呼了一声，就冲进了岩石巨人BOSS的洞室。 　　圆月弯刀果然比蓝鸦硬得多。一上手就将岩石巨人牢牢拖在自己身边，让它背对着其它队友。又在它发动践踏的时候，把它从队友身边拉开。这样其它人分担到的伤害就少了很多，而林也只要专注地给圆月弯刀加血就好，治疗压力也轻松了很多。 　　小宁宁一边往BOSS头上轰冰箭，一边打趣蓝鸦道：“果然只看到BOSS的PP，就比看到你的熊PP有安全感得多。” 　　蓝鸦也不以为意，跳起来打断了岩石巨人的投掷石块，落下来的时候，索性就换了个位置，把棕熊肥硕的臀部冲着小宁宁，还得意地扭了两下。 　　小满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道：“你们两个死人妖少在这里拿肉麻当有趣了，专心点打啦。” 　　好在他们闹归闹，攻击并没有放松，手上的技能还是一轮一轮地轰上去。 　　这里没有小怪，BOSS又被圆月弯刀牢牢拖住，连小满也能空出手来，往BOSS身上扔火球。就算那些火球们只在BOSS身上留下很小一块黑斑，毕竟也是一分力量。 　　虽然物理攻击对BOSS的伤害很小，他们的法系攻击又严重不足，但是几轮下来，岩石巨人的血量还是见了底。 　　当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的时候，小满和天生小红手都忍不住欢呼出来。 　　打倒了下午让他们团灭了几次的BOSS，让他们信心倍增，一鼓作气就往后杀去。 　　又清了八九组小怪之后，他们见到了第二个BOSS。 　　这个BOSS是名红袍法师，对于他们这样大多数队员都是近战职业的队伍来说，显然比之前的岩石巨人好对付得多。甚至不用商量什么战术，一个圣骑一个熊德两名战士，再加上羽月的熔岩犬直接冲上去就把红袍法师围在中间一阵乱打。 　　红袍法师用了空间转移突了围，但是毕竟是系统程序控制的NPC，不像玩家那样能选择正确的目标。 　　如果他用了空间转移之后，是在林身边出现的话，只怕小满他们又逃不过一次团灭，但他偏偏出现在羽月身边。 　　精灵猎人微微一笑，趁他还没站稳就在他脚下放了个冰冻陷阱，红袍法师下一个咒语的吟唱还没来得及完成，就直接被冻成了冰块。 　　而等他的冰冻状态解除之后，面对的又是已经围上来的近战们。 　　这一战胜得毫无悬念。 　　大家瓜分了战利品，斗志更加高昂，又杀了几组小怪之后，终于到了洞窟的最底层，沉睡者圣殿。见到了这个副本最后的大BOSS。 　　那是一条正在沉睡的红色巨龙。 　　头上顶着鲜红的一排字“沉睡者斯坦利”。 　　射鼓槌就好。 　　沉睡者斯坦利伏在一个高台上，熟睡正酣。夏小满他们一行人走到跟前也没有任何动作。 　　看到前面的人都没动，后方已经准备就绪治疗法术都放在手边的林问了一声：“开？” 　　“怎么开？”已经跑到BOSS跟前的圆月弯刀皱起眉来，“我试过了，根本不能攻击它。” 　　“是吗？”蓝鸦蹦跳着也跑上高台试了下，“果然。要等它醒来么？” 　　“但它要怎么才会醒？” 　　天生小红手远远站在门口，问：“直接给它一拳呢？” 　　圆月弯刀没说话，倒是蓝鸦抬起熊掌拍了下去。 　　……几个近战都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但是沉睡者斯坦利依然在沉睡，连个身都没翻。 　　几人拿这条睡龙毫无办法，就开始七嘴八舌乱出主意。 　　“搔它痒痒试试看？” 　　“不如搔鼻孔。” 　　“在它耳边大叫几声？” 　　“一定有什么办法叫醒它吧？游戏里不可能有没办法打的BOSS啊。” 　　“我觉得应该是附近有什么机关，或者我们还有什么怪没有杀干净。” 　　“那不如大家先到附近找找看。” 　　大家商议好，便决定不管这个BOSS，先到附近搜寻一圈。 　　其实他们进来的时候，周围的小怪都已经被清光了，各自散开来找也没什么关系，但一来夏小满和天生小红手等级还是太低，再来，还有小菊花这种一脱离大家视线就不知会走去哪里的人，所以为了防止万一，他们还是分成了两组。 　　夏小满跟小宁宁、圆月弯刀和林一组，负责右边的区域。 　　路上小宁宁凑在夏小满身边，轻笑了声问：“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夏小满抬起眼来，怔了一下：“诶？什么？” 　　“看你一直都没说话啊。”他压低了声音，“还在介意晚饭时我说的话？” 　　“不，没有。”夏小满连忙否认。但话出口又觉得似乎反应过度了一点，轻咳了声，道，“我只是在想，斯坦利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斯坦利……”小宁宁想了想，道，“是很寻常的外国名字吧。好些名人呢，化学家，演员，导演，设计师我记得还有叫这个公司。” 　　“不，当然是在游戏里听过。”夏小满微微皱起眉来，“也许是哪个任务？” 　　前面圆月弯刀停了一下，转过头来道：“有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BOSS。” 　　“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觉得也许应该有个笛子之类的什么道具吧。” 　　小满他们正在讨论斯坦利这名字在哪里出现过，林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大家不由一齐怔了一下，转头看着这个一直有些腼腆的女牧师。 　　“我是说，叫醒那条龙的方法。”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林连忙解释。 　　“但……那已经是十分钟之前的话题了吧？”小满不由在想，这网络延时也延得太久了一点吧？ 　　林很坦然地回答：“唔，是这样没错，只是我刚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嘛。” 　　原来不是网络延时，只是……个人反应有点延时么？ 　　但她这样一岔，小满也就没有继续纠结在斯坦利这个名字上，开始专心地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又过了几分钟之后，他们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正在商量是不是应该把它搬回去的时候，羽月那边在队频发了消息来，说他们那边发现了一面大鼓，但是没办法敲。问这边怎么样。 　　于是小满便把这里的发现说了，天生小红手立刻就跃跃欲试地表示他可以过来开锁。 　　小满虽然对他的黑手十分顾忌，但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队伍里也只有这一个贼。只好叫他们先过来看看。 　　没一会羽月那边五个人便跑了过来，天生小红手没费什么功夫，就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两根鼓槌。 　　小满开心地一拍手，道：“哦，你们那边发现了鼓，这里正好是鼓槌。看起来，应该是要敲鼓叫醒这个BOSS的。” 　　天生小红手看起来却不像她那样乐观，道：“我们说鼓没办法敲，并不是说没有鼓槌，而是够不到。” 　　“什么够不到？” 　　“你过去看就知道了。” 　　于是一行人又折回了左边。 　　原来羽月和天生小红手他们发现的那面大鼓是吊在半空里的。 　　天生小红手站在鼓下面，无奈地一摊手，“我们刚刚试了好久，不管是跳起来，还是踩在队友肩上，都够不到。” 　　“我变猫都跳不上去。”蓝鸦补充。 　　“三个人叠起来呢？”小满问。 　　“至少得四个人吧？”圆月弯刀估量了一下高度，这么说。 　　天生小红手叹了口气，下了结论，“不行的。这鼓吊在中间，又没什么可以靠的东西，四个人想保持平衡都难，不用说敲鼓了。毕竟谁也没练过杂技。” 　　“其实也不算很高嘛。”小宁宁却依然一脸笑容，转头去问羽月，“应该在你的射程内吧？” 　　羽月点了点头，却有些不解，道：“但是箭射上去，会射穿鼓面吧。” 　　“谁让你射箭了？射鼓槌就好。”小宁宁把刚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鼓槌递过去，“来，试试。” 　　这鼓槌大概四五十公分长，比羽月寻常用的箭粗重了数倍不止。所以她根本没想过“射鼓槌”这种事。但现在小宁宁提起来，才觉得这样说不定真的可行，伸手接过鼓槌，拉弓瞄准，直接射向半空里的大鼓。 　　用她那轻巧的长弓发射粗重的鼓槌，准头和射程都大打折扣。但好在那面鼓的确不远，目标也够大，鼓槌还是重重落在鼓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剧响。 　　“很好，可以。”小宁宁连忙递过另一根，而蓝鸦则跳过去把正从空中掉下的那只鼓槌叼了回来。 　　羽月连射了三次，三声鼓响之后，终于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是谁？胆敢打扰我的午睡！” 　　“耶。”这边几个人忍不住爆出欢呼。 　　在回头去找BOSS的时候，小菊花很郁闷地叹了口气，“真不明白这游戏公司在想什么。打个BOSS搞这么多花样。这不折腾人吗？” 　　小满笑道：“这样才有趣嘛。” 　　天生小红手则直接取笑道：“你就恨不得连所有的路都只是笔直不带拐弯的吧。” 　　小菊花很严肃地点下头：“是的。” 　　大家都笑起来。 　　蓝鸦又问：“但这样说起来，若是想打通这个本，还必须要队里有贼和弓箭职业才行啊？” 　　“没贼开不了锁。我看弓箭倒未必。”小宁宁回答，“也许还可以试试直接把鼓槌往鼓上扔。” 　　“什么啊？那砸中的几率也太低了吧？” 　　“反正看起来只要砸中三下就行了嘛，多扔几次总能砸到。” 　　说话间，大家已经又来到了沉睡者斯坦利的房间。 　　高台上的红龙已经苏醒，金色的眸子冷冷看着这一行不速之客，直接喷出一团灼热的龙息。 　　你并不爱我。 　　虽然之前谁也没打过喷火的红龙，但是所有游戏里的所有BOSS的所有战术，说到底也都只有三句话。那就是：“坦克拉住。”“奶妈加住。”“其它人用力打死。” 　　秉承这一原则，夏小满他们在团灭过一次之后，终于打倒了沉睡者斯坦利。 　　打通新副本除了有副本成就之外，还有额外的丰厚经验、金钱以及荣誉奖励。小满和天生小红手甚至直接升了级。 　　而且斯坦利除了本身掉落的物品之外，在它沉睡的高台上，还有一箱子“红龙收藏的宝物”，就算是八十多级的几个人也各自分到了相当不错的东西，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感慨这趟来得超值，怪不得所有人都想抢新副本。甚至开始猜测光明之剑昨天打通的那个大副本，该有多少奖励。 　　就在大家一边讨论一边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羽月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小满问。 　　“我得到一个任务物品。”羽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缩小的龙头来，“斯坦利的头。” 　　“啊，原来是这个。”小满看着那个小龙头，突然想了起来，“怪不得我总觉得斯坦利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是什么？” 　　“这龙头……是什么任务？” 　　“为什么我们没有？” 　　其它几个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是我们在龙骨迷窟打到一个戒指触发的。”小满解释，并把那天的事情跟大家讲了一遍，“不过我们的等级都不足，只有羽月大姐能接受这个任务。当时她还跟我们说这是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想到会在这里拿到一个任务物品。” 　　羽月点了点头，又把那个任务调出来念了一遍。 　　小宁宁听完皱了一下眉，道：“的确够变态的。” 　　天生小红手当天就在想要是有人把这任务做了会怎么样，现在拿到一个任务物品，便像看到了希望，有些兴奋地道：“这样看起来，其它什么阿普里尔的手、利安德尔的脚、格温多琳的内脏、利兹的血应该也是新副本的BOSS掉吧？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做了这个？” 　　“还是很难。”蓝鸦道，“就算其它几个，真是新副本BOSS，也得我们能找到其它四个副本才行。而且还要杀卫兵和NPC，我们这几个人，不要说杀全城了，大概一个还没杀掉，就已经被关小黑屋了。” 　　一般来说，“关小黑屋”是网游里被封号的通俗说法。通常是违反了游戏规则，才会由GM来执行，根据违规行为的程度，封号时间从两小时到三天不等。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攻击各主城的卫兵，这个不用GM出马，系统自己就直接就会把玩家关进监狱。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关小黑屋”。一般是关一到两个小时。 　　虽然游戏时间的一两个小时也不算什么，但只要一被关，任务自然也就泡汤了。 　　“不，有个时间攻击NPC是不会被关的。”小宁宁出言反驳。 　　“什么时候？” 　　圆月弯刀微微眯起眼来，“你是说，城战？” 　　小宁宁点点头，道：“我刚刚想了想，要想做这个任务，还非得是城战的时候不可。城战的时候，攻击卫兵不会被关，而且城里没有普通NPC，只有卫兵。要杀的人至少可以少个一半左右。我们得先占领霍尔德尔，只要占据领主府，然后把会旗挂上，卫兵就不会对我们主动攻击了，我们可以攻其不备。卫兵五分钟重生，如果人员安排得当的话，三分钟之内应该可以干掉所有的卫兵，这样，在他们重生之前，还有两分钟可以召唤斯图亚特。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动作快，应该可以做得到。” 　　“那样的话，我们先要有一个工会，还要有足够多能在三分钟之内杀掉卫兵的人截住霍尔德尔里所有的卫兵。”小满一摊手，“还是很难办嘛。” 　　“公会么？成立一个就好了啊。”天生小红手还是很期待。“人再慢慢物色就好，反正我们还要收集其它的任务物品。” 　　羽月竟然也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们自己成立个工会不就好了？其实有公会还是方便很多，大家也好联系。” 　　她之前没有加入公会，是因为怕麻烦，不喜欢普通工会那种约束，也不喜欢与人争斗。但现在她的麻烦显然比有公会更多。而且如果是这几个人的话，就并没有那种顾虑。这些人里有些是她的老朋友，有些认识不算很久，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也很融洽。主要是大家都很随意，不像有些人那样，习惯先看等级看装备，斤斤计较地统计DKP（注）。 　　所以她说完之后，很期待地看着周围的人。 　　小菊花立刻就举起手来赞同，对她这种长年迷路迷得不知自己在哪里的人来说，有个公会实在太方便了。尤其是有城的公会。 　　小宁宁和蓝鸦也没反对，夏小满也无所谓，虽然说她不久前刚刚解散了圆桌骑士团，但做为曾经的第一公会会长，有公会的好处，她再清楚不过。 　　“但是……要成立公会的话，我们的人不够吧？”提出疑问的是林。腼腆的牧师数了数身边的人，“申请公会的表格要十个人签名才生效呢。” 　　“还有雪诺呢，加上他正好十人。”天生小红手道。虽然说雪诺这几天都有些奇怪，也不参加集体活动，但是天生小红手无论如何也想算他一份。 　　但他虽然这么说，却也在担心人数的问题，不过不是怕雪诺不肯来，而是怕圆月弯刀不同意加入。 　　苍穹神剑邀请圆月弯刀加入光明之剑被拒绝很多次的事，在诸神里并不是秘密。自己兄弟的公会都不肯参加，这样临时起意组的小会，他大概更不放在眼里吧。何况这里羽月，小满，雪诺，天生小红手这几个人已经摆明和苍穹神剑的光明之剑结下梁子了，以他和羽月的交情，偶尔来帮帮忙无所谓，要真的加公会，立场也实在颇为尴尬。 　　天生小红手有些忧虑地看向圆月弯刀，而后者果然在为难地皱着眉头，“我考虑一下。” 　　羽月点点头，道：“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那你们先商量吧，我有点事先下。真要成立公会的时候，我去签名就是了。”小宁宁说完向大家挥挥手，直接在副本里就下线了。 　　小满听到他的手机在响，也没切出去追问，继续跟羽月他们商量着成立工会的问题，一面出了副本，又回城交了任务，这才跟大家告别下线。 　　矮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游戏头盔放在一边，但陆若宁已经不在房间里。 　　小满四下看了看，透过纸门看到外面平台上有个人影，本以为他在外面接电话，但半晌也没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自己要回去，总要跟他说一声才好。 　　小满这样想着，走到门边。 　　陆若宁靠在平台角落的栏杆上抽烟。 　　他们刚刚都在游戏里，本来就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小灯，灯光透过纸门照出来显得更加昏暗。陆若宁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看到烟头的火光，缓缓一明一灭。 　　小满一时怔在那里。 　　陆若宁这时也看到了她，一面笑着道：“下线了？”一面便准备掐灭手里的烟。 　　“不用掐。”小满也笑了笑，“我不介意。” 　　陆若宁动作缓了缓，微微挑了眉看着她。 　　小满走到他身边，学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然后顺手从他那里把烟接过来，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缕青烟。 　　动作流畅娴熟，显然并不是第一次。 　　陆若宁皱起眉来，“小满。” 　　小满回眸看着他，眼角有一抹寂寥沧桑，“不要告诉大哥。” 　　陆若宁看着她继续吞云吐雾，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 　　“大哥会不高兴。” 　　陆若宁沉下脸来，“你怕他知道你抽烟不高兴？那直接在我面前抽就不怕我也不高兴？” 　　小满笑了一声，没说话。 　　但那一笑意味十分明显。 　　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的人，她又怎么会在意他高不高兴？ 　　陆若宁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他也知道现在就试图跟顾大少爷比份量有点为时过早，但小满的态度还是让他相当不愉快。 　　而他也直接将这种不愉快表现出来。 　　陆若宁拉过小满的手，拿下那支只剩不到一半的烟，在栏杆上掐灭了，然后顺势就直接亲上了小满的唇。 　　小满有些惊愕，向后仰了仰，“陆……” 　　陆若宁索性就将她抵在栏杆的柱子上，趁她开口，舌尖便探进了她口中。态度很强硬，但是动作很温柔，轻缓地磨擦游走，灵活而极富技巧地挑逗纠缠。 　　一开始的确只是生气，但是真正吻上去，却不自觉地有些动情。 　　小满的唇舌柔软甜美，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直接将他身上最原始的部分勾了出来。 　　他的手滑到小满腰间，小满身上还是白天那套和服，只要解开了腰带，便不会在他们之间造成任何阻碍，但陆若宁的手停在那里，抬起眼来看着似乎并不抗拒的小满。 　　她太平静了。 　　小满靠在栏杆的柱子上，微微仰起头看着陆若宁，目光沉寂得让陆若宁有点心悸。 　　他再次低下头，温柔地亲吻小满的脸颊，轻轻问：“小满，白天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小满这时才轻轻笑了笑，道：“陆大哥你并不爱我。” 　　陆若宁怔了一下，微微一皱眉。 　　“就算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喜欢吧，但绝对没有到非要我不可的地步。”小满笑着补充，“所以，真的和我在一起的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这问题…… 　　陆若宁继续怔在那里，就算平日伶牙俐齿，这时也有点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一个妙龄美人，算得上体贴聪慧，又有那样的身家，分明应该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吧？但她竟然会问他跟自己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是的，我知道在现在这样的社会，我们这样的身份，单纯说感情似乎有些可笑，但是……”小满又笑了一声，“陆大哥你真的会在乎我的钱吗？你真的会在乎顾家吗？ ” 　　陆若宁只好依然沉默。 　　“所以啊。我们既不相爱，也没有彼此需求的利益。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小满踮起脚来，在陆若宁依然淤青的脸上亲了一口，“若只是单纯的生理需要，我倒不介意，只是……” 　　他不敢。 　　陆若宁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放了手。 　　若是他没有跟小满建立正当的关系，而只是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的话，只怕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死。 　　他真的老了。 　　第二天一早，陆若宁就准备带小满回城。 　　小满有些不解，微微皱起眉来问：“这就回去了？” 　　陆若宁凑过来亲昵地笑道：“怎么？舍不得？” 　　小满退了一步避开他，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对他这样半真半假的暧昧态度有些无奈。“我是说，只这么短的时间，对你们的计划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陆若宁摇了摇头，“所谓姜太公钓鱼，也得先肯定有人会上钩，才会在那里钓下去吧？既然明知鱼儿不咬饵，再等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这话说得若有所指，小满就当自己没听见，轻咳了声道：“其实是因为我们走得太急促，反而显得刻意了吧？所以才没有人上当。” 　　“本来也是临时起意。”陆若宁笑道，“平常要找避开大少爷把你带走的机会也不容易。我本来真的想绑架哦。” 　　小满白了他一眼，索性闭了嘴。 　　结果陆若宁自己又解释，“何况对方似乎并不蠢，从一开始就咬定了大少爷，根本不肯分散火力。” 　　是的，如果只是为了怡林基金，也许还好说。但是若真有人一定要往顾白露头上倒这盆脏水，不要说夏小满只跟别的男人出去几天，就算她现在马上嫁人生子，只怕也抵不过有心人制造的谣言。 　　就算他们本人行端坐正，就算顾子安相信自己的子女，但对于这种话题，舆论一向最感兴趣。加上顾氏现在正是新旧交接的重要时机，对顾白露来说，总归还是有不好的影响。 　　小满继续沉默着，静静跟着陆若宁上了车，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陆若宁和小满回到晏城，已经到了中午。他索性带着小满去吃了中饭，才将她送回顾白露的公寓。 　　顾白露自然还在公司，但小满一进门，却像是一脚从半空踏回实地，满心都是安宁。而当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满满的新鲜水果菜蔬时，这种安宁就变成了涓涓暖流，温润着她的心田。 　　不管外面的舆论怎么样，大哥都是随时都等着她回家的。 　　是的，顾家怎么豪华也好，陆若宁的山居再怎么漂亮也好，都比不上这里。 　　只有在这里，她才会有“回家”的感觉。 　　一路上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小满洗了个苹果，一边啃一边想，要不要给大哥打个电话？还是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 　　结果她苹果还没吃完，就听到了门铃响起来。 　　现在离顾白露下班的时候还早，小满想大概是陆若宁又回了头，于是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跑去开门。 　　“你忘记什么——”小满话没说话便怔在那里，几乎连手里的苹果都拿不稳。 　　站在门外的人，并不是陆若宁，而是顾子安。 　　这位跺跺脚整个晏城就得晃几下的大人物独自站在门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却很温和，带着几分期待与欣喜。见到小满，他显然很高兴。 　　而小满下意识就想把门关回去，让她没有将这个意识付诸行动的是之前陆若宁把她当“成人”的那几番谈话。 　　顾子安也许算不上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也的确做过很多小满不肯谅解的事情，但凭心而论，他对小满实在算不上不好。正相反，若不是他过份的宠溺，大概顾大小姐也不会有那样娇纵的性格。 　　夏小满站在那里，看着门外男人头上花白的头发，和额前眼角淡淡细纹，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 　　顾子安的确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小满心头有些松动，也没说话，只默默向旁边退开一步，让出了门口。 　　顾子安缓缓走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顾白露这所公寓里来。子女成年之后，他向来并不管他们的私事。只要不闹出太大的问题，他都不会插手。 　　小满看着他，心头有些忐忑，她想他一定是为了最近那些谣言来的。但顾子安没开口，她也就故作镇定地关上门，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吃她的苹果。 　　顾子安走了一圈，然后也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缓缓道：“这里很不错。” 　　小满啃着苹果没搭理他。 　　顾子安也不以为意，自己女儿的脾气他很清楚，今天能让他进来，已经算是让步了。他淡淡笑了笑，掏出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推向小满。 　　金属物件和茶几的玻璃台面摩擦，声音很轻，但在小满听来，却有些刺耳。 　　那是一把钥匙。 　　小满蓦地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老人，唇角微微上扬，竟然笑了笑，“想让我从大哥这里搬走简单得很，不用劳烦顾先生破费。” 　　顾子安抬起手来，阻住了她后面的话，声音依然平缓：“这是你母亲的旧房子。” 　　小满本来还准备了一连串的嘲讽，但却直接被这句话堵回去。 　　她怔在那里，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诶？” 　　“地址写在上面了。”顾子安指了指串在钥匙扣上的卡片，“你既然继承了母亲的遗产，这房子本来也是你的，你母亲的遗物都在里，我觉得还是应该当面给你。但是……” 　　顾子安顿住了话头，只是又轻轻笑了笑。 　　她一直都不肯回顾家，也不肯见顾子安。虽然他今天专程送来，时机上有些微妙，但小满却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个了。 　　她看着茶几上那把老式的钥匙，一时间思潮翻涌，直接就红了眼圈。 　　母亲的旧房子。 　　母亲的遗物。 　　她……从未谋面的……母亲…… 　　顾子安看了一时间情绪失控的女儿一会，也并没有出言安抚，更没有提什么其它的事情，反而站了起来，缓缓道：“那么，我回去了。” 　　小满再一次意外地抬起眼看着他，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顾子安慢步向门口走去，自己开了门，然后才转过身来，补充道：“至于其它的事情，就随你们自己处理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很平静。 　　但这“其它的事情”指什么，小满自然明白，她甚至想过顾子安会大发雷霆，直接把她抓回顾家关起来等到谣言平息之类的事情，却没料到顾子安竟然是这种态度。 　　若是那样，她倒有的是办法应对，但顾子安这样温和平静，小满反而不安起来，期期艾艾的，竟然解释了一句：“我们才没有……我跟大哥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顾子安唇边浮起淡淡笑容，“你们从未令我失望。” 　　小满再一次怔在那里。 　　她不习惯这样的顾子安。 　　在她印象里，顾子安一直是冷酷的帝王，随心所欲地掌控着身边所有的人，利益和欲望永远都排在亲情前面。 　　但是，他竟然保留着母亲的老房子，竟然会这样送来给她，竟然会对她说“你们从未令我失望。” 　　小满一时没有回过神，顾子安已经拉开门走出去，又在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这些动作像慢镜头一样在小满眼中回放，她忍不住在想，是顾子安变了，还是她变了，又或者她变了才会发现顾子安变了？ 　　还是……他只是真的已经老了？ 　　大哥陪我去？ 　　顾白露提前下了班。 　　陆若宁自然是一早就知会过他要回来了，进城之后也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顾白露虽然很镇定地坚持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但是从出了公司的那一刻起，心情便急切起来。甚至在到了家门口，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都有些手抖，第一次竟然没能□锁孔。 　　他深吸了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 　　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好像一个初坠爱河的愣头青。 　　小满出去不过只有两天时间，他便连做梦，都只是小满的身影。 　　顾白露在自家门前站了很久，才开门进去。 　　小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听见他开门就迎上来，而是在看着茶几上的什么发呆。 　　顾白露唤了声“小满？”她才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回应了一句：“大哥回来啦。” 　　这不太对劲。 　　顾白露放了公文包，一面走去小满身边，一面问：“怎么了？这两天玩得不开心？” 　　小满还没回答，他先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当即便眉峰一敛。 　　那是把钥匙，钥匙扣上还串着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 　　“谁来过？”顾白露沉声问，“爸？” 　　小满垂了眼，无言地点了一下头。 　　顾白露胸中蹭地冒出一团怒火。 　　虽然他自己也想过是不是要再买套房子来安置小满，但那不过是怕自己失控的时候伤害到小满。而在这种时候，父亲给小满送来这么一把钥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顾白露几乎是反射性地就伸手抄起那把钥匙要往旁边的垃圾篓里扔，小满先是一怔，跟着就直接扑过来抓住他的手，“不要。” 　　顾白露的动作停在那里。 　　小满从他手里把钥匙拿过去，很小心地握在手心里，轻轻道：“大哥你误会了。这是……我母亲的房子。” 　　顾白露愣在那里。 　　他还真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钥匙是父亲送来的，他若说是夏怡林的遗物，自然不会有假。虽然顾白露知道父亲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拿出来，摆明就是要让小满搬走，但若小满要住回母亲住过的地方，他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完全没有阻止的余地。 　　不论顾白露和顾小满对自己的父亲怎么看，顾子安对自己的子女实在了解得一清而楚。 　　自己为了保护小满把她送走，和别人因为一些奇怪的谣言要让她走，虽然结果可能一样，但在顾白露的心态上，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现在的心情又矛盾又纠结，站在那里一时没动也没说话。 　　夏小满握着那把钥匙，心情也十分复杂，也没有余力顾及大哥的情绪。过了半晌，才抬起眼来，轻轻道：“大哥，我想去看一眼。你陪我去，好不好？” 　　顾白露将胸中万千思绪强压下去，露了个温和的笑容，“好。” 　　卡片上的地址在老城区，一个上了年头的旧小区。 　　顾白露把车开到了楼下，夏小满却踌躇起来。就像是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隔着车窗望向三楼的窗口，却不下车。 　　“怎么了？不是想去看看么？”顾白露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下车吧。” 　　小满回眸看着他，轻轻抿了抿唇，问道：“大哥，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这样一问，顾白露不由也静下来。 　　夏怡林死于难产，小满根本没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 　　顾子安的四任妻子里，本来就属夏怡林最低调。虽然很多人对这个出身普通家庭，本身也并不出名，却一步登天做了顾夫人的女人很感兴趣，但从他们结婚到夏怡林去世的两年时间，除了弄出个怡林基金之外，夏怡林基本不曾在大众面前出现。甚至连照片也没留下几张。 　　其实顾白露也很少见到她。 　　一方面来说，他虽然很小就明白自己父母之间是场利益婚姻，但离婚后母亲搬回何家，并不太如意，他心中多少也有些芥蒂。二来夏怡林身体不好，一直在休养，顾子安也不想有其它人去打扰她。 　　就顾白露很有限的记忆来说，首先，当然是个美人。 　　夏小满长得很像母亲，但是，却没有夏怡林那样娇柔如水楚楚动人的韵致。 　　顾白露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夏怡林的时候，她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穿一条白色的居家棉布裙，脸色却似乎比裙子更白，阳光照在她身上，像镶上一层淡淡金边。她是一个安静而忧郁的女人，见到顾白露，也就只淡淡笑了笑，便依然低头看她的书。 　　但在小小的顾白露眼中，却觉得这个女人就像雪雕雾聚，似乎下一秒就会在阳光里融化消散了一样，丝毫没有真实感。 　　虽然何筠珍提起夏怡林，总是像仇人一样咬牙切齿，顾白露却丝毫也恨不起来。 　　在他看来，夏怡林比他母亲更不快乐。 　　第二次见到她，她已经有了小满。 　　依然是在那个阳台，夏怡林坐在摇椅上，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轻轻哼着一首顾白露从没听过的歌谣，眉眼间满是母性的柔和。当她看到顾白露的时候，依然只是笑了笑，却已鲜活得多。 　　顾白露走近她，说：“这首歌很好听。” 　　夏怡林笑了笑，从头又哼唱了一遍，轻轻道：“这是一首充满希望的歌，我希望我的孩子出世之后，能感受到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会的。”顾白露说，“你会是一个好妈妈。” 　　看着面前一副少年老成态度说话的小白露，夏怡林再次笑起来，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来，摸摸看，感觉到他在动了吗？小家伙可调皮了。” 　　是的，他感觉到了，隔着母亲的肚皮，手心里传来小小的悸动，轻微，温暖，却又像直接联通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顾白露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 　　夏怡林问：“你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妹妹？” 　　但没等顾白露回答，又轻轻道，“或者生在顾家，还是女儿比较好吧？” 　　顾白露心智发育得早，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若是女儿，便不用争继承人的位子，就算躲不过利益婚姻，以顾家的护短习性，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但在当时，顾大少爷并没有说话，更没有承诺什么，只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温度，提醒自己，将这感觉记久一点，再记久一点…… 　　今天小满问起来，顾白露也没有隐瞒，直接原原本本将自己见夏怡林的印象说给她听。 　　小满听完安静了很久，才轻轻道：“大哥陪我上去吧？” 　　顾白露点了点头。“好。” 　　我想换专业。 　　这套房子不大，普通的二居室。虽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却依然打理得很好，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大概是顾子安一直以来都定期找了人清洁。 　　这里的家具布置都很简单，完全没有任何奢豪华丽的地方，但是一些小地方却独具匠心，看得出原本的主人心灵手巧，将这小小空间装点成温馨的港湾。 　　夏小满在房中缓缓转了一圈，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跟外面一样，浅米色系色调的卧室清雅柔和，处处透着主人的小心意。 　　书桌上的文件夹里，有几张没画完的服装设计图，床头还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书。站在这里，完全不会觉得这个房间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住过人，似乎主人随时都会开门回来。 　　小满想像着母亲匆匆从外面回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恢复在外奔波的疲倦，然后换上居家衣服，拿出没有画完的设计图，坐在桌前完成它。又或者只是放松地躺在床上，随意翻几页小说…… 　　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而在这一刻，却似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生活。 　　那是一种从血脉深处延伸出来的触感，与生俱来。 　　顾白露并没有跟着夏小满走动。夏小满四处看的时候，他便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这是小满对她母亲的缅怀，虽然是小满要他陪上来的，但他自然应该给她留出私密的时间和空间。 　　顾白露偏偏侧着头，看着墙角一个手编的藤制装饰品，心思有一点散。 　　这里是个让人很舒服的地方，他想，小满肯定会喜欢。也……应该会想搬过来吧。 　　这念头让他心口闷闷地揪痛，有些不甘心，有些不舍得，有些……沮丧。 　　他自然不舍得小满离开，但是也很明白，以自己的状态来说，让她离自己远点是最好的方式，但又不甘心小满是这样离开。 　　而沮丧感则是来自父亲。 　　虽然说老爷子这几年都不太管事，公司和家族都由得他放手去做，但很明显，姜永远都是老的辣。 　　只要老爷子觉得自己应该插手的时候，甚至连话都不用多说，只送来一把钥匙就把事情解决了。 　　所以，就算老爷子对他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意，顾氏也在慢慢真正交到他手里，但顾白露依然对父亲这个举动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知道老爷子是怀疑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还是察觉了自己对小满的禁忌情感。 　　这时小满在卧室里叫了声“大哥”。 　　顾白露连忙应了一声，起身向卧室走去。 　　小满正斜躺在床上，双臂摊开，右手里拿着几张画着什么纸，看着天花板，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兴奋，双眸闪耀着梦想的光芒，微微张合着嫣红的樱唇说话。 　　但她后面说了句什么，顾白露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已经被面前的少女媚惑了。 　　神使鬼差一般，顾白露走过去，俯下身，吻上夏小满的唇。 　　她的唇瓣娇嫩柔软，透着少女身体的馨香，就像他梦中那样美好…… 　　梦中那样…… 　　顾白露突然想起梦中小满流泪的脸。 　　他在那一瞬间惊醒，反射性地惊跳起来，后退了一步，甚至直接撞上了后面的书桌。 　　夏小满睁大了眼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惊慌与不确定的疑问。 　　“大哥？” 　　顾白露僵在那里，不知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 　　这可不像那天早上，可以随意用晨勃的借口糊弄过去。 　　现在时间还早，他也没有喝酒，更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思异的离奇事件，他就是……吻了她。 　　结果静静僵持了几秒钟，倒是小满先动了。 　　她放了手里的东西，坐了起来，侧过头，看了看顾白露刚刚撞在桌角上的腰，问：“大哥你有没有撞痛？” 　　到这时，顾白露才感觉到痛。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碍事。” 　　于是小满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我刚刚是在问，我可不可以改专业？” 　　“什么？” 　　“就是大学的专业啊？大哥之前不是已经安排好我入学的事情了么？我想改学服装设计。”小满有些兴奋地说着，一面把之前手里那几张纸递到顾白露面前，“看，这是我妈妈画的，虽然没有画完，但就算放在今天来看，也很不错吧？妈妈她其实很有才华吧？可惜去世得太早，也没能发挥出来。我看她这些设计图，觉得很有趣。所以我想自己去学服装设计看看，然后把妈妈这些作品补充完整。大哥你说好不好？” 　　小满这些话说得很快，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但却在和顾白露目光相触的时候，飞快地躲闪了一下。 　　……小满只是在试图转移话题，只是在试图当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顾白露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松了口气，但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大的失落。 　　是的，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在他个人而言，他宁愿小满跳起来甩他一个耳光，或者像在梦中那样泪流满面……总之表现出任何更激烈一点的情绪，都比现在的平和冷静好。 　　这样的小满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愚蠢的混蛋。 　　但是……愚蠢也好，混蛋也好，他都不想让小满把刚刚那个吻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确吻了她。 　　那个温度，那个触感，那种香味……都那样真真切切。 　　也许，这会是他们之间，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吻。 　　他会长长久久地记住。 　　所以他不想小满这样平静地当作不存在、没发生。 　　但是……心里再怎么样失落与不甘心，此时此刻，他依然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这份感情这样深切凶猛，又却这样的……无能为力。 　　他一时没有说话，小满也没有急于再对他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将母亲未完成的设计一张一张依然收进文件夹，放好，然后才抬起头来，轻轻笑了笑，“大哥，我想转系，你帮我安排，好不好？” 　　顾白露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重重点下头：“好。” 　　新公会随便。 　　从夏怡林的故居回到顾白露的公寓，兄妹俩一路上几乎什么话也没说。到家也只是淡淡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装得若无其事。 　　却各自心知肚明。 　　就像那天早上顾白露从夏小满房间走出去时的笑容一样。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假装”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彼此都无法忽视的表现。 　　她怎么能够无视？ 　　小满不是未经人事的清纯小女孩，也并不觉得轻轻一个触吻算什么事。但——吻她的人是顾白露。 　　——那是她的大哥。 　　这世上有多少哥哥会亲妹妹的唇？那种场合，连“无意”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她努力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却依然能随时想起那个亲吻。 　　不是大哥一直以来温和的安抚与亲昵，那是一个纯男性的吻。充满了侵占的欲望，灼热的渴望。 　　是的，至少那一刻，他根本没有将自己当成她的哥哥。 　　有时候，男人的眼神很直接。 　　陆若宁就像是水，停停走走，若即若离。在这里停下，就是一片宁静的湖泊，在那里奔跑，就是一道汹涌的激流。而她对他来说，就是路过时河岸上一朵小花，缓一缓，看一看，心情好泼上点小水珠滋润一下，心情不好大可一笑而过。 　　而顾白露……看着温和沉静，那时的眼神却像是火。不，像是岩浆。在冰层下压抑了千万年，一旦喷薄而出，便只有毁灭。 　　连她和他自己，一起烧为灰烬。 　　这样的结果，想来大哥也并不想要，所以一直以来，努力将那样汹涌的热情套在兄长的温情之下，努力只做称职的兄长。直到今天。 　　夏小满叹了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哥一直没有解释，偶尔几句话，也并不触及这方面的东西。 　　但很明显，他并不想否认，至少不想在她面前否认。 　　她再怎么假装没事，他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可以从后面抱紧他汲取力量的大哥。 　　第二天小满起来的时候，顾白露已经出门了。 　　小满默默吃了早餐，发了一会呆，回房间去联上了游戏。 　　天生小红手和羽月都在，她一上线，便收到他们的问侯。 　　相比起来，游戏里真是轻松得多。 　　小满笑着回应了，跑去找他们。 　　天生小红手还在跟着羽月张罗公会的事。 　　小满便问：“找到多少人签名了？” 　　天生小红手无奈地耸了耸肩，“别说签名了，签名的东西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呃？” 　　“我们还没有拿到申请单。”羽月解释。 　　“为什么？”小满有些不解。 　　虽然她那天下得早，没跟着一起去，但诸神里对公会的申请并没有特殊的审查条件，只要在首都奥丁城的冒险者协会交纳保证金，领取公会申请单，找十个以上的人签上名字再交上去就可以成立。 　　但小满这样一问，天生小红手和羽月却都闭了嘴，神色间似乎颇为尴尬。 　　“怎么了？”小满追问，“难道你们跟小菊花一样，也找不到去奥丁的路？” 　　“不是啦。谁有本事能跟她一样路痴？”天生小红手连忙反驳，“是凑不齐保证金。” 　　羽月本想阻止他，却已来不及，只好勉强笑了笑，跟着道：“嗯，现在开个新公会的保证金竟然涨到了五万金币。我们根本没那么多现钱，就算变卖一些存货，一时间也凑不齐。”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有啊。”小满直接应道，“我来出就是了。” 　　“我知道大小姐你不差这点钱，也不在乎这个。”羽月笑了笑，“但就因为这样，才不太想跟你开这个口。” 　　小满微微一皱眉，她又接道：“我想成立一个‘大家’的公会，而不是某个人的公会。所以保证金可以大家凑，却不好由谁一个人出。” 　　听她这么说，小满有点不高兴，道：“我知道啊。如果我还是那种，‘我出钱建公会，你们都要听我的’的人，也就不用解散圆桌了。只要我想，只要圆桌重新招人，未必不能像之前那样做大。” 　　羽月连忙摆摆手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那样，只是我自己会心存芥蒂，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想以后都保持这样轻松平等的关系，在首先的付出上，当然也得平等才行。”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所谓平等，就非得要把保证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平摊在每个人身上，未免太过死板。游戏里本来就有些人赚钱容易有些人赚钱难，非得这样均摊，才是不公平吧？比如说小菊花这种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迷路的人，你觉得她会有五千金币么？”夏小满道，“而且‘大家的公会’的意思，难道不应该是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缺的我来补，我想要的他递过来么？就好像诸神的职业，我是个法师，天生就不能近战不能治疗，所以打BOSS的时候，只能让T在前顶着，让奶妈在后面加着，我也不觉得就欠你们什么啊。大家分工不同而已嘛。” 　　小满从回游戏之后，很少这么大段说什么道理，但这时说起来，倒让羽月和天生小红手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小满又道：“我现在等级不高，很多事都不能做，也只能出点钱了。不然就当暂借，以后在公会基金里慢慢还我。” 　　话都说到这里，要再不接受，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羽月也就点了点头，三个人一起去了奥丁。 　　小满先去银行提了钱给羽月，然后又一起去冒险者协会登记。 　　羽月在柜台申请的时候，回过头来问：“咱们的新公会叫什么好？” 　　小满挥了挥手，随口道：“随便啦。” 　　天生小红手跟着点了点头，“随便羽月大姐你想叫什么都好。” 　　于是羽月便应了一声，转过去继续办手续。 　　保证金交齐，申请单很快就发下来，羽月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申请单递给小满签字。 　　小满接过来，一看申请单上面公会的名字，就完全怔在那里。 　　他们的新公会，真的就叫做“随便”。 　　不抓白不抓。 　　虽然对新公会的名字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不管怎么样，三天以内，把签完十个名字的申请单交上去，他们就有一个公会了。 　　至于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斯图亚特任务要的东西凑齐，什么时候才能有攻下霍尔德尔的实力，就……慢慢再说吧。 　　总之现在三人都很高兴，一边讨论着新公会的标志，一边准备去找其它人签名。 　　才刚出城，小满的密信提醒铃声突然响起来，她跟其它两人说了声稍等，便打开了密信面板。 　　一点开便怔在那里。 　　密信是雪诺发来的。很短，只是问：“你现在有空么？” 　　小满下意识直接就点下头，然后才意识到对方并不在身边，自嘲地咧了咧嘴，回复：“有。” 　　那边却迟疑了一下才回复：“和我一起去做个任务？” 　　“好。”小满自然不假思索地应下。然后才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前几天才说要和她离婚，为什么今天想起来要跟她一起去做任务？做什么任务？ 　　于是雪诺问了她的位置，说很快过来找她。 　　夏小满站在那里发密信，天生小红手和羽月也没闲着，他们依然在讨论工会的标志。天生小红手甚至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出他设想的工会会标。 　　夏小满凑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眼角有点抽。 　　而天生小红手还邀功般得意地道：“怎么样？不错吧？是用我们公会名字的拼音首字母抽象出来的。我打算用红黑两色……” 　　“反对。”他还没说完，夏小满就直接打断了他，“我才不要这么抽筋的标志。” 　　羽月点了点头，道：“虽然说造形是还不错，但‘S·B’这两个字母太扎眼了。知道的是‘随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傻逼’呢。” 　　天生小红手一怔，自己看着地上的标志，想像了一下，若是城战时，自家公会每个人头上顶着一个硕大的“SB”跑来跑去…… 　　他自己轻咳了一声，悄悄伸出脚去，把地上的图案划平整了。 　　夏小满看着他的动作，噗哧笑出声来，羽月也没绷住，两人一起，毫不客气地取笑他。 　　天生小红手跳起来反驳，“都是羽月大姐要注册这么奇怪的会名啦。” 　　羽月一本正经，“我问过你们意见嘛，分明是你们的意思。” 　　“但也不能真就随便成这样吧？” 　　“有什么关系呢？” 　　“……” 　　几个人笑闹间，雪诺便到了。 　　看到他们在一起，雪诺倒是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走过来。 　　小满先看到他，怔了一下，并没有打招呼。 　　雪诺还是之前那样，高大英俊，带着丝淡淡笑容，温和安静。 　　这样的意识浮出来之后，小满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要说游戏里的人物相貌是不会变的，就算是现实，短短几天时间不见又能有什么改变？ 　　或者是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才会有这种好久没看到雪诺的感觉吧？ 　　又或者……她只是……想他了。 　　天生小红手这时也看到了雪诺，挥了挥手打招呼，羽月顺便将公会申请单递过去，“来加入我们的新公会？” 　　雪诺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夏小满。 　　小满被他这样一看，竟然有些紧张，心脏似乎提到嗓子眼，很久才勉强笑了笑。“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如果他还是想跟她离婚，在同一个公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免不了总会有尴尬的时候。 　　但她说出这句话，雪诺反而直接在申请单上签了名。 　　天生小红手早就凑到雪诺身边，只等雪诺签完名，便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小子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明明在线上怎么也不来找我们？” 　　雪诺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话，将申请单递回给羽月。 　　“嗯，现在我们就有四个人了。”羽月看了一眼申请单，收好放进包里，便伸手拖了还想说什么的天生小红手，“走，我们去找小菊花。” 　　“那个……等下……” 　　羽月斜眼看着他，威胁地哼了一声，重复，“我们去找小菊花。” 　　天生小红手虽然也看得出来雪诺和大小姐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所以他才想留下来看看会有什么发展。但是看八卦的兴趣再强烈，也抵不过羽月声音里的威胁。 　　天生小红手只好轻咳了一声，向雪诺和小满挥了挥手，跟着羽月走了。 　　雪诺看着羽月和天生小红手走远，才轻轻道：“我们也走吧？” 　　小满点了点头，问：“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雪诺这么说着，转身向马车行那边走去。 　　小满跟过去。 　　一前一后走着，没人说话。 　　然后小满小跑了两步上前，牵住了雪诺的手。 　　雪诺停下来，侧过脸看着她。 　　小满垂着眼，没有开口，但牵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 　　……自己真蠢。小满想。 　　这样子算什么呢？ 　　明明是他先开口说要离婚，消失几天又莫名其妙跑回来找她，她本应该要生气的，甚至应该一耳光抽在他脸上呵斥说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之类吧？ 　　但她竟然很开心。 　　她见到他便很开心。 　　雪诺叹了口气，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放慢了脚步。 　　他们转了两趟车，又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座森林。 　　四周树木遮天蔽日，阴暗森冷。 　　虽然知道以他们的等级在这个区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小满还是不自觉地向雪诺身边靠了靠。 　　雪诺伸手搂了她，另一只手指向前面，轻轻道：“不远了。就在前面。” 　　小满应了声，抬眼向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边隐隐有水声传来，走过去才发现是条小溪。溪流奔涌着从一处断崖注入下面的湖泊。 　　这湖泊并不大，但大概是这片森林中唯一的开阔地带了。湖面倒映着蓝天白云，阳光照耀着湖边的草地，不少食草动物在湖边饮水嬉戏，一派安宁祥和的气氛。 　　“真美。”小满赞叹着，长长做了个深呼吸。 　　雪诺跟着应了声，却从包里翻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肉来，递给小满，道：“这就是唯一能抓到墨影豹的地方。来，你去把这块肉放到湖边的石头上，就是白色的那块，然后等着墨影豹出来……” 　　小满没有接那块肉，只是睁大眼看着雪诺，“你这几天……就在忙这个？” 　　“嗯。我只来得及做三块诱饵，试试运气吧。”雪诺又把诱饵往小满手边递了递，“去吧。” 　　小满只觉得心间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来，也不知是痛是热。 　　她顾不得那块诱饵，伸手就抱住了雪诺的腰，哑声骂道：“你个笨蛋，你一个人在瞎忙活什么啊……游戏不跟大家一起玩有什么乐趣啊……我才不想要什么墨影豹，我只是……只是……” 　　小满后面的话哽住了说不出来，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他。 　　雪诺怔了一下，半晌才轻轻道：“抱歉。上次说了很任性的话，只是……唔，我有些个人原因，可能以后都很难上来，所以想在走之前，为你做点什么。” 　　小满伏在他怀里，半晌才仰起脸来，问：“那你是要暂离诸神，还是要放弃这个游戏？” 　　雪诺迟疑了一下，道：“应该是……暂离吧，只是时间上就不太确定……”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小满捏住了脸。 　　“你是笨蛋吗？只是AFK（注）而已，搞得好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一样。还害我差点要哭。”小满咬着牙训斥，“不确定又怎么样？我离开两年多快三年，你不一样还在这里。为这种事要跟我离婚，你到底什么脑子啊？就算真的要离，干脆点不见我不回话，也就算了，还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做什么墨影豹的诱饵？你到底在想什么？” 　　雪诺并没有反驳，事实上，虽然他看起来只是可怜兮兮地捧着脸应应诺诺，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小满这样骂，就像是变相给了他一个承诺，这虽然在他的预想之外，而且也许会给以后带来更难以收拾的场面，但他听到这些，还是很开心。 　　心中那一抹离愁，就不知不觉在这骂声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算了……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一直等到小满骂完了，雪诺才小声地问：“那墨影豹……还抓不抓？” 　　“废话！”小满哼了一声，“这里来都来了，诱饵做都做了，不抓白不抓。” 　　陪我去逛街？ 　　小满和雪诺忙活了大半天，依然没有抓到墨影豹。回来之后，被天生小红手取笑了好久。可见那东西有价无市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生小红手虽然觉得雪诺自己跑去折腾墨影豹的事……的确做得有点蠢，但事实上却卓有成效。他和大小姐的关系似乎恢复了以前的亲密，依然和过去一样跟他们一起做任务升级。所以天生小红手也挺为他高兴的。抽空又问起之前雪诺故意疏远大家的事。 　　雪诺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说自己要去外地求学，只怕没时间上。 　　结果天生小红手跟着就苦了脸，“说得也是，马上就要开学了。暑假过得真快。” 　　“咦？”小满插了嘴问，“你还是学生吗？” 　　诸神这游戏涉及婚姻、暴力还有战争之类的因素，并不是全年龄向的游戏，开通账号的时候都必须都要通过认证，确定是成年人才可以进入诸神的世界。 　　小满有些意外，天生小红手在游戏里显然经验老道，他自己也说他玩这游戏很久了，所以她觉得至少也应该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才对。没想到还是学生。 　　“开学就大三了。”天生小红手倒是很坦白，毫不隐瞒。“我在D大。” 　　“咦？”小满又咦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顾白露帮她联系的学校，也是D大。D大本来也是晏城最大的综合学府，历史悠久，师资雄厚，各专业都有值得称道的优越表现。大哥会挑这所学校是理所当然的，小满只是没想到还没开学就先碰上校友。 　　而且她刚刚还觉得天生小红手年纪小，没想到自己到时倒要叫他一声学长，实在有些不爽，后面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好在天生小红手也没在意，倒是问了雪诺一句他要去什么学校。 　　雪诺也没直接回签，只是轻轻笑了笑道：“不是什么有名的学校，也没什么好说的。” 　　天生小红手觉得他大概是考得不好，嫌学校不怎么样，所以不好意思说，当下也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声，拉开了话题。 　　他把话题拉开，雪诺和夏小满不松而同松了口气。 　　夏小满虽然在游戏里和雪诺和好，但生活中跟顾白露的关系，却不自觉地疏远起来。 　　虽然顾白露还是按时回家，和小满一起吃晚饭，但兄妹俩的对话却屈指可数。偶尔寒暄几句，连眼神交会都少。 　　顾白露是有些心虚，又怕自己若再说什么做什么，可能连现在这样的关系也不能保持。 　　而小满……却完全是茫然与不知所措。 　　老实说，那个吻……她并没有觉得生气，更没有觉得被侮辱或者恶心。当时她只是被吓到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 　　她知道大哥的躲闪是因为自责懊恼，但却不能却跟他说自己其实并没有反感抗拒，如果她那样说，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鼓励。 　　他们是兄妹，注定就不可能在一起，给大哥希望无异于将彼此都推向深渊。 　　但……他们真的还能维持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吗？ 　　如果不能继续把顾白露当成大哥的话，又应该当成什么人来相处？ 　　也许她真的应该从这里搬出去，可是……就算像现在这样不说话，有顾白露在的地方，依然令她安心，想到要离开这里，心底便不自觉生出一种惶恐与不舍。 　　所以顾白露不说什么，她也就更不愿意多提。 　　有时候小满会觉得自己像个耍赖皮的笨蛋。 　　但是，哪怕多赖一天……也是好的。 　　陆若宁在羽月申请了公会的第二天上了游戏，签了名之后，顺口便约小满吃晚饭。 　　小满有些不解地发了密信过去问：“不是说反正没有鱼咬钩，再演下去也没用么？” 　　陆若宁回道：“但是一发现鱼儿不咬钩，立刻就收线不钓，不是更让他们觉得这就是在作戏，他们的判断的确没错么？” 　　小满回了一串省略号。 　　陆若宁笑了笑，依然在密信里写道：“而且若不是演戏，你就不肯出来跟我吃个饭么？” 　　小满没回话，陆若宁又道：“难道你家那位大少爷在家里没有放低气压？我们这边可是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他说得夸张，小满不由得轻笑起来，“大哥哪有那么可怕？” 　　“只有你不怕他吧。”陆若宁笑道，“一会我来接你？出来散个心也好。” 　　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应下来，“好。” 　　陆若宁来得比小满预料中还早，见面先给小满递了个盒子。“礼物。” 　　小满接过来，微微皱了一下眉，问道：“好端端为什么送礼物给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陆若宁自己接了下去，笑道，“就当是为了上次自作主张把你带到山里去的赔罪吧。当然，也的确是为了我自己方便。” 　　小满拆开盒子一看，是部手机。 　　很新的款式，小巧精致，彰显高贵品质，却又并没有暴发户似的俗丽，陆若宁在挑选礼物这件事上，眼光的确不错。 　　小满也没推辞，道了谢便拿出来试了试。 　　手机已经装了卡，陆若宁凑过去告诉她号码，一面指点她新手机的各种功能，末了道：“我的号码已经存在里面了，而且设定成快键1，随时欢迎你打来找我。” 　　小满有些无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嗔怪道：“没见过你这样送礼的，居然还带捆绑销售。” 　　陆若宁依然毫不在意地微笑着，“这不是很好嘛。这样以后找你就方便了。也不用通过大少爷或者特意上游戏。” 　　小满应了声，看了一下时间，道：“说起来，陆大哥你来得真早，你下午都不用上班吗？” 　　陆若宁一摊手，“没什么事嘛。” 　　虽然说陆家的确已经不如顾家，但相比起顾白露的忙碌，他也真是闲得太过份了一点。小满笑了笑，道：“你这样游手好闲，陆叔叔不会放心把陆家交给你吧？” 　　“谁稀罕？”陆若宁毫不在意地一耸肩，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本来我会闲成这样，也就是他的意思。陆家迫于顾大少爷的压力，不得不让我回去，但怎么也不甘心真的由来我掌这个舵。所以名义上我现在好歹是个总经理，但却是个完全被架空的总经理，什么事情也不会让我经手。我当然乐得清闲。” 　　但大哥费了这么多心思让他回陆家，肯定也不想只让他做个甩手掌柜吧？ 　　这句话小满并没有问出来。 　　她看着陆若宁，不由在想，也许陆若宁夹在陆家和大哥中间，也并不好受，所以被架空他就乐得趁机抽手。虽然说早年陆家待他们母子并不公平，但毕竟他还是流着陆家的血。要他帮着外人来侵吞陆家产业，似乎的确太难为他了。 　　陆若宁也并没有注意小满在想什么，也低头看了一下表，道：“吃晚饭的确还早了点，不如我们先去看个电影？” 　　“唔……这样的话……”小满迟疑了一下，才轻轻道，“不如陆大哥你陪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大哥说顾冬至过两天就要走了，我应该去见个面，送件临别礼物什么的。”小满这么说着，微微撇着唇，一脸不情愿。 　　陆若宁倒是笑起来，道：“真是的，我还以为小公主要给我回礼，乱期待一把的。” 　　“啊，那个……”小满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眨了一下眼，“你想要什么？” 　　“这样直接问出来，还真是没诚意呢。”陆若宁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如亲一个好了。” 　　小满沉下脸来瞪着他，有些窘迫地叫：“陆若宁。” 　　其实她不是没亲过他，不要说亲亲脸颊，更深入的亲吻也有过，但是……这种话，他怎么能在大哥家里随口说出来？ 　　虽然这时顾白露并不在家，但……在这里，她就突然抗拒起来。 　　陆若宁当然看得出来她的羞恼，也没再继续，轻轻又一摊手，“当我没说。那你想买什么送给顾冬至？” 　　“不知道啊。”转移了话题，小满也就自然起来，“所以才想找你参考嘛。要依我自己，才懒得送什么。” 　　“顾冬至那小子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被你欺负惨了倒是真的。” 　　小满嘟起唇来，“大哥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好吧，我以前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们杀了我啊？” 　　“别放赖！”陆若宁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然后自己又笑起来，道，“不过你想着要送他礼物，倒也算个不错的开始。但给男人挑礼物，我可没什么经验。” 　　小满揉了揉自己的头，“就算没送过，总收过吧？” 　　“相信我，我收的那些礼物，对你们现在的情况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陆若宁笑得很暧昧，“你绝对不会想送那种东西给顾冬至的。” 　　小满叹了口气，“算了，找你商量就是个错误，我还是晚上问大哥吧。” 　　陆若宁笑着站起来，向小满伸出手，“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看到什么觉得合适就买好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她真讨厌我。 　　跟陆若宁一起逛街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细心，体贴，有耐心，长得又帅，到哪里都带得出手。当然，若是不随时跟漂亮的女店员放电就更好了。 　　小满不知道顾冬至喜欢什么，陆若宁对顾家那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小少爷的喜好也并不了解，两人真的就是随意走走逛逛。 　　但其实给关系一般的兄弟的礼物，说到底也没多少花样。要实用一点的话，无非就是钱包、皮带、手表、领带之类，陆若宁甚至还提议了反正他是出国留学，不如送支金笔吧。 　　小满嫌太老气，否决了。本身这年头用笔写字的人也少，若说笔记本电脑什么的，想来顾冬至早就有了，也不用她这时来送。 　　“那么刮胡刀？”陆若宁再次提议，“这个总是天天要用的。” 　　小满怔了一下，老实说，她心里顾冬至的形象大至还停留在那个被她欺负的十几岁青涩怯懦少年，实在不能想像他每天刮胡子的样子。 　　这样想着，她不由抬眼看向陆若宁光洁的下巴，眨了一下眼，“你真的有长过胡子么？” 　　她问得幼稚，陆若宁不由笑出声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当然有啊。你不相信的话，不如我把胡子留起来给你看吧。” 　　小满想像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一定很丑。” 　　“怎么可能？人帅嘛，什么造型都好看。”陆若宁大言不惭地说着，一面对着旁边店里的镜子摆了个POSE。 　　小满噗哧笑出声来。 　　陆若宁正要说话，却在镜中瞟到两个正向这边走来的女人，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拉住小满，道：“我们去下一家店。” 　　“怎么了？”小满被他拖得一个踉跄，小跑两步才跟上，不由皱起眉来抱怨，“这样匆匆忙忙做什么？” 　　“呃，抱歉，看到一个我这时不太方便见到的人。”陆若宁解释。 　　“咦？什么人能让陆大哥落荒而逃？是被你始乱终弃的情人吗？” 他这样一说，小满倒好奇起来，一面问，一面四下张望。 　　“别胡说。”陆若宁一把按住她的头。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边两个人已看向这边，那个中年妇人顿住了本来正在说的话，叫了一声：“若宁？” 　　陆若宁见躲不过去，也就乖乖向前迎了两步，陪着笑应了声，“珍姨，好巧。” 　　而小满则怔在原地。 　　怪不得陆若宁说这时不太方便见，又骂她胡说，原来并不是他的什么情人，他说不方便见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小满的原因。 　　正走过来的那个中年妇人，是顾白露的母亲。 　　何筠珍保养得极好，五十多岁了，看起来顶多只像四十出头的人，虽然微微有些发福，却更显得雍容富态，尽显华贵气质。 　　她虽然叫了一声陆若宁，但这时却双眼直勾勾看着陆若宁身后的小满，脸色发白，就像见了鬼一样。 　　陆若宁皱了一下眉，又唤了一声：“珍姨？” 　　何筠珍这才抬起手来，颤颤地指向夏小满，“夏怡林？” 　　小满又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应，索性就向陆若宁身边靠了靠，躲到他后面。 　　何筠珍上次见到小满时，她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女孩，中间好几年不见，也不知小女孩眉眼长开，越来越像母亲。今天小满又是一身白色衣裙，加上那样温顺乖巧地跟在陆若宁身后，何筠珍乍一眼看上去，竟然将她错认成当年的情敌。 　　这时看着小满往陆若宁身边躲，一时勾动旧伤，也懒得再分辨面前少女是人是鬼，当即就冷冷道：“你这狐狸精又装模作样想勾引谁？男人们吃你娇娇怯怯那套，我可不——” 　　“珍姨。”她旁边的女子挽了她的手臂，轻轻打断她，“那是小满。” 　　小满听到她骂自己母亲狐狸精，不由就皱了眉头，正要开口，却被陆若宁一把搂了腰揽在身边。 　　陆若宁这时也正向着何筠珍微笑道：“是呢，珍姨你看错了。”但放在她腰间的手却轻轻掐了一下，明显地带着警告的意味。 　　在这种场合，要是闹得太难看的确对谁都没好处，何况对方还是顾白露的母亲。 　　小满深吸了口气，勉强也笑了笑。 　　何筠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微微眯起眼来盯着小满，并没有开口。 　　倒是旁边那个女子轻笑着打了招呼，“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小满和陆大公子。” 　　其实这人他们也熟，正是苏家的千金苏蕊。小满之前的注意力都被何筠珍拉过去，这时才发现是她，于是也笑了笑算打招呼。 　　陆若宁倒是很自然地跟苏蕊寒暄了几句。 　　苏蕊巧笑嫣然地应对，目光却有意无意总瞟在陆若宁依然亲昵地放在小满腰间的手上。 　　陆若宁显然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小满也懒得跟她们说话，就索性低下头，垂了眼，偎在他身边，一副娇羞的样子。 　　苏蕊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何筠珍虽然讨厌小满，但也并非没有分寸，之前那句话不过是惊吓过度有点失控。所以她们自然也明白这种尴尬的碰面根本没什么持续下去的必要。随口聊了几句，便借口告辞。 　　陆若宁本身就不愿见她们，她们要走，自然求之不得，当然不会开口挽留。 　　但何筠珍临走，却又回头向陆若宁道：“你天天跟白露在一起，帮我劝劝他，有空多回来看看，不要总是把心思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话虽然是对陆若宁说的，但她一双眼却只看在夏小满身上。 　　目光充满了怨恨，冰冷刺骨。 　　小满只觉得有股寒意从背脊升起，不自觉便向陆若宁怀里靠了靠。 　　小美人自己投怀送抱，陆若宁自然毫不客气地收手抱紧她。 　　小满也并没抗拒，靠在他肩头，轻轻道：“她真是讨厌我呢。” 　　陆若宁笑了声，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你难道今天才知道么？” 　　小满无言地撇了撇唇。 　　是的，她早就知道。 　　只是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在意，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那冰冷怨毒的眼神在心底盘旋不去，寒彻心扉。 　　小满深吸了口气，甩甩头，试图转移话题：“苏蕊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她们关系一直很好啊。”陆若宁回答，末了还八卦兮兮加了一句，“苏蕊一直是珍姨心目中的最佳儿媳人选。” 　　“诶？”小满怔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他。 　　“苏蕊本身喜欢大少爷很多年了吧。不过好像大少爷那边就一直不冷不热……”陆若宁道，“但这么多年，大少爷似乎也没对别的女人有过什么热情，所以，我看到差不多的时候，大概就会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吧。” 　　也许苏蕊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谓大家族的婚姻，本来也就如此。门当户对，父母满意，利益相关，本人若有意就更好，如果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多大的问题。有其它条件就足够了。 　　小满回想起苏大小姐的脸和刚刚的态度，之前那次酒会上也是，现在天娇会会长是叶潇潇，谁都知道叶潇潇和夏小满的过节，所以那么多名媛，也就只有苏蕊会先跑出来跟小满打招呼。 　　小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说不定苏蕊早已经以她未来大嫂的身份自居了。 　　陆若宁低着头，打量着小满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怎么？不高兴？” 　　小满也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伸手挽了他的手臂，“我们去吃饭。我饿了。” 　　你想好了吗？ 　　小满跟陆若宁吃完饭之后，又拖着他去看电影。 　　挑了个热闹的动作喜剧。 　　但小满坐在那里，看着银幕上的演员们卖力演出逗乐，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神色间一片黯然。 　　影院里光线很暗，但她的表情变化自然还是躲不过旁边陆若宁的眼。 　　陆若宁暗自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握了小满的手，轻轻道：“你其实并不想看电影吧？” 　　小满垂了眼没说话。 　　“不想回去？” 　　小满依然没说话。 　　“你跟大少爷……发生了什么？” 　　小满一时间还是没回应，但陆若宁却感觉到自己握在手心那只小手突然一颤。便轻笑了声，追问：“吵架了？” 　　小满摇了摇头，半晌才轻轻道：“我觉得……也许我真的应该搬出来了……” 　　陆若宁又笑笑，挑起眉来，半开玩笑道：“去我家？” 　　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乌黑的眼里映着银幕上闪动的光影，缓缓点下头，“好。” 　　跟顾白露家比起来，陆若宁的住处显然更有单身汉的风格。 　　他住在一幢公寓的顶层，房子不大，但卧室和客厅打通成一个空间，家具简单，设计新潮，看起来倒也不觉得狭小。 　　有个小厨房，但看起来似乎从来就没有用过，倒是外面有个大露台，抬头可见天幕，低头便能将城市灯火尽收眼底，看起来还不错。 　　陆若宁带小满进去的时候，虽然说了声“请随意”，但小满却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要怎么样才好。 　　陆若宁这里地上铺了柔软的长毛地毯，自然不好直接踩上去，但他连双备用的拖鞋都没有。不但这样，在这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里……甚至根本连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若想坐下，就只能坐在床上或者地上。 　　那张超大size的床看起来虽然很舒服，但也实在没有刚到一个男人家里，就大喇喇坐到人家床上去的道理吧？ 　　见小满皱起眉头，陆若宁笑了声，解释：“抱歉，我这里基本上没什么客人，也没有要招待客人的准备。” 　　小满斜了他一眼，“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想邀请我吧？”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同意而已。”陆若宁坦白承认了，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既然带你回来了，也就没把你当客人。你也不用见外，若是觉得缺什么，明天去买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显然就是把小满当成这里的女主人的意思。语气里甚至有种老夫老妻的随意平和。 　　小满一时间却有些不自在，垂下眼来装作继续找鞋的样子，轻咳了声道：“难道你以往带女人回来都让人家光着脚进去的么？” 　　“带女人回来还要换什么鞋？抱起来往床上扔就是了。”陆若宁暧昧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你要不要试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凑得很近，说话间带起的气流拂上小满的皮肤，令她不自觉地一阵战栗。 　　小满想像了一下他说的那种激情，有些无言，但又觉得这个人只怕真做得出来，下意识向旁边退了一步。 　　陆若宁却只是笑着弯腰把自己的拖鞋放在小满脚边，道：“说笑的。小满你是我买下这房子之后，第一个进来的女人。” 　　……又被他戏弄了。 　　小满哼了一声，“陆大公子一向花名在外，说这种话，谁信啊。” 　　“信不信由你。”陆若宁自己光着脚走进去，直接倒在床上摆成个“大”字。“这里是我用来休息的地方。我回来一般就只想安心放松睡觉，怎么舒服怎么来，多一点心思都不想花。应付女人多累啊？” 　　小满看了此刻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陆大公子，不由笑了一声，自顾拉开了通向露台的门，走出去。 　　今天夜色很好，繁星坠满天空，月牙儿只有浅浅一弯，清泠优美。 　　小满不由赞叹，“星星好漂亮。” 　　“右边靠墙有张折叠椅，你可以躺下来看。”陆若宁答了一句，但自己趴在床上，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小满也就应了声，自己去拉开了椅子，躺在上面继续看星星。 　　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这样仰望星空了。小满这样想着。遥遥看着那些闪烁的星辰，自己的意识似乎飘乎起来，就像坠入了那一片星海，漂漂荡荡。 　　她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人，但末了心头却渐渐平静下来。 　　“我有时候看着夜空，就会觉得自己真是渺小。”陆若宁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走到小满身边，递给她一罐打开的啤酒，“有时候吧，又会想，要是能去哪颗星星上就好了。” 　　“看不出来么？原来陆大哥你还有进军宇宙的理想。”小满笑出声来，顺手接过易拉罐，喝了一口，微微皱了一下眉，“啤酒？” 　　“怎么？喝不惯么？”陆若宁叭地打开另一罐，自己喝了一口，在小满身边蹲下来，点了一支烟。 　　他就那样光着脚蹲在那里，一口啤酒一口烟，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倜傥公子哥形象？ 　　小满再次笑出声，“就没点花生米卤香干之类的下酒菜么？” 　　“你来得不巧，吃完了。”陆若宁也笑了笑，“下次记得多买点。” 　　小满喝着酒，随口道：“下次我来做吧。” 　　“咦？大小姐你会做菜吗？” 　　“虽然没大哥那种手艺，寻常小菜还是会几个的。”小满说完半晌没听到陆若宁回应，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不信啊？” 　　陆若宁也正看着她，他此刻的眼神远不如以往平静，似有各种细微而复杂的情绪涟漪般自他眸中一圈圈激荡。 　　两人目光一触，小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微垂下眼。 　　陆若宁亦移开了目光，笑了笑，道：“小满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 　　“跟我一起住。”陆若宁缓缓吐了个烟圈，缓缓道，“我可不是你哥哥，也不是可以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该知道真的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小满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易拉罐，没说话。 　　陆若宁依然没看他，目光望向天空，“呐，这罐酒喝完，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回去，我就真的不会放你走了哦。” 　　小满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指尖。 　　陆若宁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但却字字清晰。 　　“就算你只是在跟大少爷置气，我也不会放手哦。” 　　霸王最讨厌！ 　　“为什么？” 　　听完陆若宁的话之后，小满半晌才抬起眼来，轻轻问。 　　陆若宁也没回答，只是笑着反问：“那就是说你真的只是想跟大少爷赌气喽？” 　　“不，不是的。”小满连忙否认，但却又顿了一下才轻轻补充道，“我只是真的想从大哥那里搬出来。” 　　陆若宁转过来看着她，微微挑起眉，发了个鼻音。“嗯？” 　　“就算没有之前的谣言，我也不能一直都赖在他那里。你之前说得没错，大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的重心不能一直放在妹妹身上，总会交女朋友，结婚生子……”小满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心头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酸涩，“一直以来，我都太依赖他了。我知道的，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 　　“那么，是什么让你下了这个决心？顾老爷子？珍姨？苏蕊？”陆若宁站了起来，手撑在折叠椅的扶手上，俯身凑近小满，目光流转，似乎带着无尽诱惑，“……还是我？” 　　……也许，最直接的原因，是大哥那个吻吧。 　　“也许……都有吧。”小满这样含糊地回答，然后抿了抿唇，抬起手抚上陆若宁英俊的脸庞，笑了笑，“我不想让大哥为难，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的确轻松愉快。所以你邀请我，我就觉得……这样也不错。” 　　陆若宁配合着小满手指的移动，微微偏过头，轻轻叹了口气，故作幽怨道：“明明上次拒绝得那样彻底……” 　　“抱歉……”小满停下来，静了半晌才道，“我其实并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是真的想……你大概是最适合我的人了吧。的确，大哥也好，我也好，在我们这种家庭，感情且不说，婚姻这种事，想完全不受外因影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话，不论对哪方面来说，都会是皆大欢喜的结果。那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吧。” 　　陆若宁挑起一边的眉来，“这听起来……像是求婚？” 　　小满笑起来，“就当是吧。” 　　陆若宁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道：“我很荣幸，但是求婚这种事，还是留给男人来做比较好。” 　　小满又笑了笑，道：“其实陆大哥你根本就觉得我是在胡闹吧？” 　　“难道不是？”陆若宁也笑了声，“小满你才二十一岁，这种时候就说要守着一个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老男人过一辈子，不嫌太早了一点吗？” 　　“所以我才想问啊。”小满伸手将陆若宁的眼镜摘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道，“陆大哥你既然一开始就觉得我是在胡闹，觉得我在跟大哥赌气，为什么还要陪我闹？” 　　“我的立场跟你不一样啊。”陆若宁笑着，也不急着拿回眼镜，只微微眯起眼来，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小满，“我是个男人，有个小美人肯投怀送抱，难道还要推出去？” 　　小满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胡说，你才不是为了这个。” 　　“只能说不全是吧。”陆若宁又笑了声，坦然道，“之前不是说过么？像你这样有钱的大小姐，嫁给谁都会在晏城商场上洗一次牌。有些变化，我并不想看到，所以不如我自己来占下这个大便宜好了。何况我觉得我们也挺合拍的。你看，我们可以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躺在这里看看星星，喝喝小酒，吃几颗花生米，几多惬意？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得也是。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 　　小满长长吁了一口气，再次笑起来，道：“嗯，就算你中间要去跟别的美人约个会，我也不会介意……” 　　她话没说完，已被陆若宁按住了唇。 　　陆若宁明显不悦地皱着眉头，“小满你还真是会打击男人的尊严，就算是假装，也应该表示一点醋意嘛。若是有别的男人敢碰你，我就一定会打断他们的腿。” 　　小满一怔，还没有确定陆若宁后面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说的，已被他勾着下巴，被迫抬起头来。 　　陆若宁的吻跟着就落下来。 　　轻柔如羽，却又缠.绵悱恻。 　　他湿热的呼吸拂过她鼻端，混着烟草和啤酒的味道。 　　小满不由得笑起来，好像他们每次接吻，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就好像，从未体验过爱情的单纯甜蜜，却提前进入了生活的五味杂陈。 　　“笑什么？”陆若宁问。 　　小满摇摇头，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陆若宁顺势就将她抱起来，却不小心打翻了小满随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易拉罐。 　　啤酒倾洒出来，溅了小满一身。 　　“哎呀。”眼见着一身白衣迅速被染上奇怪的颜色，小满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陆若宁也惋惜地啧了啧嘴，跟着叫了声，“哎呀，要是早些把衣服脱掉就没事了。” 　　“陆若宁。” 　　小满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上挣下来，跑去洗手间试图抢救衣服。毕竟就算要买新的也是之后的事，她明天怎么也得继续穿这身出去。 　　陆若宁跟在后面笑道：“我给你拿睡衣。” 　　小满应了声，关了门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啤酒的颜色淡了一些之后，她才注意到这小小空间里，也完全是男性的风格。毛巾，牙刷，古龙水，剃须刀……简简单单几样洗浴用品。若她要在这里生活，只怕要买的东西还多得很 　　这样想着，小满怔了一下，她从今往后……真的……要在这里生活吗？ 　　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但这时候，却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自己这算是在追求自己的生活呢？还是真的只想摆脱对大哥的依赖？ 　　或者就像陆若宁说的，不过只是在赌气和胡闹？ 　　陆若宁在外面敲了敲门，说睡衣放在外面的台子上。 　　小满甩了甩头，收拾了思绪，放水洗了个澡。 　　穿着陆若宁的睡袍出来的夏小满看起来有点可笑。 　　男式的黑色真丝睡袍，套在她娇小的身体上就像戏装。袖子已经向上挽了两圈，但因为布料的关系，每次她一有什么动作，还是会直接滑下来，小满只好再次费劲地拉上去才能把手伸出来。 　　她那种无奈的表情看在陆若宁眼里，真是又好笑，又可爱。 　　他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你故意的是吧？”小满斜了他一眼，恨恨道。 　　“天地良心。”陆若宁举起手来发誓，“不然你自己去衣柜里找，觉得哪件比这个合适就换上好了。” 　　“算了。”小满哼了一声，索性把毛巾递给他，指指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帮我擦吧。” 　　陆若宁十分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差事，拉了小满在床边坐下，伸手帮她擦头发。 　　小满才刚刚洗完澡，身上似乎还带着蒸腾的热气，皮肤更是白里透红，水润诱人。从陆若宁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从敞开的领口里露出来的精致锁骨和小半酥滑棉乳。 　　陆若宁一时间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感觉到他动作迟缓下来，小满扭过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目光位置不对，不由羞红了脸，抬起手——不，是袖子——往胸前一遮，咬牙骂道：“死色狼你到底在看哪里？” 　　陆若宁也懒得辩白解释，索性就扳过小满的身体，直接吻了下去。 　　小满连一句抗议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他堵住了唇，陆若宁的舌尖像蛇一般在她双唇间滑行游走，顶进她的口腔，环绕她的舌头，强而有力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毛巾早已被扔在一边，小满的身体也被顺势放倒在床上，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已经拉开了小满睡衣的带子。 　　男人粗砺的手掌和光滑有如丝缎的皮肤接触的瞬间，小满不由得战栗着，按住了他的手。 　　“怕么？”感觉到身下少女的颤抖，陆若宁停下来，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柔声问。 　　——不是怕。 　　小满这时的心情，复杂得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形容。 　　这不是她的初夜，她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她很清楚男女之间的欲.望是怎么回事，甚至之前还曾经主动勾引过雪诺。 　　但在这一刻，偏偏就犹豫起来。 　　小满按着他的手，陆若宁也就没有再动，手贴在她腰间，掌心的温度就像火一样熨烫着她的肌肤。 　　陆若宁等了片刻没得到小满的回复，便再次低下头，吻上小满的唇。 　　很温柔的一个触吻。 　　只轻轻将双唇印在小满唇间。 　　但却似乎有无穷热情自他的动作与眼神传递过来。 　　他想要她。 　　这一刻，他渴望着她。 　　小满触电般一颤，然后反射性地伸手推开他，惊叫了一声：“不要。” 　　陆若宁一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被推得翻滚到一边，皱起眉来看着她。 　　小满自己也怔在那里，脸色苍白，水眸中一片凄惶，抿紧了唇不说话。 　　陆若宁有点意外。 　　顾大小姐早几年就有爱玩的名声，她跟陆家豪的事他也知道，更不用说前一阵她还很平静地跟他说“不在乎”“无所谓”，怎么也不像只是虚张声势。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性事的人，怎么会怕成这样？ 　　陆若宁握了小满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抚上她的脸，柔声问：“怎么了？” 　　小满依然抿了唇不说话。 　　她能说什么？ 　　她能告诉陆若宁，刚刚那一瞬间，她看到的是顾白露的脸么？ 　　陆若宁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往上移了移，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道：“严格地说，刚刚那罐酒并没有喝完，你还可以后悔。” 　　小满摇了摇头，靠近他一点，主动伸手环了他的腰，低低道：“抱歉……我想……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陆若宁笑了笑，低下头，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嗯。也许我们应该慢慢来，按部就班地从先牵牵小手开始。” 　　小满只好又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没什么。”陆若宁调整了一下姿势，搂着小满让她枕在自己肩头，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然后才轻笑道，“不过，下次可不要再等到这种时候才叫停，会出人命的。” 　　小满双颊染上两块绯红，索性将脸埋进他怀里，也不再说话。 　　陆若宁也没再开口，就那样搂着她，偶尔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背，单纯就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不带丝毫情.欲。 　　小满偎在他怀里，闭了眼，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躺在别的男人床上，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但她心头却只有顾白露的脸。 　　只有他那时有如濒临暴发的火山的眼。 　　……真是疯掉了。小满想。 　　随便的资本。 　　小满和陆若宁出去的事，顾白露是知道的。 　　小满给他打过电话，之后母亲也打过电话来，说了碰到陆若宁和小满的事。 　　母亲的语气里照例是鄙夷和怨恨，顾白露知道她一直恨夏怡林，自然也讨厌小满。但那是他母亲，他也没有办法，只希望母亲当着小满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 　　但小满当天晚上没有回来。 　　顾白露知道她肯定是做了决定，也许早就做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去实行。 　　也许是陆若宁，也许是母亲和苏蕊，让她下了决心。 　　顾白露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从未试过那样炽热的爱情。 　　只可惜爱上的人不对。 　　所以还未曾飞翔，便已折翅；还未曾燃烧，便已成灰。 　　这结局早已注定。 　　他明白，却依然试图伸出手，贪恋一分声色，一抹馨香，但到头来，手心里却依然空空如也。 　　一无所有。 　　听到开门的声音，顾白露才突然惊觉窗口已经发白。 　　他竟然就那样在客厅里坐了一夜。 　　开门进来的是小满。 　　她显然没有料到顾白露会在客厅，一时怔在那里。 　　顾白露抬起头来，目光从小满稍有些凌乱的头发，移到她布满血丝的眼，再移到衣服的褶皱与污痕，然后才轻轻笑了笑，“回来了？” 　　小满应了声，勉强也笑了笑。 　　大哥的样子，看起来比她好不到哪去，大概也是一夜没睡。 　　顾白露点了点头，也没问她去了哪里，叮嘱了一声好好休息，便站了起来，打算回去冲个澡准备上班。 　　“大哥。”小满叫住他。 　　顾白露转过头来看着她。 　　小满又笑了笑，轻轻道：“我考虑好了，过几天就搬出去。暂时，还请大哥多收留我一阵吧。” 　　顾白露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问：“是搬去夏姨那边，还是……若宁那里？” 　　“都不是。”小满摇了摇头，笑道，“过几天就开学了。我住到学校宿舍去。” 　　顾白露一怔，这倒是个让他意外的答案。他不由得皱起眉，“学生宿舍？你会住得惯吗？” 　　“嗯，没问题的。而且在学校里面，治安应该也没问题，大哥不用担心。” 　　小满又笑起来，她跟陆若宁也已经商量好了。她平常就住在学校宿舍，放假时可以跟他一起去旅游，或者去母亲的故居呆几天，比非跟哪个男人住在一起好得多。 　　顾白露看了恢复神采的小满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异议，轻轻点了一下头，道：“随你高兴吧。有问题再回来就是了。” 　　小满点了点头。 　　顾白露便转过身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满追上了两步，从后面抱住他。 　　顾白露怔在那里。 　　小满抱紧他，脸贴在他背上，轻轻道：“大哥，谢谢你。” 　　顾白露胸中思潮翻涌，那一瞬间只想转过身，狠狠抱住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永远不再分开。 　　但末了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了声：“怎么了？又说这种见外的话。” 　　小满闷闷道：“真心的啊。大哥对我最好了。” 　　“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与其说是回答小满，倒不如说顾白露只是在说服自己，“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会一直对你好。这一点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不会改变。” 　　顾白露顿了一下，轻轻又加了一句：“我只要你能够幸福。” 　　小满伏在他背上半晌没出声。 　　于是顾白露轻轻拉开了她的手，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有回头。 　　小满多站了几秒钟，跟着也回了房间，在关上门的那瞬间，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落脸颊。 　　不论过程和结果如何，小满以后的住处和生活问题总算确定下来。 　　做了决定，她也就安下心来，除了准备上学的事情，偶尔跟陆若宁约个会吃吃饭看看电影，每天依然只是深居简出在游戏里混日子。 　　羽月的公会顺利地成立了。 　　基本上就是那天一起打“沉睡者之巢”的人，当然圆月弯刀最后还是没有加入随便公会，毕竟碍着和苍穹神剑的关系，怕日后碰面时尴尬，倒是答应若他们要人帮忙可以随时叫他，只要他在线就没问题。 　　结果羽月就随便在路上找了一个叫可鲁贝鲁一级小德鲁伊，把申请单递过去说：“加入我们公会吧？” 　　这小德鲁伊还刚从出生地出来，大概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茫然地四处张望时，就有张纸递到自己面前，而面前是一身金光闪闪一脸亲切笑容的九十级大姐姐，于是稀里糊涂就签上了。 　　“随便”公会因此得以成立。 　　后来小满见到这个小新人，随口问了几句，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以为当时填那个申请单是建立人物的系统程序还没走完。 　　“是输入个人资料必填的一部分吧？”直到见到公会里的其它人，可鲁贝鲁依然这么不确定地问。 　　小满默默地扭开头，向羽月道：“大姐，你这是……拐骗未成年儿童吧？” 　　羽月打了个哈哈，背过手去看向天空：“今天天气真好。” 　　小满闭了嘴，也不知道可鲁贝鲁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件事。 　　天生小红手上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知道叫格温多琳的BOSS在哪里了。坏消息，也跟格温多琳有关，她是“撼天之塔”的第三个BOSS。而撼天之塔……就是光明之剑集中全会最精锐的力量，打了一个多星期才打通的那个五十人大副本。据说建议等级是八十五到九十。 　　“随便”现在总计有九十级猎人一名，八十七级德鲁伊一名，八十六级战士一名，八十五级法师一名，八十五级牧师一名，七十六级战士一名，六十四级法师一名，六十二级游侠一名，五十一级盗贼一名，一级德鲁伊一名。 　　念起来倒是一长串，真正能算得上是有效战力的，连一半都不到。就算能再把圆月弯刀叫来帮忙，大概也根本不要想进撼天之塔的门。 　　更不用说攻城了。 　　天生小红手有点沮丧，羽月却并不在意，挥挥手，道：“没关系，慢慢来嘛。等大家等级练上去之后，公会也自然会有所发展啦。” 　　可鲁贝鲁在旁边听着，虽然一片茫然，但依然挥动拳头，斗志满满，“我一定会把我们公会发扬光大的！” 　　天生小红手看着她头顶飘着的那个代表等级的数字“1”，一脸黑线。 　　公会若是要等到这一级小新人来发扬光大，只怕也离散伙不远了。 　　羽月看他的表情，又拍了拍他的肩，道：“不用急啦，这个任务又没人跟我们抢，想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啦。” 　　“诶？”小满有点不解地看过去，“没人抢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跟刀哥前两天去打过龙骨迷窟，完全没有那个任务。”羽月解释，“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所以接不到，于是退了队自己又去打了一圈，还是没有。” 　　“咦？”小满皱起眉，“应该不会吧？这是网游嘛，应该不会有只出现一次的任务吧？” 　　“理论上是应该不会，但他就是接不到。”羽月想起前几天圆月弯刀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应该是那天我们刚好满足了什么条件，而刀哥没有吧？” 　　“是平均等级的关系吧？” 　　“要不然就是职业组合？” 　　几个人正在猜测，天生小红手突然道：“也说不定是小菊花迷路的时候触发了什么条件。上次沉睡者之巢不也是她误打误撞进去的么？” 　　“说得也是。但她那天……到底去了哪里？” 　　“谁知道呢？”天生小红手一摊手，“你觉得她会记得吗？”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半晌之后，羽月才道：“不管那天我们无意中达成了什么条件，总之现在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再试出来。所以那个任务，只有我们五个人有。” 　　“四个。”天生小红手纠正，“我们打BOSS的时候，小菊花不在副本里，她没有那个戒指。” 　　不管怎么说，那个任务如此隐秘，要收集的物品遍布北地的新副本，最后的达成条件又那样艰难，用脚趾头想都可以猜到，完成之后一定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目前唯四能做这个任务的人，都在“随便”公会。 　　这只怕是目前只有十人的新公会“随便”所拥有的最大资本。 　　让着你而已。 　　夏小满本想自己去买件礼物送给即将出国的顾冬至，但那天跟陆若宁一起逛街，却碰上何筠珍，打断了行程，后来便一直没再提起兴趣来。结果礼物还是顾白露帮她准备的。 　　她肯出席饯别宴，顾白露便已经很高兴。 　　夏小满自己倒觉得有些没趣，临行前还先跟顾白露说，“若是人家根本不欢迎我去，大哥你不是白高兴一场？” 　　“不会的。”顾白露笑道，“你肯去，冬至一定比我更开心。” 　　“才怪吧？”小满撇了撇唇，“那小子怕我和讨厌我都来不及。他又不是被虐狂。” 　　“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你若肯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跟你解释自然就会明白。”顾白露再次笑出声，催促妹妹准备出门。 　　顾冬至这个饯别宴本来只是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饭聚一聚，虽然说现在交通方便，但毕竟还是远了，要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但夏小满到了之后，才发现不但家里的长辈，几个平常有交往的世家也都有人在，年轻一代几乎一个都没落下。 　　毕竟顾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儿子，平常又是有名的兄友弟恭，顾冬至学成归来，必定也是要进顾氏挑大梁的，自然得先把关系搞好。 　　可惜顾冬至太内向，平常出去玩的时候少，所以他们也只能抓紧这种机会。 　　宴会没开在顾家，找了家酒店，包了个小厅。 　　毕竟现在顾家的女主人是叶潇潇，顾冬至的事让她招呼客人，总有诸多尴尬。就算是开在外面，叶潇潇也依然称病没来。 　　不过也没有人在意就是了，一来她不是今天的主角，再来顾大小姐回来，从顾家上下的态度来看，她这位顾太太身上的光环也差不多全褪光了。 　　所以今天晚上最开心的是前任顾太太吴诗婷，容光焕发地在宾客间周旋，听着各种赞溢之辞，乐得合不上嘴。年轻又怎么样？得宠又怎么样？都比不上儿子争气。 　　直到顾白露夏小满兄妹进来，吴诗婷脸上的笑容才僵了一下，连忙收起了一脸得意换了副和顺的微笑迎上去。 　　顾冬至先母亲一步到了门口，先向顾白露点了点头，唤了声“大哥”，然后才看向夏小满，迟疑了一下，轻轻道：“夏小姐。” 　　顾白露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顾冬至悄悄看了一眼夏小满，抿了抿唇，没说话。 　　吴诗婷这时已经过来了，笑着打了招呼，顾白露亦行了礼，微笑着寒暄。剩下顾冬至和夏小满站在一边，反而相对无言。 　　顾冬至微微垂着眼，看向自己的鞋尖。 　　夏小满则目光游移着，左顾右盼。 　　吴诗婷有些担心地悄悄瞥向那边，顾白露却偏偏请她带自己去找父亲。吴诗婷也不好拒绝，走到半路依然有点忐忐忑忑。 　　顾白露压低了声音，轻轻笑道：“婷姨不必担心，小满……不是当年那个顽劣女孩了。” 　　虽然大少爷这么说，但怎么还是自己被捉弄的记忆更真实，吴诗婷虽然笑着应了声，依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边的两人依然默默站在那里。 　　顾冬至今天穿一身黑色西装，颀长挺拔，标枪般站在那里已足够夺目。 　　而小满则穿了一条亮橙色的裙子，明艳动人，加上她的身份，本来从进来开始，已经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这时两人一言不发站在门口附近扮木偶，自然更加引人注目，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小满自知当年是自己对顾冬至太过份，心头有份愧疚，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顾冬至在她面前，则是习惯了沉默和逆来顺受，就算有话也不知要怎么说。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小满暗自叹了口气，道：“算了。” 　　顾冬至还没反应过来她指什么，她已从包里拿出个顾白露为她准备好的礼物往顾冬至手里一塞，甩下一句“我回去了”，转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 　　顾冬至根本就没想到这种情况，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其它事，伸手就拖住了她的手。 　　拖住，握紧。 　　然后才怔在那里。 　　她的手好小。 　　手指纤细，掌心温暖，皮肤光滑柔嫩。 　　原来她的手是这样的。 　　顾冬至握着小满的手，不太敢用力，怕多用一分力气就会弄疼她，又不舍得松开，怕一松手就不记得这时的温度与感受。 　　就那样，小心翼翼地，近乎贪恋地，握着。 　　小满回过头，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起眉来看着他。 　　顾冬至轻咳了一声，松了手，低着头道：“马上就开饭了……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 　　他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 　　但毕竟是在留她，也的确看得出来，他的确很高兴。 　　小满也就顺着台阶，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小满被安排跟顾家人坐在一桌，在顾白露右边。她跟父亲点点头就算见过礼，然后就坐在那里低头玩自己面前的茶杯。 　　顾白露侧过头来轻声问她跟顾冬至说了什么，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却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了顾冬至一眼。 　　顾家小少爷是今天的主角，坐在父亲旁边，正是小满的对面。这时正微微低着头听旁边的母亲说话，但小满看过去，他却像是感应到一般，也抬起头来。 　　目光在半空里一触，小满依然盯着他看了几秒。 　　顾冬至倒像是不好意思起来，白皙的脸庞飞起一抹红意，轻咳了一声，再次低下头去。 　　小满撇了撇唇，低低跟大哥说：“看，他还是怕我吧？” 　　顾白露笑起来，也压低了声音，道：“让着你而已。那小子……小时候不说，这几年……看着斯斯文文，狠着呢。我就没见他怕过谁。” 　　“诶？” 　　虽然说出身顾家，从小受的教育就教不出什么软柿子，但要说顾冬至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小满还是有些不信，再次抬眼看向顾冬至。 　　对面的年青男子依然在低头听母亲说话，眉眼柔顺，嘴角带着点淡淡的腼腆笑容，哪里有半分凶狠的样子？ 　　顾家的女婿？ 　　晚餐的气氛其实还算融洽，长辈们殷切地说些鼓励的话，不时有人过来敬两杯酒。 　　夏小满右边坐的是叔叔顾子康的儿子顾春分，刚开始时还试图给她挟菜套近乎。但小满以前就不喜欢这位堂兄，现在自然更不想搭理。 　　顾春分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笑着转过头去跟其它人说话。 　　小满也不在意，依然低着头，不发一言地闷头吃饭。 　　顾白露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一边陪着亲戚们聊天，一边关照妹妹吃饭。 　　于是小满索性连眼都懒得抬，大哥挟过来什么，就吃什么，吃得差不多，就看着茶杯里的水纹发呆。 　　百无聊赖之际，手机响起来，是短信铃声，小满掏出来看了一眼。 　　陆若宁来的，很短的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笑一个。” 　　小满先是一怔，然后下意识便扬起了嘴角，转过头去寻找陆若宁的身影。 　　她早应该想到的，这种场合又怎么少得了他。不管是他跟顾大少爷的交情，还是多年来依附顾家的关系，这个时候都要来凑个热闹的。 　　顾白露注意到小满表情的变化，目光跟着她落在陆若宁身上，心头不由得一阵刺痛。 　　但他掩饰得很好，小满也并没有注意，向大家说了声抱歉，便站起来离了席。 　　陆若宁来得晚，本身性子也随便，进来打过招呼，便自己随意找了位子坐下。他这桌没有长辈，都是年轻人，气氛更为轻松。 　　小满走过去的时候，正有人在问陆若宁：“怎么想起来留胡子了？” 　　“有人不信我会长胡子啊，当然要留起来证明一下啊。” 　　陆若宁话才落音，小满已从后面伸手去蒙他的眼睛，但他戴着眼镜，手一伸过去，就挡在镜片上，小满有些没趣，撇了撇唇，索性将手滑下去搂了他的脖子。 　　这种场合，会跑来蒙自己眼睛的人，根本连猜都不用猜。陆若宁本来手里用汤勺装了块豆腐正要吃，被她这一闹，索性就抬高了手，往她唇边送去。 　　小满也不客气，张嘴就吃了。 　　陆若宁笑起来，道：“怎么了？放着主席不坐，跑来吃我的豆腐？” 　　他语带双半，笑得暧昧，小满也没恼，反而从后面搂着他，伏低了身子，将下巴搁在他肩窝里，哼了声，一字一字道：“我高兴。”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开这样亲昵的玩笑，虽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这一对儿男的俊朗女的美貌，语气动作一派自然，不带丝毫做作，连带周围的人都几乎要觉得那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桌人意外之余，只觉得赏心悦目，艳羡不已。 　　顾子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半晌才轻轻笑了笑，道：“若宁这小子倒是不错。” 　　大家长这一句话，差不多便是承认了陆若宁顾家未来女婿的地位。 　　当下这桌上众人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刚才的其乐融融，暗地里却各自转开了心思。 　　本来就算小满现在承继了怡林基金，那点身家在顾家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顶多就算顾子安宠她，多给点嫁妆而已。就算会在晏城商场创造点小波浪，也影响不了顾家。 　　但她如果嫁给陆若宁，那就不一样了。 　　陆若宁虽然姓陆，但却是从小在顾家长大，身后并没有家族势力，若是娶了小满，基本就可以算是入赘了。陆若宁本来已是顾白露最得力的左右手，若真的入赘顾家，日后顾氏的决策层少不得有他一个，对顾家这些人来说，怎么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结果还是顾春分最先沉不住气，笑了声，道：“小满跟姓陆的……倒真是有缘。”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顾家对付陆家，本来就是拿之前陆家豪和小满的事情做为开刀的借口，结果这位大小姐回来了竟然又找了个姓陆的。这后面的文章，也不知该怎么个做法。 　　另一方面来说，作为顾家子弟，在公司却一直不受重用，顾春分本来就已经看陆若宁不顺眼，若真让他娶了小满做了顾家女婿，那还得了？ 　　顾子安笑了笑，喝了口酒没说话，只是斜过眼看了看顾白露。 　　顾白露也笑了笑，道：“顾陆两家几代世交，要有缘份结个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段佳话，当然，最重要是小满她自己喜欢。” 　　这话也只是说得好听，在座的都不是外人，陆家有多少股份已经到了顾白露手上，大家心知肚明。甚至有人在怀疑，这本来也是大少爷的一着棋。 　　收了陆家的股份，把陆若宁送回去继承陆家，然后再把妹妹嫁给他，招赘他做顾家女婿，顺理成章就把陆家给吞了。甚至都不用顾家正式出面。 　　只是不知道以顾大小姐的性格，怎么会乖乖任人摆布。 　　顾春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以陆若宁对付女人的手段，讨小满喜欢还不容易？” 　　“胡说。小满是那种肤浅的女孩子吗？”顾子康连忙打断了儿子的话，一面在桌下轻轻踩了他一脚，讨厌陆若宁没关系，把话题扯到小满身上就太不明智了。 　　顾春分也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小满太久没回来了，只怕有些事情不太清楚。” 　　“没关系啦，男人嘛，年轻时候总是爱玩的。结婚以后就收心啦。” 　　“就是，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其它几个人看着气氛不对，连忙把话题拉开，又有人打趣顾白露道：“看起来小满都已经红鸾星动了，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啊？” 　　顾白露只是淡淡笑笑，道：“不着急，等事业再稳定一些我自然会考虑。” 　　“这可不行啊。你不急老爷子可要急了。前阵还在羡慕宋金荣添了小孙子呢。” 　　“嗯，你这不急不急，说不定改天冬至都比你先娶亲咧。” 　　顾白露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这种事难道还要排什么顺序？冬至先生小孩也是一样的嘛。” 　　顾冬至本来看着对面在发呆，听到扯到自己身上，才忙忙答了句：“啊？什么？” 　　一桌人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取笑他，顾冬至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话题是什么，红着脸低下头去。 　　顾白露一面笑着，一面侧过头，看了一眼顾冬至之前在看的地方。 　　夏小满让服务员在陆若宁身边加了把椅子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嘴角一直是向上扬起的。 　　看起来……比之前坐在他旁边的时候……快乐得多。 　　顾白露心口突然又痛起来。 ☆、怎么样才好？ 　　长辈们很早就离了席,把时间留给年轻人们自己打发。于是就有人提议换地方续摊。这家酒店的饭菜虽然不错，气氛总归还是太老派，不太适合这些二世祖的口味。 　　说到去哪里玩，倒是有一半人很自然地就把目光落在陆若宁身上。 　　陆若宁却只是牵住了依然坐在自己旁边的小满的手，轻笑了声，“别看我，我如今已经从良了。” 　　大家不由一场哄笑,又有人道：“小满也一起去嘛。” 　　小满今天肯来,本来大半还是看在顾白露的面子上,这些人她本来就不大喜欢，何况现在？这时被他们一打趣,索性连陆若宁的手也甩开,哼了一声，走回顾白露身边，“大哥，我想回去了。” 　　一群人讨了个没趣，一时间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连陆若宁也只是耸耸肩，露了个无奈的笑容。 　　顾白露也似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也起身跟大家告辞。 　　顾冬至送到门口。 　　顾白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明天上午我有个会，不能去机场送你了。自己在外面多保重。” 　　顾冬至点头应了声，道了谢。 　　小满挽着大哥的手，从大哥臂弯里看了他一眼，顾白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唤了声“小满。”她才抿了抿唇，跟着说了声“多保重。” 　　顾冬至再次点下头，笑着应道：“嗯。”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平常一直都十分安静腼腆，但这时一笑，就像是洁白的昙花在暗夜里绽放的瞬间，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小满不由得怔了怔。 　　顾冬至却已低下头去，避开了小满的目光。 　　顾白露笑了笑，道：“那么，我们先走了，你回去招呼客人吧。” 　　“嗯。大哥路上小心，晚安。”顾冬至顿了一下，又小声地加了句，“……晚安。” 　　小满只当没听见，先顾白露一步出了门，顾白露只得匆匆跟上去，叹了口气，劝道：“小满你到底还要别扭多久啊？这么多年了，冬至一直陪着小心让着你，也差不多了吧。父母那一辈的事情，也怪不到他头上……” 　　小满抬起眼来，很平静地打断他：“大哥你是想说只能怪那个在老婆怀着身孕的时候还跑去找情妇寻欢作乐的老头子么？” 　　顾白露本以为父亲去看过小满，小满又肯来参加今天的饭局，关系应该已经缓和一些了才对。没想到一开口，依然被这样顶回来，只好无奈地闭上嘴。 　　一直到上了车，见小满还是沉着脸扭头看向窗外，顾白露才又叹了口气，轻轻道：“小满你不要这样。我也知道，对你来说，父亲做过的有些事情，也许的确是办法解释开脱，但是……你母亲肯定是他最爱的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满回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白露又道：“你有没有进过父亲的书房？” 　　小满点了点头。 　　顾子安的书房是他平日工作和处理家族事务的地方，闲杂人等一率不准入内，但顾大小姐小时候无法无天，又怎么会被这种禁令约束？越不让进，她越想去看看，但去了几次之后，父亲也没生气，她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又觉得父亲的工作乏味无聊，反而懒得再去。 　　“那你记不记得父亲书桌上有张照片？” 　　“什么照片？”小满没什么印象，她那时太小，记不太清了。 　　“是林姨的照片。”顾白露道，“很年轻，大概十六七岁时的样子。” 　　“诶？”小满不由得眨了眨眼，她母亲是二十三岁嫁给顾子安的，二十五岁生她的时候去世，十六七岁……那是什么时候？那时的夏怡林，应该还在上高中吧？顾子安为什么会有她那时的照片？ 　　小满皱着眉，追问了一句：“你确定么？不会是看错了吧？” 　　“我之前倒真是看错了。”顾白露笑道，“小时候进父亲的书房，大半时候都是提心吊胆，也不看乱看。很久之后，才注意到那张照片，我本来还以为是你。但年龄似乎差一点，衣着打扮也完全不对……才突然想到，是林姨。” 　　顾白露记得那是张很小的照片，五寸或者七寸左右，看起来甚至像是偷拍的。美丽的少女走在学校的操场上，大概正侧过脸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嘴角带着笑，披肩长发被风轻轻扬起，整个人都洋溢着的青春灵动的气息。跟顾白露见过的夏怡林大不一样，所以他一开始才会看错。 　　小满听顾白露描述那张照片，半晌才扯到了一下嘴角，轻轻道：“其实……当年我妈妈嫁给顾子安……根本不是自己情愿的吧？” 　　顾白露被问得怔了一下，一来没想到小满听到照片的事会问这个，二来当年他年纪小，的确并不清楚。 　　小满又道：“大哥也说过，她在顾家并不开心吧？” 　　顾白露静了一会，才轻轻道：“其实……情不情愿，开不开心，除了当事人，别人都只是猜测而已。小满你若真的想知道他们当年的事情，不如回去问问父亲。” 　　“免了。”小满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问又怎么样？知不知道又怎么样？他有理由也好，没理由也好，难道摆张照片就可以抵消他背叛我妈妈出去捻三搞四的事实？顾冬至那么大的证据摆在那里，想让人无视也未免太强人所难。” 　　顾白露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又叹一口气，唤了声：“小满……” 　　“你们男人都一样。把风流当美谈，把女人当勋章，指望你们知道忠诚这两个字怎么写，还不如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小满说到气头上，索性哼了一声，扭开头看向窗外。 　　“小满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条船，我……”顾白露本来还想劝，但说到这里便自己顿下来。 　　他不是那种男人。 　　但他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对小满来说，他始终也只是哥哥。 　　心中又堵又闷，顾白露索性也闭了嘴，专心开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满才轻轻伸过手，拉了拉顾白露的袖子。 　　顾白露转过头看着她。 　　小满抿了抿唇，倾过身子来，缓缓靠在他肩头，轻轻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和大哥吵架的……我只是……心里矛盾得很……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顾白露没说话。 　　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她，看着这样的小满，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上一次小满这样靠在他肩头喃喃地说“我只要有大哥就好”，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但今天晚上她已经坐在别的男人身边，仰着脸向他微笑。 　　他想，只要小满自己高兴就好，只要小满能一直那样微笑就好。 　　但嫉妒却还是在心里野草般疯长。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 这几天一直病着，各种不舒服，也没有心思写文…… 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校友大联盟。 　　夏小满和羽月他们之前在做的那个飞行坐骑的任务,做到差不多最后一步，是个五人组队任务。因为天生小红手等级太低，怕到时完成不了了，所以暂时搁下了。 　　天生小红手倒一直让他们另外组个人去，但羽月和夏小满都没这种打算，陆若宁当然就更无所谓。反正他们都玩得很随意，游戏任务总是在那里,迟一天早一天也没什么多大关系。之后又忙着副本和公会的事,就一直拖在那里。 　　天生小红手心里其实一直都挂着这件事,总觉得是自己拖了大家的进度，有些过意不去。好在似乎也没有听说谁得到了飞行坐骑,大概大家都忙着开地图打副本,没几个人肯耐着性子应付那个麻烦到死的NPC吧。 　　趁着暑假最后几天，天生小红手紧赶慢赶地升到了六十级，才再次提起这个任务来，约了时间一起去做。 　　当时大家倒是都应得好好的，但到了晚上天生小红手上了游戏，却发现只有羽月和可鲁贝鲁在线。 　　羽月对这个几乎可以算是被自己骗进会的小新人倒挺上心，有空便带着她在练级。 　　天生小红手也继续去做任务升级，一边等其它人，一边在公会频道里聊天。“怎么会这么巧大小姐和雪诺和死人妖都不在？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 　　“比如说为了大小姐决斗什么的？” 　　天生小红手这么说着，不由得开始想像，若是雪诺真和小宁宁打起来，会是什么结果。当然，他想像的画面只是游戏里的PK，这两个在现实中的样子他都没见过，也无从想像。 　　应该还是雪诺会赢吧？天生小红手有点偏心地这么想。虽然他也见过小宁宁的操作，但总觉得是等级的关系。 　　羽月笑了声，回道：“少在那里胡思乱想了。人家的私事，外人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虽然被说是外人让天生小红手有点不太高兴，但想想自己不过也就是跟人家一起玩玩游戏而已，彼此连本名也不知道，联系方式什么的更是一概没有，不是外人又是什么呢？ 　　天生小红手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问：“说起来，羽月大姐你怎么会认识死人妖的？” 　　“算是……不打不相识吧。”羽月回复说，“之前圆月弯刀和他决斗之后，对他推崇得很厉害。我那时有些不太服气，一个诗人嘛，再厉害又能到什么程度？于是就去找他打了一架。” 　　“等下……”天生小红手有点讷闷，“诗人？他不是法师吗？之前练的是诗人？” 　　羽月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道：“算了，都是老早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见她好像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天生小红手也就没再追问。但心中依然无比震惊。 　　小宁宁之前练的是诗人？跟圆月弯刀决斗过？还被推崇不已？ 　　再联系其它种种线索，天生小红手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笑三少。 　　小宁宁就是之前的笑三少。 　　他想起之前雪诺提到笑三少时毫不掩饰的敬佩，不由得咧了咧嘴，不知要摆什么表情。 　　刚刚还在想，他们要是打起来，雪诺应该会赢，这下子……只怕不算等级差，也有点玄。 　　但是，小宁宁是笑三少这件事，雪诺和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 　　既然他本来就是大小姐认识的熟人，为什么在圆桌出事的时候什么也不做？而且还跟着就删号了？ 　　天生小红手皱了一下眉，想不明白小宁宁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小满上线的时候，可鲁贝鲁刚好升到十级。 　　小新人开心得不得了，现宝一样把十级徽章顶在头上，在他们公会租来做临时据点的旅馆房间里唱着歌转圈。 　　羽月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傻样。” 　　“高兴嘛。”可鲁贝鲁道，“这个游戏真有趣，是不是等级越高，能体验到的东西越多？” 　　“当然了。努力吧，我们公会还要等着你发扬光大呢。”小满笑着打趣，看到她那样，不由也被感染了那种单纯的快乐。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可鲁贝鲁握起拳，但很快又泄了气，道：“但很快就要开学了，不知道学校宿舍能不能上？” 　　“能上网就能吧？” 　　“诸神公司的服务器覆盖范围内就没问题。”天生小红手做完了任务回来，正好接上这句，“反正晏城的高校都可以上。你是哪个学校？” 　　“D大。”可鲁贝鲁回答，“我是今年的新生，还没去过学校，不知道宿舍会不会有网啊。” 　　“咦？”一听到是D大，天生小红手的态度就份外热络起来，“我也是D大的。今年大三。你是哪个系？什么专业？不如开学了我去接你吧，学校的事，问我就好。” 　　看到他跑去献殷勤，夏小满轻咳了一声，道：“你小心又是个学弟哦。” 　　“诶？什么？”天生小红手吓一跳，连忙向可鲁贝鲁追问了一句，“你不会也是个死人妖吧？” 　　可鲁贝鲁很纯良地眨了一下眼，“咦？这游戏里还可以做变性手术么？” 　　天生小红手回头来看了一眼小满，不太确定地道：“我觉得……这个……应该……不是吧？” 　　夏小满笑出声来，羽月也跟着笑道：“说起来，还好圆月弯刀没来我们工会，不然我们这里就要变成D大校友大聚会了。” 　　夏小满微微一皱眉，“大姐你不会也是D大的吧？” 　　羽月道：“曾经是。我毕业好多年了。” 　　“诶？”天生小红手眨了眨眼，“那刀哥？” 　　“他还在D大读研，算来也是D大挺有名的人物，品学兼优的大才子呢。” 　　“真的吗？”天生小红手大为兴奋，“刀哥叫什么？我要去找他签名。” 　　“我先问问他肯不肯再说吧。”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会说出去。不然大姐你悄悄告诉我？” 　　夏小满看着天生小红手缠着羽月问圆月弯刀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们自己也要去D大的事情。若以后有机会在学校里认识……就到时候再说吧。 　　她到这时，才有些明白陆若宁当年的想法。 　　游戏里朋友之间如此单纯快乐，又何必把现实里的关系套进来？ 　　 ☆、我也要学飞！ 　　陆若宁稍晚一点便上了线,可爱的半身人小萝莉欢快地叫着“小桑桑”就扑过来挂在小满身上。 　　夏小满一脸黑线地将他甩到一边，问：“你到家了？没跟他们去第二摊？” 　　陆若宁笑道：“这不是回来赶第二摊了么？”说完又问，“雪诺人呢？不是说要去做那个任务？” 　　“不知道呢。晚上都没见他上来。” 　　“谁能联系上？问一声？” 　　几个人这么说着，目光便都落在小满身上。 　　小满眨了眨眼，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啊，又没他电话。” 　　“咦？连你也没有么？”天生小红手有点意外。 　　虽然的确是有些人不喜欢把游戏和生活扯到一起来,也不愿意在游戏里透露太多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雪诺跟着大小姐那么久,游戏里怎么说也是夫妻，而且本人又的确喜欢她,竟然完全一点联系方式都没留？ 　　小满摇了摇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先做别的好了。等他上来下次再约时间吧。” 　　天生小红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雪诺人不在，也没办法。只好应了声，又问：“那现在怎样？是各自练级，还是搞什么活动？” 　　羽月道：“小可刚10级，我先领她去奥丁认认学技能的地方，顺便带她去个废矿。” 　　可鲁贝鲁自然高兴地应了。小满道：“那么我去练级好了。” 　　“我跟你一起去。”天生小红手如今等级和小满相差不大，正好一起练。 　　小满转头看向小宁宁，“那你呢？” 　　小宁宁一耸肩，“如果不去的话，我就先下了。” 　　“诶？”小满皱起眉，“怎么了？” 　　“明天要出个差，得早起。” 　　“怎么突然间要出差？之前吃饭的时候也没听你提过。” 　　“嗯，临时有事。” 　　天生小红手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亲密地闲话家常，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一起吃的晚饭，大小姐……在游戏里跟雪诺结婚，却又在网下跟小宁宁约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虽然明白游戏和生活不能一概而论，也知道顾大小姐跟一般人不一样，甚至之前自己也劝过雪诺，但这时却依然有些为雪诺抱不平。 　　他这边正在想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大小姐真正的心思时，雪诺的名字便亮了起来。 　　天生小红手连忙在公会频道发了条消息过去：“雪诺你小子怎么才上来？” 　　雪诺回复道：“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你们在哪？” 　　“在公会基地，大小姐他们都在，就等你了。” 　　“嗯，就来。” 　　 　　雪诺上了游戏，小宁宁也就没有再提要下的事，羽月送了可鲁贝鲁去学技能，然后便一起回到了要做任务的那个北方小山村。 　　这个任务是要潜入一个法师的藏书楼去偷一本被法师珍藏的秘籍。 　　任务倒不复杂，也没什么小怪。一行人走近藏书楼之后，发现只有一个白胡子老法师在里面转着圈踱步。 　　于是他们计划就如同任务说明那样，让天生小红手发挥盗贼的特长潜行进去偷。 　　结果天生小红手才刚一进门就触发了魔法阵，直接一道魔法屏障罩下来，把整个房子都笼在里面，他想退时已经来不及，而没来得及跟进去的人则被关在了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生小红手一个人跟那个白胡子法师周旋，然后被NPC用魔力飞弹爆死。 　　天生小红手变成尸体之后，屏障便随之消失，白胡子老头也继续慢悠悠开始踱步。 　　天生小红手一边跑尸一边恨恨道：“吗的这年头连个任务提示都不能信。” 　　大家哄笑了一阵，便决定索性直接一起冲进去，打死法师，把书抢走。 　　这办法虽然直接粗暴了一点，但的确简单有效。白胡子法师虽然厉害，也架不住这边人多，没一会就被打趴了。羽月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任务需要的秘籍。 　　是本很古老的书，羊皮封面，磨损得很厉害，甚至都看不清封面上的名字。但她一拿到手上，大家便不约而同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好了。”小满道，“回去吧？” 　　“嗯，回去交了这个任务，是不是就能飞了？” 　　“应该吧，都折腾我们这么久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羽月则一边走，一边翻看着刚刚拿到的书。 　　“走路时不要看书啦。”天生小红手这么劝道，但又忍不住问，“那本书什么内容？” 　　“没什么，小故事，讲刚刚那个白胡子老头第一次看到龙的故事……”羽月话没说完，身上突然刷过一道金光，跟着队频和公会频道就都跳出了系统提示。 　　“恭喜您获得‘天空的秘密’成就。”。 　　“系统提示：队友羽月获得‘天空的秘密’成就。” 　　“系统提示：公会成员羽月获得‘天空的秘密’成就。” 　　然后就是大红的系统公告。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羽月习得飞行骑术！” 　　所有人，连同羽月自己都怔在那里。 　　小满和天生小红手他们连忙向羽月道喜，羽月则把书递给旁边的人，“来，大家都把这本书读完。” 　　这本书拿在手里似乎挺厚，但字大行稀纸张又厚还带整页插图，看完也不用几分钟。 　　小满接过书看完，身上便也刷过一道金光，获得了成就。跟着一个一个传下去，频道里便一行行成就跳出来。 　　“……原来飞行骑术是这么学来的。” 　　“那如果刚刚大姐没有看完这本书，直接把它交给他们接任务的NPC，会不会学不到？” 　　“不知道呢。” 　　“这游戏……真是越来越折腾人了。” 　　“我觉得很有趣啊。是你的思维越来越接近小菊花了吧？” 　　小满他们正在讨论这件事，就看到林在公会频道叫起来：“喂喂，‘天空的秘密’是什么成就啊？你们在做什么啊？” 　　这牧师也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显然被公会频道里一连五个成就给惊动了。 　　小满他们把这个任务跟林说了，林就在那边哭：“55555……我也要来，我也要学飞行。” 　　天生小红手看向羽月，问：“说起来，如果直接把这本书拿去给林看，她能学会么？” 　　“不知道呢，要不试试？” 　　于是他们给林发了坐标，就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林过来。 　　林当然立刻飞奔而来，但她看完那本书之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小满皱了一下眉，道：“看起来，还是要做任务吧？” 　　“嗯，林可以再叫四个人一起做。” 　　“好吧。”林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她叹了口气，一脸羡慕地看向小满他们，道：“你们都学会飞行了吗？飞一个给我看？” 　　她这么一问，几个人又怔了一下。 　　是呢，飞行骑术是学会了，但……怎么飞？ 　　飞行坐骑……到底是什么？怎么入手？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毫无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大姐和刀哥的故事……是一个……遥远的……坑！ ☆、你给我站住！ 　　“飞行坐骑什么的,要自己去抓吗？还是有卖？” 　　“你看到哪里有卖？” 　　“那什么样的才能抓来骑？鸟？” 　　“照那本书的故事，应该是龙吧？” 　　“嚇！骑龙吗？太威风了。” 　　“还是先有办法抓到再说吧。” 　　“总有办法的。没道理让人学会了骑术却找不到坐骑啊。先回去交任务吧，总应该有线索或者提示的。” 　　夏小满他们这样一边讨论着飞行坐骑的事，一边往回走。还在路上就各自收到亲友的密信，基本上都是恭喜顺便询问那是什么成就。 　　尤其是羽月那边，一直就滴滴滴响个不停。毕竟其它人的成就只有公会和好友才能看到，羽月是第一个学会飞行骑术的,那可是条所有人都能看见的系统公告。 　　羽月一面看着信,一面皱起了眉头。 　　天生小红手也在那边看自己的密信,一面道：“你们说关于这个成就的情报，我应该卖多少钱合适？” 　　他这样一问,小满便想起之前他那个“欲知后事如何,请随信附上50银币”的八卦来，不由卟哧笑出声，道：“连这个也想卖，你也未免太奸商了吧？” 　　“地图都能卖，这个当然也可以。” 　　“有人会买吗？”小满有些怀疑，“这个任务地点虽然偏了点，初始任务虽然无聊麻烦一点，但毕竟也不是什么隐藏任务，只要过来就能接，谁会特意花钱来买这种信息？” 　　小宁宁在旁边笑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们是第一批完成这个任务的，就证明没有其它人做过，至少没有做到这一步。有人来问，就代表他们不知道。有人不知道，而且想知道，这就是卖点。” 　　“是的。”天生小红手点点头，“总之，我把信息明码标价挂出去，有人觉得值就会来买，觉得不值得自然就不会理会。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也算不上奸不奸商啦。” 　　听他们这样说，羽月便笑道：“正好，那你就去挂条交易吧，就算卖不掉，也免得不停有人来问。” 　　天生小红手应了声去操作，又问：“挂多少钱合适？” 　　羽月摆了摆手，道：“这个我没什么概念，你自己看着办吧？” 　　倒是小宁宁凑过去，道：“这个任务链没什么独占性，价格开高了反而不划算。” 　　天生小红手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于是他们两个一边走就一边商量着价格把消息挂出去。 　　林在后面看着他们，暧昧地笑了笑，道：“唔，他们感情真好哩。”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前面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小宁宁回过头，向她抛了个媚眼，“讨厌～” 　　天生小红手就直接一跳三尺远，叫道：“鬼才跟这死人妖感情好啊。” 　　“咦？小宁宁是男的么？”林有些意外，却笑得更暧昧，连眼睛都弯起来。 　　天生小红手只觉得背后一阵发毛，咳了一声，道：“就要到村子了，大家快点，赶紧去交了任务看有没有飞行坐骑送。” 　　他转移话题的态度太生硬，大家不由得又笑起来。 　　林这时才压低声音凑过去跟羽月说悄悄话。 　　雪诺看了小宁宁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却悄悄伸出手牵了小满的手，握紧。 　　小满侧过头看看他，挑了挑眉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雪诺只是轻轻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大家在任务NPC门外集合了一起进去交了任务，结果发现并没有后续任务了，也没有出现什么卖飞行坐骑的商店。 　　NPC只是警告了他们一句，说这里西北方的废墟里有僵尸鬼魂出没，天黑以后不要去那边。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照RPG游戏的定律，凡是NPC提醒说不要去哪里，什么很危险，往往就是通向下一步的关键。 　　小满跃跃欲试地问：“去么？” 　　“去。” 　　“当然要去啊。” 　　才刚刚学会了飞行骑术，大家都兴致满满，对于这种提示，自然没有退避的道理。 　　连小宁宁也点了头道：“时间还不算晚，我看可以大家一起过去看看。” 　　结果他们一过去，便在废墟的墓园里发现了一个新副本。但没有跳成就和系统消息，应该是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小满有些意外，道：“既然这里都有人来过了，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学会飞行骑术？” 　　“谁知道呢？” 　　“大概只是跑地图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吧？” 　　“也许是没耐性做完任务？” 　　“就是说啊，如果不是羽月大姐和死人妖说可以学飞行，第一步那个欠扁的小子我就懒得理。” 　　小满回想起之前那个麻烦的护送，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确蛮讨人厌的。” 　　这个副本不算太难，虽然小满和雪诺还有天生小红手都只是六十多级，但羽月和小宁宁的等级都超了，一路稳扎稳打慢慢推进，基本也没有出现太惊险的场面。 　　小宁宁甚至还有空打趣羽月，道：“以前总是听人说猎人T加猎人奶加猎人DPS，今天可算见识了。” 　　他们今天这队……的确依然没有T没有奶。依然是雪诺拿着绷带在旁边预备着。 　　本来他们倒是有个牧师了，可惜这个副本上限五人，大家觉得是跟之前的飞行坐骑相关的，林没有学到飞行，只能5555地哭着退队去找人一起做飞行任务了。 　　所以现在是羽月指挥着宠物在前面扛着，自己给宠物加血，还得自己射箭去打。听到小宁宁这么说，便笑起来，道：“我以前组过一次三个猎人的队，那才真是猎人T加猎人奶加猎人DPS。还能抽空交流一下养宠心得。” 　　小满眼前不由出现了宠物们在前面冲锋陷阵，猎人们在后面打着绷带顺便聊天的情景，不由得从头上挂下三条黑线。 　　 　　不多时就打到了大BOSS门前，那是一个漂浮在半空里的巨大巫妖。几个人一看巫妖的名字，便不由得便一齐欢呼起来。 　　——它叫做阿普里尔，正是召唤斯图亚特的任务怪之一。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天生小红手兴奋地在那里摩拳擦掌。 　　小满瞟他一眼，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去：“你还是只负责离尸体远一点。” 　　天生小红手瞬间变了脸，乖乖蹲到墙角去画圈圈。 　　小宁宁道：“小满你不要这样，手黑也不是他的错。” 　　天生小红手连忙点头，正要说话，小宁宁又叹了口气，道：“那是命。” 　　天生小红手才刚刚被安抚一点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叫了声“我不活了”就跟着羽月的宠物冲向了BOSS阿普里尔。 　　“不要啊。你想不开我们还指望能掉些好货呢。” 　　“就是，你给我站住，离BOSS远点，不准摸它，活的也不准摸。” 　　雪诺比较厚道，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伸手就拎住了天生小红手的衣领，依然甩回刚刚的角落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唔，于是BOSS掉落一把光轮2000，大家一起坐着飞走了。 《全剧终》 ☆、大家来孵蛋！ 　　虽然天生小红手扑向BOSS的自杀行为被队友们成功制止了,但倒是出了一件他合用的皮甲，另外小满得到了一根新法杖，羽月拿了任务物品，大家分了钱，但却没有掉什么跟飞行有关的东西。 　　天生小红手被隔离在离BOSS尸体很远的角落里，不死心地叫：“你们再找找看？” 　　“BOSS身上肯定没有了。”负责捡尸体的小满摇了摇头道，“不然大家一起搜索一下房间？” 　　本来就是奔着飞行坐骑来的,这什么都没掉,不光天生小红手,其它人也十分不甘心，不等小满的话落音,便各自散开找起来。 　　一时间就像日本鬼子进了村,柜子被打开，抽屉拉出来，连床都被翻了个个。 　　只找到一本日记。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大家都对这本日记很慎重，凑过来一起看。 　　日记当然是这个叫阿普里尔的巫妖写的。原来这个巫妖是个疯狂科学家，用毕生的时间在研究如何创造新物种，但到死都没什么进展，于是变成了巫妖之后继续研究。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很快，很快那些蛋就要孵化了，我可爱的小宝贝们，就要出世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小满问：“应该就是这些蛋了吧？” 　　“嗯，但这房间里没看到哪里有蛋啊？” 　　“外面呢？” 　　“我们刚刚一路进来，有没有看到哪里有蛋，或者类似的东西？” 　　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结果是要找蛋，谁也没有在这方面留意过，结果只好又原路返回，一面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还好并没有找多久，阿普里尔显然并不舍得让这些“可爱的小宝贝”离他太远。 　　就在旁边的房间里，小满他们就发现了在一个魔法阵的保护下，几个拳头大小的蛋正静静躺在孵化槽里，蛋壳的颜色各异，发着淡淡的荧光，还有一小团亮光从蛋里透出来，以心脏跳动的频率闪动，一明一昧。 　　小满睁大了眼，赞叹出声，“好漂亮。” 　　其它人亦各自附和，情绪瞬间高涨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把那些蛋拿到手。 　　巫妖已经死了，解除魔法阵并没有费他们多少功夫。 　　但是站在孵化槽前，大家却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蛋。 　　“这些蛋会孵化吗？” 　　“应该吧，日记不是那么写的吗？” 　　但过了几分钟，也没看到那些蛋有任何变化。亮光依然在稳定的闪动，似乎依然有着生命，但却没有任何要孵化的迹象。 　　小满不由得皱起眉来，“我们……是不是搞反步骤了？也许应该先来拿蛋，BOSS才会孵化它们？” 　　“不会吧？” 　　“但是不杀BOSS怎么能看到他的日记知道有蛋这么回事呢？” 　　“那现在要怎么办？如果把蛋从孵化槽里拿出来，会不会孵化不了？” 　　“可是就这样看着……它似乎也没有要孵化的趋向啊？” 　　最后还是小满挥了挥手，道：“算了，各自挑一个拿吧。就算真的是步聚搞反了……那反正也已经反了，BOSS都杀了，我看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蛋一共有五个。红黄蓝白黑。 　　天生小红手首先便举起手，嚷道：“我要那个红的。” 　　小满噗哧笑出声来，道：“我没有意见。” 　　羽月也笑着一伸手，“去拿。” 　　于是天生小红手欢呼着就走过去将那枚红蛋拿在手里，才刚一入手，便兴奋地叫起来：“没错没错，大家都拿。” 　　听他这么说，其它人也就各自去挑了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蛋。小满拿了白色，羽月拿了黑色，雪诺在小宁宁的谦让下去拿了蓝色，小宁宁自己也捡了剩下那只黄色的蛋在手里把玩。 　　一到手里，就显出了蛋的名字和说明。 　　这个东西叫“未知生物的蛋”，说明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蛋，随身携带十分钟后会被人体体温孵化。需要飞行骑术。拾取后绑定。” 　　怪不得天生小红手一拿起来就说没错，原来这个蛋是要自己来孵的。 　　看起来有时候鲁莽直接一点也并没有坏处，反而是他们几个都习惯遇事先思考后果与联系，才会多浪费这些时间。 　　 　　小满把那个蛋捂在手心里，一边跟大家一起走出副本，满心期待道：“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龙吧？” 　　“或者大鸟？” 　　“你们不要忘记，阿普里尔是个疯狂科学家。”小宁宁有点使坏地笑了声，“说不定是个科学怪人咧。” 　　科学怪人问世至今，从小说到电影电视漫画动画，已经有各种各样不同版本的形象，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丑。 　　小满想起来就不由打了个寒战，双手捂着蛋没空，索性就过去踩了小宁宁一脚，“讨厌。要是真的孵出奇怪的东西，我就要跟你换。” 　　小宁宁装模作样地叫着痛，一面道：“若是我这只更丑呢？” 　　“不管，谁让你乱讲话的，总之你要赔我。” 　　他们当然也只是在开玩笑，拾取绑定的东西，本来就不可能交易。但雪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莹莹发光的蛋，正想开口，便听到小宁宁笑道：“好嘛，大不了就把我赔给你好了。” 　　小满一扭头，“哼，不能飞的谁会要。” 　　于是雪诺的话便咽了下去，默默将那枚蓝色的蛋放回口袋里。 　　本来朋友之间，这种玩笑也并不算什么，但对方是小满和小宁宁，就让他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那一瞬间的失意，落寞如雪。 　　但他一向安静，本来也不是走在队伍中间，小满显然并没有留意到。 　　到是天生小红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但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自己手里的蛋突然晃了一下。 　　他连忙低头去看，那枚红蛋的名字已经变成了“即将孵化的未知生物的蛋”。 　　蛋中的红光大盛，将他的手也映得通红一片。 　　“这下可真的变成小红手了。”羽月一面笑着，一面凑过来看。 　　天生小红手也顾不上回应，全神贯注地看着手心里的蛋。 　　小满和小宁宁也连忙围过来，果然没过一会就听到咔嚓一声，那枚蛋裂开了一条小缝，然后一片耀眼的红光从蛋中迸射出来，照亮了整片废墟。 　　小满不由得伸手挡在眼前，几秒钟之后，红光便退去了，天生小红手手里的蛋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依然发着淡淡红色莹光的生物。 　　它拥有金属光泽的红色鳞片，强健有力的后肢，蜥蜴一般的头颅，优雅舒展的双翼。虽然看起来比一匹马大不了多少，但这的确是一头红龙。 　　天生小红手缓缓伸出手去，颤抖着摸上红龙的脖颈。 　　红龙并没有闪避没有攻击，反而很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他。 　　天生小红手震憾地睁大了眼，赞叹道：“真的是龙耶！我能骑上它飞吗？” 　　“应该可以吧？” 　　“但是……怎么骑？”天生小红手抱着红龙的脖子，努力想爬到它身上去，但试了几次都滑落下来。没有缰绳也没有鞍具，想在红龙光滑的鳞片上坐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宁宁笑出声来，提醒道：“翻翻你的法术书，之前学会的飞行骑术是可以使用的。” 　　天生小红手一拍头，道：“对哦，把这岔给忘了。我太吃惊了，都不记得这是游戏。” 　　在自己的法术书里找到飞行骑术之后，下一秒，天生小红手已经稳稳坐在红龙背上，腾空而起。 　　系统消息的铃声同时响了起来。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天生小红手获得成就‘你有恐高症吗？’！”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小红手飞到半空里摔下来跌死了。 《全剧终》 ☆、果然是手电。 　　夏小满他们几个拿的蛋不多时便依次孵化,竟然各有不同。 　　天生小红手的是一条红龙，羽月拿到的是一只漆黑如墨的狮鹫，雪诺那只是通体晶蓝的羽蛇，小宁宁是一只金斑大蝴蝶，而小满手里那枚蛋孵出来的竟然是一头的独角兽。 　　那真是一头漂亮的生物。光滑柔顺的皮毛洁白无暇，额前一支闪动着珍珠色泽的长角，金色的眼眸清澈温柔,飞起来的时候四蹄生风,优雅矫健。 　　小满自然爱得不得了,几乎乐得合不上嘴。 　　小宁宁看着她，在旁边笑了声,道：“你还想跟我换么？” 　　他这个时候已经坐在那只蝴蝶身上飞在半空里。巨大的蝴蝶不时扇动一下翅膀,洒落一层闪闪发亮的鳞粉，半身人小LOLI坐在上面，美得就像从童话里飞出来的精灵。 　　小满这时根本就顾不上理他，双眼亮晶晶地抱着独角兽的脖子蹭来蹭去不肯松手。 　　羽月一面努力适应飞行，一面道：“其实这几只都很漂亮呢，哪个都不逊色。老实说我之前也有些担心，怕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虽然表现得不像小满那样明显，但是女孩子嘛，总是天生喜欢漂亮可爱的东西。要真是孵出个科学怪人什么的，只怕她也只会远远丢到一边吧。 　　最早飞上天的天生小红手已经飞得似模似样，驾驭着红龙停在半空看着队友们，道：“我还以为会是颜色不一样的龙，没想到根本都不同种了。这坐骑是随机出现的么？” 　　“也许吧。等林做完任务看是什么就知道了。” 　　正提到林，就看到她在公会频道发来了信息，道：“求助求助，我找不到那个NPC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羽月问：“哪个NPC？” 　　“就是那个护送的啊，走到一半突然没了。” 　　“咦？任务提示失败了吗？” 　　“好像没有。只是他突然不见了。” 　　羽月道：“你在哪里？我们去帮你找找看，反正不远。” 　　天生小红手则道：“你在那里不要走开，说不定是卡了，一会他就又出现了。” 　　“哪有这种卡法？” 　　“也许是BUG？” 　　几个人一面说着一面向林那边飞去。 　　最开始那个护送任务的山谷跟他们现在的方位正相反，在村子的另一边，但小满他们刚飞到村子上方，就看到那个断腿的少年拄着拐杖站在村口，向他们挥舞着一块手帕。 　　小满一面驾驭独角兽落下去，一面道：“原来他自己跑这里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羽月皱了一下眉，“也许是任务优先级的关系？” 　　“但就算他身上挂着别的任务，也不该会让林那边没办法继续做啊。也许真的是BUG。问一下GM看。”天生小红手向来热心认真，说着就真的发了密信去向GM说明这件事，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宁宁显然没他那么正经，只是笑道：“这跑来跑去，NPC也够辛苦的。” 　　他话才落音，那个少年已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先向他们表达了对之前送自己回来的感激之情，又对他们打败巫妖的功绩大大夸赞了一番，然后才提出既然他们都学会了飞行，能不能带他去那边的悬崖上采个药？ 　　小满不由咂了一下舌：“他还记着采药这事呢。” 　　“这种麻烦鬼还要再护送一次，会死人吧？” 　　“反正飞行已经学会了，这个任务……做不做无所谓吧？” 　　“但如果我们不带他去，他会不会一直等在这里？那后面的人就没办法做任务了？” 　　“不会吧？”小满说着转头看向天生小红手，“GM有没有回信，怎么说？” 　　“谢谢你反应的情况，我们会在查证后做出相应的处理。”天生小红手念完了一摊手，“说了跟没说都没区别。” 　　“做了吧。”最后还是羽月拍了板，“所谓送佛送到西，何况他竟然会专程等在这里，说不定后面还会有什么玄机。” 　　于是大家也没再争论，跟林说明了这边的情况，接了任务，一起带着这断腿少年去采药。 　　 　　也许是因为是飞着去的原因，这家伙这次倒是安份得很。 　　小满一行人带着他去采了药，又把他送回村子，少年感激不尽地捧出一个盒子，说是他的家传之宝，一定要送给他们。 　　这是任务应得的报酬，小满他们自然不会推辞。打开来发现是条项链，坠子是颗很漂亮的猫眼石，叫做“清风之眼”。少年在一边说明：“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宝物哦。它的光芒能够驱散浓雾，穿透云层。” 　　天生小红手不由打岔道：“……原来是个手电筒么？” 　　小满噗哧笑出声来，道：“本来挺漂亮的一个项链，被你一说……都不想戴了。” 　　羽月点点头，“想想挂个手电筒在脖子上……该有多傻啊？” 　　小满索性就把盒子递给天生小红手，“这样的话，这东西就索性给小红手吧？” 　　小宁宁和雪诺都没意见。 　　本来这个项链也没什么特别的属性加成，只是件普通的首饰而已，他们本来就想让给女生们，但既然羽月和小满都不想要，那随便给谁都无所谓了。 　　小满这么说，天生小红手倒也不嫌弃，直接就拿起来挂在脖子上，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做手电。以后你们要走夜路就找我好了。” 　　几个人正在说笑间，那个断腿的少年突然不见了。 　　“诶？又不见了？” 　　“回去那个山谷了吧？” 　　果然话没落音，林就在公会频道说NPC回去了。 　　羽月道：“看，果然是任务优先级的问题。” 　　“但游戏做成这样就很不合理啊，如果一边触发了优先级排在前面的任务，难道一边就只能等着吗？” 　　“不过……如果一个NPC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似乎也不太合理吧？” 　　“说得也是，所以还是游戏的BUG么？” 　　“就算NPC要换地方，至少也应该有合适的理由嘛，这样突然消失也太奇怪了。” 　　“那就是游戏公司的事了。” 　　大家讨论着，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它的任务和奇怪的事件，才决定回斯卡蒂城去。 　　 　　回程时大家都很兴奋。因为来的时候只能走，回去的时候却可以飞。 　　天生小红手跨在红龙上，意气风发，道：“不如我们来比赛，看谁先飞到。” 　　“这个不太好比吧？” 　　他们的坐骑都不是同一个品种，外形不一样，各自的飞形状态和速度自然也不一样。但天生小红手却道：“正是因为不一样，才要比嘛。看看什么最快。” 　　他这样坚持，大家兴致也都很高，但与其说是比赛，倒不如说是追逐打闹更加合适。 　　几只坐骑之中，飞得最快的是小满的独角兽，飞行姿态最华丽的是小宁宁的蝴蝶，耐力最好的是天生小红手的红龙，而飞得最高的则是羽月的狮鹫。 　　差不多了解这些情况之后，羽月便对“先到斯卡蒂”没了兴趣，她反而更想知道自己的狮鹫能飞到多高，一路催着狮鹫往上攀升。等小满发现她离了队时，她早已消失在云层里。 　　天生小红手仰起头叫了几声大姐，根本没听到有人应声。 　　小满也仰起头来，感叹道：“到底飞了多高啊？” 　　天生小红手在公会频道里又叫了声：“羽月大姐？” 　　这才得到羽月的回应：“什么？” 　　“你在哪？” 　　“看地图……应该就在你们的正上方吧。” 　　“上面如何？” 　　“很漂亮，有些地方视野很好，有些地方只有一片云海。” 　　羽月显然并不太善于形容，于是下面的几个人决定自己飞上去看。果然上升没多久就进入了云层里，白茫茫一片。 　　天生小红手道：“好像大雾。” 　　“——刚刚说羽月大姐不善形容，你这比喻也实在好不到哪去。” 　　“我说的是事实嘛……”天生小红手话没落音，挂在脖子上的“清风之眼”突然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云雾消散，清晰明了。 　　天生小红手不由大笑道：“你们看，它果然是个手电。” 　　但这手电的照明距离实在有点短，天生小红手还没笑完，眼前突然就出现一堵石墙，他一时收势不及，一头就撞在墙上，头上顿时飘出鲜红的数字。 　　“-362。” 　　“小心。” 　　“这里怎么会有堵墙？” 　　好在他撞那一下，后面的人都险险在墙前面停下来。 　　“好痛，搞什么啊，半空里一堵墙是怎么回事嘛？”天生小红手一面揉着自己撞痛的头，一面伸手安抚身下的红龙，眯起眼来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墙。 　　小宁宁道：“举着你的手电，沿着墙走走看？” 　　天生小红手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依言举起“清风之眼”沿着墙缓缓飞行，不多时这堵墙的全貌就展现在大家面前。 　　——岂止是半空里有一堵墙，那根本是一座城池！ 　　——一座空中之城！ 　　 ☆、他也不行么？ 　　“系统消息：恭喜随便公会玩家天生小红手发现云中之城布拉吉！” 　　这条消息跳出来之后,几乎整个诸神世界都沸腾了。 　　新版上线已经两个月了，大部分人本来都觉得北境已经探索得差不多了，要么就在努力打新副本，要么就在想办法去海上或者找幽暗地域，没想到今天晚上一连两条消息直接将大家这种认知给推翻了。 　　一条是羽月的飞行骑术，一条就是天生小红手发现的云中之城。 　　原来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玩家们一面艳羡，一面开始各自想办法打探消息。 　　羽月的名字前一阵才因为第一个满级轰动过,大家都不陌生,但是天生小红手大家就眼生得很了。包括“随便”这个公会,也没几个人知道，完全不知要从哪里着手打听。 　　不过,倒也有些人对“天生小红手”这个名字记忆犹新,却更加不好去问。 　　那就是光明之剑的人。 　　上次的斯卡蒂城战，根本就是光明之剑成立以来最大的败仗，毕生的耻辱！ 　　几乎每个当时参战的人，都把那段录像看了又看，雪诺自然不用说，当时那个领着卫兵跑来戳了苍穹神剑两刀的小贼他们也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而他和羽月一前一后跳了这两条消息，根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一起的。那个叫“随便”的可笑公会，一定就是他们那帮人弄出来的。 　　光明之剑的玩家们一边骂着天生小红手贱人狗运，一边却又燃起了熊熊斗志。 　　本来之前顾大小姐直接解散了圆桌，让他们一口气憋成了内伤，现在既然他们又重组了公会，那迟早是有对上的时候。 　　甚至有人直接就在公会频道里叫：“奶奶的，以后他们占什么城我们就打什么城！” 　　苍穹神剑也在线，但是看着大家在频道里群情激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随便公会顾大小姐有份他知道，甚至启动资金都是顾大小姐出的他也知道。 　　但随便毕竟已经不是当年的圆桌。 　　大家针对的是随便公会，他也没什么借口去约束他们，何况到了这一步，他要是继续坚持不准为难天生小红手他们，只会显得他自己没种。自己一直以来建立的形象与威信也就岌岌可危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很没种。 　　这个世界果然就没有早知道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闹那么大，谁能料到顾大小姐时隔三年还会再回来呢？ 　　更重要的是，三年前他还是个衣食不愁的大学生，三年后……他得为自己的衣食住行打拼。他毕业之后，进了一家看起来大有前途的公司，踌躇满志梦想着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但谁又能料到没过多久那家公司就被顾氏整个吞下了呢？ 　　顾大小姐虽然如今改了姓，但从她回来的这些事来看，影响力只怕比之前更大。 　　对于他这种外围公司的中层员工来说，大小姐一句话能让他上天，同样的，一句话也能让他下地。 　　当然，也许大小姐根本懒得去追查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又怎么敢不赔着小心？ 　　说到底，这事也是他当年一步走错，如今再郁闷，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吞进肚子里。 　　 　　夏小满当然不知道苍穹神剑这些心思，她现在在云中之城布拉吉逛得正开心。 　　这座城整个架在云上，飘浮在半空里，就像童话里的空中之城，建筑也很有童话风格，雪白的墙壁上有颜色鲜明的彩绘，装饰着各色宝石的尖顶闪闪发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目前城里除了NPC之外，只有小满他们五个人。他们每个可以进的房间都进去看看，每个可以对话的NPC都跑去聊聊，兴奋得就好像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笑着呼唤队友来分享彼此发现的新东西。 　　他们发现了各种之前没见过的道具、食物、药剂，以及各种配方和图纸，天生小红手两只眼睛都直接变成了货币符号：“这些要拿下去卖，一定能大赚一笔啊。” 　　小宁宁笑道：“要卖就趁这两天了。等其它人也学了飞行，这些就不值钱了。” 　　天生小红手点了点头，这个之前他们就讨论过了。学飞行的村子离斯卡蒂城不远，任务也的确并不隐蔽，只要路过就会被那个摔断腿的少年叫住。连那个副本也已经有人打过了。就算之前没有人做完任务，现在知道有飞行这么回事，回头想想也一定能记起其中的关键词和线索。这任务的确没什么独占性，他们也就是占个“早”字。 　　天生小红手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有这座云中之城，他就该晚一点再把任务信息拿去卖，先把这里的商品弄下去转手卖一次赚笔钱再说。 　　现在当然也能赚，但中间的时间差就少了很多。 　　这世上果然没有早知道的事。 　　他这么感慨，小满不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要沮丧嘛，就算时间上缩短了，我们可以增加贩卖的数量啊。这样，我来投资出本钱，你拿去倒卖，赚了钱大家来平分，如何？” 　　羽月也笑道：“其实也无所谓啦。游戏嘛，大家一起玩才好，若是这城里一直只有我们几个人，也怪冷清的。” 　　的确，以他们工会的人数和力量来说，就算没有其它人能来云中之城，他们除了倒卖一下道具，也干不了什么。 　　这城里卫兵的等级和斯卡蒂差不多，若是城战，他们只怕连城门都打不进，更不用说占城了。 　　小宁宁道：“其实掐准时机的话，这座云中之城的位置还能再赚一笔。” 　　天生小红手一捶手，道：“对了，刚刚我们是不是看到过传送记录点？法师可以制作这座城的传送卷轴吧？” 　　“可以吧，但我等级不太够。”小满皱了一下眉，“好像要八十？” 　　“嗯。”小宁宁点了点头，“我可以做。你要多少？” 　　“先做个三四张吧？”天生小红手双眼又亮起来，一面搓着手道，“到时先挂出去看看行情。” 　　小宁宁笑起来，道：“我明天要出差，这几天都不一定能上来，索性多做些给你好了，你自己看情况卖，就算不卖，会里其它人也用得着。” 　　天生小红手一时甚至也顾不得自己对人妖的厌恶，连连点头：“这样最好了。” 　　小宁宁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背包，道：“唔，材料不太够，我要去买一些。”说着抬起眼来看看小满他们，“你们怎样？继续逛吗？” 　　小满道：“我去找银行给小红手转账。” 　　羽月站在那里没动，半晌才应了声，“我有点事，你们自己随意，不用管我。” 　　“那就分头行动吧，一会还在这里碰头好了。” 　　“好。” 　　大家各自应了声，各自行动。 　　 　　雪诺自己没什么事，自然跟着小满一起，去了银行转完账回来，见其它人都还没到，便又一起继续游览这座童话般的城市。 　　转出商业区之后，有个很漂亮的花园，中央有座浮岛，云雾袅绕，有如仙境。 　　小满兴奋地拖住雪诺的手往那边去：“我们上去看看。” 　　过去之后才发现没有梯子，只有棉花糖一般雪白的云朵上下浮动。小满仰头看向上面的浮岛，嘟起嘴：“讨厌，上不去吗？” 　　雪诺笑了笑，直接将自己的羽蛇召唤出来，骑在上面向小满伸出手。 　　夏小满眨了眨眼，“诶？可以坐两个人吗？” 　　“是。”雪诺点了点头，“是羽蛇的特性，甚至可以搭乘不会飞行骑术的人。” 　　“诶？为什么是羽蛇？这有些不太合理嘛，它看起来这么苗条。多人坐骑的话，怎么也应该是天生小红手的红龙那种看起来才合适吧？”夏小满虽然这样说着，但依然握住了雪诺的手，雪诺将她拉上去，拢在怀里。 　　羽蛇身上覆盖着一层蓝色的细鳞，触手冰凉，但雪诺的怀抱却十分温暖，握住她手的手掌更是热得好像燃烧的火。 　　小满一时也就顾不上再追究游戏的合理性，抬起头来看着他，反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雪诺并没有避开她的动作，只是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怎么了？”小满依然微微仰着头看他，有些担心地问。 　　雪诺抱紧她，低下头来，贴近了她的脸，轻轻道：“我明天就走了。” 　　“诶？明天吗？” 　　小满有些吃惊，虽然雪诺之前就跟她说过因为个人原因要暂离游戏，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心中不由得乏起一股不舍的情绪，忍不住伸出手去，搂住了雪诺的腰。 　　她这小小的动作像是给了雪诺鼓励，雪诺轻轻吻了吻她的脸，然后探过头，吻上了她的唇。 　　彼此的体温和气息纠缠在一起，营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亲昵气氛。 　　但小满的身体却在雪诺的唇舌覆上来的瞬间僵硬，然后下意识已经伸手推开他：“不……别……” 　　他们本来一起坐在羽蛇的背上，小满这一推，一瞬间两人都没办法保持平衡，眼看着就要从羽蛇背上摔下去。 　　结果还是雪诺先稳住了，又一把拉住了小满。 　　若刚才只是觉得他的手心发烫，那这一刻，小满简直觉得雪诺手心里都是烧红的钢针。 　　她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手，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抗拒什么？ 　　这只是个游戏，雪诺是桑切斯的老公，他们也不是没有亲热过，而且之前还是小满主动勾引的他……但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抱歉……我……”小满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末了只是垂下眼来，闭了嘴。 　　倒是雪诺轻轻笑了笑，道：“大小姐……是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吧？” 　　他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淡得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 　　“不……只是……”小满依然只说得半句话便停下来，然后便从羽蛇背上跳下去，轻咳了一声，道，“我去看羽月大姐他们回来没有。” 　　雪诺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小满匆匆从他身边跑开，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呢？ 　　小满一口气还没叹完，就看到了小宁宁。 　　半身人小萝莉靠在路灯的柱子上，看向她，似笑非笑。 　　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刚才那幕。 　　其实严格地说起来，小满和陆若宁之间，并没有确定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约定，但小满看到他现在这种表情，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之前他说如果有男人敢碰她，他就打断他们的腿的话来，不由就有些心虚，又轻咳了声，试图解释：“其实……我……” 　　小宁宁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阻住了她的话。“他也不行么？” 　　小满怔了一下，也不知要怎么回答，不由得就皱了眉。 　　小宁宁抬起另一只手来，温柔地抚平她的眉心，嘴角玩味的笑意更浓。 　　“小公主，你从什么时候对男人……在这方面……有了心理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仔们，偶尔也出来透个气嘛～ ☆、开学第一天。 　　夏小满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是顾白露送去的。 　　顾白露陪着她办妥了入学手续，陪她找到寝室。 　　夏小满虽然不是正规录取，但还是照普通学生安排的，住的也是普通的学生宿舍。 　　四人间，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和个人置物柜，带阳台和洗手间。 　　顾白露帮着小满铺好床,买好生活用具,东西一一归置好,细心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小满自己没觉得怎么样，反正都习惯了大哥的关照,也就只一一应下。 　　倒是同寝室一个女生噗哧笑出声来,道：“你男朋友真好，又帅又体贴。” 　　小满一怔，刷地红了脸，连忙分辩：“不，是我哥哥。” 　　顾白露轻咳了一声，勉强笑了笑。 　　“啊，对不起。”那个女生有点尴尬地捂了嘴，但过了几秒又忍不住小声地说，“但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 　　小满抬头看了大哥一眼，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了。 　　他们长得的确不像。 　　顾白露高大俊朗，她身高还不及大哥的肩头，眉眼间也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我们是异母兄妹，各自像母亲多一点吧。”顾白露又笑了笑。这么解释。 　　小满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想，其实大哥还是挺像父亲的，尤其是严肃起来的时候，极有顾子安年轻时的风范。 　　那边的女生自知说错话，讪讪笑着又道了声歉，然后便没再开口。 　　夏小满自然也没再说话，顾白露也沉默下来，静静看着小满把自己的床位收拾好，然后一起出了门。 　　 　　出去之后，顾白露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和小满在校园里转了一圈，说是随便散散步，但显然只是在考察学校的环境，尤其是重点考察了学校食堂的伙食。 　　五个食堂转下来，顾白露两道剑眉就直接拧到了一起。 　　“小满你真的要住在学校吗？” 　　夏小满点了点头，“嗯，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了么？” 　　“但是……你真的能住得惯么？这里的饭菜真是太糟糕了。” 　　其实今天新生入学，学校为了让送子女来学校的家长满意，已经特意改善伙食了，但以顾大少爷的标准来说，自然还是差得远。 　　夏小满笑起来，伸手搂了大哥的胳膊，道：“大哥你放心。实在住不惯，我再搬回去。伙食么，吃不惯我可以叫外卖，不然就去找大哥打牙祭。这里又不远，出门就能打车。到时大哥你不要赶我走就是了。” 　　顾白露宠溺地伸手摸了摸小满的头，道：“有任何问题，都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小满点点头，乖乖应了声。 　　“那……我先回去了。”顾白露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低下来。 　　喑哑低迴，似有万千不舍。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怔了一下，掩饰地轻咳了声。 　　但小满却似乎被他这样的语气勾起了一抹异样的情绪，想起以后便要跟大哥分开，心中竟涌上几分离愁，连鼻子都酸了，索性便伸手抱住顾白露，将脸埋进他怀里。 　　顾白露的身体微微一僵，半晌才轻轻拍了拍小满的背，轻笑着问：“怎么了？” 　　小满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 　　顾白露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噌地窜了上来，那一时间，只想不管不顾就这样把她抱回去，狠狠地疼爱一番。 　　但是…… 　　他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将自己一腔邪火绮念压下去，这才温和地笑道：“突然间怎么了？不是一直跟我说你可以独立生活么？再这样要被人看笑话了哦。” 　　最后这句倒不是威胁，事实上他们站在这里，的确挺引人注目的。 　　刚开学，有些从来没有离开家离开父母的新生一时间不舍得来送的亲人，抱在一起哭鼻子的也不少见，可是顾白露和夏小满这一对，怎么看也有些奇怪。 　　要说是父女，显然年纪也对不上，兄妹的话，似乎差距又大了点。何况就算是兄妹，，这突然之间妹妹就抱着哥哥不松手，也实在不太寻常。再者这两人本来就是一对俊男美女气质出众，路过的人想不多看几眼都不行吧？ 　　小满这才缓缓松了手，送顾白露去停车场，但一路上都抿着唇，不发一言。 　　 　　小满送完顾白露回到宿舍，同寝室其它三个女生都已到齐了。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又是同系同专业，很快便已经聊得热火朝天，见小满进来，便重新做了介绍。 　　小满之前见过的那个女生叫上官菲，另一个有点婴儿肥的圆脸女生叫李佳晓，坐在窗前细长眉眼的白净女生叫梁倩，都不是晏城人。 　　几个人的性格也在这番自我介绍里一览无疑。 　　上官菲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自己的爱好，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中学……只恨不得连小学时候的糗事也一并说出来。 　　李佳晓则有些胆怯，说话细声细气，一直带着腼腆的笑容。 　　梁倩是个很漂亮的女生，而且本身也精于打扮，妆容精致，衣着时尚，指甲还贴着时下最流行的水晶造型，看着小满走进来，目光中自然就带着几分挑剔与比较。 　　小满只是淡淡笑了笑，做了最简单的自我介绍。 　　上官菲却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让她混过去，一脸花痴相地道：“夏小满你哥哥真的好帅哦。又高又帅，还那么细心，你真是好福气。” 　　“嗯。”小满应了一声，心想，也许能有顾白露这个大哥，的确是她今生最大的福气。 　　上官菲又追问：“他多大？有没有女朋友？” 　　小满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就皱了一下眉，心头没由来地涌起一股厌烦与戒备。 　　这种情绪让她自己有些意外。 　　十几岁的小女孩，看到长得英俊的男人，发发花痴打听一下情况，不是很正常么？为什么她竟然会反感？ 　　小满想，也许只是叶潇潇前车之鉴，她才会对打听顾白露的人有戒心吧？连顾子安的床都有人想爬，何况是顾白露？ 　　小满知道自己这种情绪不对，这女孩明显单纯得很，她大概根本就不知道夏小满和顾白露这些名字在晏城代表着什么。 　　但看着上官菲双眼中兴奋的表情，她依然轻轻笑了笑，道：“我大哥三十一岁，已经有未婚妻了。” 　　“咦？三十一岁？完全看不出来嘛，他看起来好年轻。” 　　“那他不是比你大十几岁？” 　　“你们兄妹不但长相，连年纪也差这么多吗？” 　　小满带着礼节性的笑容应对着室友们这些问题，一面在想，她可不算是撒谎，至少何筠珍那边的确早已经确定了顾白露妻子的人选。 　　想起苏蕊的脸，小满心中愈加厌烦起来。 　　她想，这开学第一天，还真是算不上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真是说冷就冷了……一不留神又感冒……大家都要注意保暖啊～ ☆、冬天怎么过？ 　　天生小红手最近心情挺好。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飞行坐骑和云中之城的事让他大赚了一笔。 　　他倒也没多少私心,赚的钱大家分了一部分，其它就全入了公会的账号。说留着搞活动或者招兵买马用。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开学的时候他跑去见了可鲁贝鲁，确定这个小新人真的是一个有着可爱的苹果脸说话奶声奶气的软妹子。 　　于是天生小红手瞬间就心花怒放起来，在游戏里也表现得十分明显，几乎就成了可鲁贝鲁的贴身护卫，照顾得无微不至。就算被小满和羽月她们取笑,也屁颠屁颠地乐此不疲。 　　而公会里其它人,除了不知在哪里迷路的小菊花之外,最近都在忙着去做飞行坐骑的任务。 　　但是从林开始，其它人在副本里得到的蛋孵出来无一例外都是狮鹫,而且都是统一的普通棕黄色狮鹫,完全没有不同。 　　天生小红手因而十分得意，说他们那五只一定是独一无二的，是最早完成任务的特殊奖励。 　　这种说法虽然也没有得到证实，但目前来说，的确如此。他们公会的其它人也好，别的去做任务的人也好，都没再见过龙、羽蛇、黑色狮鹫、蝴蝶和独角兽。 　　所以夏小满也很开心。 　　当然，这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那只独角兽，简直爱不释手，不但飞的时候，就算在地上跑也一样骑着它。好在独角兽本来在地面的奔跑速度也不算慢，实在为她赚足旁人艳羡的目光。 　　小宁宁还在出差，一直没上来。 　　雪诺倒是上过一两次，但那种网络延时，让天生小红手直接摇着头唱“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你就站在我旁边，却要五分种之后才能听到我在说什么。” 　　五分钟虽然夸张了一点，三分钟却绝对只少不多。 　　只是说话都这样，就更不用说打怪了。 　　常常小满他们把怪打死，连尸体都捡干净了，才看到雪诺挥着剑向怪原本站着的地方砍去…… 　　怪不得他说要暂离，卡到这种程度，根本已经不能正常游戏了吧。 　　若是传统网游，卡住的时候也许还可以起身去上个厕所倒个水，回来也许就好了。 　　但这是个全息游戏，卡住的时候，也只能以正常速度的思维来指挥完全停滞的身体……这种痛苦的感觉，大概只有重症肌无力患者才能够理解吧？ 　　天生小红手也曾问过他：“你到底去了哪里？” 　　但是在三四分钟之后才看到雪诺以电影慢动作的速度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张了嘴，然后——卡在那里。 　　天生小红手也只能叹了口气放弃了。 　　雪诺是这样，小宁宁又不在，夏小满搬到学校之后改用了头盔，开始几天都不习惯，每天上线的时间都不长，公会里不由有些冷清。 　　但很快就有新的成员加入了。 　　这显然是托发现了云中之城的福。 　　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公会目前虽然似乎还不值一提，但显然运气却好得很，而且会长还是羽月，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但羽月他们成立“随便”的初衷，倒并不是为了发扬光大在诸神世界里争公会排名什么的，羽月也懒得跟这些人一一解释，直接写了一封申明，游戏里布告栏贴一份，游戏外官方论坛贴一份。说明“随便”公会是个纯休闲的散漫小公会，只有志趣相斗的朋友，不会组织公会活动，也没有DKP制度。所以，在这里不会有公平和公正，加入“随便”对普通玩家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且会长是个很任性的人，随时可能会因为看不顺眼而踢掉任何人。 　　……这份申明就写得有够任性的。 　　但会里的人也都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长年迷路迷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小菊花不用说，蓝鸦和匪首黑爪狼这些也本来就是散漫惯了的人，不然也不会快满级也没有加别的公会。 　　小满就更不用说了，当年的诸神第一公会会长她也做过，看过了楼起楼塌，到现在又怎么还会计较这些。 　　很多人对这份申明望而却步，但却又吸引了另一些人，经过大家一起考核之后，“随便”的人数还是翻了一倍还多。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九十级的满级号，是个叫做“一颗猫饼干”的牛头人萨满祭司。 　　对他进行入会考察的时候，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这样不行，虽然我也觉得这样的公会制度可能会让人很自在，但是人多了之后肯定不行。” 　　羽月皱了一下眉，一颗猫饼干继续道：“人少的时候，彼此之间会因为交情而自律，但是却不能保证每一个入会的人都能这样自觉。你们不要太理想化了，‘大家一起快乐地玩游戏’毕竟是必须要建立在‘大家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的前提下才可能成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因为DKP而斤斤计较的确让人不愉快，但如果没有一个衡量功过的标准，只会让人偷懒彼此推诿，最后就只能变成一盘散沙。就算一开始是好朋友，最后也会变得不愉快的。” 　　他一段长篇大论说下来，在场的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最后还是夏小满先打破了寂静，一挑眉道：“所以，您是来指导我们如何在公会里确定规矩的么？” 　　小满的声音带着笑，但熟悉的人一听就知道，大小姐这是不高兴了。 　　虽然一颗猫饼干的话是有他的道理，但是不管怎么样被还不算公会里的外人这么指手划脚，还作出了那样乌鸦嘴的预言，大家心里自然都不太痛快。 　　蓝鸦也跟着道:“就是啊，这些我们都说在前面了，你既然觉得不好，不行，为什么还要加入我们公会呢？” 　　高大的牛头人抬起手，在脸侧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依然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亲自见证这个公会可以走多远。” 　　林侧过脸去向羽月悄悄道：“这个人一定戴眼镜。” 　　羽月笑起来，道：“我觉得他好像一个伊东甲子太郎。” 　　她的声音并没有像林那样低，旁边几个人都听到了，蓝鸦显然来了兴趣，道：“这么说起来，我们难道是个新選组？” 　　“呸。”夏小满啐了一口，“你也来乌鸦嘴，真是不吉利。” 　　旁边匪道黑爪狼只是哼了一声，“听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要他就是。这种人进会也是让人讨厌。” 　　一颗猫饼干听着大家讨论，包括不让他入会的话，一直坐在那里没动，连表情都没变过。 　　天生小红手道：“这人……是不是离开了？” 　　牛头人转了转眼珠，道：“我在呢。” 　　夏小满卟地笑出声来，道：“看，大家似乎都不喜欢你，你自己的想法呢？” 　　“也没什么。”一颗猫饼干道，“如果连一句不同的意见也容不下，这公会跟你们讨厌的那种又有什么区别？” 　　夏小满又笑了笑，向羽月道：“大姐你看，他还会用激将法哩。” 　　羽月也笑笑，走到牛头人跟前抬眼看着他头上飘着的名字，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一颗猫饼干问：“什么？” 　　羽月道：“像你这么大块头，只是一颗猫饼干的话，那只猫得有多大啊？” 　　…… 　　再一次的全场寂静。 　　天生小红手忍不住将头扭向一边，道：“怎么办？才刚入秋，大姐就冷成这样，冬天怎么过？” 　　夏小满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一颗猫饼干又做了那个好像扶眼镜的动作，依然一本正经道：“只是普通的英国短毛猫而已。” 　　大家再一次怔住。 　　羽月半晌才扭头看向小满他们征求意见，“我觉得这个人可以要？” 　　小满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需要一个杀冷器。” 　　于是就这么决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_- 这几天赶了拖延很久的杂志稿，又开了个新坑…… 觉得自己都燃烧殆尽了…… 顺便广告一下 短篇《一起看日出》于《小说绘》12月号上半月刊（总第16期）发表，11月1号全国上市。 ☆、你是小猪吗？ 　　陆若宁回晏城的第一时间便去了D大见夏小满。 　　那正是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同寝室几个外地的同学都想去好好逛一逛晏城，小满身为本室唯一的晏城人，自然直接被抓住做导游。 　　小满本来跟顾白露约好了周末要去他那里的。但是顾白露要加班，只能说定晚上回去吃饭，所以她白天都没什么事，便也没有推辞，拿着地图把晏城几处名胜几处购物中心以及特色美食指点了一番,顺便整理出路线来。 　　上官菲高兴得搂着她的肩竖起大拇指夸赞,“有小满在太好了。” 　　结果她们还没走出校门,就有一辆车与她们擦肩而过，几秒钟之后又迅速倒了回来。一个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她们挥手,叫了声：“小满。” 　　夏小满停下来,转头看过去。 　　车里的人摘下墨镜，又笑着唤了声“小满。”她才发现是陆若宁。 　　十天不见，陆若宁的胡子长了一圈，让他本来斯斯文文的脸多了几分沧桑粗犷的味道，刚刚又戴着墨镜，夏小满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等到陆若宁下了车，站到她面前，她才笑出声，伸手摸了摸他的胡子，“你到底去了哪里出差？把自己搞得像个野人一样？” 　　陆若宁也没回答，笑眯眯反问：“帅不？” 　　小满皱了一下眉，“丑死了。” 　　小满本来是跟寝室的同学走在一起的，她停下来，其它几个自然也跟着停下。看着小满和陆若宁说活，不由各自猜测陆若宁的身份和他们的关系。 　　几个人之间，本来是上官菲口最快，但开学那天闹了笑话，她今天倒也不敢先开口，只上上下下打量着陆若宁，侧过脸去跟李佳晓说了句悄悄话。 　　陆若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几个女生，跟小满打完招呼，又向她们微笑着挥挥手。 　　小满便顺口做了介绍，但介绍到陆若宁时，却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用什么称呼比较好。 　　结果陆若宁自己抢着先开口道：“我叫陆若宁，是小满的朋友。初次见面，大家好。” 　　很普通的自我介绍，但是配上陆大公子的姿容风仪，却让几个小女生不自觉地红了脸。 　　小满笑着道：“这是个专骗小姑娘的混蛋呢，你们不要理他。” 　　陆若宁也笑了笑，伸手搂过小满的腰，“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不要乱吃醋。” 　　“呸。谁会吃你的醋。”小满啐了一口，拉开了他的手。 　　但对面几个女生哪里还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亲密。而且陆若宁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特意来找小满的，若她们还像之前计划一样抓小满去做导游，也未免太不识趣了一点。 　　于是梁倩便轻咳了一声，先开了口，道：“小满，既然有朋友找你，那我们就先走了。” 　　“诶？不是说要一起逛街么？” 　　上官菲大咧咧一挥手，“安啦，小满你都说了那么详细的路线了，我们再找不到岂不是太白痴了一点。”说着又暧昧地一眨眼，“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们这样说完，也不等小满回答，便告辞一起向校门走去，中间偶尔还回头看他们一眼，彼此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小满不由有些脸红，回眸看了陆若宁一眼，埋怨道：“真是的，要来也不先打个电话。” 　　她目光如水，似嗔似怨，一时间无限动人风情。 　　陆若宁忍不住再次伸手搂过她，一面低下头凑过去轻嗅她颈间幽淡香气，低喃道：“没办法，想你嘛。” 　　他的胡子扎在小满颈间细嫩肌肤上，一时间又酥又痒，小满忍不住笑着推开他的头：“讨厌啦，没一句正经话。还有，赶紧去把胡子刮了，又丑又扎人。” 　　陆若宁抬起头来，却依然搂着她的腰没松手，叹了口气道：“小公主你还真难侍候，是你说想看我才留的嘛。” 　　“胡说，我哪有说过？” 　　“反正也是为了留给你看嘛。”陆若宁笑道，“但小公主说不要，那就不要好了。正好头发也差不多该剪了，但你要陪我一起去哦？” 　　虽然明白他只是在耍赖，但上官菲她们已经走了，小满左右也没有别的事，便点了头，应了声：“好。” 　　 　　陆若宁带着小满上了车，吩咐前面的司机开车去他常去的美发会所，然后便放松身体，懒懒靠在后座上。 　　小满看了一眼前面那个司机，有点意外，道：“你会用司机还真是挺少见的。” 　　“刚下飞机嘛。”陆若宁懒懒回答，“有点累，不想自己开车，所以就叫公司的车来接了。” 　　小满侧过头来看着他。 　　陆若宁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眼中也有些血丝，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怪不得刚刚戴着墨镜，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出这种憔悴吧。 　　小满皱了一下眉，道：“你还真是有够乱来的，累的话不是应该先回去睡觉么？跑这里来做什么？” 　　陆若宁笑了笑，伸手搂过她，叹了口气，重复了之前的话：“没办法，想你嘛。” 　　小满哼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轻捏了捏他的嘴角，“少在我这里说这些甜言蜜语了。拿去骗小姑娘还差不多。” 　　陆若宁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着将小满搂得更紧一点。 　　他这句话，倒并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想她了。 　　也许小满说得没错，他并没有真的爱上她。 　　他接近她，夹杂太多其它的理由，唯独没有爱情这么纯粹美好的东西。 　　小满也的确并不是他一向会欣赏的那种女性。 　　以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不用说，就算她这次回来，多了几分成熟淡定，但距离他心目中的完美女性，依然还是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时常能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到真正分开，才发现自己会想她。 　　她高兴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生气时眼神里的棱角锋芒，她伤心时微笑里那一丝抹不掉的悲切……是的，直到分开之后，陆若宁才发现原来自己记得夏小满这么多微小的细节。 　　到那一刻，他才真正觉得，他想要她。 　　跟她的身份，跟他的身份，跟家族跟商场，都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 　　所以才一下飞机，便迫不及待地赶来见她。 　　只是真的想见她。 　　这时她已在自己怀里，陆若宁心头一时满是温暖安宁，他发出满足的悠长叹息，轻轻道：“今天都陪着我吧？” 　　“不行。” 　　夏小满虽然柔顺地靠在他肩头，但却连一秒钟都没犹豫就这么回答了。 　　陆若宁侧眼看着她，皱了眉，“有事？” 　　“嗯，跟大哥说好了要回去吃饭。” 　　……是的，在现在的小公主心里，天大地大也比不过顾大少爷一句话。 　　陆若宁有些嫉妒，却又无可奈何，末了只是伸手在小满腰间轻轻捏了一把，酸酸道：“你是小猪吗？总惦记大少爷那顿饭。” 　　小满笑起来，自他怀里抬起头，“是的。人生唯口腹啊。” 　　“只要有吃的就行了么？你还真是好收买。”陆若宁也笑了声，“那中午陪我吃饭？” 　　这次小满倒是没推辞，爽快地应了下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河蟹真讨厌啊真讨厌～ ☆、说点正经的。 　　结果陆若宁理发的时候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直到发型师的工作完成也没醒来。 　　他睡得很香，小满一时也不忍心叫醒他，索性就让他睡在那里，叫人拿了条毯子来，自己给陆若宁盖上，然后就静静坐在旁边等着。 　　陆若宁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 　　一睁眼就看到小满坐在旁边,安静地翻阅一本杂志。 　　陆若宁一时间有点意外。 　　他虽然还没出世就已经被陆家赶了出来,但却是和顾白露一起长大的,打小就处于这一圈二世祖的中心位置。就算没有家族后台，自己本身条件也算得上是一枚钻石级的单身贵族。 　　一方面是因为环境,一方面是因为性格,陆大公子身边从不缺女人。 　　但他自己也清楚得很，这些女人，一半是逢场作戏一晌贪欢，一半是另有目的各取所需。从来不会有一个女人会这样完全没有理由地浪费几个小时来守着他睡觉。 　　陆若宁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但总的说起来，还是欣喜温暖，甚至还有些感动。 　　发觉这一点的时候，陆若宁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就好像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第一次发现有个女孩对他好一样。 　　但处在他这样的位置，的确是越微小的事情，越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心。 　　小满也许的确也还没有爱上他，但很显然，她在他面前一直坦诚真挚。 　　陆若宁笑了笑，伸手过去，拉了小满的手，握住。 　　夏小满抬起眼来，将杂志放在一边，也笑了笑：“醒啦？” 　　“嗯。”陆若宁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掏出眼镜来戴上，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然后问小满，“看起来还不错？” 　　他睡过一觉之后精神好了很多，新发型也挺适合他，整个人看起来英俊洒脱风度翩翩。 　　“你就臭美吧。”夏小满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我饿了，我记得之前好像有人说要请我吃饭？” 　　“你果然就是头小猪。” 　　陆若宁这么说着，伸手向外做了个“请”的姿势。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陆大公子要找地方吃饭，又怎么会找不到。 　　饭菜很快上了桌。还是陆若宁点的菜，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 　　但是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夏小满却只是随便吃几口就放了筷子。 　　“怎么了？”陆若宁问，“菜不合胃口？” 　　小满摇了摇头，笑了笑，“不，挺好的。” 　　陆若宁盛了汤给她，“那怎么都不吃？刚刚是谁在说饿了？” 　　小满接过汤，依然只喝了两小口，“现在都三点多了，要是吃多了，晚上怎么还吃得下？也不知道谁才是猪，呼呼地睡到这时候。” 　　……原来还是惦记着顾大少爷那顿饭啊。 　　陆若宁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若也去学做菜，你肯这么赏脸么？” 　　小满耸了下肩，“你肯去学了再说。” 　　陆若宁闭了嘴。 　　他本也就是说说。 　　顾白露做的菜他不是没吃过。大少爷厨艺虽然好，但也比不过大饭店的一流大厨。夏小满忍着饿也要空着肚子回去吃他做的饭，当然并不是真的只为了菜。 　　他们坐在饭店的包厢里，环境很是清雅，这时陆若宁不说话，整个包厢就几乎完全安静下来。 　　小满不由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抱歉，我并不是……” 　　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只好顿下来，低着头用汤勺轻轻搅着面前瓷碗里的汤。半晌才又轻轻道：“其实我很喜欢和陆大哥在一起，感觉很舒服，真的。” 　　陆若宁伸过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嗯，我也很喜欢。” 　　小满抿了一下唇，没再说话。 　　“但我不太喜欢你继续叫我陆大哥。”陆若宁笑了笑，道，“以后叫我名字吧，或者……小宁宁？” 　　小满噗地笑出来，“那种称呼怎么好公然叫出来？” 　　“若是难为情的话，你可以私下悄悄叫。”陆若宁声音低下来，手亦往下移了一点，轻轻抚上她的脸，“……像现在这种场合就完全没关系。” 　　气氛瞬间就变成暧昧起来。 　　小满微微红了脸，也没有避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但还没说出一个字，便先笑出声来。笑得掩着唇低下头去，好一会才笑着道：“不行不行……根本叫不出口嘛。肉麻死了。” 　　“习惯就好了。”陆若宁移动了椅子靠近小满，柔声诱导，“来，跟我学，蝎宁～宁～” 　　小满只是再次喷笑出来，笑得几乎要伏到桌上。“讨厌啦。” 　　陆若宁也笑了笑，不再逗她，自顾开始吃饭。毕竟他从飞机上下来就没吃过任何东西，到现在也的确饿了。 　　小满就在那里托着腮看着他吃，偶尔自己也尝一筷子，待他吃得差不多，才伸手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你到底去了哪里出差啊，搞得自己像个野人，又好像多久没吃饱饭一样。” 　　陆若宁接过纸巾擦了擦嘴，顺口道：“昱城。” 　　小满突然整个身体僵了一下，抬起眼看着他，缓缓重复：“昱城？” 　　“嗯。”陆若宁点了点头，目光捕捉着她的表情变化，“小满你之前，就在昱城对吧？” 　　那显然是小满并不太愿意想起来的记忆。 　　她勉强露了个笑容，“大哥告诉你的？” 　　“不。”陆若宁道，“我是从别的途径得知的。” 　　“别的途径？”小满追问。 　　陆若宁顿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还记得之前偷拍你和顾白露那个私家侦探么？” 　　小满点了一下头。 　　陆若宁道：“他去了昱城。” 　　“然后呢？”小满虽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但却依然能听得出一丝颤抖。 　　她在紧张。 　　陆若宁道：“没有然后。” 　　小满睁大了眼，“没有然后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陆若宁很平静地道，“所以，我这次去昱城谈笔生意，顺便调查了一下。” 　　小满抿紧了唇没再开口。 　　陆若宁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才轻轻道：“做得真漂亮，完全是专业手法。小满你猜得到是谁吧？” 　　小满垂着眼没开口，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觉地绞紧了。 　　陆若宁看着她，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问：“小满，你和庄恺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小满的身体忍不住战栗起来，她抬起眼看着陆若宁，一时间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却似乎有无数激烈的情绪喷薄而出。 　　屈辱、不甘、痛苦、愤恨……甚至绝望。 　　陆若宁一怔，起身绕过桌子，将小满搂进怀里抱住，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呢喃着安慰，“没关系，没事了。你回来了。不会再有事了。有我在。” 　　小满靠在他怀里，很久之后才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淡淡道：“没事，你误会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庄恺是我的恩人。” 　　陆若宁又一怔，皱起眉来。 　　小满继续道：“当年我跟陆家豪吵架分手，他回了陆家。我不想被顾家的人找到，所以就自己去了昱城。没有钱，没有本事，蠢，不识人心险恶，一直过得十分困顿，最后走投无路……被人骗去陪酒。” 　　上次在温泉的时候，陆若宁便隐隐猜到小满这三年在外面，只怕过得并不清白，但这时听到她自己说出来，心头还是一痛，将她抱得更紧一点，轻轻道：“小满，够了。” 　　小满却笑了笑，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的，脾气大又任性，哪里会巧言令色讨好人？刚开始得罪很多客人，处境便愈加不堪，后来差点被人……那个时候，庄恺救了我。他也许的确不算是个好人,但平心而论……对我还算不错，一直都很照顾我。” 　　庄恺这个人，夏小满算不上喜欢，但其实也并不恨他。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庄恺，在顾白露找到她的时候，她才会什么也没说就跟着他回来。 　　反正是在依赖别人，是庄恺还是顾家，又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会觉得屈辱痛苦，只是因为她放下硬话跑出家门，经历种种艰辛，到最后却依然只能依靠一个男人。 　　那是她这一生之中思想斗争最剧烈的时候，迷茫、挣扎、而最后的认命，直接就让她的心坠进了黑暗的无底深渊。 　　她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她一点一点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却偏偏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命运推着一步一步走下去。 　　这种自我嫌恶与无力感让她宁愿永远也不要再想起那段记忆，而这时乍一听到庄恺的名字，便似乎在瞬间把那段堕落的时光全勾了回来。 　　陆若宁抱着她，很久没说话。他很清楚，那种环境，“照顾”是什么意思。 　　小满抬起脸来看着他，唇畔的笑容带着点让人心痛的自嘲，“天天被人大小姐小公主的叫着，其实我根本就是那种最下贱的——” 　　陆若宁低下头来亲了她，直接用吻将她的话堵回去。 　　心头痛得莫可名状。 　　这一瞬间，他才体会到亲自把小满带回来的顾白露的心情。 　　怪不得亲密如他，顾白露都从来没提过在哪里找到小满。 　　怪不得一向老成持重的顾大少爷会亲自动手打陆家豪。 　　怪不得他迁到陆家的那把怒火到现在都没灭。 　　“陆大哥……”在他离开自己的唇时，小满轻轻唤了声。 　　“小宁宁。”陆若宁纠正她，“我刚刚才说过，别当没听见。” 　　小满还是没能叫出口，只轻轻道：“……这些事，我并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我自己有些不太愿意想起来。” 　　“嗯，我知道。”陆若宁这么说着，再次低下头来亲吻她。 　　小满侧脸避了避，不太确定地道：“你……不会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有很多啊。”陆若宁抱着小满，跟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比如说，陆家豪那小子的确欠打，过两天我要找借口再打他一顿。” 　　小满一怔，然后笑出声来，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轻轻道：“真是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正经的，总是胡说八道哄人开心。” 　　“有人哄你开心不好么？”陆若宁侧过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吧，说点正经的。” 　　“嗯？” 　　“小满你对男人的心理障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若宁一本正经道，“若是打断庄恺的腿会不会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已经先后被质疑过“这是一个披着网游皮的言情吧？”和“这难道是一个披着言情皮的网游？”了。 其实吧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网游 我觉得这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到底有哪里不好理解呢？ ☆、你喜欢他么？ 　　顾白露提前下了班,但却在超市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 　　这些是小满爱吃的菜，但出于营养的考虑，还是应该买另一些吧？毕竟学校伙食那么差……因为这样的理由，他一反平日的果决，推着购物车在市场犹豫徘徊了很久，直到发现天色已暗下来，才提着大包小袋匆匆往回赶。 　　离家愈近,想见小满的心情就愈加迫不及待。 　　其实这并不是从小满开学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周三的时候他曾经去学校见过她。 　　那天他接到陆若宁从昱城打来的电话,说起那个失踪的侦探的事，提到了庄恺的名字。 　　顾白露当然知道这个人。 　　庄恺是昱城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顾白露知道他,是因为小满。 　　在去接小满之前，为了确保一切顺利，他做过很多功课。调查和小满有关系的人自然是第一步。 　　而庄恺便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绕过去的最大的人物。 　　顾白露甚至只能请老爷子出马动用了他在昱城的关系，才能顺利地将小满带回来。 　　那个侦探拍过他们兄妹的照片，又刚好在昱城失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那人是去昱城调查小满的事，惊动了这位庄大哥。 　　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庄恺动了手，顾白露并不想知道，也不想追究。 　　小满之前在昱城那一段过往里的人和事，根本就是他想完全埋葬的部分。所以，就算是对陆若宁，也并不愿意再提起。 　　庄恺出手让那个人消失，也正合他意。那名侦探失踪很久了，一直没有别的动静，就证明对手也并不想张扬这件事。所以顾白露也索性让陆若宁把这件事情先放下。 　　但是听到那个名字，顾白露自己却不可能不在意。 　　那是一个占有小满一年之久的男人。 　　好在小满现在已经回来了。 　　回到了晏城，他的羽翼之下。 　　 　　那天中午，他便抽空去看了小满。 　　小满已经吃完了中饭正和同学们一起回寝室，一路说说笑笑，像只快活的小鸟。 　　顾白露有点意外。 　　因为叶潇潇的事，他本以为小满可能会跟这些小女孩保持距离，但她看来似乎毫不在意。 　　顾白露倒是拿不太准，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学会了伪装。 　　而后者则是小满回来之后让他最郁闷的地方。 　　但小满见到他很高兴，但却似乎并不太喜欢顾白露到学校来找她，微微嘟起嘴，声音里有几分嗔怪：“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白露自然不会提起他来这里真正的原因，只说是办事经过，顺便来看看。问了问她这几天怎么样，习不习惯。 　　夏小满笑着跟他寒暄了几句，又定下周末回家的事，便跑回同学们之间。 　　顾白露看着几个女孩说着悄悄话，一路嬉笑的背影，心头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他想，也许他看到小满和同学们亲热笑闹觉得意外只是因为他心底下意识地希望小满跟这些人相处得并不愉快，那样的话，他就有借口接她回去住。 　　是的，他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 　　但却控制不了。 　　他曾经也劝过小满搬回顾家，但她真的搬出来，还不到一星期，他已觉得不习惯。 　　他很想她。 　　……很想她。 　　 　　“大哥。” 　　顾白露才刚开了门，夏小满便一面叫着一面跑过来。 　　顾白露温和地应了一声。 　　夏小满接过他手里的一个塑料袋，皱了一下眉，道：“咦，大哥你菜买多了吧？我们两个哪里吃得这么多？我明天就回学校了，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得吃多久？会不新鲜吧？” 　　顾白露转身关上门，提着剩下的东西走向厨房，听着小满这样叨念，不由笑出声来。 　　夏小满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什么？” 　　顾白露放下东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 　　“讨厌。”夏小满嘟起嘴来，“大哥你不要一直把人家当小孩嘛。我都二十一了。” 　　“嗯，好。那么二十一岁的夏小满小姐，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唔，我先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啊。” 　　夏小满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了，照自己想吃和不想吃的分成两堆。 　　顾白露则去脱了外衣，系上围裙，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走回来看小满挑挑拣拣，然后皱了一下眉，“没有蔬菜可不行。” 　　小满抬起眼看看他，不情不愿地把手边一把生菜放过去，“好吧，就这样了。” 　　顾白露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子，拿了菜去洗。 　　小满帮着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然后就倚在门口看着顾白露忙活。心头一种安定的满足感涌上来，不由得喃喃道：“……真好。” 　　她声音很轻，顾白露没听清，转头问了句：“什么？” 　　“没什么。”小满这么说着，过去将他身后的围裙带子系系紧，笑道，“男人系围裙的样子也挺帅嘛，怪不得陆……” 　　她说到陆若宁的时候，不由想起他下午坚持不让自己叫陆大哥的样子来，顿了一下，改口道：“陆若宁说想去学做菜。” 　　顾白露自然留意到了小满这个停顿。 　　她对陆若宁的称呼改掉了，也就是说，陆若宁在她心目中，已经不是“大哥的朋友”这种身份了吧。 　　顾白露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但表面上却只是笑了笑，“若宁那小子懒死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厨艺？” 　　其实只是因为介意她要回来跟大哥一起吃饭而说的气话吧。小满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出差太辛苦头脑不清醒吧。” 　　“你今天见过他了？”顾白露用很随意的口气问，一面转过身去继续洗菜。 　　陆若宁今天回晏城他是知道的，他也说过让他先休息两天之类的话，但是却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去见了小满。 　　小满看不见大哥的表情，也只随意地回答：“嗯，他去学校见我的。拖着我陪他去弄头发，自己又躺在那里睡得跟只猪猡一样……” 　　顾白露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他在担心陆若宁有没有跟小满提昱城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问出口的却是：“小满，你……喜欢若宁么？” 　　夏小满安静下来。 　　一时间厨房里只听到哗哗的水声。 　　若不是没有听到脚步声，那种女性的淡淡馨香还近在身侧，顾白露几乎就要以为小满已经离开了。 　　盆子里的菜洗完，小满依然没有开口。 　　顾白露转过头去笑了笑，道：“小满你去看会电视？饭做好了我叫你。” 　　小满也笑了笑，乖乖点了点头，出去了。 　　顾白露把目光重新移到一堆食材上来，重重叹了口气。 　　……自己真是问了多余的话，他想。 　　 　　待到饭菜上桌，之前那一瞬间沉静的尴尬似乎已经消弥于无形。 　　夏小满一边吃饭，一边说一些学校的事，顾白露给她挟菜，带着温和的笑容听她说。 　　“服装设计真的很有趣。”小满道，“我以后一定要把妈妈的那些设计补完，然后做一个品牌出来。” 　　“好。”顾白露应了声，“大哥会支持你的。” 　　“嗯。”有了大哥这句话，小满便像是有了底气，正要继续说自己的设想，放在一边的手机响起来。 　　是短信。 　　她打住了话头，拿过手机来看。 　　是陆若宁来的，一贯的简洁。 　　“城战开始了，你要不要来？” 　　 ☆、我们的旗呢？ 　　诸神之黄昏里的城战,因为各大公会的势力平衡而沉寂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些鸡肋之嫌，但是最近总算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一开始是出现新城打破了公会之间的均衡和胶着，再来又是飞行坐骑的出现，让不少中小公会产生了从空中突破的想法，态度也从一开始对城战避而远之变得热衷起来。 　　所以，这次城战,比起以往来每一次都更有看头。 　　夏小满之前是在奥丁城里下线的,她上来的时候,城战已经开始了。 　　所以当她在城中出现，还没看清楚环境,就直接被银翼公会的人和城中的卫兵砍死了。 　　小满在城外的墓地复活之后,才有空在公会频道问城战的事。 　　虽然说很多中小公会燃起了攻城的热情，但再“小”的公会至少也是上百人。随便公会的总人数才不过二十出头，全体丢到攻城的混战中也不够人塞牙缝的，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十几级的小号。 　　小满不太理解羽月他们怎么会想现在就来凑城战这个热闹？ 　　“试试呗。”羽月回复道，“就当提前演习一次，看看霍尔德尔的防守力量到底怎么样。” 　　夏小满打了一串省略号过去，道：“……拖尸侦察么？” 　　羽月打了个哈哈，告诉她集合地点。 　　那是霍尔德尔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好在小满的独角兽快，从奥丁飞过去也没花多久。到了之后，发现除了雪诺之外。几乎全公会所有人都到齐了，连很久不见的小菊花都在。 　　雪诺那个网络延时，平常就已经很悲剧了，碰上城战……根本就动不了吧。所以他不在小满倒不意外，她只是有点奇怪，小菊花竟然能找得到集合地点。 　　天生小红手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解释道：“之前大小姐不是给了小菊花奥丁的传送卷轴么？我从奥丁一路带着她过来的。” 　　小满点了点头，向小菊花道：“下次再多给你做几个好了。免得总是找不到你人。” 　　“不用了吧？”小菊花道，“我们打下城之后，不是就有传送水晶了吗？” 　　“……你还真是信心十足。”小满有点无言，“我们才二十个人耶，今天怎么可能打得下来？” 　　天生小红手故作神秘地一笑，“哼哼，我们有秘密援军。” 　　“什么援军？”小满看向羽月，“大姐请了外援？不会是圆月弯刀吧？” 　　羽月耸耸肩，“我倒是想找他来帮忙，可惜有人比我早一步已经把他拉走了。” 　　天生小红手不满地撇了撇嘴，“光明之剑今天要再打斯卡蒂。据说比上次阵容更强大，准备更充足。势在必得。” 　　想也知道，上次城战被雪诺和天生小红手搅黄了，光明之剑今天当然会想一举拿下斯卡蒂以雪前耻。 　　虽然知道以圆月弯刀和苍穹神剑的交情，去帮忙也无可厚非，但天生小红手还是有些郁闷，不明白为什么圆月弯刀会一直把苍穹神剑那种人当兄弟。 　　夏小满倒并不在意这事，何况圆月弯刀在光明之剑那是如虎添翼，来陪他们这二十个人打霍尔德尔，那不过就是陪着送死而已。这边实力相距实在太远，多一个圆月弯刀也无济于事。她拍着天生小红手的肩，笑道：“不要卖关子啦，这秘密援军到底是什么？” 　　“是这个。” 　　答话的是小宁宁，他之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像是这时才看到小满，直接扑过来挂在她身上，然后才递给她一件东西。 　　看起来像是个小蛋糕，异香扑鼻。它叫做“香喷喷的点心”，说明是“食用时请千万要小心哦，这可是连怪物都能引来的绝世美味。” 　　夏小满微微一皱眉，“吃的？” 　　“嗯哼。”小宁宁应了一声，“是新发现的食谱哦。” 　　夏小满微微一皱眉，正想说原来他跑到游戏里来学烹饪了么，小宁宁又笑道：“但是这东西还有另一种用法。” 　　“什么？” 　　“你注意到它的说明了没有？” 　　夏小满点了点头，小宁宁又从她手里把那个点心拿过去，随手远远扔出去。那附近的人几乎立刻就朝两边散开，空出中间一个圆圈来，并且刀剑出鞘，一脸戒备地盯着掉在地上的点心。 　　天生小红手则在扼腕叹息。“五个金币啊。这一扔就是五个金币啊。” 　　夏小满回头看了看他，“什么金币？” 　　“做这东西的原料，市价折换的话，差不多五个金币。”小宁宁解释。 　　夏小满不乍了一下舌：“咦，好贵。” 　　诸神里烹饪这种生活技能是每个人都可以学的，一般的食材食谱也并不难找，所以食物一向挺便宜。这点心闻起来虽然很香，但是似乎并不能回复生命值法力值，也不能加什么状态，原料就要五个金币未免太贵了一点。 　　夏小满话没落音，就看到那块掉在地上的点心周围的空气像是产生了某种波动，然后在半空里形成了一个发着红光的旋涡。 　　她不由得吃惊地睁大了眼，看着三条野狼从虚空的旋涡中冲了出来，扑向那块点心。 　　“食用时请千万要小心哦，这可是连怪物都能引来的绝世美味。”小宁宁凑在夏小满耳边，轻轻念出那条说明，然后加重了语气，“这是真的。” 　　——真的能引来怪物的点心！ 　　冲在最前面的那条野狼一口就将那块点心吞了下去，而后面没抢到的两条则嚎叫了一声，转头就扑向周围的人。 　　怪不得他们刚刚的第一反应就是散开。不过野狼才只不过是十几级的怪物，三两下也就被大家处理掉了。 　　小满半天才合上嘴，道：“城里的卫兵，和这点心引来的怪物，都会无差别攻击对吧？” 　　小宁宁笑着点下头，道：“没错。城战的时候，卫兵会攻击城里任何不是‘同僚’的生物，这些怪物则会直接攻击最近的人。我们就大可趁乱做点事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引来的怪是随机的。从一级小怪到九十级BOSS，完全没办法控制。” 　　在见识过这个“秘密援军”之后，小满不由也燃起了斗志，“总可以试一试。” 　　旁边一颗猫饼干又推了推他那并不存在的眼镜，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小手段。” 　　羽月笑了笑，道：“如果我们有两百个九十级的人，倒也可以直接正面进攻，但我们只有二十个等级参差不齐的人，只好试试这些小手段。” 　　一颗猫饼干道：“我们总会发展到两百个人的，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城战每个月都会有，霍尔德尔也不会跑。”他顿了一下，又皱了眉问，“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打霍尔德尔？这城就算打下来也没什么好处吧？” 　　当然是为了斯图亚特的任务。 　　但随便公会几个老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 　　羽月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道：“霍尔德尔一面靠山一面靠水，只有东南两个城门。我们今天就试试看从东门打进去吧。” 　　“有飞行坐骑的举下手。很好。那么就我们几个先从上面飞进去开门。” 　　“进去之后能冲进领主府和中央广场就最好，不行也没关系。总之最重要的是摸清卫兵的数量和布防点和重生点以及巡逻路线。” 　　“那样的话，不如两人一组各自散开，更方便搜集这些情报。” 　　“嗯，好，就这样。大家不要怕死，死了马上跑尸。能录像的尽量录下。” 　　“香喷喷的点心每人只能分五个，请把握好时机小心使用。” 　　“好了，没有问题的话，大家整理一下装备，准备出发。” 　　“我有问题。”一颗猫饼干举起手，大家一起看过去，这名高大的牛头人一本正经问：“我们的会旗呢？” 　　……一片寂静。 　　自从上次天生小红设计的那个“SB”标志被否决之后，他们似乎就没再讨论过这方面的事。 　　所以一直到现在，随便公会也没有LOGO，当然更没有旗。 　　……一群沉默的乌鸦从各人的头顶飞过去又飞回来。 　　然后羽月轻咳了一声，一挥手。 　　“出发。” 　　 ☆、圣光普照你! 　　离城战结束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光明之剑的会旗终于飘扬在斯卡蒂城上空。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们这次打得顺风顺水。 　　苍穹神剑带着一队人把会旗升上去之后，就在中央广场守旗。 　　比起上一次的意气风发，这回大家倒都多了几分谨慎。虽然新刷出来的卫兵已经都是“盟友”状态，但大家还是警戒地看向四周，还有人轻轻问：“这次……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插一杠子了吧？” 　　显然上次雪诺和天生小红手的突然偷袭给大家都留下了深刻的心情阴影。 　　苍穹神剑自己也有些担心，倒不是怕再失城,今天的形势比上次更好,而且大家都有准备,根本不怕别人再来偷袭。 　　他担心的是——如果顾大小姐真的带了人来攻城，他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如果大小姐带了人打上门,他若是放水，自然没办法跟自己公会的人交待，但是真的动手，只怕他和顾大小姐就真的永远也不可能和解了。 　　他站在斯卡蒂的中心广场，抬头看了一眼在风中猎猎做响的旗帜，暗自叹了口气。 　　这游戏他一路走来都是风光无限，没想到玩到现在会变得这样纠结。 　　好在旁边犹大之吻顺口答了一句，“应该不会吧，这次有好些中小公会都在组织攻城，估计银翼和烈焰联盟都自顾不睱没空来插手斯卡蒂的事。” 　　“我说的是圆桌，谁管银翼啊。”旁边那个也是上次参与过在这里的战斗的，提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 　　“没有圆桌啦，现在叫随便，公会会长是羽月。”多拉呆梦纠正那名同伴。他上次带着人去寻仇结果被杀了还被守尸的事让他大大丢了一次面子，说出羽月两个字的时候，简直是咬牙切齿。 　　犹大之吻道：“嗯，但随便今天也在攻城，应该顾不上这边吧。” 　　“什么？随便也有参加城战？”苍穹神剑转过头来，追问，“他们在打哪里？” 　　“好像是……霍尔德尔？” 　　犹大之吻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在场的人不由都怔了一下。连苍穹神剑也皱了一下眉，“他们怎么会去打那座死城？” 　　犹大之吻耸了耸肩，“我只是听说他们要去打霍尔德尔，具体为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那座城有什么好打的？打下来也没用吧。” 　　“就是啊，那里交通又不方便，人口又少，不要说赚钱了，还得自己填钱进去补贴卫兵薪水吧？” 　　“他们不会根本就不知道占城的好处吧？” 　　“不可能，总不会全会都是菜鸟的。” 　　“那也许只是为了选一座没有人去抢的城做城战练习？” 　　苍穹神剑听着会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皱着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随便的人可不是菜鸟。 　　羽月自然不用说，看雪诺和天生小红手上次城战的表现就知道，如果他们对游戏不了解，对城战不熟悉，时机怎么可能把握得那么好？ 　　为什么要选择打霍尔德尔？真的只是为了练习吗？ 　　“对了，随便……现在有多少人了？”苍穹神剑问。 　　旁边几个亲信都静下来，半晌都摇了摇头，“不知道呢。” 　　“城战之前我去翻过公会排行榜，没看到有随便的名字。” 　　“连排行榜都没上，就是……一百个人都没有？” 　　犹大之吻点点头，“他们上次出过公告，似乎不太想招新人的样子。我看，现在最多大概也就二三十人吧？” 　　“二三十个人……”多拉呆梦乍了一下舌，“就跑去攻城了？” 　　“是去送死吧？” 　　“……他们……真是一群疯子。” 　　二三十个人，跑去打一座所有公会都不愿意打的死城，为什么？ 　　苍穹神剑再次皱起眉来，他们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还是说，霍尔德尔有什么别人不知道，而他们必须拿下的理由？ 　　 　　相比起光明之剑打斯卡蒂的顺利，随便公会在霍尔德尔的战况就惨烈得多，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他们的人数还是太少了。就算是能用香喷喷的点心召唤出一些怪物，但也挡不过霍尔德尔的卫兵数量与重生速度。 　　羽月他们几个虽然仗着飞行坐骑的速度从空中冲下去开门，但顶多也就是让战场——唔，也许应该说随便公会众人的坟场——摆在了城门之内几步的地方。 　　之后的确变成了夏小满说的“拖尸侦察”。 　　就是死了之后以灵魂状态跑回来，复活，趁卫兵没注意的时候往前跑几步，被卫兵追上，交手，死亡，再重新复活……以上不停循环。 　　一旦面临正面厮杀，大部分人都根本不是这些凶悍卫兵的对手。尤其是那些等级还低的人，比如说可鲁贝鲁。 　　虽然天生小红手自从见过她之后，就对她十分照顾，每天都带她升级，但架不住基数太低，又完全是新人。到这次城战开始的时候，她才十八级。基本上卫兵一刀下来就直接死了。甚至有时候都不用被正面攻击，只是被区域攻击的魔法擦上个边就直接回墓地去了。 　　所以后来小满就让她干脆直接在墓地复活，然后就呆在墓地旁边。而其它每个人死了之后，跑尸之前先把自己上一次是在哪里死的，碰上几个卫兵，什么职业组成结构告诉她，让她记录下来。 　　虽然也有一些像一颗猫饼干这样觉得这次城战打得莫名其妙的人，但是本来能进随便公会的人，就都是大家考核过，觉得性格上还算合适的，所以就算死成这样，倒也没什么人有什么怨言。 　　另一方便来说，大家自然也是相信随便公会这些老人。 　　毕竟这么多玩家，也只有他们先发现飞行坐骑，也只有他们发现云中之城。 　　就算攻打霍尔德尔看起来有点不可理喻，新人们还是相信羽月他们必定有非打不可的原因。现在虽然还没有说明，但到说明的时候，一定会像飞行坐骑和云中之城一样轰动全服。 　　所以就算一次次跑尸又一次次死回来，大家还是坚持到把霍尔德尔城里的布防情况基本上摸了一遍。 　　系统提示离城战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夏小满的灵魂从墓地飘出来，告诉可鲁贝鲁她刚刚看到的情况，然后便也不再急着去捡尸体，就站在可鲁贝鲁旁边，伸手拿过那张被标注满各种符号的霍尔德尔地图看起来。 　　没过多久羽月和小宁宁的灵魂也飘了回来，大家凑在一起，把情况综合了一下。 　　羽月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 　　“嗯，好在霍尔德尔没有人占，系统总是一成不变的，卫兵们这次在哪里，下次还是会在哪里。”夏小满这么说着，伸手指向地图上的领主府，“现在就差领主府里面的情况了。” 　　“小红手摸进去了。”小宁宁道，“我相信等他死回来之后，应该就能补齐。” 　　羽月又点了点头，天生小红手虽然手黑，但是对盗贼的本职业务还是十分精通，他的潜行能力大家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果然不一会天生小红手就在墓地里出现了，在交待完领主府里面的卫兵数量和位置之后，就直接在最近一座坟墓上躺下来，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道：“功德圆满了，大家都可安息了。阿门。” 　　周围几个人都直接喷笑出来，本来赶着要去捡尸的人也停了下来，索性就真的各自捡了墓碑坟包坐下来闲聊，等着城战结束。 　　大家都很开心，虽然说有些人觉得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又一直在死和死，但显然在他们的游戏生涯中，这种体验也还是第一次。 　　毕竟只有二十个人跑去攻城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的。 　　就连一颗猫饼干说起刚刚的战斗来，也有些眉飞色舞。 　　唯一不和谐的声音是可鲁贝鲁发出来的，这小女生看着大家，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连牙齿都在发抖，显然已经怕得不行。 　　“怎么了？”天生小红手问。 　　“你们……能不能都先复活？”可鲁贝鲁怯怯道，“被一群鬼围着聊天好可怕呀。” 　　霍尔德尔本来就是一座死城，背景音乐也十分悲凄，这里的墓地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一开始是在城战的紧张气氛里，大家又每次都匆匆忙忙说完话就跑了，可鲁贝鲁自己也忙着记录，所以也没觉得怎么样，这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阴森森的墓地里，耳边冷风阵阵，周围一群半透明的“鬼魂”，小女生真是吓得连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其它人对视了几眼，身为牧师的林走出来，把手放到可鲁贝鲁头上，十分温柔地道：“愿圣光普照你。” 　　但是……因为她本身也是“鬼魂”……这个举动……直接就让可鲁贝鲁尖叫一声，哭着跑走了。 　　林转过来看着大家，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做错了什么吗？” 　　夏小满的眼角抽了两下，然后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 《白夜侦探事务所－红颜》将于《小说绘》12月号下半月刊（总第17期）发表，11月15号上市。 ☆、你拆散他们？ 　　夏小满坐在夏怡林旧居的沙发上,缓缓翻看着一本旧相册。 　　她本来是想过来把母亲当年的设计稿整理一下带到学校去的，但是却在整理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这本相册，便不自觉坐在那里翻看起来。 　　这里的东西都保存得很好，这本相册也是。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有些褪色泛黄，但并没有磨损，看起来依然很清晰。 　　最前面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年青的夫妇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婴。 　　是外公外婆和幼年的母亲吧。夏小满想。 　　顾家也有这样的照片,但那是顾子安何筠珍带着顾白露,除了那张之外，就没有别的全家福了。毕竟顾家现在三个孩子都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叫到一起拍全家福总归有这样那样的尴尬。 　　夏小满轻轻翻看着相册,感慨之余，也有些意外。 　　夏怡林死于难产，她们母女根本连面都没见上，不用说合照了。而且夏怡林在顾家留下的照片本身就少，甚至都没有跟顾子安拍过婚纱照。小满理所当然就认为母亲一定不喜欢拍照，但从这些照片看起来，倒并非如此。 　　相册里的照片记录着夏怡林的成长历程，从天真可爱的稚童到美丽动人的少女，镜头前的夏怡林明眸善睐巧笑嫣然，并没有一丝不乐意的样子。 　　小满想，也许母亲在顾家的确并不开心，所以才并没有照片留下来吧。 　　相册的后半，开始有夏怡林和其它人的合照出现。小满一面看，一面猜，这个是在学校里的什么活动，这是跟朋友一起旅行，这个，大概是在KTV的生日派对吧。 　　再翻过一页时，小满突然怔在那里。 　　那是夏怡林跟一个英俊少年的合影。 　　那个少年在前面也有出现过，但因为都是一群人在一起，感觉并不特别，而在这张只有他们两人的照片里，气氛就似乎有些暧昧起来。 　　照片里的夏怡林双颊泛红，嘴角的笑容甜蜜而羞涩。 　　她一定是喜欢这个少年的。这个时候她多大？十七？十八？也许是她的初恋？小满的手指轻轻滑过照片上母亲的脸。她想她明白这种情愫。单纯，炽热，美好得无法形容。但却……往往没有结果。 　　就像她和陆家豪，又或者夏怡林和这个少年……夏怡林最后毕竟还是嫁给了顾子安。 　　那个少年在后面的照片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跟夏怡林的姿态也愈加亲密，夏怡林甚至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画了一颗大大的红心，将两人都圈在里面，然后在旁边写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夏小满忍不住开始想像他们之后没能在一起的各种情况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小满吓了一跳，吃惊地站起来。 　　上午顾白露送她来这里之后，并没有停留太久。 　　也许是他们都记得那个吻的原因，再在这所房子里独处，都觉得有些尴尬。所以顾白露借口有事要走，夏小满当然也没有多作挽留，跟大哥说自己一会直接回学校，不用他来接了。 　　当时她送顾白露出去，门是关好的，这时怎么会有人直接开门进来？ 　　小满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破门行窃的情景，同时已伸手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但在看清进来的人之后，却整个人僵在那里。 　　开门进来的是顾子安。 　　顾子安似乎也没料到房里有人，开门之后也愣了一下，怔怔看着小满，停在了门口。 　　小满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回去，她呼出一口浊气，重新坐回沙发上。 　　她早该想到的，顾子安把这里维护得这么好，显然是经常过来的。就算把钥匙给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留备份？ 　　她坐下之后，顾子安才微微皱了眉，唤了一声：“小满？”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犹疑。 　　小满不由又是一怔，他不会刚刚一瞬间也把自己当成了母亲吧？ 　　小满一时间又想起大哥说夏怡林绝对是顾子安最爱的女人来，心情不由有些复杂，索性扭过头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这房子是母亲留给我的。似乎是会错意了？” 　　顾子安这才轻轻笑了声，道：“抱歉，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听到他道歉，小满的心情愈加矛盾，也不知要说什么，便只抿紧了唇不开口。 　　“我的确应该先问过你的。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一位老人坐在这里静静缅怀一下过往时光吧？”顾子安这么说着，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小满因他声音里的疲倦而皱起眉看过来时，却正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小满刚刚在看的相册上。 　　夏怡林在照片上画了颗大红心那一页。 　　小满一时紧张起来，伸手便将相册拿过来合上。 　　看着她的动作，顾子安又笑起来，“傻小满，你以为我没看过么？” 　　小满怔住。是了，她真蠢，这房子在顾子安手里二十年，这里还有什么他没看过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顾子安继续道：“那个小子叫方逸清，是你母亲的同学。初恋情人。当年……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听他这样毫不在意地提起前妻的初恋，小满不由皱了一下眉，“你拆散了他们？” 　　“不，他自己把怡林送给了我。”顾子安语气很平淡，就像提起一只路边的蚂蚁，“他生意失败，需要资金周转。” 　　“所以你利用这一点要挟他？”小满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声音亦尖锐起来，“你真卑鄙！” 　　“当年我喜欢怡林并不是秘密。找上我的是他，开出条件的也是他。我只是没有拒绝而已。”与其说是辩白，顾子安的态度倒更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派坦然，“怡林自己也没有拒绝。所以方逸清得到他想要的钱，我得到我爱的女人，都是自愿的选择。” 　　小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知道顾子安说的都是事实，在这种事上他没必要对她说谎，所以才让她更加郁闷。 　　半晌之后，小满才又哼了一声，“说得那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说到底你也就只会拿钱砸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成人之美’吗？” 　　“成人之美？那也要看对方是谁。方逸清？”顾子安也哼了一声，“他不配。” 　　是的，那个人的确不配。 　　换作小满自己，若是男友为了钱将她卖给别人，只怕早就几耳光甩上去直接走人了。哪里还会像夏怡林这样为了他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委曲求全。管他去死！ 　　初恋情人是这样的人渣，顾子安待她再好，也照样转身就有了别的女人。怪不得顾白露说夏怡林不开心。 　　她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夏小满越想越觉得憋闷，忍不住恨声骂道：“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顾子安也并没生气，反而轻轻笑了笑，道：“陆若宁也是么？” 　　夏小满一皱眉，并没有应声。 　　顾子安又道：“怎么？不打算跟我说说你和若宁的事？” 　　“那是我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夏小满冷冷打断他。 　　顾子安就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敌意，目光缓缓扫过这房间里的摆设，轻轻道：“当年怡林怀上你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同意她生。” 　　他的声音很和缓，就像是已经沉浸在回忆里一样。小满一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抿了唇没有接话。 　　“她身体不好，医生也说不适合生育。所以我本来想让她打掉。但是她不肯。”顾子安回眸看向小满，笑了笑，“其实你这一点就很像她，倔起来的时候，九条牛也拉不回来。” 　　夏小满再一次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顾子安继续道：“她去世的时候，我真后悔。不该依着她。所以很长时间都不想看到你。但是……人有时候就是会那么矛盾。也正是因为怡林留下你，才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 　　这说法有点奇怪，那顾白露是什么？夏小满正要讥问，顾子安已解释道：“白露这孩子从小懂事。又聪明又懂得自律，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反而是你……哪天不搞出点状况，太阳都会从西边出来。可爱的时候，连天上的星星都想摘下来给你，淘气起来，真是后悔得在想当年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你摔死在医院的台阶上。又让人头痛，又让人心痛。有时欣慰，有时烦扰，白头发都不知生出多少来。这才是为人父母的心情吧。” 　　夏小满怔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来。这是顾子安第一次跟她说起这些事，甚至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 　　她再次皱起眉来。 　　顾子安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奇怪吗？你觉得我不该是这样的人？” 　　夏小满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评价，很大程度上来说，的确是那样没错。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顾子安依然用那种平缓的语气坦然道，“但是，我今天对你说这些，也并不是谎话或者做戏。”他再一次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我渴望的地方。平静，安宁，温暖……就像怡林给我的感觉。每次看到你，我就会想，若是怡林在，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她用性命换来的女儿，如今已经这么大了。我这个父亲太差劲了，不知道要怎么管教才好，所以个性和母亲完全不一样。但总算是长大了。接下来，会恋爱，结婚，生子……将这生命延续下去。”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缓，有如梦呓，夏小满一时间也分不清他是在跟她说话，还是在跟自己死去的妻子。 　　顾子安最后索性沉默下来，陷入了沉思。 　　夏小满坐在旁边看着他，心想顾子安的确还是那个顾子安。 　　他的确爱着夏怡林，但依然会一转身就有别的女人。他的确疼爱小满，但依然会在她逆拂他大家长的威严时直接将她赶出去。 　　比起爱情亲情，他心里永远有其它的东西更重要。 　　只不过……他是真的老了。 　　在把手里的权势转交给顾白露之后，他心里的天平，大概稍微向亲情那边倾斜了一点。 　　夏小满只是不知道，这一点，到底是多少。 　　她静静坐了一会，最终也没有再惊动顾子安，收拾了东西，径自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想开新坑了，扭动翻滚～ ☆、向小满问好。 　　顾白露本来答应了母亲晚上要陪她一起吃饭,但是才进门就看到了苏蕊。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已经有些不悦。 　　他认识苏蕊很多年，苏蕊喜欢他他知道，母亲喜欢苏蕊他也知道，本来呢，若是没有意外，也许他的确会顺理成章地和她结婚,毕竟各方面的条件都合适,毕竟……他想要的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嫁给他。那么其实要娶谁,都没什么区别。 　　但这时见到她，却有些心烦。 　　他掩饰得很好,但苏蕊是个聪慧的女人,也并不是没有察觉。 　　等到何筠珍借故走开让他们独处时，苏蕊当即便先开口装作随意地道：“下午陪珍姨逛街走了一下午，顺便被她留下吃饭。要是早知道你会回来，我就该去补个妆才是。” 　　她本来只是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时刻在找机会接近他，但顾白露却回过眼细细端祥着她的脸，苏蕊一时觉得双颊有些发烫，轻咳了一声，道：“很丑么？” 　　顾白露笑了笑，道：“不，很漂亮。” 　　像这些世家名媛，每天在社交圈里打滚，自然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妆容十分注意，就算的确是一天劳碌，这时的苏蕊看起来也依然赏心悦目。 　　但顾白露这时却想起小满。 　　小满是个美人儿，化好妆后更加艳光四射，但他却更喜欢她不化妆不穿鞋，一身家居服在家里跑来跑去的样子。那是女人完全不设防满心信赖的表现。 　　他喜欢小满依赖他的感觉。 　　他想他应该给小满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回学校，有没有吃晚饭。 　　苏蕊自然听得出来顾白露那句话只是敷衍，但只要他称赞她，她便很开心。哪怕他像现在这样不说话，只要坐在她身边，她就很开心。 　　她喜欢这个男人很多年了，自情窦初开第一次因为他的目光而心跳那时起，苏蕊就没再正眼看过别的男人一眼。 　　满心满眼，只有他。 　　今生今世，只想嫁他。 　　苏蕊这样红着脸，微微低着头，带着点淡淡微笑静静陪在他身边的样子，让顾白露心底涌起一丝愧疚。 　　顾白露明白今天苏蕊在这里虽然是何筠珍的安排，是母亲心急他的婚事，但是苏蕊自己何尝不会想要一个结果？ 　　他记得苏蕊比他小五岁，今年二十六了，眼看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要过完了。 　　他虽然并没有爱上苏蕊，但对她的印象并不差。苏蕊出身世家，却并没有多少娇气，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不管哪方面都算得上好女人的标准，她值得一个男人好好珍惜。 　　顾白露想，自己的确应该做个决定了，要么，就定下心来娶了她，要么，就干干脆脆拒绝她，免得人家继续蹉跎下去。 　　在一个月之前，也许他会直接选择前者。 　　但现在，他却犹豫起来。 　　他记得小满柔软的身体，他记得小满颈间的馨香，他记得她紧贴在他身体上的皮肤的温度。 　　——他记得那个吻。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回不去从前。 　　他既然已经隐藏不了对小满的爱，就不能再娶别的女人。 　　那是对苏蕊的不公平，更是对他自己的背叛。 　　所以顾白露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苏蕊，道：“苏蕊，其实我……” 　　“我去厨房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苏蕊一反平日温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站起来，走向厨房。 　　她知道。 　　顾白露心里没有她，她心知肚明。 　　但那又怎么样？ 　　 　　晚饭时苏蕊妙语如珠地哄着何筠珍开心，何筠珍乐呵呵地不停暗示儿子这么好的媳妇应该早点娶进门。 　　顾白露暗自叹了口气，悄悄伸手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下一个快键。 　　几秒钟之后，他的手机便响起来。 　　顾白露向母亲说了声抱歉，起身接电话。他并没有走远，声音恰好让饭桌上的人能听见。 　　“什么事？” 　　电话那端陆若宁笑起来，“不是你发了‘十万火急SOS’吗？反问我什么事。” 　　“哦，知道了，我马上来。” 　　顾白露答非所问，陆若宁也习以为常。 　　一边发信息来求助，另一边就打电话过去，随便编些鬼话，总之用处就在于可以脱身。这是个老把戏，但却十分管用，所以就算是顾白露和陆若宁，也常常玩这一招。 　　很多时候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不戳穿，让彼此有台阶可下。 　　“在珍姨那里吧？又被逼婚？”陆若宁继续笑道，“你反正是要抽身，不如出来喝一杯？” 　　“好，我过来再说。” 　　顾白露这么应了声，挂断了电话。然后走回桌前，歉意地向母亲笑了笑，“有点急事，我要出去一趟。” 　　顾白露起身告辞，何筠珍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是真的有事，还是顾白露不想呆在这里，这个时候强行留他，也只会令他反感，徒劳无益。 　　她对自己这个儿子了解得很，反过来安慰一般轻轻拍了拍苏蕊的手。 　　她的意思很明显，反正顾白露目前并没有其它的亲密女友，碍事的夏小满也已经搬出去了，苏蕊依然拥有最大的机会。 　　除非顾白露终生不娶，不然这个顾太太的位置，总是苏蕊的。 　　苏蕊也只是轻轻笑了笑，送顾白露到门口，再见之外，又多加了一句，“替我向小满问好。” 　　顾白露蓦地一怔，回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皱眉，“小满在学校寄宿。” 　　苏蕊脸上依然只是得体的笑容，“我知道。但你见她的机会总比我来得多。也许还可以帮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回天娇会来？” 　　顾白露轻轻点了点头，“好，下次我见到小满会记得转达。” 　　苏蕊又笑了笑，“路上小心。” 　　顾白露转身出了门。 　　苏蕊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缓缓握紧了自己的手。 　　紧到修得很漂亮的指甲都几乎要掐进手心的肉里。 　　……夏小满。 　　哈。 　　这算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冷的天……潜水会着凉的，快点出来冒泡…… ☆、你在搞什么？ 　　顾白露几乎一进酒吧就看到了陆若宁被一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围在吧台边。 　　顾白露皱了眉。 　　陆若宁一直就很受女人欢迎。他换了新发型,很衬他，让他在斯文俊美之外，又多了几分雅痞的味道，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种风流，在这种场合，更是让一众轻浮女子趋之若鹜。 　　以前几个好友说起来，无非是调侃羡慕,但现在看到这一幕,只让顾白露心头冒出无名业火。 　　陆若宁也看到了顾白露,抬起手来招呼。 　　顾白露走过去，冷着脸将那群女人赶开。其实根本不用他开口,他大少爷身边带着的低气压已经足以令那些女人望而却步了。 　　这里也算是比较高端的场所,常在这里出入的人，怎么会不认识顾大少爷？ 　　既然他看来心情不好，又有谁会不识趣去触他霉头。 　　陆若宁本人倒是丝毫不以为意，甩了个响指让招待送酒过来，一面笑道：“怎么了？谁惹大少爷生气了？” 　　顾白露冷眼看着他，“你到底在搞什么？” 　　“什么？”陆若宁反问。 　　“别装傻。”顾白露哼了一声，“你难道不是在追小满？” 　　“是啊。”陆若宁坦然应了，然后笑起来，“但是……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不用这么忙着把自己往大舅子的位置上套吧？” 　　顾白露怔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接过酒保递来的酒喝了一口。 　　陆若宁又笑了笑，道：“而且，我也没干什么吧？只是随口聊个天而已，连手都没让人摸哩。” 　　听他这么解释，顾白露突然就别扭起来，抬起头看着他，“跟我解释什么。” 　　“那不是你在介意么？”陆若宁一脸无辜，“小满自己根本就不会在乎这种事。你这当大哥的，未免太爱操心了一点。”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顾白露的声音很轻，但其间的沉重的威胁意味却不言而喻。 　　陆若宁苦笑了一声，举起手来投降，“我知道我知道。真是怕了你了。小满是什么人，你们顾家是什么作风，我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认真的，我哪里敢沾小公主一根手指？” 　　他举起手来，顾白露才看到他指节间有些淤痕和擦伤，皱了一下眉，问：“你手怎么了？” 　　陆若宁自己看了一眼，笑道：“没什么，只是把陆家豪那臭小子抓出来揍了一顿。” 　　能把自己的手都打成这样，估计是揍得够狠的。 　　顾白露笑了声，道：“他又惹你了？” 　　“倒也不算又，只是看着他就觉得想打。”这句话说出来，陆若宁自己也觉得好笑。 　　男人啊，就算受过再好的教育，就算拥有再高的地位，有些事情有些时候，依然只想凭着身体里雄性生物最原始的好斗本能去行动。 　　只有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才可以发泄。 　　就像当初的顾白露。 　　明明有一万种“文明”的办法可以解决陆家豪，但依然只有亲自动手打他一顿才解气。 　　他也一样。 　　陆若宁笑着挥了挥手，表示这事不提也罢。 　　但他是不是无缘无故就想打人的暴力分子，顾白露又怎么会不知道。 　　陆若宁去了昱城，回来之后见了小满，然后就去打了陆家豪，到底是为了什么，顾白露再清楚不过。 　　顾白露皱着眉，左右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小满……的事，你知道了？” 　　陆若宁点了点头，再次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恶。 　　顾白露有些不悦地瞪着他，“我说过之前的事情不用再调查了。” 　　“算不上调查吧。”陆若宁耸了耸肩，语气平淡，“我只是去问了小满本人。” 　　“你——”顾白露唰地站起来，伸手就揪住了陆若宁的衣领。虽然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太冲动而松了手，但依然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 　　顾白露深吸了口气，丢下一句“换地方谈”便起身走了出去。 　　陆若宁结了帐，跟着出去了。 　　吧台边顿时一片哗然。 　　估计明天各八卦小报又有新内容可看了。 　　 　　“你知不知道那对小满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非要把她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翻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关上门之后，顾白露的第一句话就几乎是吼出来的。 　　相比起来，陆若宁要平静得多，“是小满不愿意想起来，还是你不愿意让她想起来？” 　　顾白露一时噎住。 　　陆若宁在他面前说话向来直接，很多时候往往都一针见血。这一点一直让他又爱又恨，而这一刻，他只觉得好友的目光像是直接看到他灵魂深处，一切晦暗的心思都无所遁行。 　　顾白露咬了咬牙，重重道：“我不想有人拿那些事出来做文章，更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陆若宁只是笑了声，“想保护小满的心情，我不会比你更少。但是……你确定那些记忆会伤害小满，还是你认为那些对她是一种伤害？” 　　顾白露又是一怔。 　　陆若宁接着道：“一个女孩子试图自食其力生活，不论结果如何，她努力过了。我觉得这就很好。这段过往对她来说，是很宝贵的经历。比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不能用更正面客观一点的眼光来看待呢？至于庄恺……”他又笑了笑，“哪个人没有几段失败的恋爱经历？我都不在乎，你介意什么？” 　　“世人哪有这样豁达宽容？什么正面客砚的眼光？你也未免太理想主义了。” 顾白露有些乏力地坐下来，“现在的媒体，无风都能起浪，若是被别人知道这些事，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小满她才二十一岁。” 　　“我知道。”陆若宁道，“但我说的不是别人，是你。” 　　顾白露抬起眼来看着他，皱了一眉，不明所以。 　　“媒体也好，其它人也好，我们总有法子应付。但是对小满自己，对你，就完全没有办法。你是小满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若宁心头有点泛酸，忍不住叹了口气才接下去，“如果连你都对她的过去讳莫忌深，觉得不好，觉得卑贱，她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我从来没有觉得——”顾白露忍不住反驳。 　　陆若宁抬起手来打断他，“是的，你只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当她还是那个缠着你撒娇的小女孩。醒醒吧，大少爷。也许这些过往的确会让她被舆论非议，但这已经是她的一部分，不可分割。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可以阻止这些发生，就算拼了命我也会去做，但现在已经没办法了。就算你不承认，那些也不会消失，而她只会顺着你的意思把那一部分藏着捂着，烂在心里。” 　　顾白露闭了嘴。 　　陆若宁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道，“而且，就算烂了，那也是烂在她心里。到底有多痛有多苦，你和我都不可能知道。你大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反正小满就算痛到死也会尽力配合你……” 　　“够了。”顾白露忍不住叫起来，“你以为我喜欢看到小满把真心藏起来的样子吗？但是我能怎么样？你难道想我去跟她说，其实我觉得她那天穿低胸舞衣很性`感很漂亮？” 　　这次轮到陆若宁沉默下来。 　　“是的，我是个自私的混蛋。”顾白露叹了口气，“不用你来骂，我自己骂过无数遍了。为什么当年只当她任性耍小孩脾气，结果到现在才来追悔莫及。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来弥补，但她却只是微笑着坐在那里说大哥你决定就好了。你倒是教教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陆若宁沉默了一会，跟着叹了口气，一摊手。 　　两个加起来随时可以让晏城翻天的男人，就那样无可奈何地坐那里，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末了还是陆若宁先笑了一声，“抱歉，是我太急躁了。” 　　“为什么？发什么了什么事吗？”顾白露挑了一下眉，问。 　　陆若宁今天晚上的表现，的确跟平常不太一样。就算顾白露的确是把他当兄弟，但陆若宁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就算平常跟顾白露说话直接，也很少这样咄咄逼人不留情面。 　　“没什么。”陆若宁已经恢复了平日慵懒表情，“我只是在为自己的终身性福担忧而已。” 　　顾白露一时没听出他的意思，皱了一下眉，道：“你不是不介意小满有过往情史么？” 　　陆若宁斜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没听出来。 　　虽然说他们从小就无话不谈，但对做哥哥的人说他妹妹对男人在那方面有心理障碍……似乎怎么也不太合适。 　　不过，完全不解释，只怕顾白露会误会他还是在意小满的过去，这未来大舅子也完全得罪不得。 　　所以陆若宁只是笑了笑含糊其辞地道：“没错，我是不介意她以前有过别的男人，但我介意她以后都不想再要男人啊。” 　　就是说小满跟他还没有……顾白露怔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这似乎的确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 　　但是……知道小满和陆若宁并没有发生过关系，他心头竟然有一点小小的喜悦。 　　虽然知道小满迟早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他心里某个地方，却自私地希望越晚越好。 　　哪怕迟一天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觉得大少爷和小宁宁真暧昧-_- ☆、世界太小了。 　　开学半个月之后,新生们开始真正熟悉了他们的大学生活，课余活动也渐渐开始丰富起来。官方的学生会改选，各社团招新，私下里新一届校花校草评选，各种联谊……校园里开始迎来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但小满却似乎并没有被这种气氛感染，事实上，这些她三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她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叶潇潇。 　　她把叶潇潇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恨不得与她分享自己的一切,但到最后却因为她而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小满现在虽然已经看淡了这些,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回忆，所以再一次接到社团的广告和联谊的请求时,她也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兴趣。 　　上官菲告诉小满,她被提名参加校花的竞选，她也只是淡淡应了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你不高兴吗？”上官菲追问。 　　小满眨了眨眼，反问：“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相貌是天生的，而且她本来就是在夸赞声中长大，小满的确不觉得多个校花的头衔又怎么样。 　　上官菲倒是被噎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旁边梁倩笑了笑，道：“小满是有了男朋友，所以想低调一点吧？” 　　她这样一说，上官菲也一拍手，八卦兮兮凑上来问：“是不是真的？是上次我们见过的那个人么？叫陆什么的？” 　　小满笑了笑，也没否认，“他叫陆若宁。” 　　她和陆若宁的关系有点奇怪，但要说是男女朋友也说得过去吧，毕竟他们约会过，亲吻过，也曾相拥而眠。 　　何况有这一层关系，也可以避免很多没必要的麻烦，比如别有用心的追求者之类。 　　虽然陆若宁可能也并不单纯，但他们至少彼此坦诚相处愉快。 　　上官菲皱起眉来，“但……不觉得年纪大了点吗？” 　　梁倩笑道：“男人年纪大点有什么关系，那才成熟稳重呢。” 　　“会有代沟吧？人家说三年就一代，我看那人比小满大十几岁吧。”上官菲口没遮拦地说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当着小满这么说，似乎不太好，轻轻掩了嘴，咳了一声，向小满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的。小满你不介意吧？” 　　小满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啦。本来就是个老男人嘛。” 　　有她这句话，上官菲放下心来，忍不住又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连李佳晓也凑过来，“他是怎么追到你的？” 　　年轻女孩子，聊到这个总是忍不住两眼放光，充满梦幻，但小满反而怔在那里。 　　是啊，陆若宁算是怎么追到她的呢？ 　　 　　这几天校园网上最热的贴子莫过于校花的评选了。 　　十几名候选人的照片，贴了好几页。有大四的学姐，也有刚入学的小学妹，有些是偷拍的照片，也有据说是候选人自己披马甲发上来的，环肥燕瘦，令人眼花缭乱。 　　下面投票跟贴的人各抒己见，讨论得热火朝天。 　　周文杰作为本校大三的男生，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种热闹，但是翻着那些照片，却突然觉得其中有一张大一新生的照片很眼熟。 　　当然那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是服装学院的，不同系又不同级，他应该没见过，但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周文杰皱了一下眉，滚动着鼠标翻上去仔细看了看那个女生的名字。 　　“夏小满？”他忍不住念出声来，“大小姐？” 　　旁边的同学扭过头来看着他，笑道：“咦？你也看好夏小满？我看本届校花应该就是她了。” 　　周文杰随口应了声，事实上同学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已经忙着打开其它的网页搜索有关夏小满的新闻。 　　他记得顾家大小姐回晏城之后，还是上过几次头条的，应该能找到照片，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人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之前当然没机会见顾大小姐本人，却在全息仿真网游“诸神之黄昏”里跟顾大小姐同一个公会，甚至关系还不错。虽然网下并没有见过，但他之前挖圆桌的故事时，也翻过不少旧贴，其中就有过顾大小姐当年代言“诸神”的旧照片。所以乍一眼看到夏小满的照片时才会觉得眼熟。 　　而当他找出夏小满继承怡林基金时的新闻照片一对比，整个人便直接呆在那里。 　　果然是她。 　　原来大小姐竟然也在D大念书，还是大一的新生。 　　这个世界也未免太小了。 　　 　　陆若宁去昱城出差好些天，这边压了不少事情，回来之后，着实好好忙了一阵。 　　差不多过了一星期才再次把生活调整回原来悠闲的节奏。 　　而他闲下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打电话给小满。 　　结果小满倒比他忙。 　　她忙着学习。一方面是想补回自己荒废的时光，另一方面，她虽然对服装设计有兴趣，想要继承母亲的道路，但本人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基础，想要跟上课程，就非得比别人多用些时光来补课才行。 　　小满不回应他的约会请求，陆若宁也不恼，索性便自己去学校找小满。 　　每天静静陪着她画画，陪着她看书，然后一起吃饭，再一起散着步把小满送回寝室。 　　撇开年纪不说，倒真的像一对普通的校园情侣。 　　陆若宁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处事又圆滑，非但小满并不反感他这种守护般的陪伴，连她周围的人也被一一打点得服服帖帖，一个个全都投靠了陆若宁。从小满的课程表，到她会去的地方，她接触的人，说过的话……事无巨细全都有人悄悄向陆大少爷汇报。 　　小满对这一点才略有微词。 　　但陆若宁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听说小满你可是D大这一届的校花哩，不看紧点怎么行？万一被那些毛头小子抢去了怎么办？” 　　小满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陆大公子在风月场上打滚十几年，有才有貌有钱有手腕，怎么可能会担心在这种事情上输给这些毛都没长齐的楞头小子？” 　　小满这么问，陆若宁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好吧，我担心的的确另有其人。” 　　“谁？” 　　“一个是陆家豪。”陆若宁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地皱了一下眉。 　　他之前打陆家豪的时候，是稍微用了点手段激陆家豪先动手的，所以在陆家人面前也并不是说不过去。他担心的，是陆家豪会继续来纠缠小满。 　　虽然说学校有保安，但也不太可能保卫到个人。 　　他能来找小满，陆家豪当然也能。 　　小满也皱了一下眉，“他还没死心么？” 　　“他想把我赶出陆家，没有人帮忙是不可能的。”陆若宁笑了声，“现在晏城能帮得上他的人也不多了。” 　　小满垂下眼来，静了一会才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如果实在处理不来，我会给你或者大哥打电话。” 　　“这样最好。”陆若宁也点了点头，毕竟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外围布下眼钱，千防万防，总不及小满自己心里有数。 　　小满又问：“你刚刚说一个，就是还有别人？” 　　陆若宁又点点头，“这个人，你当然也知道，就是庄恺。” 　　小满一惊，蓦地抬起眼，“他来晏城了？” 　　“没有。”陆若宁回答，“但是，之前那个侦探一次，我上次去又是一次，这位庄大哥被惊动了两次，你觉得他现在还会不知道你的身份下落？” 　　小满咬了咬唇，皱了一下眉，“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陆若宁却笑了笑，“我只见过他一面，小满你认识他的时间比我长得多，你觉得……他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小满怔在那里，半晌才轻轻道：“他……他要是真的来了，我会跟他解释的。他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虽然这么说，但抿紧的唇却渐渐失了血色，连身体也微微有些发抖。 　　她并不确定。 　　感情这种事情……其实又有什么道理可讲？陆若宁暗自叹了口气，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 　　但他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发现有个男生正鬼鬼祟祟地向小满靠近。陆若宁当即将小满往自己身边一拉，自己上前一步，一伸手就抓住那个人的手臂往后一拧，抬腿一脚踢在他膝弯里。 　　那人吃痛不住，直接向前跪倒在地，叫起来：“住手啊，我没有恶意的。” 　　这些动作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情，小满回过神来，那人已完全被制住了。 　　陆若宁将他的手臂反压在他背上按住，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痛痛痛～”男生叫着痛，一面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向小满，“大小姐，救命。叫他放手啊，我是天生小红手……” 　　小满看着跪在地上的男生，怔怔地眨了眨眼，“诶？” 　　倒是陆若宁笑出声来，松了手，笑道：“你小子真是贼性不改。生活中也这样偷偷摸摸，小心下次直接被人宰了。” 　　男生呻吟着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手，一面道：“我只是想给大小姐一个惊喜嘛。谁知道会有人一言不发就直接动手的。” 　　小满这时才勉强露了个笑容，“你应该庆幸动手的是他，若是……” 　　“若是”之后，她自己便停下来，抿紧了唇。 　　联系他们刚刚在说的人，也不难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若是庄恺在这里，只怕小红手就废了吧？陆若宁觉得有点头痛，深吸了口气，才向地上的男生伸出手，笑着自我介绍：“陆若宁。” 　　“周文杰。”男生从地上爬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学他的口气报了名字，然后才想到，在大小姐身边，又知道他在游戏里是盗贼，难道这个人就是小宁宁？ 　　他仔细打量了陆若宁几眼，不由得就为雪诺担心起来。 　　身世、相貌、再加上刚刚的身手，雪诺怎么赢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广告～ 第一个 本蛙的死神同人《小楼昨夜又东风》的订制印刷已经开始预订了～ 请喜欢的童鞋多多支持哟～ 第二个 《白夜灵异事件簿－狐患》将于《小说绘》1月号上半月刊（总第18期）发表，12月1号上市。 ☆、为什么不去？ 　　等到陆若宁走了之后,周文杰才揉着被拧痛的手臂，委屈兮兮向夏小满告状。“哪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这么重的，痛死了，万一打出毛病来怎么办？” 　　夏小满知道陆若宁刚刚也是因为正好说到庄恺，又看到周文杰鬼鬼祟祟，所以才直接下了重手。但这种事她也并不想跟周文杰解释，只是笑了声,道：“快,趁他还没走远,赶紧追上去要他赔医药费。” 　　周文杰向着陆若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撇了撇唇,“算了。” 　　夏小满伸手拍拍他,“没事，下次让他请你吃饭赔礼就是。” 　　“呐，大小姐你说的啊。我可记下了。”周文杰也笑了笑，道，“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在D大呢。” 　　夏小满打了个哈哈，“临时决定的。” 　　“哦。”周文杰也没在追问，只是很高兴地道，“那以后联系就方便了。昨天羽月大姐还在说没看到你上线。” 　　“怎么了？” 　　“好像是想准备打大副本。” 　　“唔，那我晚上上去看看好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晚上夏小满上线之后，才发现羽月想打的是撼天之搭。 　　夏小满吓了一跳，“什么？那不是五十人的九十级副本吗？” 　　公会里其它人也有些不解，他们公会最近虽然也有几个冲到了九十级，但整体来说，实力还是差太多了。 　　羽月皱了一下眉，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是圆月弯刀在邀我们一起打。” 　　“这样啊。” 　　圆月弯刀自己没有公会，虽然有一些一起下副本的朋友，但要打五十人的大副本还是太勉强。所以邀人一起打倒是很正常，以他和羽月的交情，找上羽月也是理所当然。 　　但羽月说起这事，却似乎有些为难。 　　夏小满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去打好了，大姐你还在犹豫什么。” 　　羽月道：“只有他倒没什么，但那边还有光明之剑的人呢。” 　　夏小满还没说话，天生小红手先跳起来，“为什么还有光明之剑的人？” 　　“现在撼天之塔只有光明之剑打通过，圆月弯刀想打，苍穹神剑自然愿意帮忙。而且要组五十人的野队也有些困难，像光明之剑那种大公会就随时可以叫到合适的人选。”羽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但周围几个老人都明白。 　　圆月弯刀叫上随便公会，其实倒算是有意照顾他们。不然要等他们自己发展到可以去打撼天之塔也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了。 　　何况对圆月弯刀来说，苍穹神剑和羽月都是好朋友，如果能有机会促成这两个公会和好，也算是件好事。 　　这层意思羽月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又怎么会想不到。 　　天生小红手哼了一声，“搞什么啊？难道没有光明之剑，我们就没办法打这个副本了吗？为什么非得要跟他们一起打？” 　　羽月一摊手，“这不是还没定么？看大家的意思。” 　　羽月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倒都集中到夏小满和雪诺身上来。 　　其实其他人跟光明之剑倒也没什么过节，就算是天生小红手，也只是之前城战的时候，跟着雪诺一起去偷袭了一把而已，真正让他气愤的，还是苍穹之剑当初在圆桌做的事太不地道了。 　　所以要不要跟他们合作，还是要看两个前圆桌成员的意思。 　　雪诺依然被网速问题困扰着，但他一向唯夏小满马首是瞻，小满要是开了口，他肯定也不会反对。所以到底要不要去，其实就等夏小满一句话。 　　这才是羽月之前会特意想找她的原因。 　　夏小满倒是毫不在乎的样子，“都看着我干嘛？去呗。这就是人家有意要带我们了，为什么不去？” 　　羽月挑了挑眉，“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抱着能当饭吃啊。”夏小满道，“反正我们迟早也是要去撼天之塔的，有机会去为何不去。要实在不爽，我们可以再去杀苍穹神剑一次。要不就下本的时候看机会黑他们想要的装备嘛。干嘛要在这里纠结呢？” 　　羽月笑出声来，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去跟圆月弯刀说，约个时间去打。” 　　“我看今天我们会里人上得挺全，如果他们方便的话，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羽月应了声，去给圆月弯刀发密信。 　　这边大家便开始各自整理装备，查看药品用具。 　　一颗猫饼干站在那里没动，向夏小满皱了眉道：“黑装备什么的，不太好吧？” 　　“黑装备”的“黑”，在这里是动词，一般网游里是指用不正当的手段拿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一种会被人鄙视的无耻行为。 　　“说笑而已。”夏小满道。“打副本就能拿到的装备，我还真是没什么兴趣。现在随便都能买到。” 　　大小姐财大气粗，凡是能用钱买到的装备的确都不看在眼里。一颗猫饼干虽然有些不悦地皱着眉，倒也没再说什么。 　　羽月发完了密信，过来补充，“队伍这么杂，肯定是队伍分配，看谁运气好呗。” 　　诸神里组队打怪，战利品有三种分配方式，一种是队长分配，就是不算摸出什么，除了队长之外的人都不能捡。统一由队长收取之后，由队长再分配到各人。一种是队伍分配，就是队伍里每个人都有得到战利品的机会，每一件物品都由大家摇骰子比大小来决定归属。第三种是自由拾取，就是战利品谁都可以去捡，谁捡到就是谁的。 　　像这种临时组合的队伍，要是用队长分配肯定不管怎么样有人不服，自由拾取又总会有人不自觉拿去别人需要，而他自己用不着的东西，总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所以通常都是采用队伍分配。诸神里的摇骰功能是系统自带的，完全不能做假，点数大小完全只看运气，所以不管结果如何大家都无话可说。 　　“那万一我们都ROLL不过他们怎么办？”林有点担心地问。 　　“没关系。”夏小满笑着拍了拍天生小红手的肩，“我们有小红手，可以用另一种意义上的黑来黑！” 　　羽月看着天生小红手，咋了一下舌。“大小姐，这一招……未免太狠了一点吧？” 　　天生小红手一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眨了两下眼才意会过来，兴奋得一跃而起就开始摩拳擦掌，笑得好像一个变态。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摸尸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ROLL是魔兽世界里摇骰子的命令，别的游戏……我似乎没看到过，不知是否也有这个说法。 ☆、最大的威胁！ 　　这次要将光明之剑和随便拉在一起打撼天之塔,虽然是圆月弯刀向羽月提起的，但最初却是苍穹神剑的建议。 　　他有意向大小姐道歉和好，圆月弯刀当然乐意来做这个和事佬。 　　但是当随便那边的回应传达到光明之剑，苍穹神剑点人集合准备出发时，公会里众人的情绪便开始不对了，公会频道和小队频道都是些反对的声音。 　　苍穹神剑只好又临时叫了几个公会的高层官员开了个小频道来讨论这件事。 　　大家会反对当然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跟随便公会一起打副本。现在的情况明白得很，说是说和作,但谁都清楚这次去撼天之塔明显只是为了带携随便的人。 　　如果是本来就依附于光明之剑的小公会还好说,毕竟现在光明之剑有两座城了,城战时也需要他们帮忙守城，但随便只是一个二十几个人的小公会而已,哪有这样扶持的价值？更不用说之前还有些过节。 　　苍穹神剑对这些说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的眼光就不能放远一点？” 　　其它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苍穹神剑又道：“没错，他们现在人是不多，也完全良莠不齐，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新版上线这么久，在他们之前就没有人发现飞行骑术和云中之城？” 　　“运气好而已。”有人依然不满地哼了一声。 　　“是的，但是运气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表现！”苍穹神剑道，“这个不说，你认为上次城战，他们为什么要去打霍尔德尔？二十几个人的公会，跑去打城战本来就是送死，他们为什么在一座根本没有人占的死城里坚持耗了几个小时？” 　　有人想回答“他们都疯了吧”，但犹豫着，还是没有打出来。 　　谁都知道那不可能。 　　没有一个公会二十几个人全是疯子的道理。 　　而且不论是羽月还是顾大小姐，都是诸神里现在或者曾经的风云人物，有这样的老鸟在，他们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苍穹神剑又问：“你们就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如果是普通的小公会，这些人倒真的未必想知道。毕竟光明之剑现在拥有两座主城，稳稳坐牢诸神第一公会的位置，这些官员们自然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一般公会都不看在他们眼里。 　　但随便公会不一样。 　　虽然名字上不了台面，人数也少，但不论是之前已经名声在外的羽月和顾大小姐，还是本来名不见经传，上次却凭一己之力搅了他们的城战的雪诺和天生小红手，都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再加上之前两个可以说将诸神游戏整个向前推了一步的消息都是随便公会爆出来的。 　　他们会有那些不寻常的举动，到底是因为全体抽风，还是另有所图，能在光明之剑这种大公会做高层官员的，不至于连这点分辨能力也没有。 　　虽然还是有人不服气，但毕竟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所以这时候倒也不好说什么。 　　犹大之吻道：“现在这种时代，信息就是金钱呐。你们知道光飞行坐骑的消息和云中之城的位置，就让他们赚了多少么？” 　　苍穹神剑瞟了他一眼，道：“其实我在意的倒不是钱的事，而是……北境我们基本上已经探索完了，副本也都打过了。但这次新版里提到其它两个地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现在大家都在找，但是谁也没有消息，唯一有可疑地方的就是随便公会上次的城战了。但是，你们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就算真的是有关新领域的消息，他们会告诉我们吗？” 　　这问题简直不用回答。 　　上次云中之城他们就已经吃亏了。因为碍着面子不肯直接跟随便的人买消息，结果转了几道手，几乎是最后才知道的，城里的新鲜玩意他们连个尾气都没闻到。 　　看大家态度松动了，苍穹神剑又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何况这次我们会里这些新满级的人也差不多该进撼天之塔打些新装备了。左右我们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几名高层官员这才勉强都点下头。苍穹神剑让他们各自去向自己辖下会员解释，并要求严格保密“跟随便公会合作以换取消息”这件事。 　　其实不用他强调，大家也都明白，以随便现在的实力想做点大事，必然会找人合作，若是找到其它公会，自然也是一个字也不会泄露给光明之剑的。 　　大家应声散了之后，苍穹神剑这才点齐了人，直接向约好的地方出发了。 　　 　　过了一会，大家陆续都到了。 　　随便公会除了可鲁贝鲁那几个等级实在太低的之外，几乎全员到场。连小菊花也安排人去接来了，毕竟他们自己会里要打撼天之塔这种副本也不知要等到哪一年，现在打通撼天之塔的只有光明之剑公会，连个收费团也没有，这种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圆月弯刀那一拨大概也就八九个人，其它都是光明之剑的。光明之剑的人最多，这次又要仰仗他们的经验，所以圆月弯刀提议让苍穹神剑做队长，大家也没有反对。 　　天生小红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比起和苍穹神剑作对来，还是可以去摸尸体更吸引他。 　　苍穹神剑也不推辞，依据另两队的人数和职业结构重新调整了自己这边的人数和职业，重新分好队。大家各自检查好自己的装备药品，各自的位置确定好，全部就绪之后，一行五十人就浩浩荡荡地冲进了撼天之塔的大门。 　　光明之剑已经不止一次打通过这个副本，今天来的虽然有一部分是新满级对装备有需求的人，但大半还是都有经验。所以这次虽然等级有些高低不齐，但还是十分顺利。 　　小怪拉在一起打死，到每个BOSS之前一面休息一面讲解战术，然后冲进去打死。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在整个过程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自然是身为主T的圆月弯刀。各种华丽的攻击，简直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而最让光明之剑的人吃惊的人却是雪诺。 　　雪诺之前突袭苍穹神剑就让人大吃一惊，之后大家又反复看了视频，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了真人，当然重点关注。但是一路上，几乎都没有人看到他出手，只看到他飘忽的走位。上一秒还在大家后面很远的地方，下一秒已经到了身侧。几个那次在斯卡蒂的人当场就变了脸色。本来已经足够可怕了，再加上这么捉摸不透的身法，不知该有多厉害了。最可怕的还是随便公会每个人都完全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雪诺并不是为了表现给他们看，而是常态。 　　这些人突然开始庆幸好在会长已经决定跟他们讲和了，不然下次要是再交手的话，不知自己会死多惨。 　　如果让他们知道雪诺只是因为网络延时太厉害而对全息影像的传输有了一定程度的障碍的话，这些人不知道会不会想一头撞死。 　　当然，对这次战斗里的光明之剑会员产生最大威胁的人，自然非天生小红手莫属。 　　他本来就是近战职业，在“摸尸体”这件事上，更是把盗贼职业本身敏捷的身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虽然全队有各种职业总共五十人，一路打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到任何一件合用的装备。 　　光明之剑的人莫名所以，只好怪自己运气不好，骂天骂地骂GM，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随便公会的人心知肚明，但是这种时候，当然大家都跟着骂天骂地骂GM。直到值班的GM突然在众人头上开了个系统公告那么大的窗口，怒吼“关我P事！” 　　总之，虽然出了各种状况，大家还是顺利地打完了这个副本。 　　圆月弯刀他们得到通关经验，羽月拿到了任务物品格温多琳的内脏，至于光明之剑……虽然他们什么合用的装备也没拿到，但总归也算尽欢而散。 　　临走的时候，苍穹神剑叫住随便的人，先是再次向夏小满为当年的事情道歉，然后便道：“以后如果随便公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帮手，只管跟我说。我们光明之剑一定鼎力支援。” 　　这就是要跟他们结盟的意思。 　　羽月看了一眼夏小满。 　　小满只是懒懒打了个呵欠，“今天多谢你们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困死了，先下去睡觉。拜～” 　　大小姐虽然并没有直接答应，但多少还是留了余地，苍穹神剑也没想过能只靠打一次副本就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自然只能以后慢慢再说。 　　何况他们组队之前有一些拖延，打完已经大半夜了，再拖着人家谈这些，似乎也的确不太合适。 　　于是他也点了点头，大家道了别，各自下线。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诸神的GM可是很负责的哟～ ☆、小满我爱你！ 　　再有几天,就是顾白露的生日了。 　　夏小满最近都在纠结要送什么礼物给大哥。 　　一直到周末跟陆若宁去山里度假还惦记着这件事。 　　这让陆若宁十分郁闷。 　　泡温泉的时候，便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地哼了一声，“看起来想治好你的心理障碍，要打断腿的人不是庄恺，是顾大少爷才对。” 　　夏小满怔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也哼了一声,“我才没什么心理障碍。” 　　“哦？”陆若宁拖长了声音,然后轻笑着滑下水,走到小满身边，伸手将她圈在自己与温泉边的山石之间,挑起一边的眉来,“真的？” 　　年轻男子结实的胸膛，带着点压迫性的气势，直逼到她面前来。 　　小满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陆若宁的皮肤。 　　陆若宁刚从水里冒出来，身上湿漉漉的，晶莹的水珠沿着他肌肤的纹理蜿蜒滑下。 　　温泉的热气在眼前氲氤出一种亲密而暧昧的气氛。 　　太靠近了，小满反而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又重复了一次：“真的没有？” 　　声音低沉婉转，似有无限诱惑。 　　很明显，他在勾引她。 　　小满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他，笑了笑，“我只是还不想……” 　　“不想要我？”陆若宁打断了她的话，一面靠近她，身体几乎已贴在她身上。 　　“不，不是。”小满微微别开头，错开他深沉的目光和灼热的呼吸，“我只是还不想要……” 　　“不想要男人？”陆若宁再一次打断她，一只手伸到她颈后，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固定了她的头。然后才低下头缓缓亲吻她，“小满你现在喜欢女人么？” 　　“当然不是。”小满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不知道。只是并不太想要……抱歉……” 　　“所以啊？为什么呢？”陆若宁轻啄着她的唇角，也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柔声道，“小满你看着我。” 　　小满顺从地抬起眼来看着他。 　　陆若宁撩了撩垂到额前来的湿发，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向上扬起，性感得一塌糊涂。 　　但小满只是看着他。 　　“小公主你真让我挫败。”陆若宁带着点无奈的笑容，轻轻叹息。“我这样一个男人，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这话说得很自恋，但他的确有自恋的资本。 　　不论是长相体形或是性格，他都无可挑剔。 　　陆若宁的手指轻轻滑过小满的脸颊，声音比指间的抚摸更加温柔，“你看，你不讨厌我，又不是同性恋，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 　　他低下头来，亲吻她。另一只手伸入了水下，搂住了小满的腰肢。 　　泡在温泉里，小满只裹着一条薄薄的浴巾，肩露在水面上，雪白的肌肤因为温泉而微微泛红，愈加显得粉嫩，而水下的部分，在水纹的荡漾中隐隐约约，分外勾人。 　　本来只是有些吃醋，但是话说到这里，一面轻吻着小满的颈项，手掌缓缓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滑下去，陆若宁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升上去。 　　“这样年轻美丽的身体……那样快乐美好的事情，”他感叹着，“如果不是有心理障碍，你怎么会真的一点都不想？” 　　偎在他身边，小满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和他正在想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和陆若宁的关系的确很奇怪。 　　她很喜欢和陆若宁在一起，也不排斥他的拥抱亲吻……也许总在这里喊停，的确是对他不太公平。 　　小满这样想着，伸出手，在水下搂住了陆若宁的腰。 　　她的动作让陆若宁微微皱了一下眉。 　　她的手柔软温暖，蛇一般灵活地环绕他，纠缠他，沿着他的背抚上去，小指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刮过他的脊椎。 　　陆若宁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酥掉。 　　他反手按住她的手，皱起眉看着小满。 　　她的确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只要她愿意，只需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足以让所有男人疯狂。 　　但她显然并不是因为被他勾引了，她漂亮的眼睛里，依然一片清明。 　　陆若宁的声音就像是在呻吟：“小满……” 　　小满半垂着眼，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停下，反而将脸贴上他的胸膛，柔软的唇吻上他绷紧的肌肤，然后伸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头，缓缓地舔了他胸口的水珠，却留下一道更引人遐思的水痕。 　　陆若宁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放开手，从小满身边逃开。 　　小满这才抬起眼来看着他，有些不解：“你不是想……” 　　“不，不是这样。”陆若宁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些许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满，我真想要你。但是，不是现在，不是这种状态。” 　　小满依然不解地皱眉看着他。 　　如果他想要她，为什么反而要放开她？她不是正在回应他么？他为什么反而好像被蛇咬到？ 　　陆若宁静了一会才再次走近小满，伸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小满，你真美。” 　　小满将脸贴在他手心里，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要你，想抱你，想看你高`潮的样子，想与你一起品尝极乐……但是，我想看到的是你为自己的欲望而绽放的美丽，而不是只为我。”陆若宁看着她，声音平缓，语气真挚，“如果你是因为自己想要，而来引诱我，要求我，我会很开心。但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来迎合我。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我不是顾白露，你不需要讨好我，我也不需要你假装自己很快乐。” 　　小满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半晌才闷闷地反驳，“……我跟大哥不是那样的。大哥他并没有……” 　　“是的，他不会那样要求你。”陆若宁打断她，“你们只是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回避所有可能会惹对方不开心的事情而已。” 　　“其实也并不是刻意回避，只是……没有提起来说的必要而已。”小满垂下眼，轻轻回答。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小时候那样，在大哥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撒娇就在他身上扭成麻花糖，想生气就索性把大哥当成沙包。 　　但是…… 　　谁又能回到过去呢？ 　　尤其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 　　尤其……在他吻过她之后…… 　　陆若宁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们一定要谈顾大少爷吗？” 　　小满嘟起嘴来，有点委屈地道：“分明是你先提的。” 　　陆若宁噎了一下，然后才反驳，“是你一直在纠结要送什么礼物给他。” 　　“是你先……”小满只说了三个字，然后便顿下来，噗哧笑出声来。 　　他们这样争执，就像两个小孩。 　　陆若宁也笑起来，笑着重新坐到小满旁边，伸手搂了她的肩。 　　小满就放松了身体靠在他肩头，仰了脸看向夜空的星星，轻轻道：“抱歉。” 　　陆若宁也跟着看向星空，问：“为了什么？” 　　“我现在……真的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小满缓缓道，“或者说，我整个的重心都不在感情的事情上。” 　　“嗯。”陆若宁随口应了声。 　　“我知道做‘如果我不是顾子安的女儿’这种假设很蠢，但有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现在的我，如果把这个身份拿开，就完全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很讨厌这样。我讨厌自己这样没用，我讨厌自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了。我讨厌自己必须要依赖别人才能活下去。所以……我现在只想把自己浪费的时间补回来。”小满轻轻笑了笑，“我想，大概在我真正能够独立之后，我才能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大概，也要等到我真正完善我自己之后，我才有资格去爱一个人……” 　　“嗯。”陆若宁又应了一声，“我等着你。” 　　小满回过头来看着他，皱了一下眉，“……如果我要花上十年呢？” 　　“那就等十年好了。”陆若宁的声音依然很随意，末了也皱了一下眉，“但是十年不用，不知道枪会不会锈？” 　　这个人……就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正经，什么时候却会冒出下流玩笑来。 　　小满抿了一下唇，伸手拧了他一把，“我不介意你去找别人磨一磨。” 　　陆若宁装模作样叫着痛，笑道：“不行。我的女人说我是她的，不准别人碰。” 　　小满也想起上次在这里的玩笑来，不由也笑起来，“玩笑而已。” 　　“我可没当玩笑。”陆若宁搂着她，笑道，“我现在只想要你。别人都不行。” 　　小满低了头没说话。 　　陆若宁又道：“小满，我爱你。”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怔了一下。 　　从他们在一起，双方似乎就默认了这种友情以上，爱情未满的关系，但是…… 　　他现在竟然说爱她？ 　　小满蓦地抬起眼来看着他。 　　陆若宁自己也皱了一下眉，静了半晌，才再次开了口，很正经，很认真，很郑重地重复。 　　“是的，小满，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 我真爱小宁宁～ ☆、生日礼物呢？ 　　到了顾白露生日的那天,一帮子二世祖包下整个酒吧来为他开生日派对。 　　虽然顾大少爷自己并不想搞得那么热闹，依他自己的意思，能跟小满一起安安静静吃个饭就最好不过，但始终还是盛情难却。 　　这些人平常交情还算不错，在生意场上也多少有些利益关系，人家场地都包好了，他总归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所以小满也就只能跟着去了。 　　没有长辈没有外人,一帮二世祖玩得很疯。喝酒,唱歌,赌博，跳舞……尽情放纵,他们甚至还找了几个身材火爆的美艳女郎来围着顾白露大跳艳舞。 　　以前夏小满也曾经这样玩过,但现在却不太提得起兴趣。 　　而苏蕊穿梭蝴蝶一般的曼妙身影更让她觉得心头憋闷。 　　苏蕊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笑容甜美仪态大方，在众宾客之间周旋应酬，俨然今夜的女主角。 　　是的，作为内定的顾大少奶奶，她的确应该是今晚的女主角。 　　她是除了顾白露之外的另一个焦点，所到之处笑声不断。 　　她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她，甚至有人起着哄开玩笑问顾大少爷几时和苏蕊订婚，吵着下次再聚在一起就该喝喜酒了什么的。 　　大哥答了句什么夏小满没听清，她隔得太远了。 　　人群和闪烁的灯光让她看不清顾白露的脸，而大家的哄笑夹着嘈杂的音乐，她根本听不见大哥的声音。 　　夏小满突然觉得无趣。 　　她想回去了。 　　之前的宴会，她想走的时候都可以直接去拖顾白露，大哥会送她先走。 　　但是今天是顾白露的生日派对。 　　他是今天晚上的主角，是不可能早退的。 　　陆若宁在顾白露身边，坏点子最多就是他，大概一时也不会想走。 　　小满叹了口气，放了手里的酒杯，找了间僻静的小包厢，将自己扔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闭了眼。 　　没有开灯。 　　冰冷的寂寞包围了她。 　　小满踢掉了鞋子，把脚也缩上来，伸手环住了自己的膝盖。 　　突然觉得想笑。 　　这里是顾白露的生日派对，外面群魔乱舞热闹非凡，但作为顾白露唯一的妹妹，她却躲在这样黑暗幽静的角落里，缩成一团。 　　这世上还会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夏小满睡了一会，但是应该并不久，她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吵醒，皱了一下眉，她记得进来之后关了门。 　　但现在门是开的。包厢里依然没开灯，但借着外面的灯光，夏小满看到有个人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又放松下来。 　　那是顾白露。 　　他大概喝多了，领带已经不知哪里去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粒，平常总是梳得很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却另有一种凌乱的性感。 　　这种感觉冒出来的时候，又吓了小满一跳，她是不是睡迷糊了，竟然会觉得大哥很……性感？ 　　小满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挪动了身体试图坐直，一面轻轻叫了声：“大哥。” 　　顾白露伸手过来扶她，问：“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小满勉强笑了笑，“我有点犯困。” 　　“那也不该躲在这里睡觉啊，不舒服又没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听到大哥这样叨念，小满才真的笑出声来，“大哥你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顾白露也轻轻笑了笑，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困了的话，可以过来叫我嘛，我带你先回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呢？今天是大哥的生日嘛。寿星怎么可以先走？” 　　“是呢，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我好像还没有听到小满的祝福？”顾白露的声音里带着点戏谑的味道，但小满却有些发窘。 　　她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要送大哥什么，所以其实她今天是空手来的，这时被顾白露这样一问，便微微红了脸，移开了目光，飞快说了声：“大哥生日快乐。” 　　包厢里光线很暗，顾白露要借着外面彩灯的闪动才能看清小满的表情，而她这种躲闪反而让他觉得有趣，不自觉想继续逗她，本来放在她头顶的手忍不住移下来，轻轻抚上她的脸，跟着俯低了身子，凑近她问：“就这样而已？” 　　“好嘛。抱歉，我没有准备礼物。”小满索性放赖地一摊手，“我就是不知道应该送大哥什么好嘛。又想不出来你缺什么。不如这样好了，大哥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补给你。” 　　顾白露的手指在小满光滑柔嫩的脸庞上摩挲，声音压得更低，“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凑得很近，小满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拂上彼此的肌肤，小满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男人。 　　是的，这个时候，他只是一个男人。下意识向自己看上的女人散发着自己的男性魅力，目光炽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 　　他想要她。 　　小满的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她完全描述不了自己在那一刻的心情，惊慌，惶恐，害怕，但是心底某个地方却又似乎透着一丝期待，一丝甜蜜，一丝喜悦……她一定是疯掉了。 　　最终小满还是向后缩了缩，轻轻道：“大哥你喝醉了。” 　　“是的。”顾白露坦然承认，然后低下头亲吻她。 　　“大哥……”小满伸手抵住他的胸口，试图阻止他，但顾白露抓住她的手，压在一边，然后再一次吻上她的唇。 　　跟上次那个意外的吻不一样，这一次顾白露显得更加强硬，他吸吮她的唇瓣，舌尖滑过她的牙，迫使她张开嘴来接受自己。 　　这是不对的。 　　这种事是不允许发生的。 　　上次的意外已经让他们的关系变成够奇怪了，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拒绝的。小满这样想，但身体却并不太听使唤。 　　他的气息与体温让她感到昏眩迷乱，而他强硬又不失温柔的动作更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有所反应。 　　陆若宁说她对男人有心理障碍，但她却因为自己大哥的碰触与亲吻而开始浑身发烫，身体从内到外一阵阵的悸动。 　　她自然知道这种躁热是怎么回事。 　　但……真是疯掉了。 　　她的反应鼓励了顾白露。他一只手按着小满的手，另一只手则伸过去固定了小满的头，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他纠缠她的舌头，噬咬她的唇瓣，霸道而热切地侵占她。 　　“小满？苏蕊说你找我……” 　　陆若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全世界都似乎在那一刻定格。 　　顾白露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放开小满，怎么松了手，怎么从她身边离开的，灯光亮起来那一瞬，他已站了起来，扭头看向门口。 　　陆若宁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脸上带着习惯性的慵懒笑容，看不出喜恶。 　　小满窝在沙发里没动。 　　没有解释，没有质问，没有人说话。 　　外面的音乐和吵闹听起来格外刺耳。 　　结果还是陆若宁先叹了口气，走进去，弯腰把小满先前踢掉的鞋子捡起来，然后蹲在沙发边上，向小满轻轻笑了笑，“小满你找我？” 　　小满也就顺着台阶点了点头，“我想回去了。” 　　“嗯，那我们先回去好了。”陆若宁这么说着，拿起鞋子来，温柔地替小满穿上，然后向她伸出手。 　　小满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若宁牵着小满走出去，到了门口才回过头来看了看顾白露，掏出手帕递过去，没说话，只轻轻指了一下自己唇角。 　　然后便搂了小满径直走出酒吧。 　　一路都没再说话。 　　一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陆若宁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才缓缓道：“之前在温泉时说不想考虑感情的话，是骗我的么？” 　　小满摇了摇头。那是真心话，但今天……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陆若宁调整了一下车内的后视镜，让小满能看到自己，笑了声：“来，看看你自己。” 　　小满垂下眼，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德性。 　　陆若宁又笑了笑：“我一直想看这样的你。这样眉梢眼角都是春情的时候，真的很美。” 　　小满依然没有开口，她能说什么呢？ 　　陆若宁抬起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声音比飘落的烟灰更轻，却又比千钧巨石更重。 　　“他是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听到大哥这样叨念，小满才真的笑出声来，“大哥你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顾白露也轻轻笑了笑，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困了的话，可以过来叫我嘛，我带你先回去就是了。” ----------------- 其实写这一段的时候，大哥最开始的台词是“想睡觉可以来叫我，我带你回去睡” 写完自己就喷了…… 真是太露骨了，但其实我个人还是很喜欢 悄悄放在这里～ 哈哈哈 ☆、你想怎么样？ 　　夏小满本来觉得陆若宁应该狠狠骂她一顿的。 　　在温泉的时候,她跟他说得那样冠冕堂皇，结果这才没几天，就被他看到自己跟别人不清不楚。 　　就算陆若宁跟她的确并没有确定什么关系，他也有足够的理由生气。 　　何况之前亲吻她的那个人，还是她哥哥。 　　就算陆若宁从此变得看不起她，那也是她自找的。 　　但是陆若宁只是开车将她送回学校。 　　车停在宿舍楼下，夏小满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下车。 　　陆若宁侧过脸来看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我不下车了。你自己上去吧。” 　　夏小满这才点了点头，默默开了车门下去。 　　等她回到寝室,从窗口看下去发现陆若宁的车还停在那里,并没有开走。 　　上官菲她们看到夏小满觉得很意外，“咦？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 　　“对啊，不是说你哥生日要回家住么？” 　　夏小满勉强笑了笑，随便编了个借口解释。 　　她的借口编得并不高明，但大家也看得出来她情绪不对，便也都没有追问。 　　夏小满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爬到了自己床上，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起来。 　　回家住？ 　　哪里算是她家呢？ 　　顾家她不愿回去，陆若宁连下车送她都已不情愿。 　　而大哥那里……她只怕是以后都回不去了吧？ 　　上次还可以当成意外，大家彼此默契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这第二次算什么呢？ 　　夏小满的手指停在自己唇上。 　　她记得刚刚的感觉。 　　那种快感……并不是因为打破了禁忌的叛逆心态，她早已过了会为那种事兴奋的年纪。 　　只是一种更单纯的需求。 　　在那一个瞬间，什么身份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一个男人在亲吻一个女人。 　　他们渴望着彼此，就好像最初的亚当和夏娃。 　　如果陆若宁没来，他一定会索取更多，她也一样。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到底……爱上了谁？ 　　夏小满蜷起了身子。 　　……真是疯掉了。 　　……让她去死吧。 　　 　　顾白露用陆若宁留下的手帕擦了一下嘴。 　　洁白的手帕印上一抹浅浅的粉红，就像初春里绽放的桃花。 　　那是小满的唇彩。 　　顾白露站在那里，酒已完全醒了。 　　……他做了什么？ 　　如果陆若宁没来，他还会做什么？ 　　他抬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个畜生！ 　　但心底却又有个声音小小地抗议着：小满当时也愿意的。她没有抗拒，甚至回应了他的热情…… 　　没让这苗头继续长下去，顾白露又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攥紧了手里的手帕，跌坐在沙发里。 　　想起自己之前那个梦，是的，小满怎么会抗拒他？就算泪流满脸，就算心已成灰，小满也不会抗拒他。 　　她那样信赖他，依赖他，他却只是个畜生！ 　　顾白露将脸埋在自己手心里，长叹了一声。 　　以后……该怎么办呢？ 　　小满会躲着他吧？ 　　而且……陆若宁会怎么想？ 　　陆若宁和他一起长大，他看得出来，那小子对小满是认真的。 　　真的爱她，真心想娶她，结果却看到了那一幕。 　　以后会怎么样？ 　　顾白露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纷乱，这样恐慌，这样不知所措。他苦笑了一声，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有人轻轻敲了敲包厢的门。 　　顾白露抬起眼来，看见苏蕊站在门口。 　　苏蕊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轻轻问：“你怎么样？这些人灌起酒来真是完全没有分寸……” 　　顾白露抬起手来打断她，勉强收拾了一下心绪，笑了笑：“我没事。” 　　苏蕊也笑了笑，道：“那就好，我让他们给你准备点水果？” 　　“不，不用了。”顾白露站起来，顺手将手里的手帕收进裤兜，“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吧。”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叫司机来接。” 　　顾白露拒绝了苏蕊，走到外面跟其它人道了别，索性也不呆在酒吧里，出去站在外面的路灯下面等车。 　　秋夜的风已有些凉意，冷冷吹在脸上，越发让人清醒。 　　但是越清醒，顾白露便越觉得今天晚上的后果太严重。 　　他完全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甚至不能像上次一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司机将顾白露送到公寓楼下，他下了车挥手让司机先回去，但自己转过身来，却不想上楼。 　　小满大概已经不可能回来这里了。上面没有人等他，空荡荡一座房子，有什么好回的。 　　顾白露索性在楼下花坛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掏出了手机，手指放在设置好小满的号码的快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打过去……能说什么呢？ 　　道歉么？ 　　不该爱也爱了，不该亲也亲了，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又不能告白。 　　她是他妹妹。 　　这始终是撕不开的关系，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更不可能得到父母他人的认可，只怕小满自己都不可能接受。 　　结果他叹了口气，打给陆若宁。 　　铃声响了很久，一直到那边提示无人接听。 　　顾白露按下重拨键，又过了很久才听到陆若宁不情不愿的声音：“大少爷你酒还没醒吗？难道不明白我现在根本不想接你的电话？” 　　“你在哪？”顾白露问。 　　“家里。” 　　……连陆若宁也有可以称为家的地方。顾白露突然有些嫉妒，又问：“小满呢？” 　　“回学校了。” 　　顾白露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问：“她……还好么？” 　　“我不知道。”陆若宁坦然回答，“她一路上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好不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白露的心揪痛起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出来再喝一杯？” 　　“我现在完全不想看到你的脸。”陆若宁回绝完全不留余地。 　　顾白露皱起眉，“那你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才对吧？”陆若宁在电话那端嗤笑一声，“有胆借酒装疯，就不要指望别人给你擦屁股。” 　　“我没有借酒装疯。”顾白露反驳。 　　“那就是精虫上脑？” 　　陆若宁慵懒的声音更加尖锐，顾白露不由得叫起来，“我只是……爱上了她……” 　　陆若宁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轻笑起来，“这种话，你应该去对她自己说。” 　　顾白露只觉得自己喉间满是苦涩。“我不能。” 　　“那就让它烂在心里！” 　　陆若宁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小满就自杀了。 《全剧终》 ☆、她是我姐姐。 　　陆若宁好几天都没再到学校来。夏小满虽然像往常一样上课下课,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心情并不好。身边就像有个无形的低气压地带，让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好在还有周文杰会偶尔去找她，叫上可鲁贝鲁一起吃个饭或者晚上陪她从图书馆回寝室什么的。当然，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雪诺知道他们在学校里见过面之后，拜托他照看大小姐。 　　有兄弟的嘱托,自己也算有点交情,大小姐心情不好,小红手自然觉得去陪她义不容辞。 　　夏小满不愿意跟他说自己在郁闷什么，他也并不在意,像游戏里一样,自顾说点笑话和八卦给她听，只要能引得小满笑一笑，他便觉得自己立了功。 　　那天的报纸也是周文杰先看到。 　　他约了小满在学校后门外的小饭馆吃饭，小满还没下课，他等得无聊，顺便问老板拿了报纸来看。 　　一眼就看到那篇报道。 　　占了一大半版面，标题是“海兴项目，顾氏失标；天虹奋起，独占头筹。” 　　天虹集团是陆家的公司。 　　海兴是个大项目，几个月以来几乎晏城所有大公司都盯着。但盯归盯，大家都明白，顾氏对这块肥肉有兴趣，别人基本也就只能盯盯而已。 　　但现在招标结束，尘埃落定，肥肉竟然归了陆家。 　　这是陆家没落之后的第一次大动作，也是陆若宁回陆家之后亲自坐镇的第一件大事，对陆家来说，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一博。 　　而他们现在已将这机会牢牢抓住。 　　顾家失利，陆家起复，这样的大消息，记者们自然要大写特写。除了分析现在的情况之外，自然也有人写到陆若宁的身份，和他跟顾家大少爷大小姐的关系。 　　甚至十分八卦地猜测，这次的事情，到底是顾家不想大小姐嫁得太寒酸，在提前给这位准女婿喂嫁妆，还是陆若宁和顾大少爷因为什么事情反目了，真的打算与顾家绝裂振兴陆家。 　　周文杰通篇看起来，有些心惊肉跳。 　　虽然之前大小组和陆若宁关系的确很不错，说有谈婚论嫁他也信，但以最近的情况来看，也许是后一种情况更接近真实吧？ 　　不然陆若宁也就不会不来学校，大小姐也不用心情不好了。 　　但……如果陆若宁真的和顾大少爷反目……大小姐夹在男友和哥哥之间，会怎么样呢？ 　　夏小满过来的时候，周文杰还在看着报纸发愣，一直到小满出声问：“等了很久？” 　　他才突然回过神来，伸手就将报纸往身后一藏。 　　夏小满微微皱了一下眉，“怎么？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不，没有。”周文杰勉强笑了笑。 　　夏小满挑起眉，在他对面坐下，然后向他伸出手。 　　周文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咳嗽了一声，“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夏小满哼了一声，“别装傻。” 　　周文杰这才乖乖把手里报纸递过去。 　　夏小满一目十行地扫完了那篇报道，然后将报纸折了一折，放在一边。 　　她表现得很平静，周文杰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又咳了一声，“八卦嘛，总是乱写的，你不用在意。” 　　夏小满只是笑了笑，问：“你点菜了没？” 　　她就这样放弃了那个话题，让周文杰有些意外，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不，还没有，等着你来点呢。” 　　“嗯。”夏小满招手把老板叫过来点了菜。 　　跟平常完全没有什么不一样。 　　周文杰叹了口气，试探性地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夏小满伸手支着头看向窗外，淡淡回答：“没事。” 　　“那你哥哥跟陆若宁……” 　　“谁知道呢？”夏小满斜了他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们要真的打起来我又能做什么？两人加起来六十好几了，他们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我……管好自己的事不去给他们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她能做什么呢？ 　　去问陆若宁为什么要跟大哥作对？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私心里，她倒是希望这是陆若宁和大哥早就商量好的计划，跟上次大哥生日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但却也不好去问。 　　她不敢面对大哥，也不想去找陆若宁。 　　跟陆若宁在一起的感觉的确很放松很美好，但是……在确定自己的心情之前，她不能再去伤害他一次。 　　菜上来了。 　　夏小满低头吃饭。 　　周文杰动了动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什么。 　　大小姐说得没错，顾大少爷和陆若宁那种人物，要真打起来，别人又能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他这种穷学生来操心？ 　　 　　晚上夏小满在游戏里碰到了雪诺。 　　她其实有些不太理解，雪诺那边延时那么厉害，不要说打怪PK，连句完整话都不太能说得出来，他为什么还是时常会上来。 　　最近小满心情不太好，就算上线也懒得去参加公会的活动，今天也是。雪诺上来的时候，她坐在湖边钓鱼。 　　看到雪诺的上线提示，就顺手打了个“：）”过去。 　　不多时雪诺就出现在她身边。 　　小满向他笑了笑，“HI。” 　　雪诺也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来，“听……说你……心……情……” 　　小满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由就乐了，笑出声来。 　　雪诺皱起眉，半晌也笑起来，索性闭了嘴。 　　不多时小满的密信提示就响起来，她打开来一看，是雪诺发来的，他问：“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网络延时让他没办法完整说出一句话来，文字传递的问题倒是不太大，虽然慢了点，但好歹能表达个完整的意思了。 　　小满转过头去看着他。 　　雪诺缓缓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蓝色的眼眸依然平静温柔。 　　“没什么。”小满再次笑了笑，“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雪诺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小满收回了目光，看向湖面上的鱼漂，叹了口气，“我真是个差劲的人。从小到大，就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说要独立，说要学习，但其实碰到问题，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过了一会，雪诺又发了密信来，问：“怎么了？” 　　“我大概……又伤害了真心对我好的人。而且……”小满顿了很久，才轻轻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这次雪诺过了更久才回信，“我想……我大概知道那种感觉。明明知道不该喜欢的，但依然一见到就高兴，一分开就想念。就算是说不上话，但只要能看到她，就满心欢喜。” 　　小满再一次偏过头去看他。 　　年轻的游侠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也可能只是网速太慢全息影像没能及时传递。 　　雪诺的下一封信间隔时间更久。 　　“我是一个私生子。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就算后来被父亲接回去，也依然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她是第一个认同我的人。从那天之后，我的生命里才真正有了光和热。” 　　第二封信跟着就发了过来。 　　“她是我姐姐。” 　　小满怔在那里。 　　雪诺目前还算是她的丈夫，但听到他这样提起一个女人，她并没有觉得嫉妒或者被背叛，她只是吃惊于雪诺竟然也喜欢上自己的亲人。 　　小满自嘲地笑了声，问：“那后来你们怎么样了？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雪诺的回信道，“她是我姐姐，也是我爱的人，我会一直爱着她，只要她想，我就会在她身边，但也就仅止于此而已。我不想破坏她的幸福，只希望能够在她难过的时候陪着她。仅此而已。” 　　“……你真好。”小满静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靠在雪诺肩头，“如果我也能做到像你这样就好了。” 　　这样无私，这样纯粹。 　　但是……她显然会想要更多。 　　所以苏蕊会让她不高兴，所以会不喜欢有人打听他，所以就算明知道不行……那天她还是回应了他。 　　小满闭了眼，又长长叹了口气。 　　雪诺没再说话，也没再发密信来，只伸手搂过她的腰，坐在那里，静静陪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赶在冬至节发的…… 迟了几分钟～ 果然一天写两章还是有点勉强-_- ☆、帮我请个假？ 　　周文杰本以为陆若宁是因为要忙海兴的项目才没时间来找夏小满,但是那边的事情尘埃落定，D大校园却还是一直不见陆若宁的身影，连游戏里也不见小宁宁上线。 　　明明之前还那样粘着小满，这突然间就完全不见踪影，让周文杰觉得有点奇怪，但夏小满却好像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依然故我,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周文杰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小满，“大小姐……你和陆若宁吵架了么？” 　　这已经是海兴招标的半个月之后,他们还是在D大后门那家饭馆吃的晚饭。这时正往学校走。 　　小满扫了他一眼,连半步都没停，“没有。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严格地说，她和陆若宁的确没有吵架。 　　事实上从那天之后，陆若宁连个电话都没打来，她就算想吵都无从吵起。 　　以陆若宁处事的圆滑，本来不太可能会发生冷战这么久的情况，既然发生了，就代表陆若宁的确是伤了心。 　　他真的爱上她，所以才不能以一种应付敷衍的态度面对她。 　　或者他只是在等小满自己做出决定。 　　这些事小满自己也清楚得很，所以她自己没有下定决心，也就没有主动联络陆若宁。 　　周文杰叹了口气，道：“最近都没有看到他，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们吵架了呢。” 　　夏小满笑起来，道：“咦？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呢。” 　　“死人妖最讨厌了！”周文杰立刻便表明自己的立场，顿了一下才缓缓接道，“但……我也不想大小姐你一直这么不开心。” 　　夏小满这时才停下来，转身看了他一眼。 　　……她的不开心，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周文杰迟疑了一下才道：“有些话，本来不该我来说。毕竟我对大小姐你的事了解得又不多……但是，我觉得吧，陆若宁其实对你挺不错的。要真是吵架了，就……哄哄他吧。一直这么冷战下去，还不是大小姐你自己不开心？” 　　他平常嘻嘻哈哈，这时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倒让夏小满有点意外，“你觉得我应该去哄陆若宁？” 　　“男人也总有软弱的时候，大小姐要是喜欢他，先打个电话又有什么关系？”周文杰说着悄悄打量一眼夏小满的神色，轻咳了声，“不过，那个……反正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大小姐要嫌我多事，就当没这回事好了。” 　　“不，谢谢你。”夏小满是真的很感激周文杰的热心，但却有点不知应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些事情，末了只是又笑了笑，道，“不过，我们……不是那样的……” 　　周文杰皱了一下眉，问：“大小姐你不喜欢陆若宁？我还以为你们是……” 　　是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以为夏小满和陆若宁是一对恋人。夏小满自己之前也并不想解释，本来从她那天跟陆若宁到他家去的时候开始，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嫁给陆若宁的准备。 　　但现在不一样了。 　　若是她继续像之前那样跟陆若宁在一起，显然对他太不公平了。 　　所以听到周文杰这么问，小满只是又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周文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咬了一下牙，索性追问：“那雪诺呢？你喜欢雪诺么？” 　　夏小满一怔。 　　“其实我想问大小姐已经很久了。”话已经说出来，周文杰便索性一气说下去，“大小姐你的心意，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到底喜欢谁？如果你要跟陆若宁在一起的话，就应该和雪诺离婚吧？反过来也一样。这么久了，你总该要有个决定的。这样一直脚踏两条船……算什么呢……” 　　……到底喜欢谁？ 　　连他也来问自己这个问题。 　　夏小满自嘲地冷冷笑了一声。 　　她这么一笑，周文杰不由打了个寒战，却并没有退缩，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夏小满的双眼，道：“我……并不是一定要跟你讨个说法什么的，但你总该要给自己一个交待，不然就是对他们的不公平。你自己……也会很辛苦吧……” 　　“嗯，谢谢你。”夏小满再次道了谢，露了个笑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这还是夏小满第一次对他说“朋友”这个词，周文杰一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搔了搔头，正要说话，一辆黑色的轿车刷地停在他们身边。 　　“小心。”周文杰反射性地将小满向路边一拉，然后扭头去看那车的司机，正想喝叱几句“怎么开车的”之类，但一扭头就几乎撞上一堵肉墙。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将周文杰和夏小满堵在那里。 　　两人的身材都十分高大魁梧，就算穿着整齐的黑西装，也看得出来身上的肌肉虬结，连手臂都比周文杰的大腿粗。也不知刚刚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虽然将周文杰和夏小满拦下之后并没有其它的动作，也没有说话，但显然来者不善。 　　夏小满在那两个黑衣男人出现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周文杰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跟着也变了脸色。 　　想想也知道，这种好像电影里的黑道阵势肯定也不是冲他这穷学生来的。那这是想做什么？绑架？ 　　周文杰一手将夏小满拢在身后，一手指着对面的黑衣大汉，“喂，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中国是法制社会。光天化日的你们不要太嚣张……” 　　他说到后面，声音稍微有点发抖，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 　　事实上现在天已经快黑了，D大后门虽然并不僻静，但看着那两个凶神恶煞狗熊一般粗壮的大汉，也没什么人敢过来多事。 　　周文杰不停向学校门口张望，希望自己的声音能招来学校的保安。 　　夏小满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然后自己上前一步，向那名黑衣大汉道：“他在哪？” 　　黑衣大汉退后一步，打开了那辆车的车门。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没看夏小满，先扫了周文杰一眼。 　　只这一眼，周文杰便觉得一股寒意从足底升起，全身的血液骨髓都像在那一瞬间冻结，连站都站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夏小满跟着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向那个人笑了笑，“庄恺你这是想做什么？” 　　“我想见你。” 　　那个人缓缓开了口，声音很低，有种奇特的颤音，就好像刀剑出鞘的那个瞬间的呛吟。 　　夏小满这时倒显得自然起来，唇角上扬，笑容娇媚，“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躲在车里？” 　　“我想看你还记不记得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起伏喜怒，脸上亦什么表情也没有。 　　周文杰跌坐在那里，看不出这个人到底跟夏小满是什么关系，但显然事情并不对劲。 　　那个眼神让人冷到骨头里的男人自然不必说，小满也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从也没有见过大小姐这样……这样……娇艳动人，却又散发着一种冷傲倔强的气息。 　　夏小满微微仰起头，轻笑了一声，“我记不记得你，结果又会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句话，那个男人的眉头才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轻轻一点头。“没错。都一样。” 　　他没再说别的话，只是伸手拉开了身后的车门，然后回头看着夏小满。 　　夏小满便带着那样的笑容走过去。 　　“大小姐！”周文杰爬起来，大叫着向她伸出手。 　　但那个黑衣大汉的动作显然更快，直接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周文杰拳打脚踢地挣扎着，一面大叫：“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把她带到哪里去？可恶，大小姐你不要跟他去……” 　　“我顾小满要去哪里，只怕还由不得你来过问。”小满回过头来，打断了他的话，轻笑道，“学长若是有心，不如去帮我请个假？” 　　周文杰怔在那里，小满便头也没回地躬身上了车。 　　庄恺连看也不再看周文杰一眼，向那名黑衣大汉使了个眼色，便也绕到另一边上车了。 　　车子立刻就开动起来。 　　小满没看窗外，也没问去哪，靠在柔软的车座上，静静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手。 　　庄恺则微微侧过身子看着她。 　　一直到车子拐过两个路口，他才向她伸出手：“手机。” 　　他说话一惯就是这种方式，简洁明了，不给人一丝一毫的抗拒空间。 　　小满乖乖掏出手机来递过去。 　　庄恺接过那个手机，连看都没看一眼，顺手就扔出了窗外。 　　“小心别砸到路边的人。”小满这么说着，心头并不是不惋惜。那毕竟是陆若宁送她的第一件礼物。但她更清楚，若她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不舍得，只怕下次他扔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庄恺并不理会她那句完全不好笑的玩笑，伸手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两片白色的小药片，递到小满面前。 　　小满微微一挑眉，但还是伸手拈起了那两片药。 　　“安眠药。”他淡淡解释，一面为她拧开一瓶纯净水。 　　小满笑了笑，把药扔进嘴里，接过纯净水喝了一口送下。 　　庄恺伸过手来，擦了擦她唇畔的水渍。 　　他的手指很粗糙，动作也算不上温柔。当他的手掌在她脸侧迟疑的时候，小满甚至觉得他可能下一秒就会一耳光扇下来。 　　他绝对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 　　但他只是揽过她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睡吧。”他说。 　　就像之前他们无数次相拥而眠的时候。 　　小满将自己心头那一丝愧疚压下去，闭了眼。 　　不多时就在安眠药的效力之下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很久没有更新这边……有三个原因…… 第一，我开了新坑。（远目 第二，我这边年底限电，停电停得特别厉害，以至于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兼顾两边一起更-_- 第三，……我的手变成了这样-_- 所以……对不住了，请大家见谅～ 鞠躬！ ☆、小满怎么了？ 　　那个黑衣大汉并没有将周文杰控制太久,等庄恺的车子消失在街道转角之后，便松了手，也没跟周文杰说话，自己也上了旁边一辆车走了。 　　这时才有人试探性地围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文杰脑海中一片混乱，他都想找个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唯一敢肯定的就是这帮人跟大小姐的关系不一般,而且大小姐从见到他们开始就变得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 　　周文杰忽地灵光一闪。 　　刚刚大小姐向他自称的是“顾小满”！ 　　他明明记得刚认识开始,大小姐就对姓顾这件事十分排斥,甚至不只一次地说过“我如今姓夏了”之类，她刚刚突然自称顾小满,分明是在暗示周文杰,这事和顾家有关？ 　　但和顾家有关她为什么不直接说？ 　　要不然，就是想让周文杰去向顾家求援？又不想让那个车里的男人发觉？ 　　周文杰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何况，不管怎么说，大小姐被人这么带走，他也应该要通知一下她的家人。 　　所以他也没回学校，打了个车，直奔顾氏公司所在的银都大厦。 　　 　　尽管周文杰一路上不停催司机快点，等他赶到银都大厦的时候，还是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前台的接待小姐已经下班了，周文杰被保安拦下来。 　　大公司的小保安反而势利，尽管周文杰一再强调他找顾子安或者顾白露有要紧事，但保安还是不肯放这个稚气未脱一看就还是学生的寒酸小子进去。 　　周文杰忍不住大叫起来：“十万火急，事关顾大小姐性命，要是耽搁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保安却噗地喷笑出来，道：“这次是大小姐吗？小子，你也不打听一下，每个月有多少人跑来顾氏认亲？有多少人自称怀着顾先生的骨肉或者索性自称顾先生的私生子？要是都把他们放上去，我才真负不起这个责！” 　　“我才不是那种人！”周文杰着急地争辩，“跟你真是讲不清楚，你做不了主就给上面打个电话，我真的是顾大小姐的朋友，她真的出事了，你再跟我纠缠下去，她就不知道会怎么……” 　　“小满怎么了？” 　　有人在周文杰身后问了一声。 　　周文杰转过身，正看到陆若宁走进来。 　　保安立刻就换了一副态度，向他毕恭毕敬道：“陆先生。” 　　周文杰更是急切地一把抓住了陆若宁的胳膊，“能见到你也好，小满她被……” 　　周文杰脸上的仓惶之色让陆若宁皱了一下眉，但他扫了保安一眼，稍微抬了一下手打断周文杰，“跟我上去说。” 　　周文杰跟着看了一眼，闭了嘴。 　　他知道像陆若宁这种人做事自有分寸，虽然他担心小满，但也不差这一刻，这种时候，还是听陆若宁安排好了。 　　陆若宁带着周文杰，上了直达十七楼的专用电梯，出来便直接去了顾白露的办公室。 　　门口的女秘书虽然对陆若宁带着一个学生仔上来有点意外，但还是站起来向陆若宁点头行礼，“陆先生。” 　　陆若宁笑了笑，“大少爷还在？” 　　“嗯。”女秘书点了点头，“顾先生吩咐，您要是来了，就请直接进去。” 　　陆若宁也点了一下头，招呼了周文杰一声，一起进了顾白露的办公室。 　　周文杰心头有点紧张，但又忍不住在想，看起来陆若宁和顾白露应该并没有吵架，那么他不去学校，应该只是和大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 　　如果今天是他在那里，也许大小姐就不会那样被人带走吧？ 　　 　　顾白露还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忙碌，听到有人开门，连眼也没抬，只淡淡道：“请稍等一会。” 　　陆若宁随口应了声，将周文杰身后的门关上，这才问：“小满怎么了？” 　　小满的名字听在顾白露耳中，无异于一颗炸弹。 　　他几乎是立刻就就放下手里的事情看过来，也跟着问了句：“小满怎么了？这是谁？” 　　周文杰也没顾得上回答大少爷后面的问题，直接道：“大小姐刚刚被人抓走了。” 　　“抓走？”陆若宁一皱眉。 　　顾白露则快速从办公桌后走到周文杰身边来，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文杰将之前的事情从头到尾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两个男人都静了几秒钟。 　　交换了一个眼神，顾白露先开了口：“车里那个男人是谁？” 　　他的脸色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只是微微眯起眼来，声音里却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周文杰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慌乱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甚至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 　　在那个人一眼扫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被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震慑，根本不敢仔细看他的脸。 　　“还能有谁！”陆若宁扬起唇角，看似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却突然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 　　顾白露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来给小满打电话。 　　那边的提示音是关机。 　　“没用的。”陆若宁依然带着那种笑容，轻轻道，“如果真是庄恺，不会留下任何可能追查到的线索的。” 　　顾白露没理会他的话，开始打第二个电话。 　　陆若宁也没再说什么，静了一会，留下一句“我去昱城！”便转身出去了。 　　顾白露只是抬了抬手表示听到，便向着电话那端的人下了一串简洁明了的搜寻指示。 　　周文杰愣在那里，左右看看，不知自己应该跟上陆若宁，还是留下来等着顾白露这边的消息。 　　顾白露一连打了三个电话，然后才再次看向周文杰，问：“你叫什么？” 　　“周文杰。”周文杰老实地回答。 　　“多谢你来通知我们。”顾白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温和一点，在他这种情绪之下，要做到这一点实在相当困难。“我送你回学校，你顺便带我现场去看看吧。” 　　其实搜寻的事情，他刚刚已经交给了专业人士，这种事又不是凶杀，现场也看不出什么来，他只是没办法坐在这里干等。 　　周文杰点了点头，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会不会对大小姐怎么样？” 　　如果是半年前的庄恺，大概应该不会对小满怎么样。 　　他毕竟是喜欢她的。 　　但是……在小满选择不辞而别离开他之后，他会怎么样，就实在说不准了。 　　而且，就算庄恺不会伤害小满，小满被抓回他身边也绝对是顾白露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那个男人！ 　　他怎么能让那个男人再次抢走他的小满！ 　　他的……小满…… 　　他的……妹……妹…… 　　满腔怒火中突然涌出一丝苦涩。 　　顾白露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拿上了自己的外衣，向周文杰道：“走吧。” 　　 ☆、想让我满意？ 　　夏小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当然不是她自己的床。 　　房间很小，天花板很低，没有窗户，除了这张大床和床边的小桌子之外，只有靠墙一排柜子，其它什么家具也没有。 　　庄恺就躺在她身边，用胳膊撑着自己的头,静静地看着她。 　　大概是安眠药的关系,夏小满虽然醒了,身体却依然绵软乏力，她想坐起来,却只勉强抬了抬头。 　　庄恺并没有阻止她,只是看着她无力地靠回枕头上，然后伸过手，轻轻摸上她的脸，声音依然平静得没有起伏。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 　　夏小满当年离家出走，根本不想被顾家的人找到，在昱城用的自然也不是自己的本名。 　　但庄恺既然能找到她，自然早已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这样问，不过是想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而已。 　　夏小满自然也明白，在这件事上，她始终愧对庄恺，带着点歉意笑了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小满。” 　　“嗯。”庄恺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手指缓缓在她脸上摩挲。 　　夏小满抿了抿唇，轻轻道：“抱歉。” 　　“你在留给我的信里道过歉了。”庄恺说。 　　夏小满沉默下来。 　　她走的时候，给庄恺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回家了，感谢他的照顾，希望他能原谅她不辞而别。向他道歉，说希望彼此都能回到自己的正轨上去。 　　她回晏城这么久，庄恺一直没有动静，她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却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庄恺也没再说话，只是开始动手脱夏小满的衣服。 　　夏小满一惊，伸手试图阻止他。“你要做什么？” 　　庄恺轻哼了一声，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夏小满的力气还没有恢复，事实上，就算她状态最好的时候，那点抵抗在庄恺面前也完全不值一提。 　　庄恺轻易地就将两人的衣服都剥了个干净，像嫌夏小满挣扎的手臂碍事一般，索性抓住了她的手，反按在她头上，自己翻身压上她的身体。 　　夏小满的身体就像他记忆中一般美好。雪白娇嫩的肌肤细腻又富有弹性，玲珑有致的身体柔软而温暖。 　　庄恺一只手抓着夏小满的手，一只手沿着她的身体曲线摸下去，然后分开了她的腿。 　　她那里还是干的。 　　她根本就没有准备好。 　　那是自然的。就算他们之前曾经有一段情人关系，但以这种方式再见面，根本就不在小满的预料中，更不用说这种事情了。 　　事实上，小满觉得庄恺其实也并不想要。 　　他甚至没有完全勃`起，半软不硬地在她腿间磨蹭。 　　他并不是因为有欲`望才想跟小满做，他只是……想惩罚她。 　　这种认识让夏小满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轻轻道：“……别这样。庄恺你放开我。你从来都没有对女人用强不是么？” 　　“是的。”庄恺这时才再次开了口，声音低沉，冰冷平静，“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追一个女人追到千里之外。凡事总有第一次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挺身进入了她。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撕裂一般的痛楚令小满惨叫出声。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撕成两半。 　　但其实庄恺只进去了一半。 　　甬`道的干涩与紧`窒阻碍了他。 　　也不知是小满的惨叫还是欲`望被紧紧包裹的感觉取悦了他，庄恺这才真正兴奋起来，发出了难耐的呻吟，俯低了身子，亲了亲小满的脸，然后含住了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好紧，你这半年来都没有过别的男人？” 　　小满咬紧了牙，别过头去。 　　庄恺并没有期望她会回答。 　　本来在这一场性事中他就没打算留给小满发言的空间。 　　她打乱了他的步调，却又自行离开他的生活。 　　她怎么可以觉得留下那么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说得没错，他从来没有对女人用强，也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费过这么大心思，甚至追到千里之外。 　　既然她让他这样做了，自然应该付出代价。 　　而小满感觉到他在她体内颤抖着又胀大了一圈，并且缓慢而固执地向前推进的时候，便意识到这事大概没那么容易结束。 　　她只希望之前那些安眠药的药效能再强一些，让她能一直昏睡过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庄恺不可能会让她如愿，否则他也就不可能等到她醒来之后才开始脱她的衣服。 　　他就是要在她清醒的时候占有她。 　　是的，这个时候的庄恺，只是在占有她，就像一在标识自己的所有物的雄兽。 　　“你是我的。”他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漆黑的眸子看定她，宣布，“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叫什么，都是我的。” 　　 　　夏小满自身的意愿且不论，身体却十分诚实。 　　从痛苦到欢愉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毕竟他们曾经是一对非常契合的情人。 　　他们熟悉彼此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知道怎样才会让自己和对方更加快乐。 　　庄恺在这方面，一直是个出色的情人。 　　体格健壮，精力充沛。 　　这天晚上更是像野兽一般狂野而不知疲倦。 　　夏小满甚至不记得庄恺到底要了她几次。也许在她承受不住那样激烈的高`潮晕过去之后，他依然没有满足。 　　事实上夏小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庄恺怀里，头枕在他肩上，他搂着她的腰，下半身依然以最亲密的姿态结合在一起。 　　他们以前也曾经这样一起睡过，但这个时候，夏小满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几乎是她刚刚一睁眼，庄恺跟着就醒了。 　　夏小满错开眼不去看他。 　　庄恺也并不介意，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从她体内退出来。 　　尖锐的疼痛让夏小满倒抽了一口气。 　　她那里一定肿得很厉害。 　　——庄恺这只禽兽！ 　　夏小满没骂出口，只是咬紧了牙。 　　庄恺看了看她，也没说话，抱了她去洗澡，又拿出只药膏来给她上药。 　　——他竟然连这个都有准备！根本一早就打算要让她下不了床吧。 　　夏小满咬着牙哼了一声，道：“我承认之前没有认真跟你道别，是我的错。但现在你抓也抓了，做也做了，该满意了吧？” 　　“满意？”庄恺重复了这两个字，突然扬起了嘴角，露了个淡淡的笑容。 　　他很少会笑。 　　一方面是性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 　　这时这浅浅的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夏小满甚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双腿还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本来就倚着庄恺的手才能站稳，这样一退，直接就要跌倒。 　　庄恺一伸手就将她娇小的身躯捞回怀里。 　　她的胸部紧贴在他胸膛上，他能感觉到她稍微急促的心跳。 　　她让他想了半年，却以为赔他一夜就可以？ 　　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就想让我满意？”他低下头来亲吻她，“不，还不够。远远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手没有好，而且依然在持续停电…… 下冻雨和冰雹 就这样我还见缝插针地更新了…… 你们竟然还忍心霸王，真是太要不得了。 ☆、到底想怎样？ 　　顾白露几乎动用了顾家所有的力量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夏小满。 　　陆若宁连夜去了昱城,到凌晨的时候给顾白露打了个电话，说小满不在那边。连庄恺也不在，甚至连他所有的生意都已经换了人接手。他显然是在来晏城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这不是好消息。 　　如果庄恺把小满带回昱城，他们多少还有交涉的余地，但现在连他自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却实在让人摸不清头绪,也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陆若宁不太死心,说要在昱城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顾白露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随他自己行动。 　　顾白露一直在办公室坐到了天亮，依然没有小满的消息。他伸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起身回了顾家。 　　如今顾家的权力虽然基本上已经交到了他手里，大小事务他也都能做得了主。但他动用了整个顾家的力量，自然不可能不惊动顾子安。如果当即能把小满找回来，就可以当什么事也没有，但既然到现在还没找到，他总该回去向父亲交待一声。 　　果然他才刚一进门，就看到顾子安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叶潇潇陪在旁边，见顾白露进来，便一脸担心地迎上来，急切地问：“怎么样？找到小满了吗？” 　　顾白露一时也懒得去分辨这女人的表情是真是假，摇了摇头，向顾子安低低道：“抱歉，爸，我太没……” 　　顾子安抬起手来，打断他的话，淡淡问：“从昨晚到现在，吃过东西吗？” 　　顾白露一怔。“诶？” 　　顾子安转过头去向叶潇潇道：“让张妈准备早饭。” 　　叶潇潇应了声，过去吩咐佣人。 　　顾白露在父亲身边坐下来，垂下眼，再次道歉：“抱歉，让您担心了。” 　　顾子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冷静点。继续找。” 　　顾白露又怔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点下头。 　　叶潇潇传完了话，一面走回来一面道：“小满怎么会碰上这种事呢？绑匪有没有打电话来要赎金？这都一晚上了，她会不会已经……” 　　她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四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周围的气温像是瞬间降低了十几度。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声音跟着就低下来，“我……只是……很担心小满，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顾白露咬紧了牙。 　　再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小满现在在哪里了。 　　 　　小满在一条船上。 　　她被庄恺抱出房间之后，才发现自己在一条游艇上。视野之内碧海蓝天连成一片，完全没有陆地的影子，也不知离岸已有多远。 　　折腾了她一晚上，庄恺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把小满抱到甲板上吃早餐，体贴温存，照顾周到。末了还掏出手机来递给小满。 　　“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 　　小满看着他，张着嘴，一时不知要摆什么表情。 　　这算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觉得……他只是把小满带出来渡个假吗？ 　　小满一时没动没说话，庄恺也没勉强她，把手机放在她手边的桌上，自己拿过橙汁来，缓缓将小满的杯子加满。 　　小满犹豫了两分钟，还是伸手将他的手机拿起来，拨了顾白露的号码。 　　顾家那边早餐也才刚上桌，顾白露刚喝了一口粥，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他也顾不得先跟餐桌另一端的父亲打招呼，直接就掏出手机来看。 　　是个陌生的号码，但顾白露还是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喂。” 　　“大哥。” 　　电话那端的声音让顾白露刷地站了起来，甚至都没注意到餐桌，重重撞了一下。“小满？！你在哪里？” 　　小满四下看了几眼，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在船上”这种废话，显然说了也是白说。庄恺敢让她打电话，自然早已肯定她就算向家里求助，他们也找不到她。 　　事实上，就算她能报出现在的经纬坐标，等顾家派人过来，这条船也早已经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 　　“被关起来了吗？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顾白露急切地问。 　　从顾白露语气中听起来，周文杰肯定去找过他了。 　　但现在这种境况……其实焦急也无济于事。 　　小满索性笑了笑，道：“不，我很好，大哥你不用担心。” 　　“真的？”顾白露显然并不信，“带你走的是庄恺吗？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嗯，我现在跟庄恺在一起，暂时……还没怎么样。”小满回答。 　　庄恺听到她说“暂时没怎么样”，有些不满地挑了一下眉，然后向她伸过手，示意她把手机拿来让自己说话。 　　小满皱起眉来，不知道他的企图，但还是乖乖把手机递过去。 　　顾白露正要继续问小满现在的情况，却听到那边换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顾白露？” 　　带着浓重金属质感的声音即使隔着电波信号，也能让人感受到无形的煞气。冷淡平静，不带丝毫情绪。 　　顾白露当即皱起眉来，也冷冷反问：“庄恺？” 　　然后是一片寂静。 　　顾白露能听到手机信号的杂音，那边的风声，以及自己的呼吸。 　　他从未经历这样的交锋，无声无形，甚至看不到彼此，但却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他正试图想象电话那端庄恺的表情和眼神时，那边却轻笑了一声，道：“你好。” 　　——你好！ 　　他竟然跟他说“你好”！ 　　他那样抢走了他的小满，又打电话来示威，竟然还能这样平静地跟他说“你好”，就好像只是普通的陌生人在路上偶遇一样。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顾白露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冷静：“你带走小满到底想怎么样？” 　　“没什么，提前度个蜜月而已。”庄恺回复得轻描淡写。 　　小满在那边直接打翻了杯子，惊叫出声：“你说什么？” 　　顾白露自然也听到了小满的声音，微微眯起眼，冷冷道：“看起来，小满并没有同意。” 　　“她会同意的。到时我们就回来补办婚礼。”庄恺这么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顾白露握着已经响起挂断盲音的手机，咬紧了牙。 　　顾子安坐在餐桌的另外一端，微微皱起眉看着他，问：“他打算怎么样？” 　　顾白露缓缓放下了手机，声音有点干涩：“他要娶小满。” 　　顾子安静了一两秒，然后继续吃自己的早饭，一面拖长了声音轻轻笑了，“哦～这倒是个别致的提亲方式嘛。这小子倒是好胆色。” 　　顾白露突然有点后悔，他不该当着父亲接这个电话的。 　　庄恺这个电话，在顾子安看来，肯定已经从“绑架小满”升级到“挑衅整个顾家的威严”。 　　当然他的确是在挑衅，但顾白露却不希望事态发展得更严重，毕竟小满还在庄恺那里，总该要先为小满考虑。 　　但顾子安只怕不会顾忌小满的想法，不然也就不会有三年前把她赶出家门的事了。 　　果然，顾白露还没出声，顾子安手里那双雕花牙筷已被生生折断了一根。 　　顾子安的声音依然带着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顾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嫁人！” 　　顾白露暗自叹了口气，连忙道：“我尽快会把小满找回来的。” 　　顾子安没再说什么，让佣人换了一双筷子，继续吃饭。 　　顾白露已经没有胃口，匆匆打了几个电话重新部署对小满的搜救，又打了个电话给陆若宁。 　　陆若宁那边很快就接了顾白露的电话，声音有点疲倦，但却并无平日慵懒，急切地问：“是不是有小满的消息？” 　　“嗯。”顾白露点了点头，“小满打了电话来。” 　　“她在哪里？” 　　小满说不知道，但电话那端的风声和浪声顾白露再熟悉不过，他缓缓回答了两个字：“海上。” 　　陆若宁沉默下来。 　　他们都明白大海有多宽，如果小满是被囚禁在一艘船上，他们能找到的几率有多小。 　　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了方向。 　　顾白露重重叹了一口气，现在他要考虑的事情不止是被抓的小满，还有不知道会采取什么行动的顾子安。 　　父亲的手腕他了解，也许会很有效，但小满肯定不会喜欢。 　　总之……他一定要赶在顾子安插手之前把小满救回来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好～ 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顺便…… 庄大爷气场真强……555…… ☆、哪门子蜜月？ 　　“你刚刚跟我大哥说什么？” 　　夏小满顾不得桌上被打翻的杯子和洒得到处都是的橙汁,睁大眼瞪着庄恺追问。 　　庄恺收好了手机，招手让人过来收拾桌子，然后才缓缓道：“你听到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笑话？”夏小满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那样把我抓过来，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强`暴我，竟然说是度蜜月？” 　　庄恺掏出手帕来，温柔细致地擦了小满身上之前溅上的橙汁,就好像当她是个精致的娃娃,一面轻轻问：“那你想去哪里度蜜月？” 　　夏小满反而怔了怔才打开他的手,叫起来，“这不是要去哪里的问题吧？我和你根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哪来的什么蜜月可度？就算之前还有一点情份,昨天晚上也被你自己毁得一干二净了！” 　　庄恺等着她叫完，才依然用那种不急不徐的平淡语气道：“既然你之前可以一个人决定分手，那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决定结婚？” 　　“分手？”夏小满轻轻嗤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前大概也算不上什么需要‘分手’的关系吧？” 　　她被激起了脾气，表情反而平静下来。 　　歉她已经道过了，情面也是庄恺自己撕破，何况看情形庄恺反正是不打算放她走，低声下气也没用。 　　但是庄恺看着这样的她，竟然又露出了那种让小满心寒的笑容。 　　比起昨天那个顺从柔弱的顾家小姐，现在的她才更像自己思念的那个女人。 　　就算面对再强大的对手，也敢张牙舞爪，无所畏惧地将自己身上的刺一根根竖起来。 　　小满说得没错，就算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小满甚至不算是他的情妇。 　　只是一个陪酒女和关照她的黑道大哥的关系而已。 　　庄恺甚至没要提过包养她，只是偶尔来店里喝酒，或者让人来接她出台，最长的一次也只是把她接到别墅去住了三天。 　　大家都知道小满是他的女人，但也就仅止于此。 　　小满手上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从来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他曾经很满意这一点。 　　他不喜欢拖泥带水恃宠而娇粘粘糊糊的女人。 　　跟小满这样的关系正好。 　　有需要的时候就去见个面，平常就可以完全不管。 　　他是庄恺，黑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他的命，会成为弱点的女人，他不需要。 　　但是…… 　　在她走了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弱点，并不是指他爱上一个女人。而是当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她却不在他身边。 　　他担心她，牵挂她，却看不到她，没有她的消息，这种焦躁的状态才会让对手有机可趁。 　　解决的办法当然只有把她找回来。 　　就像现在。 　　庄恺笑了笑，道：“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也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你死心吧。”夏小满皱了一下眉，咬牙道，“我不可能爱上你，更不可能嫁给你。” 　　“我不需要你爱我。”庄恺很坦然地回答，“只要你在这里就够了。” 　　夏小满怔在那里，他已经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了眼，惬意地享受着海风。 　　是的，爱不爱不重要，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舒坦了。 　　 　　除了第一天晚上之外，庄恺并没有再对小满用强，甚至也并没限制她的自由。当然，前提是他们在船上。 　　游艇在海上漂着，夏小满不可能跳进海里游回岸上去，他乐得随她在船上到处跑，反正也不过就是这么大地方，也不怕她跑上天。要是把船弄坏了，那反正也是大家一起死，他知道小满不会做这种蠢事。 　　庄恺的确是只要她在这里就够了。 　　小满不理他，他也不会去哄。小满挑衅他，他也懒得发火，顶多就冷冷盯着她。小满气得发大小姐脾气拿船上其它人泄愤，他也懒得理。 　　反正船上都是他的兄弟，小满是他的女人，大家自然不敢把她怎么样，至于反过来么……小满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娇小的女人，本性又不恶毒，实在也不能把这群整天打打杀杀出生入死的彪悍男人怎么样。 　　船上的娱乐本来就少，小满再怎么闹，不但庄恺，连其它兄弟也很欢乐地只当看戏。 　　结果小满自己反而更加郁闷，只好罢手。 　　她也试过用怀柔政策对庄恺体贴温存用美人计，他倒是照单全收，但是收完依然不买账，还是那句话，“要么回去结婚，要么继续度蜜月。” 　　小满自然不想真的嫁给他，但却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只能希望大哥能快点找来救她。 　　但庄恺显然毫不担心这一点，甚至每天都让小满打电话回去报平安，以证明他并没有把小满怎么样，他们的确只是在“度蜜月”。 　　小满每天都尽量试着将自己的位置告诉大哥，但能透露的东西也实在很有限，一连过了三四天，也没见有任何人找来。 　　小满泄了气，索性也就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了。 　　她这样的心态变化，庄恺自然看在眼里。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庄恺突然跟小满道：“我要回晏城一趟，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小满白了他一眼，“把我带回去？” 　　庄恺反问：“回去结婚？” 　　小满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 　　她不是没想过先假装答应，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脱身，但是……她之前不过是不辞而别，庄恺就能给她来这么一出，这要是当着他的面玩花样，指不定庄恺会怎么样呢。 　　小满也不是不信顾家的势力能保护自己，只是……她知道庄恺是什么人。也知道他的手段怎么样。他能把小满抓到这里来，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小满自己坚持住学校也没有保镖的原因，但另一方面来说，他软禁小满五天了，顾家依然没能找来，就证明他显然还做了其它的手脚。 　　既然这件事他已经准备周全，又怎么可能没有对策应付小满临时悔婚？ 　　庄恺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大哥，从小在刀尖上滚过来的，绑架也好，杀人也好，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小满相信更过份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让事态发展到那一步比较好。 　　她希望大哥能够来救她，但却更不想看到他受伤或者……更严重的后果。 　　一想到大哥可能会因为她遇上危险，她就整颗心都揪起来，宁愿自己去死。 　　她很多次想，或者，她应该跟大哥说不要再找她比较好？ 　　所以庄恺这么问，小满也就只是哼了一声。 　　庄恺很有耐心地看着她，“你可以好好想想，列个单子给我。” 　　……听来她短时间内回不去了。 　　小满叹了口气，道：“如果可以的话，去D大把我的书和作业画具什么的拿回来？我这周的作业还没完成。如果能找我同学借这几天的笔记来就最好。” 　　庄恺十分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做作业？ 　　“怎么了？你不让我回去就算了，我想继续学业也不行？”小满也挑了挑眉，“还有，如果去拿的话，请尽量不要吓到我的同学。” 　　庄恺这才点了一下头，道：“好。” 　　于是小满便挥了挥手，找了根鱼竿钓鱼去了，连看也懒得再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本来想赶在情人节更的 但是好像迟了一点～ 也无所谓啦，昨天大家去约会了吗？ ☆、看到庄恺了。 　　苏蕊到顾白露的办公室的时候,顾白露刚好跟小满通完电话，心情极差。 　　进办公室之前，顾白露的秘书已经提醒过苏蕊，但苏蕊还是被顾白露的脸色吓了一跳。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见到顾白露这样焦躁。即使是在小满离家出走，他准备去昱城接她的时候，也比现在平静从容得多。 　　不知道是这次庄恺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手脚,还是他对小满的感情已经令他在这件事情上无法冷静。 　　他对小满的感情…… 　　苏蕊突然有点想笑。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在顾白露生日那天,她已经亲眼见证了。 　　虽然她也曾经试图在心里为顾白露开脱，他那天的确是被灌了太多酒,喝醉了。 　　但解释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就算酒后乱性，当时在场那么多女宾，顾白露为什么会偏偏特意跑去那么偏僻的包厢里亲夏小满？ 　　那可不是什么兄妹之间的亲昵。 　　那样激烈，那样深情，那样缠绵……如果顾白露能那样亲她，苏蕊甚至可以拿命去换。 　　但他亲的那个人是夏小满——虽然改姓夏，但却改变不了血缘的他一手带大的妹妹。 　　……这到底算什么事呢？ 　　“苏蕊？” 　　顾白露的声音让苏蕊从忌妒中回过神来，连忙笑了笑。 　　顾白露勉强回了个笑容，“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苏蕊笑着把手里的保温壶提高了一点，道：“珍姨怕你这几天为小满的事担心，没有好好吃东西，特意熬了汤给你喝，我替她送来。” 　　“谢谢。”顾白露道，“你先放下吧，我会喝的。” 　　苏蕊把保温壶放到一边的茶几上，轻轻叹了口气，“小满今天也有打电话来么？她怎么样？那个男人有没有为难她？” 　　她一提起这个，顾白露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 　　倒不是小满出了什么事，正好相反，小满的声音听来轻松随意，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环境，言下大有让顾白露不用再管她的意思。 　　顾白露当然不信小满在这种情况下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庄恺，她只是已经不想看到他和庄恺起冲突。 　　顾白露当然也知道小满担心的不是庄恺，而是他。 　　正是小满的这种担心，才让他心头有如火烧。 　　——小满甚至不是怕他会输，而是已经认定了那个结果！ 　　但就算他满心愤怒和不甘心，也没有办法。这不能怪小满，毕竟这么多天了他都没能把小满救出来，的确是他自己太没用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认输。 　　当初他能把小满从昱城接回来，这次也一定可以把她从庄恺手里抢回来。 　　苏蕊见他变了脸色，便也没再往下说。 　　顾白露的性格她了解，继续提小满的事情只会惹他生气，那对她并没有好处。 　　顾白露静了一会，正要说话，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是陆若宁来的。 　　顾白露向苏蕊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到旁边的休息室接电话。 　　“我看到庄恺了。” 　　电话一接通，陆若宁直截了当地说了这句话。 　　这消息太突然了，顾白露吃惊得一时甚至没有留意到他说的是“看到”而不是“找到”，只是急切地追问：“他在哪里？” 　　“天虹。”陆若宁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挫败。 　　顾白露也是一怔，“什么？” 　　“他在天虹参加今天的董事会。”陆若宁在那边不知是笑了一声，还是叹了口气，懒懒道，“……真是被那家伙耍得团团转呢。” 　　 　　顾白露挂了电话之后，便直接准备出门。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关上电脑，正要走时，才记起苏蕊还在，动作不由一顿，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苏蕊正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顾白露勉强露了一丝笑容，道：“抱歉，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 　　苏蕊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保温壶，也笑了笑，“这汤……我一会再帮你热一热。” 　　顾白露静了几秒钟，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不用费心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进一步的关系了。” 　　苏蕊怔在那里。 　　……他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顾白露没再看她，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苏蕊听到他交待了秘书一些事情，末了又加了一句：“一会送苏小姐下去。” 　　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又一滴沿着脸颊滑落，掉在她做工精致的羊毛裙上，迅速地浸了进去，变成了暗色的一圈。 　　一圈连着一圈。 　　为什么？ 　　苏蕊到底还是不能免俗地问了一句：“我到底哪里输给她？” 　　没有人回答。 　　办公室里除了她之外已再无一人。 　　 　　陆若宁前两天便已经从昱城回来了，一直也在忙着用各种办法寻找小满，到今天上午才被通知去天虹开会。 　　他这个总经理虽然一直被是被架空的状态，但他手上毕竟有足够多的股份，而且之前那个大工程也的确是他拿回来的，要开董事会总不能少了他。 　　但他去了之后，才发现这次会议并不是为了讨论新工程的进展，而是因为陆家豪把自己的股份全部卖给了别人，加上吸收的散股，这位新股东已经有足够的份量加入董事局，参与天虹的决策。 　　这次会议，正是为了介绍这位新成员。 　　陆若宁知道陆家豪绝对不会乖乖看着陆家的产业落到他手里，但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破罐子破摔到这种程度。大概在卖股份的时候，加了“对付陆若宁”这样的附加条件吧。 　　陆若宁忍不住笑了声，向旁边的陆老爷子道：“叔叔，您家小少爷到底有多恨我啊？宁愿把家产送给外人，也不愿跟我共事？他也太性急了一点吧？我不是还没跟你们算那些旧账么？” 　　陆老爷子脸色相当不好。陆家豪做这种事，显然最没面子的人就是他，但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事情都做下来了，他还能怎么样？ 　　陆若宁又道：“但您真觉得他挑的这位买家，能把我挤出去？” 　　陆老爷子还没回话，新董事便在一位秘书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是个高大的年轻男子，面容冷峻，双目如鹰，目光一扫，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便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就算是陆若宁，也当即就变了脸色。 　　“庄恺！” 　　陆若宁咬了牙，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他和顾白露几乎没把整个晏城翻过来都没找到的家伙，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堂而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一开始犯懒就会……一直懒下去……5555 ☆、算什么男人？ 　　陆若宁并没有在董事会上直接发难,而是抽空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其中就有打给顾白露那个——然后便像平常一样，继续开会。 　　会议结束之后，才将庄恺截下来。 　　天虹的董事们虽然有不少人心里对这出戏好奇得很，但这种时候，倒不至于这么不识相，乖乖都出去了，将诺大的会议室留给陆若宁和庄恺。 　　陆老爷子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老实说……他现在心里矛盾得很。 　　陆若宁的身份背景,摆在他面前,当然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能早一天除之而后快。 　　但是自家儿子竟然走了这么破罐子破摔的一着棋,把庄恺这号人物给招到天虹来了,也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庄恺在晏城名不见经传，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陆顾两家是什么关系？ 　　当年顾小满虽然是自己任性，但就算陆老爷子有心偏袒自家儿子，也不得不承认陆家豪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太糟糕了。何况顾家那父子俩的性格他还不清楚？他们家女儿不见了，要追究责任，又怎么会管你是不是真的做错？所以就算顾家兄弟明里暗里都找了陆家不少麻烦，但在寻找顾小满这件事情上，陆老爷子也是真的下过功夫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庄恺是谁？ 　　庄恺现在到晏城来，不管是为了小满，还是想换地方洗白，反正对陆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就算庄恺现在可能会把主要力量用来压制陆若宁，但以他的为人，陆家迟早会被他吞个一干二净，连渣都剩不下来。 　　所以对陆老爷子而言，他倒是希望这场交锋……胜的人能是陆若宁。 　　陆若宁现在可没心情管陆老爷子把宝压在谁身上，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面前的庄恺身上。 　　庄恺亦看着他，挥了挥手让自己的“秘书”先出去。 　　那名一脸煞气的魁梧男子点了点头，出去之后，就门神一般站在门口。 　　本来还想磨蹭着听着一两句八卦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但会议室里却很安静。 　　两个男人打量着对方，目光里闪动着各种评估与比较，谁也没说话。 　　末了还是陆若宁先笑了一声，拖过椅子来重新坐下，点起一支烟，才貌似随意地开了口：“小满呢？” 　　“在她该在的地方。”庄恺淡淡回答。 　　陆若宁又笑了一声，“她该在哪里，好像不该由庄先生你来决定吧？” 　　庄恺没有回答，只微微挑了一下眉。言下之意很明显。不管该不该，他就是已经做了，你能把他怎么样？ 　　陆若宁只是继续道：“小满她是个人，又不是个娃娃，你要是真喜欢她，多少也该考虑一下她本人的想法吧？” 　　这次庄恺连眉都没动一下，“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陆若宁一摊手，“我也想放几句狠话，但是庄先生想来也不是吓大的。不过，就算你能把小满藏一星期，一个月，哪怕是一年……但是真的能藏一辈子么？那样的生活，到底又有什么意思？” 　　庄恺打量着他，反问：“我听说你是顾家的准女婿？” 　　“顾老爷子是有那个意思，我自己也很喜欢小满。”陆若宁坦然一点头，然后却又笑了一声，“不过呢，总要等小满本人点头才算。” 　　庄恺微微眯起眼来，“那你竟然还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不然还要怎样？老实说，要跟你动手，我又没有胜算，何苦呢？何况……”陆若宁吐了个烟圈，扫了庄恺一眼，“小满又不在这里，就算我跟你拼命，打个头破血流，对她的处境又没帮助。她人在你手里，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指不定会有人对她做什么呢。我犯不着拿小满来冒这个险。” 　　庄恺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得意，但很快便又道：“如果她在这里，你的态度会不一样吗？” 　　陆若宁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总归还是要看小满自己的意思吧。” 　　庄恺皱起眉来。 　　陆若宁继续道：“我很讨厌你，也不会原谅你这种做法。但是……如果……”他顿下来，叹了口气，声音跟着低落下去，“如果小满真的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当然也就只能放手……” 　　“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庄恺冷笑了一声，说出了这句话。这种话本来不该由他来说。但是看到陆若宁这样，他没由来地觉得有点恼火。 　　他跟毫不知情的陆若宁不一样，他一开始和陆家豪接触，就已经做好了对付陆若宁的准备。 　　他不在乎夏小满爱不爱他，却不能不在乎她要嫁给别的男人。 　　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她和陆若宁出双入对是事实，陆若宁也曾经为了她的事去昱城奔走庄恺也知道。 　　所以一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和陆若宁交锋。 　　但是……这个男人竟然毫无斗志。 　　用句老话说，就好像他蓄满了力，却一拳打上一团棉花，心里自然憋闷。 　　这样的话，就算真的赢了，似乎也是陆若宁让他的。 　　实在令人不爽。 　　陆若宁却又笑起来，笑出声来，道：“不错，我也想像你这样。想要的，喜欢的，就直接抢来；碍事的，讨厌的，就直接打死。干净利落，快意恩仇。但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简单？话说回来，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辈子不开心，又算什么男人？” 　　庄恺沉下脸来，没说话。 　　陆若宁笑着问：“对庄先生来说，女人到底是什么呢？” 　　女人是什么？ 　　对于庄恺来说，女人不过是放松的工具，但当这个女人有了具体的指代的时候，这个答案他却说不出口。 　　谁会为了一个工具做这么多事？ 　　“既然你已经为她追到晏城来，费尽心机将她留在身边，甚至舍弃了昱城的地盘和产业……”陆若宁果然跟着便这么说道，“那么再多费点心如何？试试去了解她，试试去感受她，试试更尊重她一点。小满是个好女人，她值得的。” 　　“你……”庄恺再次皱起眉来，“到底在以什么立场说话？” 　　……是呢，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朋友？兄长？恋人？八字只有一撇的未婚夫？ 　　他担心小满的心情是真的。 　　他真的爱着小满。 　　比任何人都更想平安地把她找回来。 　　但是，他不想在这方面再跟庄恺争什么，他出局了。 　　不用等到庄恺出手，更早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已经出局了。 　　不过，这一点，目前并没有要向庄恺说明的必要。 　　陆若宁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头，站了起来，向庄恺挥了挥手，走向会议室门口。 　　陆若宁还没走到门口，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哗，然后门便打开了，顾白露一阵风般卷进来。 　　陆若宁退了一步，站到一边。 　　顾白露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过去冲着庄恺就是一拳。 　　重重的一记左勾拳，打在庄恺脸上。 　　庄恺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连身体也跟着侧了侧。 　　“顾先生。” 　　“大哥！” 　　门外的人大叫着跟着冲进来，场面有些混乱，但最终还是顾白露带来的人把庄恺的手下拦在距顾白露几步的位置。 　　顾白露揪着庄恺的衣领，咬着牙道：“你把小满怎么了？” 　　庄恺并没有回答，伸出手轻轻擦了嘴角的血丝，淡淡道：“这一拳，当我擅自带走小满的赔罪，我不还手。下不为例。” 　　顾白露只是揪着他，继续问：“小满在哪里？” 　　庄恺抓住了顾白露的手腕，“我们结婚的时候，会请你去喝喜酒的。” 　　他手上的力气比顾白露大得多，威胁性地扣了扣，但却并没有反击，只是拉开他的手。 　　顾白露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真打起来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只是阴沉地盯着他：“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离开这里吗？” 　　不要说别的，单跟着顾白露冲进会议室的，便有五六个人。就算庄恺再厉害，也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 　　但庄恺却依然平静，“看起来，你反而还不如陆若宁冷静呢。我既然敢这么来这里，你以为我什么安排都没有吗？你觉得我今天要是回不去，小满会怎么样？” 　　顾白露这才回眸看了一眼陆若宁，陆若宁只是无奈地向他一摊手。 　　庄恺根本无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向顾白露轻轻点了点头，“改天我会正式去府上拜访的。今天就先告辞了。” 　　顾白露握紧了拳，每个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庄恺转过身走出去。 　　陆若宁看着庄恺消失在门外才叹了口气，走到顾白露身边来，“大少爷你多久没运动了？这一拳真没劲。” 　　顾白露斜了他一眼，这才甩了甩被庄恺抓痛的手，“嫌我打得太轻自己又不动手？” 　　“那不是他来得突然我手边没有硬件嘛。”陆若宁笑了一声，转头向跟着顾白露进来的一个男人问道，“信号如何？” 　　那人掏出一个GPS信号接收器来看了一眼，一面递给陆若宁，一面道：“接收正常。” 　　陆若宁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的小光点，点了点头，道：“追踪人员呢？” 　　“一共三组，都已经就位。” 　　顾白露也转过来看了一眼，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我们也去追，另外通知他们先把水上飞机准备好。” 　　那人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陆若宁跟上了顾白露，脸上已完全没有刚才的轻松随意，“只希望庄恺是真的没有发现你刚刚的小动作才好。” 　　顾白露没回话。 　　从陆若宁给他打电话开始，他就已经安排好人手等着跟踪庄恺，并且准备了小型发信器趁刚刚跟庄恺接触的机会安装在他的西装衣领下面。 　　发信器很小，一般应该不会被发现。不过顾白露并不是专业人士，并不能保证自己的手法毫无破绽。 　　但也没办法，其它人未必就能近得了庄恺的身，这也正是他一上来就动手的原因之一。 　　机会就只有那一瞬间。 　　就像陆若宁说的，只要庄恺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的小动作，不管绕多少圈子，最终肯定还是会把他们带到小满身边。 　　希望庄恺真的没有注意到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被锁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解，总之…… 放到了信箱lyz1334@126.com，密码fenghun，请自取。但不要乱删改密码谢谢。 97 锁 　　 　　庄恺回到船上的时候，夏小满正在房间里整理她的课本画具。 　　庄恺派去帮她拿作业的人很细心，甚至还帮她要了笔记。 　　夏小满对庄恺软禁她的事情还是十分恼火，没办法逃走，也不想搭理他。听到他进来，索性低头翻看着笔记，连眼都没抬。 　　庄恺也没说话，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气氛有些奇怪。 　　夏小满把一本笔记翻完，才转过头来，只看了一眼就怔在那里。 　　庄恺看起来有些狼狈。 　　衬衫的纽扣被拉掉了两颗，外套也不知哪里去了，脸上也有一大块瘀伤。 　　“喂，你……”夏小满看着他脸上的伤，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来，咬了咬牙，还是问出口，“跟谁打架了？” 　　庄恺皱了皱眉，眼睛微微眯起来，“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担心跟我打架的人？” 　　夏小满抿了一下唇，没有回答。 　　她明白要坐稳他这个位子需要什么样的身手，也曾亲眼见过庄恺动手。他被打成这样……那对方，得伤成什么样？ 　　当然，其实也有可能是他出去时碰上以前的仇家，但在这个时候，夏小满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大哥……或者陆若宁。 　　庄恺伸手拉过夏小满，直接就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去。 　　完全不容抗拒的强硬姿态。 　　夏小满索性也就放弃了抵抗，只是哼了一声，“你也算男人吗？在外面打架输了就找女人撒气？” 　　“别惹我。”庄恺淡淡说着，手已经探进了夏小满的衣服，“我现在很不高兴。” 　　“那我看起来就像是高兴的样子吗？”夏小满按住他的手，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把我软禁在这里，跑去跟我家里人打架，回来还想我对你百依百顺任取任求？” 　　到底当成什么？ 　　又被问这样的问题了。 　　庄恺抬起手，缓缓摸上夏小满的脸。 　　动作轻缓而温柔。 　　温柔得让夏小满打了个寒战，蓦地抬起眼来直视他，才发现他的目光也跟平常不一样，温和，犹豫，甚至……迷茫。 　　庄恺第一次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没有把小满当成泄欲的工具，这一点他很清楚。 　　他爱上了她，这一点他也很清楚。所以现在他才会在这里。 　　但是，他本以为，只要把她抓回身边来，他就满意了。现在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 　　他的不高兴，并不是因为挨了顾白露的打，也不是因为被盯梢，只是因为……她在担心别人！ 　　理性上来说，他知道她的表现很正常。 　　她知道不管是顾白露还是陆若宁，都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而对方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只差公布的未婚夫，不担心才奇怪。 　　但他还是不高兴。 　　很不高兴。 　　就算抱着她，就算占有她，庄恺依然觉得自己并不满足。 　　那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反应让夏小满更加不安，挣扎着想离开他，“你搞什么？又要发什么神经……” 　　庄恺松了手。 　　夏小满直接就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庄恺皱起眉，问：“是怕我还是讨厌我？” 　　夏小满斜了他一眼，“要夸你有自知之明吗？” 　　庄恺一怔，然后自嘲地笑出声来。 　　夏小满没说话也没动，充满戒备地盯着他。虽然说她已经有了认命的念头，但这人突然变得喜怒无常……她自然也就跟着不安起来。 　　但庄恺只是淡淡道：“我见过陆若宁了。” 　　这次轮到夏小满怔住，“诶？” 　　“这是顾白露打的。”庄恺指了指自己的伤，解释。 　　“什么？”夏小满叫起来，竟然主动扑过来抓住庄恺，咬着牙，“你把大哥怎么样了？” 　　庄恺任她抓着没动，抬眼看着她，细细捕捉着她眼中每一次光影变化。 　　“要是大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夏小满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阴森狠绝。 　　“你放心，我没有还手。”庄恺拉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刚走出一步，又回过头来向夏小满笑了笑，道：“你看，其实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就喜欢你这种狠劲。” 　　夏小满再次怔在那里。 　　庄恺没再说话，出去了。 　　半晌之后，夏小满才捂着自己的脸，跌坐在床沿上，长长叹了口气。 　　 　　庄恺从房间里出来，心情还是很不好。 　　他找了几个手下的兄弟打架，虽然说是练习，但很明显，他只是想发泄而已。 　　几个弟兄被打得苦不堪言，也不知道老大今天是在外面受了气，还是里面的准嫂子又在闹别扭，总之船上所有人都各自带着小心，只怕自己一个不留油就在老大这把无名业火上浇了油，到时一定吃不完兜着走。 　　被庄恺点名“陪练”的几个人很快就都趴下了。 　　眼看着老大的目光还在不甘心地往其它人身上瞟，有个机灵的连忙向着舱口叫了声：“大嫂。” 　　庄恺皱了一下眉，正要把那家伙拎过来教训，眼角的余光却真的瞟到舱口俏生生立着一条娇小的人影。 　　庄恺回过头，果然看到夏小满站在那里，皱着眉打量着横七竖八躺在那里或真或假呻吟的男人们。 　　庄恺站了一会，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才向夏小满那边走过去。 　　夏小满也懒得管他们为什么打架，将目光收回来，直接问：“船上有可以上网的电脑吗？” 　　庄恺挑了一下眉，“做什么？” 　　“查点资料，作业要用。”夏小满解释，“你不放心可以在后面看着。” 　　庄恺没再追问，招手让人拿了台手提电脑过来。 　　“谢了。”夏小满向把电脑递给她的兄弟笑了笑，接过电脑转身回了船舱的房间。 　　“不客……”那个年轻男子不由为美人一笑失神，讷讷地回答，但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冰冷寒意逼了回去。 　　庄恺站在那里看着他，脸色阴沉得就像极夜北极的天空，又黑又冷。 　　刚刚还在地上滚来滚去捂着伤处叫痛的弟兄们瞬间都直接闭了嘴装死。 　　拿电脑来的家伙顿时汗如雨下，张着嘴想解释，却只发出一阵牙齿打颤的格格声。 　　好在庄恺只是哼了一声，转身也回房间去了。 　　甲板上的兄弟不约而同地重重松了口气。 　　老大要一直这样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啊？ 　　 　　庄恺回房间之后，见夏小满坐在床上，电脑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旁边一个笔记本。她果然只是在查资料，一面浏览着网页，一面在笔记本上记录。 　　早上听到她说要拿课本作业来，已经让庄恺有些意外，但她竟然真的就在这种处境这种状态下开始继续学习。 　　这个女人……要怎么说呢？ 　　庄恺忍不住笑了一声。 　　夏小满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开手侧过身子，让他看到显示器画面，“看，我没有开邮件，也没有开聊天工具啊。” 　　“嗯。”庄恺笑着应了声，并没有过去查看，而是直接走进了浴室。 　　是对她放心呢？还是和电话一样，自信没有人能教得了她？夏小满皱了一下眉，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她哼了一声，继续查作业要用的资料。 　　不多时庄恺洗好了澡出来，一面擦着头发，一面在夏小满身边坐下，静静看着她。 　　夏小满在记录的间隙里瞟了他一眼，问：“不冷吗？” 　　庄恺并没有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赤着上身，露着结实的胸膛。 　　眼下已是深秋，何况又在海面上，船上虽然也有暖气，自然还是比不上在普通的房间里。 　　她出声问，庄恺便伸手从后面搂了她的腰，从她肩上探过头去，亲吻她的脸，轻轻道：“我想要你。” 　　夏小满怔了一下，他这是在……请求？ 　　今天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的吧？之前她看到庄恺的犹豫也就算了，他现在竟然在向她请求？ 　　庄恺要做什么事情征什么时候求过别人的意见？ 　　夏小满扭过身子，伸手摸了摸庄恺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还是被我大哥打出毛病来了？” 　　她这小动作竟然让庄恺心头温暖起来，他并没拉开她的手，只是问，“如果我被人打出个三长两短……” 　　“那是你自己活该。”夏小满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的，像他这种混蛋，不管怎么样都是活该。 　　他本来就不该奢求自己本来就用不着的东西。 　　但夏小满的手掌离开自己的额头，还是让庄恺心中一阵不满，索性就拿下小满手里的笔扔在一边，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 　　夏小满用鼻子笑了一声。 　　看，亏她刚刚还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庄恺没理会夏小满的讥笑，开始脱她的衣服。 　　夏小满也懒得说话，索性连眼也闭上。 　　之前她在昱城陪酒的时候，就有前辈劝她，男女之间，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管什么样的客人，闭上眼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有心情，甚至不妨把他想象成国际巨星歌手影帝，好好享受就是了。 　　夏小满一直嗤之以鼻，但却在这种时候想了起来。 　　反正也躲不开逃不掉，不妨试一试好了。 　　庄恺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下的女人此刻正忙着在想象中给自己换脸，他在忙他自己的。 　　将身下的小女人剥干净，大手抚上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庄恺低下头去，亲吻她。 　　沿着脖子一路亲下去，到锁骨，到胸口，然后张嘴含住了一边的蓓蕾，轻轻噬咬吸吮。 　　夏小满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呻吟。 　　就算之前关系再僵，她这时的呻吟还是让庄恺受到了鼓励，他松开了她的乳尖，继续向下舔吻，滑过她的肚脐，小腹，然后分开她的腿，吻了上去。 　　夏小满想象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脸，自己喜欢的歌手？喜欢的演员？慢慢一点点变幻着，定格成她最想见最想要的人…… 　　她熟悉的眉眼，她熟悉的脸庞，她熟悉的唇边温和的微笑。 　　那个人亲吻着她，爱抚着她，他的手指拨开她的花瓣，他的舌尖卷住她的花蒂…… 　　是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她都想要他。 　　只有他。 　　罪恶感与无可预计的情欲一起骤然爆发。 　　夏小满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弓着身子，蜷起了脚趾。 　　只是想象……便令她直接到达了顶点。 　　庄恺的唇被她花径内突如其来的热流沾湿，他有点不悦地皱了眉抬起身子来。 　　他自然明白，这不是他的功劳。 　　他伸手捏住夏小满的下巴，命令她睁开眼，“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夏小满抬眼看着他。 　　庄恺低下头来吻她的唇，唇舌间还带着她私处的味道，湿热，腥咸。 　　“正在干你的人，是我庄恺！”庄恺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进入了她。 　　夏小满皱了一下眉，被庄恺这样的人这样注视着，想要继续忽略他的存在感实在太难了。 　　但……她依然可以回味刚刚的小高潮。 　　虽然只是她一个人的意淫，但是，那是她到现在为止感觉最美好最幸福的一次。 　　“你刚刚在想谁？”庄恺一面缓缓动作，一面冷冷问。 　　夏小满将脸偏向一边。 　　庄恺伸手将她的脸正回来，继续问：“陆若宁？” 　　夏小满哼了一声。 　　庄恺盯着她，又问：“顾白露？” 　　夏小满依然没有说话，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连花径也骤然收缩。庄恺因为这突然的紧窒抽了口气，却跟着就眯起眼来盯着夏小满。 　　原来如此。 　　这样的话，也就可以解释今天陆若宁和顾白露的态度了。 　　“陆若宁做顾家的狗还真够辛苦的，连这种烂摊子都要背。”庄恺冷笑了一声，“你去昱城，也是因为顾白露？” 　　“你够了！”夏小满咬牙瞪回去，“我们没有你想得那么肮脏！我们……” 　　……是清白的么？ 　　真的清白么？ 　　清白到可以把正在和自己交欢的男人想象成大哥的脸么？ 　　夏小满咬着牙，闭了嘴。 　　庄恺没再追问，伸手握了小满的腰，动作突然激烈起来，每一下都像要直接把自己撞进她的身体。 　　夏小满被他弄痛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但最终这双手却变成了紧紧攀住他的肩头，随着他的动作起舞。 　　快要到达激情的顶点时，庄恺咬住了小满的耳朵，问：“那么，对你来说，嫁给陆若宁，和嫁给别的人，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夏小满没有回答。 　　也许是不想回答，也许只是犹自陷在情欲的漩涡里，无力思考。 　　庄恺并没有执着于这个答案，只是翻过小满的身体，换了一种姿势，继续冲刺。 　　他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抱着儿子去让他叫顾白露舅舅，想必是个有趣的场面。 　　 　 ☆、给我打电话。 　　“哦哦,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 　　随便公会的人刚刚打完一个十人副本，入手了斯图亚特任务最后一件祭品。大家都十分高兴。 　　羽月一面把战利品收进包里，一面问道：“下次城战时，我们可以先试一次？” 　　蓝鸦正变了熊在死去的BOSS身上跳舞，听到羽月这么问，便也跟着问了一句：“够人吗？小宁宁好久不上来了啊。” 　　“对啊，大小姐也好久不见。” 　　“他们不是悄悄结了婚度蜜月去了吧？” 　　夏小满和陆若宁的真实身份在随便公会核心这一小圈人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们一起消失,免不了有人这样猜测。 　　“诶？不会吧？那样的话,雪诺不是太可怜了一点？” 　　“没办法吧，不管是姓顾还是姓夏,大小姐总归还是大家族的大小姐,这种事，普通人希望太缈茫了。” 　　“也有灰姑娘嫁豪门，小平民招驸马的事嘛。” 　　“你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 　　三个当事人都不在，大家八卦起来肆无忌惮。 　　天生小红手在旁边听着，暗自叹了口气。大小姐要真是跟死人妖去度蜜月就好了。就算雪诺会伤心，也比现在的情况好一万倍啊。 　　夏小满已经失踪快十天了。 　　中途有人到D大帮她拿了课本作业笔记，据她的室友说，她本人也发过一两封邮件来问了些学习上的事情，只是没说在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上官菲她们都觉得她只是突然兴起去旅行了。 　　学设计的嘛，时不时有些奇怪想法也不奇怪，何况学校那边也请了假，并没有其它的问题。 　　但天生小红手当然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大小姐被那个男人带走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要说大小姐现在在旅行，也勉强可以这么说，但要说她是自愿的，突然兴起，那绝对八竿子都打不上。 　　那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绑架。 　　“叹什么气？”羽月转头看向天生小红手，问。 　　“对了，小红手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你平常不是最八卦的吗？这次怎么不吭声了？” 　　“胡说，我才不八卦。”天生小红手抗议。 　　“骗鬼呢。”“拉倒吧。”大家一起嘘他。 　　天生小红手又叹了口气，道：“好吧，是这样的，之前我有一次，传圆桌的八卦传到大小姐本人那里，当时我不知道她是谁嘛，反正挺尴尬的，后来就自己发誓不会乱说话了。” 　　当日天生小红手叫卖惊天大八卦的事情，大家也有所耳闻，听他这么讲，便没再追问，只是又取笑了一番。 　　但天生小红手这么说，当然只是个借口。 　　大小姐失踪的事情，现在还算是个秘密。当然顾家在四处找人，晏城上层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毕竟没有向大众公开。 　　顾大少爷叮嘱过天生小红手不要外传，天生小红手自己也知道大小姐这种地位，消息一旦传开，会在晏城造成多大的影响。就算天生小红手跟真正的上流社会没什么接触，但偶尔也是会看看新闻的，看大小姐继承怡林基金时的声势就可以猜到，如果她失踪的事情被爆出来，会出现什么局面了。 　　所以天生小红手当然也不会在游戏里透露。这让他更加郁闷。 　　那天之后，他曾经试过打电话问顾白露有没有找到小满，顾大少爷虽然对他还算客气，但声音里的阴郁却让人不自觉地就想退避三舍。 　　显然就算是顾家，这次也完全没有办法找到夏小满。 　　大小姐……现在……到底怎么样呢？ 　　天生小红手第三次长长叹了一口气。 　　 　　雪诺上来的时候，公会基地只有天生小红手一个人在。 　　“其它人呢？”雪诺问。 　　“羽月大姐说试试这个月城战去打霍尔德尔做任务。都组队练级去了。到时多几个满级的总多几分胜算。”天生小红手回答，他则是留在基地算账。随便公会从会长到小卒，个个随便，要么就像小宁宁或者大小姐那样对这种游戏里的小钱没概念，要打城战，装备整修的钱，药品材料的钱，香喷喷小点心的钱，都得小红手一项一顶地算清楚才行。 　　但他随口答了那句话之后，整理了好一会账目都没有听到旁边的人出声，不由便抬起头来，见雪诺还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表情。 　　天生小红手心思敏捷，几乎立刻就猜到他的心思，只好又叹了口气，“你想问……大小姐是吗？” 　　雪诺轻轻一点头。 　　天生小红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道：“……没见她上来。” 　　雪诺静了一会，发了条私信来问：“她最近……还是不开心？还是功课太重了忙不过来？” 　　他的网络延时依然很可怕，简单的几个字还好，长句子根本说不完整，不如索性打字还比较方便。 　　“她……”天生小红手皱起眉看着雪诺。 　　雪诺也皱起眉看着他，即使是全息影像，也能看得出他眼中的担心忧虑。 　　他知道天生小红手和夏小满是校友，之前也拜托过他帮忙照看，要推脱说完全不知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天生小红手考虑了半晌，索性咬了咬牙，道：“算了，我跟你直说吧。” 　　他也闭上嘴，直接在私信里打字将夏小满被庄恺带走和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雪诺。 　　以他的个性这事一直憋着的确太难受了一点，何况对方是雪诺。 　　虽然说就算雪诺知道大小姐被绑架的事，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那么喜欢大小姐，若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未免太可怜了。 　　而且天生小红手也相信就算告诉他，雪诺也不会说出去。 　　天生小红手发完私信之后，雪诺很久都没有反应。 　　天生小红手不由得担心起来，拍了拍雪诺的肩，问：“你怎么了？是离开了吗？给点反应啊，你不要吓我啊，早知就不告诉你了。” 　　雪诺勉强露了个笑容，道：“不，谢谢你告诉我。” 　　这句话也是说得断断续续，所以雪诺很快就改用了私信，“但这件事，你还是先不要再跟其它人说了。” 　　天生小红手点了点头。“我只告诉了你而已，连羽月大姐他们都没说。” 　　雪诺的下一条私信发来了一个手机号码：“你记下这个号码，如果大小姐回学校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天生小红手连忙应声记下。 　　他记得之前也问过雪诺的电话，但是雪诺说不方便，但现在竟然为了大小姐的事情主动给他。 　　但记下之后，天生小红手又想，雪诺虽然没说他去了哪里念书，但看这个延时，八成应该是出国了，那这个号码……岂不是越洋电话？ 　　“这个手机是国内的……”天生小红手抬起头来正要追问，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雪诺已经下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被投诉锁文的事……让我有些不太痛快……所以对这文有些抵触，不大想更-_- 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上一章被锁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解，总之…… 放到了信箱lyz1334@126.com，密码fenghun，请自取。但不要乱删改密码谢谢。 ☆、谁告诉你的？ 　　顾白露照例每周回顾家大宅吃一次晚饭。 　　但这次气氛很不好。 　　老爷子板着脸不说话,顾白露也就闷声吃饭。叶潇潇坐在顾子安身边，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原因很简单。 　　夏小满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顾子安对顾白露这次的办事效率十分不满，但是却没有办法，他自己也派人去找过，一样一筹莫展。 　　而且，这跟小满上次失踪还不太一样。 　　三年前小满离家出走，顾子安本来觉得她不过是任性发小姐脾气,让她在外面吃吃苦头自然就会回来了。而且一开始毕竟还有林家的小子照应,谁知道竟然会发展成那样。但那毕竟是顾家的疏忽和夏小满本人的意愿。 　　这次则完全不一样。 　　这完全是对顾家威严的一次挑衅。 　　现在虽然消息已经被压下来,但是晏城上层这些大人物，该知道的只怕都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说话默默等着看结果而已。 　　若是处理不当,顾家面临的结果，可就不止是被嘲笑几声那么简单了。 　　但庄恺就是只带着小满在海上漂，他们试过很多种办法追踪，都没能找到。偏偏庄恺还不禁止小满跟外面联系，一个电话就等于一个耳光，响亮无比。 　　庄恺跟顾白露提过要上门拜访的事，顾白露本来不想让顾子安知道，但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只怕瞒不住。何况到时庄恺要是真的来了，这边一点准备都没有，更让人看笑话。 　　所以还是把当时的情况跟顾子安说了。 　　顾子安一直听到他们用了水上飞机却只追到庄恺一件搭在救生圈上随水漂的外衣时，才轻轻哼了一声。 　　顾白露垂着眼等着被父亲训斥。 　　但顾子安却很久都没说话。 　　空气像是凝固了，父子两个都僵在那里。 　　但再怎么样，也僵不过眼下这个僵局。 　　顾白露吸了口气，正准备将自己下一步的布置说出来，请父亲指点，餐厅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本应该在国外求学的顾冬至像一阵风一般卷进来，板着脸，怒气冲冲。 　　顾子安看过去，眼睛微微一眯，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被父亲这样一看，顾冬至才突然停下，咬了咬牙，先低头行了个礼：“爸。大哥。” 　　顾子安抬了抬手，应了声，语气温和：“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就直接回来了？” 　　顾白露也笑了笑，道：“什么时候到的？学校放假了么？” 　　顾冬至看了看父兄，静了半刻，才轻轻道：“大小姐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白露一怔，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复。 　　出事到现在他的确从来也没想过要通知这位异母弟弟。 　　这时被问起来，他脑海中才飞快地想着理由。 　　顾冬至身在国外。顾冬至太年轻了，怕他冲动。整个顾家的力量都找不回小满，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但……思想在电光石火间闪动，顾白露最终什么也没解释。 　　这些其实都是借口，连他自己也不信，又怎么能让顾冬至信服。既然说服不了，又何必再说。归根到底，是他疏忽了。 　　结果倒是顾子安开口道：“告诉你又怎么样呢？” 　　顾冬至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的，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他知道了第一时间赶回来又怎么样？ 　　小满已经失踪了，在搜救这件事情上，他赶回来也不可能比大哥做得更好。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告诉他？ 　　“她是我……”顾冬至脱口而出半句话，顿在那里，缓缓呼了口气，然后才一字一字道，“她也是我的亲人。我的确不知道我现在能为她做什么，但难道我身为顾家的人，身为她的弟弟，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 　　顾冬至虽然是顾家的二少爷，但是却到十岁才被承认，在顾家一向身份尴尬，小时候又被夏小满欺压，长大了就更加低调。在大家眼里，这位二少年一向温顺安静，连句大话也不会说，但这时他对着顾家新旧两代家长，竟然毫不退缩，目光坚定，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房间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顾子安才轻笑了一声，向顾白露挥了挥手，“听到没有？你这做哥哥的想照顾他，他倒不领情。以后有辛苦的事情，都算他一份。” 　　父亲这样说，一方面是给自己台阶下，一方面也是暗示了顾冬至今后的份量，顾白露哪里听不出来，连忙应了一声。 　　顾冬至倒似乎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去。 　　顾子安又道：“不过，我倒是想多问一句，这件事情，我已经下令不准外传，谁告诉你的？” 　　顾冬至皱了一下眉，迟疑着轻轻道：“我可以不说吗？” 　　顾子安又笑了一声，向顾白露道：“你看看这小子，出去才多少时候，翅膀就硬了。敢跑回来跟我们兴师问罪不说，还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真是不能小看啊。” 　　顾白露也笑了笑，“我看冬至有自己的考虑，也相信他自己会有分寸。” 　　“嗯，”顾子安点了点头，“不要学陆家的小子就好。本来看在这么多年世交份上，还想给他们留条路，他到好，自己拿去送给那个姓庄的。你也跟若宁说一声，不用再留什么情面了。” 　　顾白露应了一声，心头有些不安。 　　这是顾子安把大权交给他之后，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指点顾家的生意上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兆头。 　　顾子安却又继续道：“这个庄恺，倒真算个人物……如果不来这手，先吞了陆氏，再正正经经上门提亲……” 　　父亲顿住了话头没往下说。 　　顾白露勉强笑了笑，道：“还是要看小满自己的意思吧。” 　　顾子安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又问了几件生意上的事情。 　　顾白露一一回答。 　　顾冬至站在旁边听着，一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两道长眉一轩，收了手机便向父亲告辞。 　　“嗯，回国之后直接来的这里吧？还没见过你妈吧？先回去吧。”顾子安温和地抬了抬手。 　　顾冬至又向大哥道了声别，跟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便走了。 　　顾白露看着他的背景，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小子本来不该是这么毛毛糙糙的人吧？ 　　……刚刚谁给了他什么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限电无极限，更新是浮云…… 请大家见谅～ ☆、会徽决定了！ 　　今天随便公会临时驻地的气氛比较奇怪。 　　当然并不是因为好些天不见的夏小满终于上来了,而是她身边那个不声不晌的新人。 　　很普通的一个人类战士，从头到脚一身系统自带装备，显然新得不能再新。 　　但作为一个新人，他对游戏的兴趣显然没有对夏小满的兴趣大，一直呆在夏小满身边，一步也没走开，一句话也没多说。 　　同样是不说话,他和雪诺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雪诺就像是一泓湖水,平静,安宁，包容一切。 　　而这个人……却让人说不上来像什么,只是一团死寂的黑暗与无尽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知道大小姐身边总会出现一些不寻常的人，这个家伙的存在也让大家心里阵阵不安。 　　天生小红手更是一看到这个人便直接打了个寒战。 　　“庄恺。” 　　是的，就是那个绑架大小姐的家伙。他就这样堂堂正正和大小姐一起出现在游戏里不说，甚至连名字都懒得换，直接就把“庄恺”这两个字顶在游戏人物的头上。 　　好在夏小满看起来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笑着向天生小红打招呼，“哟，小红手，好久不见。” 　　天生小红手瞟着庄恺，张了张嘴，索性给夏小满发了条密信，问：“大小姐你在哪里？这人怎么回事？你还跟他在一起吗？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嗯。”夏小满过了一会才回复，“我还好，好吃好住，还能上游戏，就只是一时半会估计还回不去。你不用担心。” 　　天生小红手皱了一下眉，却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 　　气氛再次僵持，一直到羽月上线才被打破。 　　羽月看起来心情很好，十分欢乐地跑进临时驻地，“哟，大家，有件事情终于办妥了……咦？有新人啊？” 　　“呃……” 　　先到的几个人还没带得及解释，羽月已经跑到庄恺身边了，上下打量一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呀，还真是正宗新人。刚玩？还是删号重来的？” 　　……完全无视了庄恺森冷沉重的气场。 　　随便公会的会员们彼此交换了眼神，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结果还是一颗猫饼干忍不住做了那个习惯性扶眼镜的动作，叹了一声，“不愧是会长。” 　　庄恺本来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小满说想玩游戏，他就跟着来看一眼而已。事实上一直到刚刚为止，他都没把心思放在这个游戏里面，这时被羽月一拍肩膀，才抬起眼来，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精灵猎人，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个全息游戏的仿真感受果然做得不错。 　　他一时没说话，羽月也不以为意，转头向夏小满问：“大小姐的朋友？” 　　夏小满撇了撇唇，道：“姑且……就算吧。” 　　庄恺因为她这个“姑且”和“算朋友”皱了一下眉，在场众人只觉得气温又突然下降了几度，胆小的几个甚至不自觉地退开了几步。 　　但羽月却像丝毫没有感觉，向庄恺伸出手，“大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就是随便工会的人了。” 　　天生小红手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颤颤叫了声，“大姐……” 　　庄恺挑了一下眉，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什么人这样对他说话了。 　　眼前跟着出现的入会邀请也让他有点意外。 　　也许……就像这游戏的宣传上写的那样，这里，的确是另一种人生。 　　庄恺只迟疑了一两秒，便在入会邀请通知上点了确定，并轻轻握了一下羽月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庄恺。” 　　游戏里的人物名字都是直接在头上显示的，再一次自报家门显然绝对是外行人的做法，但庄恺这么说，竟然就没有人觉得可笑。 　　连羽月也似乎觉得很有趣，跟着报了自己的ID：“羽月。请多关照。” 　　庄恺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其它人，缓缓道：“大家随意就好。我不会随便伤人的。” 　　听到他这句话，随便公会很多人才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奇怪。这里是游戏，就算他真的爆起伤人，打到死也不过就是从墓地跑回来而已，何况他一个一级小新人，又能做得了什么？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这么想才符合逻辑，但是……那种恐惧感，却并没有消失。 　　只有曾经跟庄恺打过照面的天生小红手明白，他身上那种无形的杀气与压力，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就算是在游戏里也一样。 　　这个房间里，唯一没受影响的，大概就是羽月和夏小满了。 　　夏小满正在问：“大姐，你刚刚说什么事情办妥了。” 　　“哦，对。这个！”羽月一拍手，从包里掏出一块布来，在大家面前抖开。 　　蓝底的布，中间绣了一个又大又水灵的白萝卜。 　　夏小满眼角有点抽，“这……是什么？” 　　“萝卜嘛。”羽月很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言下之意很明显，大小姐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个萝卜也认不出来。 　　夏小满一脸黑线，“我认识那东西叫萝卜，但……你把它弄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会旗！”羽月回答得斩钉截铁一本正经。 　　“……为什么是萝卜？” 　　“就……随便弄了一个。”羽月很无辜地眨了一下眼，“萝卜有什么不好吗？我很喜欢吃啊。” 　　小小的临时驻地顿时一片哀嚎。 　　“抗议！” 　　“否决！” 　　“……大姐不要这样。” 　　“这太蠢了啊。” 　　“咱换个别的吧？” 　　羽月伸手一指天生小红手，“那你们要换成小红手设计的那个吗？” 　　几个老人对天生小红手设计的那个左边一个“S”右边一个“B”的标志记忆犹新，当时就黑了脸，不停摇头。 　　天生小红手哼了一声，“会旗会徽嘛，我看也不能凭这里几个人就决定，不如拿到公会频道讨论一下？” 　　羽月在这件事上倒是很开明，发了个公会公告，把自己的萝卜方案和天生小红手的“SB”方案都放在里面，让大家自由讨论。 　　今天公会在线的人挺多，但是发表议论的人却很少。 　　一来是随便公会这些人的确随便惯了，向来怎么样都好，突然让他们拿方案，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来。 　　二来么，眼前这两个备用方案，也实在让人看了没想法。 　　过了好一会，才看到有人在公会频道里说：“咦？要设计会徽会旗？我来我来。我最擅长了！” 　　夏小满仔细一看，那是个非常长的ID，叫“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不由得就挂了一滴大汗下来。 　　天生小红手已经毫不客气地吐槽回去，“你最擅长的是迷路吧？” 　　小菊花很快就回了信息：“说到迷路，托尔城怎么走？” 　　天生小红手：“……好吧，你在哪里？” 　　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不知道。” 　　羽月：“……” 　　一颗猫饼干：“……” 　　蓝鸦：“……” 　　可鲁贝鲁：“……” 　　林：“……” 　　夏小满噗哧笑出声来，连庄恺也有点绷不住脸。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深邃而犀利的小菊花：“哼，但是迷路和设计会旗又不冲突，我可以一边迷一边画！” 　　羽月很无言，但还是回复说：“好，你先画个来看吧？” 　　小菊花设计的会旗很快就传了回来。 　　是大红的底子，中间一朵金色的有点奇怪的菊花。 　　满屋子人，连同整个公会频道都安静了。 　　好一会蓝鸦才压低声音道：“……这金菊花……好像有些似日本皇家御纹？” 　　一颗猫饼干又扶了扶他那副游戏里并不存在的眼镜，“不，这个明显猥琐得多。” 　　天生小红手一脸黑线，“你们两个也太文雅了，这还什么皇家御纹，简直就是个［哔］的［哔］啊。”（注：这里的［哔］是太过粗俗的用词被游戏自动屏蔽的声音。） 　　羽月轻咳了一声，又发了个公告，让大家在三个方案里选择。 　　会旗虽然只是挂在城里的旗杆上，徽章平常也可以不戴，但是整个城战的过程中，这个标志都会直接顶在公会每一个成员的头上。 　　夏小满想像了一下自己头上分别顶着萝卜、SB、以及［哔］的［哔］的形象，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一个。 　　随便公会大概有九成以上的人跟她的思想产生了同步。 　　于是随便公会的徽章就这么定了下来。 　　 ☆、竟然结婚了！ 　　“诸神之黄昏”这个网游上手难度并不高,庄恺很快就熟悉了游戏里一些基本的操作和界面，其中最熟的，就是复活和跑尸。 　　是的，短短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我们的庄大爷已经死了无数次。 　　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一直都跟在夏小满旁边。 　　小满的半精灵法师如今也是八十往上奔满级去的人物了，要去的地方对庄恺这一级新人来说，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刀山火海,随便碰上一个什么怪都是挨着就死擦边就亡。而且怪物们还都十分欺软怕硬,都先拣等级低的下手。 　　夏小满自然一点要援手的意思都没有。她虽然认命地安于现状,却也没有宽容大度到可以不计前嫌地跟庄恺开开心心地一起游戏的程度。在游戏里，她不是没办法甩开他,比如说只要跨上自己的独角兽随便往哪里一飞,庄恺这种新人，就永远不可能找得到她。但是他本人就坐在小满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把她从游戏里拎出去。所以甩开他这种蠢事小满也不想做，但指望她出手救他？做梦。 　　夏小满乐得站在一边看庄恺被游戏虐。庄恺自然也不可能开口向夏小满求援。 　　这让他有些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在游戏里，自然就受游戏规则的限制，诸神并不是他习惯的那个可以呼风唤雨无往不利的世界。庄恺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一直跑尸实在不是个办法。 　　他本来只是好奇想来看一眼，夏小满在这种情况下还叨念着的游戏是怎么样的。或者说夏小满在游戏里是怎么样的，但很显然，他这样子是不可能看得到的。游戏里等级的差距，就有如现实中身份的差距。夏小满可以去的地方，他去不了。夏小满可以做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哪怕只在一边看着，也有性命之攸。他想看到夏小满的游戏世界，只能先把自己的等级练上来。 　　这倒激起了庄恺的好胜心。 　　不就是一穷二白从头开始么？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想来这游戏里的练级之路，也不可能比他在黑道上一路走来更辛苦。 　　而且他现在闲得很，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所以庄恺索性便跟夏小满交待说让她只管忙自己去事去，他自己随便看看。 　　夏小满有他这句话，自然一秒钟也没多留，直接叫上羽月和天生小红手他们几个下副本去了。 　　庄恺也并不在意，毕竟真人就在身边，伸手就能摸到，根本不怕她跑上天。（虽然这个时候小满的确是骑着独角兽直接飞上天跑了。）他本来也并不喜欢寸步不离地急迫盯人，何况那对改善他和小满的关系一点用处也没有。 　　庄恺一面乖乖回到新手区晃悠，一面将各种系统面板一一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 　　没过多久，就有人找上了他。 　　这个人在游戏里的ID叫“漆黑的马赛克”，八十七级圣骑，真名叫刘昭，是庄恺手下的兄弟。这次并没有跟着庄恺上船，而是留在晏城办事。庄恺现在在用的游戏头盔就是他置办的。所以他自然知道庄恺要玩游戏的事。 　　老大要玩游戏，做小弟的怎么能不赶来鞍前马后地侍候着？不过他倒不知道庄恺是真的对游戏有兴趣，还是只是在讨好未来大嫂，也不敢大张旗鼓做什么，只是先试探性地上来看看。 　　刘昭并不知道庄恺用什么ID，他一开始想得很简单，庄恺如果要上来，那肯定是和夏小满在一起。夏小满虽然离开了游戏很长一段时间，但前一阵倒也间接出了不少风头，依然是诸神世界里大大的风云人物。她这样一个名人，自然好找。所以不妨先找找夏小满的半精灵法师，就算老大不在，能跟未来大嫂混个脸熟献献殷勤也好。 　　结果他还没看到夏小满，先看到了庄恺。 　　看着庄恺头上那两个字，刘昭有点黑线。 　　——就不愧是自家老大。 　　他连忙迎过去，报上名字向老大问好。 　　庄恺点了点头。 　　刘昭又道：“还有好些兄弟也在玩这个游戏，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庄恺静了一下，他一向不过问兄弟们的“业余生活”，想来有人喜欢喝酒赌博泡妞，有人喜欢上网玩游戏也并不奇怪。反而是在游戏里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这种事让他犹豫了一下。 　　兄弟们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打过来的，游戏里他一句话要再叫过来，自然也不会有人反对，但是……如果这个游戏，真的可以让人体验另一种人生的话，他又何必把它变成和网下一样来破坏大家的计划？ 　　庄恺摆了摆手，只淡淡道：“我先随便看看。” 　　大哥这样说了，刘昭自然也就没有坚持，只是自己跟着庄恺身边，准备随时帮忙，或者答疑解惑。 　　庄恺以前并没有玩过网游，就算他把任务提示和技能提示以及各种说明都很仔细地看过了，但有些说明对于新手来说毕竟并不直观。比如装备的属性啦，敏捷力量耐力智力这些参数的意义啦，公会频道队伍频道组队频道交易频道等等各频道的消息分类啦……有刘昭在旁边说明就简单明了得多。 　　毕竟刘昭也是老玩家了，熟悉游戏也熟悉庄恺，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向他说明才最有效。 　　没过多久，庄恺便连复活之外的系统也渐渐都熟悉了。 　　刘昭这时正对他说明怎样与别的玩家互动。 　　“除了可以直接说话和发密信之外，当你靠近对方的时候，可以看对方的名字职业和等级。如果对方没有隐藏的话，也可以看到工会名称。是的，就是名字下面这排小字，你可以在自己的人物属性面板里选择隐藏。那样的话，平常别人就看不到你是哪个工会的了。有时候可以避免一些没必要的争斗。” 　　刘昭一面说着，一面演示给庄恺看。 　　庄恺自己也试了一下，然后刘昭便继续道：“还有，如果你想了解对方更多的信息，可以在靠近的时候，使用‘察看’的技能，可以看到对方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各项参数啦，身上的装备啦，还可以知道身高体重什么的。也可以记下ID，切到游戏资料库查询，那里会更详细，甚至还会有稀有成就和PK胜负的记录。” 　　庄恺找到了“察看”技能，对刘昭使用了。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人物面板，他觉得有些眼熟，似乎之前自己乱点的时候，也看过这个。当时在他身边的是夏小满，他应该是无意中打开了她的资料。 　　人物面板左侧是刘昭的圣骑士的全身像，右边则是一个资料表。人物姓名，年龄，职业什么的。跟着下面竟然还有婚姻状况。 　　庄恺看着刘昭的资料着显示着“已婚”，下面是配偶的名字，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这游戏里还能结婚？” 　　“能啊。能结婚也能离婚。”刘昭随口回答，一边露了个猥琐的笑容，“这里的仿真系统很完美，只要大哥你想，做那档子事也完全没有问题……” 　　他话没说话，已发现庄恺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识趣地闭了嘴。 　　庄恺看着眼前的虚拟光幕，微微眯起眼来。 　　他虽然不太记得之前看到小满的人物资料上那些具体的数字，但是，在婚姻状况那一栏里，毫无疑问填的是已婚！ 　　她竟然在这种游戏里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这边不知道有没有要高考的读者？反正，先预祝一声高考顺利啦～ ☆、别不当回事！ 　　雪诺上来的时候,夏小满他们刚好打完最后的BOSS在分赃。 　　几乎在夏小满刚看到雪诺的好友上线提示，雪诺的密信就发过来了：“大小姐你在哪里？” 　　“在副本里呢。”夏小满回复，“已经打完了，过几分钟就出来了。” 　　那边过了几秒钟才再次发了信来，“嗯，我在公会驻地等你。” 　　结果夏小满才刚从传送阵的白光里现身，就直接被人抱了个满怀。 　　夏小满微微皱起眉,向后仰了仰身体才看清抱住自己的人的脸。 　　黑发蓝眼的游侠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怎么了？”夏小满笑了笑，问,“喂,再用力点我就要开始少血了。” 　　雪诺这才像是不太好意思地错开了眼，放松了力道，但依然抱着她没放。 　　夏小满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突然间怎么了？” 　　雪诺半晌才轻轻道：“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 　　“真的？” 　　听到雪诺要求确认，夏小满再次皱起眉来，“小红手跟你乱说话了是吧？我没事，真的，好好的呢。” 　　于是雪诺便没再追问，只是再一次抱紧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轻轻道：“我很担心你。” 　　夏小满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虽然明知道是模拟出来的感应，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这样平稳有力的声音，能让人安宁下来。 　　她也就伸手搂了雪诺的腰，没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拥抱着。 　　不要说天生小红手和羽月这些老人，随便公会的其它人也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看着这一对在这里秀恩爱，很自觉就都避让出去。 　　毕竟夏小满这么久不上来，雪诺的网络又隔着几乎要可以用光年来做单位的距离，这好不容易才碰上了，如果他们还要去当电灯泡，那也太不识趣了。用天生小红手的话说，“会手黑一辈子”。这种诅咒被他说出来，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但总有人不识趣，也总有人不怕手黑。 　　没过多久，夏小满就觉得身边的气压似乎开始下降了，无形的压迫感逼得人几乎不能呼吸。 　　她扭过头，就看到庄恺站在门口。 　　雪诺也跟着看过去，表情依然平静，目光却突然凶狠起来。 　　这种再明白不过的挑衅让庄恺觉得有些意外。他很久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眼神了。 　　跟陆若宁，跟顾白露都不一样，那些含着金汤匙银汤匙出生的公子少爷们，永远也不可能有这种在暗巷里呲着牙争食的野狗一般的眼神。 　　……就像少年时的自己。 　　庄恺饶有兴趣地跟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笑了声，“你是谁？” 　　雪诺依然冷冷盯着他：“你又是谁？” 　　庄恺被反问得怔了一下。也是，这是在游戏里，报出自己的名字也不会有什么威慑力，而且他不过是个一级新人，在这里，也的确不能将对方怎么样。于是他索性无视了雪诺，向夏小满伸出手。 　　夏小满皱了一下眉，还没说话，雪诺放在她腰间的手就收紧了。 　　夏小满抬起眼看着他。 　　雪诺将她往自己身后揽了揽，目光却依然盯在庄恺身上，缓缓道：“我的确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和大小姐是什么关系，但是，在这里，她是我的妻子。若是她自己不情愿，谁也不要想把她带走！” 　　夏小满怔了一下。 　　雪诺一向不太喜欢说话，性格也并不张扬，这甚至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别人说起他和夏小满的“婚姻关系”。 　　声音平和，语气轻缓，却字字掷地有声。 　　就像当日他在斯卡蒂城外说“我只是想去杀一个人”的时候。 　　庄恺微微眯起眼，目光骤然尖锐起来。 　　——原来就是他。 　　——夏小满在游戏里选择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雪诺将夏小满护在身后，坦然正对着庄恺的目光，一步也不退让。 　　就算对方只是个一级新人，雪诺这时却丝毫也没有轻视的意思，这和游戏没有关系，和等级和职业都没有关系，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对峙间无形的火花电光四下飞射，整个房间都像被这两个男人拖进了另一个次元，外面的人一步也不能靠近。 　　末了还是夏小满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再次搂了雪诺的腰，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轻轻道：“……够了，我先下去了。” 　　雪诺的身体一僵，扭过头来看着她。 　　“没关系，别担心，我没事的。”夏小满笑了笑，又亲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轻轻道，“……今天能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 　　雪诺张着嘴，还没能说出一个字，夏小满已变成了一道白光下线了。 　　他咬了咬牙，转过头来盯着庄恺。 　　庄恺只是微微一皱眉，跟着下线了。 　　雪诺站在原地，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才缓缓走出去找羽月。 　　“哟，雪诺，好久不见。”羽月完全不知道刚刚公会驻地里的对峙，笑眯眯地扬起手来打招呼。 　　雪诺勉强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道：“嗯，有件事情想请大姐帮忙。” 　　“什么？” 　　“借大姐的人脉用用。”雪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上来，“只要谁看到大小姐上线，请立刻通知我。” 　　“诶？”羽月有些意外，这家伙明明之前怎么问都不肯说自己的联系方式的，“大小姐怎么了吗？” 　　“嗯，我们有点私事。”雪诺含糊地这么解释，“本来我应该自己在这里等她的，但是……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只能请大家帮忙了。” 　　“没问题，小事一桩。”羽月一口应下来，还一面打趣他，“怎么？要动真格了？加油加油，我一直都很支持你呀！” 　　雪诺笑了笑，也没分辩，只向羽月道了谢，便也下线了。 　　 　　夏小满摘下游戏头盔，长长舒了口气，一面活动着脖子，一面站起来，想到甲板上去透口气，但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拖住。 　　她回过头，看着庄恺明显不高兴的脸，便停下来，静静等着他发难。 　　庄恺微微眯起眼来盯着她，“你一向都是这样的吗？” 　　夏小满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反问：“怎样？” 　　“一向这么不把别人的心意当回事？想走就走？” 　　夏小满闭了嘴。 　　庄恺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真的准备拼命？” 　　……她知道。 　　她当时就在雪诺怀里，怎么会感觉不到雪诺的觉悟。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人在庄恺手上，雪诺就算在游戏里为她拼命，结果又能如何？真的激怒庄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庄恺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夏小满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痛，但却更震惊于他接下来说的话。 　　“就算你不在乎他的心意，至少也该尊重一下一个男人决意死战的觉悟！” 　　夏小满睁大了眼看着他。 　　那句话如一块巨石，在她脑海中激起了一重又一重惊涛骇浪。她一面震惊于庄恺竟然在为雪诺抱不平，一面则在反思自己的愚蠢。 　　自己自以为是的判断，自以为是的懦弱，却完全无视了身边其它人的努力……这是有多蠢！ 　　是的，就算现在一时还陷在僵局中，但大哥、陆若宁、顾子安，甚至雪诺和小红手……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作为，自己竟然一厢情愿觉得会输，就这样放弃了……是有多蠢。 　　这样想着，夏小满不由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庄恺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抿着唇，松了手。 　　夏小满看着他，又笑了一声，“我要鼓掌吗？你竟然知道‘尊重’这个词的意思。” 　　庄恺没回话。 　　他也明白自己说那句话的立场有点问题，但刚刚却忍不住。 　　刚刚与那个男人的对视，在无形中激起了他胸中那种少年时的热血豪情，没有背景，没有身份，没有兄弟帮手，不用考虑利益关系，只是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的对决。 　　他已经很久没有那种单纯的感觉。所以被打断的时候，才会格外恼火。甚至忽略了夏小满本身才是他们决斗的起因。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怀念那种什么也不用多想，拳头就是天下的日子，轻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问：“那个男人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不要装傻。”庄恺冷冷一眼扫过来，“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于是夏小满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游戏里认识的，很合得来，就结婚了。” 　　“离婚。”庄恺命令，“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 　　夏小满再次笑出声来，“喂，刚刚谁在教我‘尊重’这个词啊？你可以不计较？别逗人笑好么？庄恺，你凭什么计较？你是我什么人？” 　　“你是我的女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我的。” 　　庄恺这样宣告，然后伸手拖过夏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哦，我好爱小雪诺～～ ☆、肯不肯离婚？ 　　“大哥,我不喜欢呆在这里，你来接我回去吧。” 　　在每天早上例行公事的电话里听到夏小满这么说之后，顾白露的心脏骤然多跳了一下。 　　小满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少情绪，但至少没有像之前那样强颜欢笑。 　　顾白露压抑着自己翻涌的心潮，点了点头，“好。” 　　小满挂掉电话之前,他听到庄恺在旁边冷笑了一声。很不屑的样子。 　　他的确有资格不屑,毕竟小满现在在他手上,而顾白露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白露叫上了陆若宁和顾冬至，凑在一起检讨了一下他们的搜寻方式,商量如何安排下一步行动。 　　“庄恺这一次真是有备而来,真是一点破绽都没留给我们啊。”陆若宁靠在沙发上，吐了个烟圈。但眼中却是这些慵懒姿态根本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破绽才行。”顾白露道。 　　“这位庄大哥功课做足，只怕顾家，以及你我的行动模式他都已经摸清楚了。要想他露出破绽，只怕必须要发生点什么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才行。” 　　……但是，到底什么才是庄恺预料之外的事呢？ 　　顾白露皱了一下眉，打开电脑，把这些天来各小组的调查报告重新调出来看了一遍。 　　顾冬至静静坐在旁边，听着两位兄长讨论布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冬至？”顾白露叫了他一声。 　　顾冬至连忙抬起头来应声。 　　“在想什么呢？”顾白露问。 　　“庄恺的事。”顾冬至迟疑了一下，才轻轻问，“他和大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白露一怔，脸色阴沉下来。小满和庄恺的关系，是他一直都想隐瞒的秘密，顾子安自然有他知道的途径，但显然也并没有特意跟顾冬至说明。所以顾冬至会有这么一问很正常，但顾白露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结果倒是陆若宁笑了笑，道：“是小满在昱城的旧情人呢。” 　　顾白露不悦地扫了他一眼，顾冬至也看过去：“哦？” 　　陆若宁弹了弹烟灰，轻飘飘道：“小满这丫头，还真是个红颜祸水呢。” 　　顾家兄弟沉吟良久，都没再说话。 　　 　　虽然雪诺拜托了很多人帮他留意，但夏小满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上过游戏。 　　雪诺倒是比之前上得勤，而且延时的情况也大有改善。 　　天生小红手觉得有些奇怪，悄悄问他，“你是不是回来了？” 　　雪诺却只是看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 　　天生小红手识相地没有追问，却忍不住想，说不定……雪诺也是大小姐本来就认识的人。所以之前明明说不方便给电话，但大小姐一出事，就完全不在意地到处撒了。 　　因为小满上次是那样走掉，雪诺其实也并没有心思练级或者参加公会活动。虽然上线，大半时候都坐在主城发呆。等小满上线，或者等别人的消息。 　　他如今多少也算是诸神的名人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六十级的时候杀掉八十多的苍穹神剑。 　　所以他坐在广场里，便有些人跑去截图合影，也有人试探地跟他开口搭讪。 　　雪诺懒得搭理，这些人也就都散了。 　　等雪诺回过神，发现有几个人已经在他身边站了很久。 　　为首的一个，叫“漆黑的马赛克”，是一名八十七级圣骑士。另外几个也都是八十往上的角色，甚至还有两个满级的。一个个目露凶光面带杀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雪诺皱了一下眉，站了起来。 　　“不用紧张。”漆黑的马赛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只是有点小事想找你商量。” 　　雪诺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淡淡问：“什么事？” 　　漆黑的马赛克向城外一伸手，“借一步说话？” 　　他跟雪诺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雪诺单挑光明之剑的事他知道得很清楚，想来这种个性的人也不可能会直接答应他的要求。这城是随便公会的驻地，他不想多生枝节。何况城里的NPC太多，现在又不是城战时间，要真打起来伤到NPC，肯定会直接被卫兵抓去关小黑屋。关几个小时事小，完成不了老大吩咐的事情，麻烦可就大了。 　　雪诺犹豫了一下，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不敢吗？”漆黑的马赛克嗤笑了一声，“原来传说中敢单挑光明之剑的人，也不过如此。” 　　若是平时，雪诺肯定不会受这么低级的激将，但是……他总觉得这些人，和大小姐有关。于是也就没有再问，直接向着漆黑的马赛克指的方向走过去。 　　漆黑的马赛克本来还准备了不少话来引雪诺入套，没想到竟然用不上，不由怔了一下。结果雪诺走出几步，他们反而没有动。 　　雪诺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挑眉。 　　漆黑的马赛克轻咳了一声，连忙跟上去。“这边。” 　　 　　漆黑的马赛克引着雪诺走到城外的树林里，停下来之后，几个兄弟便散开了，有意无意地将雪诺围在中间，堵住了他所有可能逃逸的路。 　　雪诺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什么事？说吧。” 　　漆黑的马赛克也笑了笑，道：“只是想请你离婚而已。” 　　雪诺怔了一下。离婚这个念头，他自己以前并不是没有，事实上，就算是现在，只要大小姐想离，他也不会坚持。但是却没想到会在一个陌生人口里听到这句话。 　　准确地说，应该是他没想到庄恺会来这一手。 　　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可能会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要么，就是这些人自以为是，擅自行动；要么，就是庄恺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很生气，无法冷静。 　　雪诺倒希望是后者。 　　他轻轻笑了笑，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跟我说这句话。” 　　漆黑的马赛克皱了一下眉，“何必呢？这不过就是个游戏。你也该知道她是什么人啦，反正你们也不会有希望的。执着于一个虚假的身份又有什么意义？只要你同意离婚，我们可以给你绝对实惠的补偿，游戏里也好，现实里也好，要钱要车要房子都随便你。” 　　雪诺只是又笑了笑，“我想我们的话讲完了。”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漆黑的马赛克一挥手，周围几个人便一齐亮了武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雪诺转过头，“我什么酒也不吃。” 　　他话没落音，身侧的野蛮人战士已直接挥着闪动着蓝色光芒的巨斧扑上来。 　　“诸神”是个比较讲究职业平衡性的游戏，人个能力再强，要一对多取胜也并不容易。就算是雪诺名扬天下那一战，论实战，大半还是斯卡蒂守城卫兵的功劳。 　　何况漆黑的马赛克本来就是有备而来，带的人里不但有近战，还有法师术士牧师。近战职业拖住雪诺缠斗，法系职业在外围不停放法术，冰箭火球一个接一个往雪诺身上招呼，雪诺没撑多久，就直接死掉了。 　　漆黑的马赛克并没有急着做什么，反正墓地还有另一批人等着。他打开了对话窗口，给雪诺发了信息，“如果你不肯离婚，我们就见你一次杀一次。除非你不上线，不然也就只能在墓地和尸体之间活动了。这样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呢？挂着配偶也白搭吧？你考虑清楚。” 　　雪诺没有回话。 　　漆黑的马赛克又道：“不要指望随便公会能给你多少庇护，我们不介意连随便的人一起杀。” 　　雪诺这时才回了信息，“我刚刚已经跟公会的人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们不会插手。你想杀我多少次尽管来。” 　　漆黑的马塞克有些郁闷，他早料到雪诺没那么容易屈服，但就算真的杀雪诺一万次，其实也不太可能达到他们的目的。这毕竟是个游戏，而且还是个全息模拟游戏，雪诺本人不愿意，谁也不可能钻到他的大脑里去，替他签下离婚协议。 　　漆黑的马赛克理解老大不喜欢心爱的女人跟别人有婚姻关系——哪怕是虚假的婚姻——的心情，但这差事，未免也太难办了一点吧。 　　他正这么想着，面前雪诺的“尸体”已经爬了起来。他跑尸回来了。 　　漆黑的马赛克盯着他，“你真的不离婚？” 　　雪诺淡淡道：“我刚刚已经回答过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向我提出这种要求。” 　　漆黑的马赛克一挥手，身后早已经锁定目标的法师手中寒冰箭再一次发射出来。 　　 　　庄恺接到刘昭的电话的时候，正坐在甲板上钓鱼。 　　夏小满在旁边做她的设计作业。 　　庄恺听完刘昭的汇报，也没挂电话，直接向夏小满道：“你选的那个男人还真是硬骨头呢。被杀了二十多次也不下线也不松口。” 　　夏小满停下笔，皱眉看着他：“你找人在游戏里杀雪诺？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你想做点成熟的事情的话，不如自己亲口去跟他说离婚？” 　　夏小满咬了咬牙，“我要是不愿意呢？” 　　庄恺轻轻笑了笑，也没再看她，转过头向着电话道：“把他找出来，打断他的腿。再问他肯不肯离！” 　　 ☆、他终于来了。 　　顾白露觉得自己真是一直以来都小看了顾冬至。 　　虽然也是同父异母,但他跟小满不一样，顾冬至是一名私生子。一直到他十岁的时候，才被接回顾家来，而且并没有得到顾子安的宠爱。那个时候整个顾家都在围着顾小满鸡飞狗跳，顾子安本人，顾家的远房亲戚们，甚至连顾家的下人都根本没把那个安静的小男孩当回事,更不用说当年还在外求学的顾白露了。 　　顾白露甚至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顾冬至已经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腼腆秀气,看到他便会低下头恭恭敬敬叫声大哥然后恭恭敬敬站到一边的少年。他有时候觉得,冬至是太拘谨了，甚至到了生疏的地步。 　　是的，外面的人一直都说顾家两个少爷是兄友弟恭的模范。但顾白露自己明白，那正是他们之间生疏的表现。 　　他们相隔了十岁，又不像小满是被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之前顾冬至养在外面，然后顾白露出国求学，回国之后又忙着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后没多久就图方便搬出了大宅，再然后就是顾子安和顾冬至的母亲离婚，叶潇潇住进顾家大宅，顾冬至索性也搬出去了。 　　细算起来，他们兄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只怕连一年都没有。 　　这不算什么，像顾家这样的豪门世家，有的是更疏远的兄弟，甚至反目成仇也不少见。顾白露虽然为顾冬至的事情教训过小满，但要说他自己有多上心，大概也谈不上。顾冬至还年轻，顾白露本来想过几年再看，若是有几分本事，便在公司里安排个位置，若是不堪重用，就随便给个闲差让他去吃自己那份分红。这差不多是顾家的惯例，父亲也是这么安置叔父顾子康的。 　　一直到小满出走那件事之后，顾白露才想，其实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异母弟弟。 　　他一直都记得他接到消息赶过去时看到的那一幕。 　　顾冬至站在暗巷里，衬衫的领子敞着，拳头上沾着血，过长的留海垂下来遮了他的眼，却遮不住他的目光。 　　凶狠，冷酷，残忍。 　　就像一头雪地里的孤狼，安静地露出了还沾着血的獠牙，令人不寒而栗。 　　但那就像是一个错觉。在顾白露现身之后，顾冬至只用一了瞬间，就变回了那个温顺恭谨的文静少年，乖乖叫了一声“大哥”然后站到了一边。 　　顾白露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才开口问：“为什么？” 　　顾冬至垂着眼，轻轻回答：“我不会放过伤害大小姐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顾白露竟然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是兄弟。 　　若是打架，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挑顾冬至那样的对手。 　　顾白露从那次开始，对顾冬至已经没有轻视之心，但这次小满被庄恺掳走，顾冬至竟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直接回国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顾冬至竟然找到了庄恺的位置。 　　当顾白露听到顾冬至在电话里轻轻说出那个坐标的时候，不由皱着眉，抓紧电话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顾冬至没有直接回答，只轻轻道：“快点。抓紧时间，不要又让他跑了。” 　　他平常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但今天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虚弱的味道，顾白露不由又追问了一句：“冬至你在哪里？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顾冬至停了半晌，像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才轻轻道，“大哥，一定要把大小姐带回来。” 　　顾白露点头应声。“一定。” 　　顾冬至那边挂断了电话。 　　顾白露皱着眉，有些放心不下，但却没时间分心。顾冬至说得没错，庄恺的船是随时可能会走的，谁也不敢担保他会在那里停留多久。要是不赶紧的话，只怕真的又会让他跑掉。那样的话，不论顾冬至做了什么也只是白费，他不能浪费这么难得的机会。 　　顾白露交待了一声便直接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吩咐人准备，又给陆若宁打了电话，让他去找顾冬至。 　　这一次，一定要把小满带回来。 　　 　　天气不太好，风很大，天空阴晦，眼看着要下雨。 　　庄恺的心情比这天气还糟。 　　除了夏小满之外，一船人人人自危，不敢靠近他半步。 　　庄恺对自己这个状态很不满意，但却无法冷静。他不高兴当然是因为夏小满。几个小时之前，刘昭打电话来说已经找到了雪诺，庄恺特意在夏小满面前下了随便用什么手段只要逼他离婚就行的命令。 　　但夏小满只是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继续看她的书。 　　庄恺伸手把她的书夺下来，夏小满才抬起眼来看着他，缓缓道：“如果你还不肯收手的话，除非你现在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现在做的每一件事。” 　　庄恺皱起眉看着她。这个小女人竟然在威胁他？ 　　夏小满竟然笑了笑，缓缓一字一字重复，“每。一。件。” 　　她的确是在威胁他。 　　以前敢威胁庄恺的人，都已经躺在了坟墓里。但庄恺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发现自己的确动摇了。 　　要杀掉夏小满很容易，她那纤细的脖颈他只用三根手指就能轻轻扼断。他也不怕顾家，本来敢做绑架这种事，就已经有对抗整个顾家的觉悟。但是…… 　　他不想杀她。 　　他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但是不想留个死的。 　　庄恺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他本来觉得，只要她在身边就行了，但真的把她关在这船上，他又觉得不够。明明她就在这里，甚至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能要她，到底还有哪里不够？ 　　心底像有个巨大的黑洞，空洞空虚，让他有种形容不出的难受，却又不知道应该往里面填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该把小满怎么样？ 　　他们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在海上耗着，但是庄恺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这在他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 　　当然，并不是说他没有计划。这次行动，他考虑得十分详尽，而且直到现在为止，也一直是在他的掌握之中，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照他原本的计划，他应该一点一点吞掉天虹，挤掉陆若宁，断掉顾家一只臂膀。然后以天虹为依据，一点一点在晏城植下自己的势力，洗白上岸，然后堂堂正正娶了夏小满，生几个小孩什么的。 　　但是，他现在却犹豫起来。 　　犹豫这个词，庄恺还很陌生，所以他很不习惯。 　　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陆若宁完全没有斗志的原因？还是夏小满的原因？ 　　他的计划里，显然并不包括夏小满本人的意愿，所以在这里僵持之后，庄恺反而觉得有些不好办。 　　又绕回了之前的问题，庄恺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一切都在照他的计划发展，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 　　他到底该用什么去填满心中的空洞？ 　　这种问题，庄恺完全找不到人请教，他也不可能去向人请教，只能闷在心里，所以才会变本加厉地不爽。 　　负责警戒的兄弟就在这时叫起来，“左前方有船靠近。” 　　庄恺抬眼看过去。 　　那艘船不大，但是速度很快，乘风破浪向庄恺的船冲过来。两条船的距离很快就缩短到几百米之内。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一个距离，隐隐只能看到对方甲板上人影晃动，但是就算不用望远镜，庄恺也能看出那边站在船头的男人是谁。 　　——顾白露。 　　他终于来了。 　　 ☆、标题真难想。 　　风浪越来越大了。 　　顾白露的船在两百米外停了下来。 　　当然,这是庄恺的命令。 　　顾白露虽然十分不甘心，却没有办法。他对枪械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能看得出来，庄恺船上架着的狙击步枪，射程绝对在五百米以外。他虽然也带了全副武装的保安，这种形势下赢面却不大，何况小满还在那边。 　　所以顾白露也只能让人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释放人质”什么的,但连他自己也知道，肯定什么用也没有。 　　庄恺微微眯起眼,看着对面船头上的顾白露,冷笑了一声，“愚蠢。” 　　既然没有要决一死战的决心，就算他找到这里，又能怎么样？ 　　他当然也知道顾白露是投鼠忌器怕他伤害小满，但是既然顾忌人质，就注定无功而返。包围他又怎么样？如果庄恺拿枪对着小满的头，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从顾白露面前走掉，这么兴师动众地追来，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 　　庄恺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满，并没有开口继续向顾白露提要求。 　　小满也在注视着那边的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高兴。满心满眼，全是欢喜。 　　庄恺怔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小满这样的笑容。充满了欣喜、希望……和幸福。 　　他心头那个空虚的黑洞突然抽痛了一下。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庄恺十分恼火，忍不住冷冷道：“你以为他能救得了你吗？” 　　小满转过头来，轻轻一笑，“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还不收手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庄恺皱了一下眉，“到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敢威胁我，是不是有点可笑？” 　　“可笑的是你才对吧。”小满又笑了一声，“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到底明不明白？” 　　庄恺被她一连三个“到底”堵了一下，没有回话。 　　小满道：“你自己明白的不是么？如果上了岸，不管你把我藏在哪里，总是防不住顾家，所以才会一开始就选择游艇这种随时可以变换地方的工具。但你能把我囚在这里一辈子吗？就算你能，岂不是连自己也得一辈子困在这小小一条船上？有什么意思？何苦呢？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要用手下所有兄弟的命来赌我会做什么吗？” 　　庄恺冷哼了一声。敢绑架小满，他就不怕得罪顾家，也不怕跟顾家真刀明枪打一场，但他的确不能把小满关在船上一辈子，更不用说自己跟着干耗一辈子了。何况……他的确不知道夏小满会做什么。 　　他的确喜欢她桀骜不驯的个性，也不介意她张牙舞爪增添点小情趣。但他也明白，当年她躲起来，顾家找了那么久才找到，当然不单单只是因为她运气好。 　　如果是以前的他，有个像夏小满这样的女人满腔恨意地说会让他后悔每一件事，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她，永绝后患。 　　但现在……他不想她死。 　　也许这才是夏小满敢威胁他的筹码。 　　“我知道你当年的确算是很照顾我，我当年任性，不顾别人的感受，扫了你的面子，所以你要报复我，我也认了。”小满继续道，“到现在为止，就算我们扯平，各不相欠！” 　　“扯平？”庄恺不悦地挑起眉来。 　　小满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跟你谈判，也不是想劝服你，更不是求饶。我只是想告诉你，大哥来接我，我要走了，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再不要有任何瓜葛！” 　　说完也不等庄恺反应，直接就纵身就往海里一跳。 　　庄恺大惊，伸手去抓她，小满手中却握着一支削尖的铅笔，反手就直接扎在庄恺手上。 　　小满是个被软禁的人质，平常当然是不可能碰到武器的，但铅笔不在此例，她每天做功课都要用的，没想到这时竟然会用来伤人。 　　庄恺吃痛，动作一缓，小满已经直接坠下了大海。 　　她这边一跳，那边船头跟着就有个人卟嗵跳下了水。 　　庄恺这边的狙击手立刻将枪口往下一压，庄恺却抬起手来，制止了他。 　　狙击手有点不解地看向老大。 　　二百米距离并不太远，就算今天的风浪大了一点，但要游到那边船上也并不困难，何况那边还有人下水去接应了。 　　如果不开枪，就等于眼睁睁看着夏小满逃回去。如果失去这张最有效的王牌，他们能不能突围可就难说了。 　　雷达显示的确有其它船只在飞快驶向这边，顾白露刚刚可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怕自己赶去时，庄恺的船已不在那个坐标，所以以它为中心在预估航程的范围内布下了一张大网，这时正快速收拢。 　　庄恺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心刚刚被夏小满扎出了一个小伤口，很浅，血也流得很少，甚至都没来得及滴下，只是顺着他的掌纹稍微蔓延了一小段。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小满的时候，不，不是第一次见，应该说是第一次正面和她接触的时候。 　　那个时候小满还叫着一个可笑的花名，在夜总会陪酒。打扮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掩不住本身的天生丽质，庄恺其实留意了她很久。在那种人龙混杂的地方，小满这样的美人免不了被无赖纠缠，她自己小心地周旋，店里的姐妹也颇照顾她，总是有惊无险，直到有一次实在躲不过去，小满当场沉下脸敲碎一个酒瓶。 　　她握着半截酒瓶站在那里，也不知是想刺向那些无赖，还是想用自己的性命相逼，但是局面显然有些失控。 　　整天在暗巷里打滚的混混们，怎么会吃那一套？她反而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庄恺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小满手一抖，锐利的玻璃就划破了他的手。 　　庄恺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这东西不能保护你。”然后从她手里拿下那个破酒瓶扔到一边。 　　小满当然听说过这个面冷心狠的黑道枭雄，任他抓着，并没有反抗，安静地看着他。 　　“但我能。”庄恺话是对小满说的，目光却在对面的那些混混身上扫了一圈，那些家伙自然噤若寒蝉无人敢动。 　　然后庄恺就在这些人各种异样的目光中，把夏小满带了回去。 　　那次他手上的伤口也很浅，小满帮他清洗了伤口，贴上创可贴。而他则直接将她推倒，拆吃下肚。 　　是的，他并不是救美的英雄，他只是伸手去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自己想要的，真的就只是小满的身体吗？ 　　细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从来没有问过她自己的意愿。庄恺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他不知道她是否愿意，不知道她是否开心，甚至从没见过她真正的笑容，就像刚刚那样…… 　　……刚刚她看到顾白露那个瞬间露出来的笑容。 　　是的。 　　庄恺突然明白，能够填满他胸中空洞的，只有那样幸福的笑容。 　　他想要的，是幸福。 　　他的幸福，小满的幸福， 　　“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辈子不开心，又算什么男人？” 　　这句话是之前陆若宁对他说的。他本来觉得陆若宁太懦弱了，一直被顾白露摆布，在小满这件事上，也放弃得莫名其妙，到现在才突然明白。 　　原来陆若宁是真的爱她！ 　　海里那两个人影在风浪中越游越近，眼看着就要会合。对方的船也开始无视他这边的警告，开过去接应。 　　狙击手握紧了枪，食指已扣住了板机，抬眼又问了一声，“老大？” 　　庄恺摆了摆手，示意他将枪放下，转头大声道：“开船。” 　　兄弟们有些莫名其妙，“去哪？”“大嫂呢？不管了？” 　　“去晏城。”庄恺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诶？” 　　“天虹给我准备的办公室，总不能一直空着。”庄恺笑了笑，“兄弟们如今可都是正经的上班族了，你们还想旷工多久？” 　　船上的人为了庄恺罕见的玩笑安静了片刻，跟着就欢呼起来，游艇开足了马力，向前冲去。 　　也有人担心地看向已经成形的包围圈，问：“顾家会就这样放我们走？” 　　庄恺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对面的船已经自动向旁边退开，让出了路。 　　庄恺让兄弟们继续前进，转身回了舱。 　　 作者有话要说：庄大爷，再见！ 改几个错别字-_- ☆、你会后悔吗？ 　　“你不要命了吗？” 　　这是顾白露把夏小满接回自己船上的第一句话。 　　小满脸色苍白,嘴唇却隐隐有些发紫，抱着顾白露，不停打个哆嗦。 　　两三百米距离对会游泳的人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今天天气实在不好，风大浪大，又是在海上，随便一个浪打过来就不知会把人冲到哪里。温度也低,水里就更不用说了。何况船上还有庄恺的人用枪指着。 　　顾白露当时看着小满跳进海里,紧张得心脏都几乎要停跳,就算这个时候已经回到自己船上，依然心有余悸。 　　小满自己却并不在乎,甚至向顾白露笑了笑,“我知道大哥会来救我。” 　　顾白露气恼她莽撞乱来，但看她这样子又不免心疼，末了也没再训斥，只是抱着她走进船舱，一面道：“总之，赶紧去冲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小满点了点头，却抱着顾白露不放。 　　顾白露低头看着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小满？” 　　小满收了收手臂，抱紧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喃喃道：“我回来了，是么？我现在抱着大哥，是么？” 　　顾白露心头又是一阵抽痛，轻抚着小满的背，放低了声音，温柔地道：“是的。回来了。没事了。” 　　小满长长舒了口气，依然抱着他不肯松手。 　　“没事了。”顾白露再次柔声安抚她，“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乖了，快点去洗澡换衣，不然会感冒的……” 　　他们从海里上来，两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这时粘在身上，又沉又冷。 　　小满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抱紧他，继续低喃道：“……我再也不要和大哥分开了。一分钟也不要！” 　　小满的声音很轻，自顾白露胸前传来，却让顾白露有如被闪电劈中一般浑身一僵。 　　下一秒，他已经低下头，开始亲吻她。 　　这一次，没有喝酒，也没有借口，他只是遵循了自己身体本能最深的渴望。 　　是的，他也不想再和小满分开了。 　　一秒钟都不想。 　　他们属于彼此。 　　小满抱着顾白露，微微仰着头，柔顺地回应他。 　　有了小满的回应，这个吻就从一开始的试探安抚，变成了激烈的掠夺。就像一直被压抑在重重冰川下的火山，一发而不可收拾。 　　顾白露把小满抱进了浴室，温柔地脱去了她的衣服。 　　小满的胴`体曼妙美丽，顾白露却停了下来。 　　帮小满洗澡这种事……好像以前也有过。 　　她还很小的时候，五六岁？顶多不超过八岁，顽皮得不得了，把家里佣人折腾得灰头土脸，自己也滚得像个泥猴子，还不肯洗澡。结果佣人们只好去请出大少爷。顾白露亲自把这小魔女拎进了浴室。 　　那时小女孩白皙稚嫩的身体，不知不觉中竟然出落得如此凹凸有致，令人怦然心动。 　　顾白露能感觉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但同时涌上来的，还有深刻的罪恶感。 　　是的，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向他敞开自己，毫无遮掩。他却像个无耻的色`情狂，满脑子龌龊的念头。 　　顾白露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小满身上移开，转身要走。 　　小满拖住了他。 　　“放手。”顾白露没有回头，低声命令。 　　“我不要和大哥分开。”小满依然是这句话。 　　“别闹。”顾白露硬着喉咙，“你根本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想做什么……” 　　“我知道。”小满打断了他的话，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我不让你走。” 　　“小满。”顾白露有些艰难地叫了一声，转过身来。 　　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翦水双眸中映满春`色，她抬手勾住了顾白露的脖子，踮起脚来，亲吻他。 　　声音在亲吻的间隙中细细碎碎传出来。 　　“我知道……但我也想……” 　　“这些天来……一直一直……都在想……” 　　“我想要你……只要你……” 　　 　　兄妹乱伦是永远无可救赎的罪孽。 　　但在得到心爱的人的回应之后，罪不罪的，似乎已经完全不重要。 　　顾白露不记得这场激烈凶猛，淋漓尽致却又缠绵悱恻的性`事持续了多久——中间有人来敲过门，他直接操起床头的杯子砸在门上，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只觉得自己爱不够她。 　　他爱了她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融为一体了，叫他怎么能要得够？ 　　双方都筋疲力尽。 　　小满枕在顾白露肩头，微微蜷着身子，就像只柔顺的猫咪。 　　顾白露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小满呵呵笑起来，呢喃着撒娇：“大哥，不要，痒。” 　　但顾白露却因为这句话怔在那里。 　　是的，就算这样那样了，她还是他妹妹。 　　顾白露低下头来，正对上小满的眼。 　　她大概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顾白露抱紧了她。 　　小满将脸贴在他胸口，低低道：“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顾白露沉默下来。 　　在这船上的，都可以算是他的心腹，嘴都很严，他并不担心他们会乱讲话。但是……顾白露并不想遮遮掩掩，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自然也就回不去了。继续隐藏下去，对他对小满，都不公平。 　　但……他们能公开吗？ 　　他们这样的关系，公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顾白露轻轻皱起眉来。 　　小满偏过头，在他胸膛上亲了一口，轻轻道：“大哥你后悔么？” 　　顾白露将她拉上去一点，亲吻她的唇，“不。” 　　“嗯。”小满回应着他的吻，道，“我很开心。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今天，记得这一刻。我知足了。等回去之后，我们就当……” 　　“不。”顾白露打断了妹妹的话。他明白小满的意思，这里的事，就到这里为止，上了岸，他还是哥哥，她还是妹妹。但他做不到。 　　他要的，不是这一霎欢好，而是一生一世。 　　顾白露抱紧了小满，“我们不回去了。” 　　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 　　顾白露继续道：“我们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我要娶你，小满。” 　　小满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 　　顾白露的眼神清澈坚定，他是认真的。 　　“也许那样你就不能继续念书了，但是我会努力工作养家的。也许我们不能要孩子，但是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 　　孩子……小满下意识向自己小腹那边看了一眼，他想得真远。但是……刚刚他射在里面了吧？嗯，记得上岸后要做事后处理。小满轻轻笑起来，握住了顾白露的手，“大哥哄我玩呢，你要走了，公司怎么办？顾家怎么办？” 　　“有冬至在。虽然说这个时候就把摊子摞给他有些过分，但他会做好的，何况还有若宁可以帮他。”顾白露刚刚便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 　　“那老头子呢？你妈呢？”小满继续问。 　　顾白露闭了嘴，再次皱起眉来。 　　小满笑着，亲了亲大哥的下巴，“他们已经够讨厌我了，我不想再拐走他们的儿子。”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顾子安送钥匙来给她那天，对她说“你们从未令我失望。”那么，现在呢？ 　　如果他知道她当时澄清和大哥没有什么，这时却在同一张床上缠得跟麻花似的。顾子安会怎么样？会失望么？ 　　“私奔这种事太不负责了，不适合大哥做。”小满依然将头枕在顾白露肩上，“这次听我的吧，就这样好了。” 　　就这样？ 　　就哪样？ 　　顾白露皱着眉，小满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轻轻问：“大哥今天怎么会找这里？不是一直都不能确定位置么？” 　　“是冬至找到了。”顾白露只好把自己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诶？”小满十分意外，“顾冬至怎么会知道？” 　　顾白露也很想搞明白，顾冬至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上次被投诉了～ 所以今次就点到为止～ 剩余部分，请大家脑补！ ☆、不如去杀人？ 　　随便公会最近气氛不太好。 　　虽然说好不容易把斯图亚特任务的道具都凑齐了,但却一直人手不足，甚至生生错过了这次城战。 　　当然也不能说是错过，而是打不过。 　　拖尸侦察这种事，做一次也就够了，再来一次的话，除了砸钱进去修装备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小宁宁，大小姐,雪诺都不在,就连天生小红手也十分不在状态。所以这次城战他们也就是观望了一下而已。 　　士气低落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上次雪诺被杀的事。 　　但碍于雪诺自己的请求，随便公会的人都没有插手,这就让大家都窝着一口气。 　　雪诺也算是本服的名人,一连被杀几十次，当然是大新闻。之后不时有人来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又有各种流言蜚语，也有说随便公会对自己的骨干元老见死不救什么的，十分难听。所以大家不免就更加郁闷。 　　但谁让他们答应雪诺在先呢？又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人猜测可能跟大小姐和那个叫庄恺的新人有关，但那之后当事人们一个也不见上线，自然无从了解。 　　连可鲁贝鲁都觉得公会的气压不对，找了羽月道：“大姐，我们要不要搞点什么活动来活跃一下气氛啊？” 　　“搞什么活动？”羽月问。 　　可鲁贝鲁想了一下，便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天生小红手。她对这游戏的了解还不太深，也不知道什么才比较好玩。 　　但天生小红手却正在担心别的事情。 　　雪诺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短信也不回，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 　　他在游戏里被杀那么多次下线之后就完全联系不上了，不会也出事了吧？ 　　所以可鲁贝鲁向他求助，他根本都没有看到，反而是之后羽月一拍手，把他吓了一跳。 　　羽月拍着手站起来，道：“不如我们去杀人玩吧。” 　　天生小红手一怔，可鲁贝鲁则十分惊惶：“大姐你在说什么？” 　　羽月已经直接在公会频道发出了召集令。她贴出了一个挺长的名单，道：“这些人，是上次参与围杀雪诺的家伙。大家注意一下他们的行踪，见一次杀一次。杀到……上次雪诺被杀了多少次来着？” 　　公会频道寂静了一会，才看到一颗猫饼干回答：“二十七次。” 　　羽月点了点头，“那我们也杀他们二十七次好了。注意自我保护，打不过就叫人一起打。” 　　公会频道再次寂静下来，半晌之后，突然像炸了锅。 　　“早就等大姐这句话啦。” 　　“敢杀我们随便的人，趁早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吧。” 　　“话说大姐你什么时候去查的名单？” 　　也有人犹豫着问：“那雪诺上来会不会不高兴？” 　　羽月哼了一声，“关他什么事？只是我们公会最近没有活动，随便去杀几个人玩玩而已。” 　　“大姐说得是。”马上就有人应和，“我这就去找那些家伙。” 　　“我负责西芙城附近。” 　　“啊，我也在这边，我找城里好了。” 　　一颗猫饼干：“……真是群头脑发热的暴力分子！” 　　林：“是的，就你最冷静，连雪诺被杀多少次都数得清清楚楚！” 　　一颗猫饼干：“……” 　　蓝鸦：“你就承认吧，其实你有一颗狂热的复仇心。” 　　一颗猫饼干：“哼！” 　　可鲁贝鲁：“猫饼干大哥其实是面冷心热吧？” 　　林：“或者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闷骚。” 　　一颗猫饼干：“喂，你们够了。” 　　“报告，斯卡蒂附近发现名单里的……吗的火星文名字打不出！总之发现一个！九十级法师。求支援！” 　　“我来我来。” 　　“坐标！” 　　看着公会驻地突然空了，连还不到五十级的可鲁贝鲁都跑去支援了，天生小红手不由得叹了口气，第一次赞同了一颗猫饼干的观点。 　　真是一群头脑发热的暴力分子，估计这一阵也的确压抑得太久了。 　　但是一口气叹完，他便也从包里翻出斯卡蒂的传送卷轴。 　　随便的人是那么好杀的吗？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咱们都是萝卜啊？ 　　 　　继二十勇士拖尸打城战之后，随便公会的下一个大行动竟然是大规模杀人。 　　诸神里并不禁止PK，杀人和被杀当然都是家常便饭，但这种整个公会倾巢而出的局面却并不多见，虽然随便只是个小公会，但怎么说也已经是公会对个人了。 　　他们完全是光明正大一群人跑去杀人，一言不发杀完就走，也懒得守尸，只是下一次看到了，继续会一群人跑去再杀。 　　而被他们盯上的人，有独行侠，有同样是小公会的人，也有是大公会的人，随便则根本不管，完全一视同仁，根本不考虑会不会得罪其它公会。 　　“随便的会长果然是个疯子吧？” 　　“我看他们公会里所有人都是疯子。” 　　这消息扩散之后，光明之剑的人也免不了有各种讨论。因为以往种种事情，他们对随便公会自然比别的公会更为关注。 　　在公会频道看到大家这么说，犹大之吻冷笑了一声，“随便公会可不是在乱杀人。” 　　“这样还不是在乱杀吗？” 　　“根本就是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吧？那些人都不是同一个公会的，又没听说跟随便有什么过节。” 　　“没有过节？你们好歹也多收集些情报吧。”犹大之吻道，“他们全部都是上次参与过杀雪诺的人。” 　　“诶？是吗？” 　　“不是说雪诺这一阵都没见上线吗？” 　　“之前不是还有人说随便当时见死不救吗？这算……秋后算账吗？” 　　“不管怎么说，为了一个成员的恩怨，全会出动这也太夸张了。” 　　“就是啊，不过也只有小公会才会这样吧。” 　　“如果别的公会也像他们那样护短的话，那他们这一轮杀下来不是要得罪十几个公会？” 　　“这也太不知轻重了，像银翼、红狼，随便哪个公会只派一个团就能灭掉他们吧？随便的会长目光未免有些短浅。” 　　犹大之吻看着他们讨论，没再插嘴。 　　说羽月目光短浅……真是大错特错，她不是目光短浅，只是有恃无恐。她就是这么做了，又怎么样呢？ 　　这种倾巢而出为一个成员复仇的事，的确有小公会才会做。银翼红狼就算有人被他们杀了又怎么样？不要说银翼的会长会不会像羽月一样命令全会的人去复仇，就算会，像这种几百上千人的大会，不同组的人彼此间可能连句话都没说过，有多少人会真的花时间精力全世界搜索随便的人给个基本上都不认识的人复仇？ 　　随便现在还不过只有二三十人，的确稍大一点的公会随便派个团都能灭掉他们，但有谁会派呢？ 　　你看光明之剑和随便这么大梁子，也只能陪着小心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何况其它公会？ 　　当然这其中有顾大小姐的关系，但苍穹神剑肯定不是唯一顾忌她的人。 　　玩游戏嘛，个人还可以凭操作和运气出头，但是公会想壮大，绝对少不了砸钱。 　　在这里谁砸钱能砸得过顾大小姐？ 　　大公会就代表了老资历，资历足够老，就代表会里肯定有人记得顾大小姐和圆桌。谁会想为了一个公会里的小喽罗被杀几次而得罪那位当年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大小姐？ 　　就算顾大小姐眼下好像不太上线，但她离开两三年都回来了，上一个趁她不在作乱的人早已经后悔不及，谁又会去重蹈覆辙 　　何况就算大小姐不在，随便公会的其它人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犹大之吻叹了口气。 　　随便那些家伙简直就像是开了主角光环嘛，人家玩这游戏几年，也没有他们这几个月出的风头多。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这个完了之后去开一个重头放在游戏的文！ 就写羽月大姐的奋斗史好了！ 从菜鸟到会长神马的！ 握拳！ ☆、夏小满归来。 　　顾白露的游艇驶进码头的时候,已到了晚上八点。 　　顾白露驱车带着夏小满去顾家大宅。 　　夏小满皱着眉，看着他，欲言又止。 　　顾白露以为她还是不想见顾子安，拍了拍她的手，一半安慰一半劝解地笑道：“这次的事爸一直很担心，怎么说也应该去让他看一眼……” 　　“不，我不是为这个。”夏小满握紧了他的手,“大哥,你答应我,我们的事……不要说。” 　　顾白露沉默下来。 　　他的确是在考虑，怎么向父亲说明自己和小满的感情。他在船上并不是为了骗小满才说那些话的。他的确是打算如果大家不能接受他们的关系,他就把手上的事情一桩桩都安排好,然后带着小满离开这里。 　　所以小满这样说，他一时无法回答，索性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头看着小满。 　　小满抓着他的手，微微蹙着眉，目光百转千回，“大哥。” 　　“为什么？”顾白露问。他伸过手，轻轻抚上小满的面颊，“我以为你也想和我在一起的。” 　　小满忍不住微微偏了头，偎在他手心里，喃喃道：“我是想……但……” 　　是的，她也想和他在一起。 　　很早以前，就在说“只要有大哥就够了”，今天在船上，也是她拖着顾白露不放，是她对他说“一直一直，都想要他”，是她在勾引他……要下地狱，她一个人去就够了…… 　　她不能要大哥毁了自己的前程，毁了自己的人生来陪她。 　　小满轻笑了一声，扭过头看着窗外，轻轻道：“今天的情况不一样。我想，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下再来决定以后的事情。” 　　她这样生硬的转变让顾白露皱了一下眉，但他静默半晌，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发动了车子，继续向顾家大宅开去。 　　 　　小满一直没再说话。不管是叶潇潇迎上来嘘寒问暖，还是顾子安上下打量她松了口气般点头，她都只是垂着眼一言不发。 　　顾白露只好打着圆场道：“发生这么多事，小满大概只是累了。” 　　顾子安点了点头，“今天就留在这边吧。” 　　叶潇潇连忙跟着殷勤地笑道：“你们打电话来老爷子就让赵妈把房间收拾出来了。还自己去看了一眼，生怕小满会不满意……” 　　好不容易才把她救回来，顾子安显然是怕再出什么事，才把她留在顾家大宅的。 　　顾白露本来担心小满会不愿意，但她却依然什么也没说，径自就上楼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顾白露皱了一下眉，他有些不明白小满为什么变成这样，早知道这样，白天就不该…… 　　顾子安也看着女儿的背影，轻轻道：“小满被囚禁了这么多天，有些心理创伤也很正常，过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 　　顾白露怔了一下，才意识到父亲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竟然反过来要让父亲安慰自己，他不由在心中自嘲地笑了声，有些话自然也就说不出口，只轻轻应了声。“嗯。” 　　“你也辛苦了，今天就睡在这边吧。”顾子安继续道，“明天请些人回来吃饭，你明天早上记得把名单列出来。” 　　老爷子后一句话说得好像没头没脑，但顾白露自然清楚得很。 　　小满被绑架的事，有些人帮了忙，自然应该答谢，有些人在等着看笑话，也该警告一声。但这都不是明面上的事，不需要大张旗鼓，把大家请到一起吃顿饭，让小满亮个相，大家自然就心知肚明。 　　顾白露连忙又应了一声。 　　顾子安也就没再说什么，扶着叶潇潇的手回房去了。 　　顾白露跟着上了楼，经过小满的房间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看着紧闭的门扉，手抬起又放下，末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夏小满坐在床前，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在门口停下。 　　她看着门口，紧张得不自觉地抓住了床上的被子。 　　如果大哥要进来的话，怎么办？ 　　要怎么跟大哥解释自己态度的变化？还是索性彻底拒绝？ 　　但脚步声只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又缓缓离开。 　　夏小满松了口气，但心口却又有一种空虚失望与不甘心的感觉涌上来。她倒在床上，重重叹出声来。 　　觉得自己很可笑。 　　对吧？ 　　明明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到现在再来矫情，怎么会不可笑？ 　　但是……她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个章程。 　　从在被庄恺侵犯时想起大哥的脸……不，更早，从大哥生日那天，或者大哥第一次亲吻她那天……她就知道，自己爱着这个男人。 　　是的，不是作为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爱慕。 　　看到他就欢喜，抱着他就安心，有他在，才觉得幸福安宁。 　　这样的感情能得到回应小满很开心。 　　所以才会有今天在船上不计后果的疯狂。 　　但是……真的能不计后果吗？ 　　他们是兄妹。这样的关系是不可能得到亲友的同意的。大哥今天说要带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她真的想过，也知道大哥会说到做到。但是……真的能走吗？ 　　私奔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了。 　　那并不好受。 　　不单是从锦衣玉食一呼百应到不名一文三餐不继的落差让人不平衡，那种心里没底，躲躲藏藏，得不到承认，每一步踩出去都不知道会落在哪里，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才让人疯狂。 　　她知道大哥不是陆家豪那样没有担当的人，但那种滋味……说她没出息也好，贪恋荣华也好，她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更不想让大哥感受。 　　何况顾白露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不该为了她放弃这一切。大哥是很重家庭的人，要他放弃父母兄弟，他心中始终也会有一份遗憾，又怎么可能真的幸福？ 　　她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不想这样心存愧疚地在一起。 　　她真不该对大哥做那种事情。 　　但当时……却忍不住。 　　她在庄恺那里的时候，虽然表现得好像很镇定，但其实心里并不是不怕。在终于见到大哥之后，积压的情绪便完全失控了。惶恐，不安，焦虑，担心，紧张……以及每一天每一刻积累下来的思念……那个时候，她是真的连一秒钟也不想和他分开。 　　……真蠢。 　　夏小满再次长长叹息，一面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这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家出走之前的布置。床上罩着粉色的纱缦，枕头柔软，被子温暖，但她却睡不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 　　夏小满又翻了个身，看到了旁边的诸神游戏舱。 　　那还是游戏商特意送给她的，她就在那里创造了圆桌骑士团的辉煌。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像游戏里那么简单，该有多好？ 　　夏小满这么想着，索性爬了起来，打开游戏舱，联上了游戏。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网络游戏里总是不缺夜猫子。 　　公会里的人看到夏小满上线都很高兴，七嘴八舌地跟她打招呼。小满也就笑着一一回应。 　　天生小红手很快就用卷轴回到了公会驻地，先左右看了看，确定庄恺不在，才张了张嘴，但什么也话也没说又闭上了，给小满发了密信，问她怎么样。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小满不由得笑起来，道：“没事了。我回来了。现在在顾家上线的。” 　　天生小红手松了口气，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夏小满，声音激动得好像要哭出来。“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夏小满伸手拉起他，“嗯，没事了。谢谢你。” 　　旁边有人看到，不由失笑，打趣天生小红手道：“不过就是几天没上来嘛，看你这德性。雪诺还没这样呢。你是不是对咱们大小姐居心不良啊？” 　　天生小红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在讲什么，只喃喃道：“总算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小满笑了笑，问：“雪诺呢？最近你们有看到他吗？” 　　听到大小姐这么问，会里的人又七嘴八舌地把雪诺之前被杀和大家帮他报仇的事说了一遍，连不在驻地的人也忍不住在公会频道里表功一番。 　　夏小满一时没有回话。 　　雪诺被杀的事她知道是庄恺的命令，但随便倾会而出为雪诺报仇的事，她却有点不知如何评价。也不知应该骂他们乱来，还是为他们感动。末了也只是笑了笑。 　　但雪诺自己一直没上线。 　　这天晚上也没上来。 　　夏小满有些遗憾。 　　这个时候，她不知为什么，很想见见他。 　　如果能像他那样，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只是单纯地守望那个人，该有多好。 　　 ☆、不想听的话。 　　顾家老爷子的马在今天的马赛上跑了第一,顾老爷子高兴，便请了亲朋好友一起去顾家吃晚饭。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就算没有赛马的事，也总会找到些其它的由头。而真正的原因，不外乎是向大家宣告，顾大小姐找回来了。 　　所以,本来在观望的一批人该道贺的道贺,该送礼的送礼,各自忙活着。 　　苏蕊不在这个宴请的名单上。 　　她不甘心地让人打听了多次，顾家的确没有要请她的意思。而且大家都知道,虽然说是借着老爷子的名头请客,但主事的是顾大少爷。 　　就是说顾白露不想她去。 　　其实以两家的交情，她和小满也算是从小相识，她要去，有没有请柬问题并不大。但是……顾白露不想见她，顾家还有什么好去的？ 　　苏蕊想，也许在顾白露把话挑明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走到了绝路。再往下，只是他和她，不再可能有他们。 　　但想着这些年的情份，心思千回百转，终归还是不甘心。 　　苏蕊深吸了一口气，披上外衣出了门。 　　当然不是去顾家，而是去了医院。 　　顾冬至现在正在医院里。 　　左腿骨折，还断了三根肋骨。 　　吴诗婷在医院里陪着。 　　苏蕊带了花和补品去看顾冬至，吴诗婷十分高兴，拖着她的手夸她有心，不像有些人，只顾去顾家拍马讨好，愤愤地抱怨世态炎凉。 　　苏蕊劝慰道：“小满好不容易脱了险，这才刚回来，顾家那边事多，难免有所疏漏，吴阿姨您不要误会。” 　　吴诗婷哼了一声，“什么有所疏漏，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母子当成顾家的人。冬至被人打成这样，他们竟然连看都没来看一眼。我给老爷子打电话哭了半天，他也只是派秘书来走了一趟……”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儿子，声音里便带上了哭腔。 　　苏蕊跟着看了一眼，皱着眉，假装吃惊道：“不会吧？怎么说冬至也是顾家的二少爷……” 　　“他们几时真的把我们冬至当少爷看过？”吴诗婷恨声打断她的话，“小时候那些事就不说了，这次夏小满出事，老爷子先顾着那边，我先忍着，但她都已经回来了，还是一家人围着她团团转。凭什么啊？放着亲生骨肉在医院里不管，倒把那野丫头当宝贝供着。她甚至都不是顾家的人……” 　　苏蕊听着这话有些不对，连忙道：“我知道这事吴阿姨您心里有气，但小满虽然说被老爷子断绝了父女关系，毕竟还是他的女儿，怎么能说不是顾家人这种话呢？” 　　“她本来就不是！”吴诗婷的情绪愈加激动，大声道，“她根本就不是——” 　　“吴阿姨。”苏蕊也跟着提高了声音，喝断她的话头。 　　这么被打断，吴诗婷才突然惊醒，有些话本不该在这种地方说，也不该当着苏蕊这样的人说。她怔了半晌，才换上了讪讪的笑容。 　　苏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吴阿姨是担心冬至。但是正是为了冬至，才不能驳老爷子的意。老爷子宠着她，您又何必对着来？” 　　是的，不管怎么说，只要顾老爷子还宠着她，不论她姓什么，小满都是顾家的大小姐，都和这十几年来一样，是吴诗婷母子必须敬着供着见了也得绕着道走的人物。她又何必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 　　吴诗婷怏怏闭了嘴。 　　苏蕊松了口气，笑着又安慰了几句，告辞出来。 　　心情却比来的时候更差。 　　她当然知道顾冬至被人打伤送进医院但是顾老爷子没管没问的事情，本来是想挑着吴诗婷的火，让她去顾家的宴会上闹一闹的，却没想到不留神挑出件不得了的事情。 　　吴诗婷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亲生骨肉和野丫头，“她不是顾家的人” “她根本不是——” 　　不是什么？ 　　苏蕊眼下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不论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听到。 　　明知道是妹妹，顾白露对夏小满都已经那样了，如果不是…… 　　苏蕊咬了咬牙。 　　她得想办法再提醒吴诗婷一次，把那句话烂在肚子里！ 　　 　　吴诗婷送了苏蕊出去，转过身来时，看到儿子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看着她。 　　吴诗婷连忙握了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痛不痛，要不要喝水。 　　顾冬至就着母亲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后才轻轻问：“妈，你刚刚在和苏小姐说什么？” 　　他听到了？听到多少？吴诗婷有些心虚，讪讪笑着，道：“不就是随便说些八卦喽，你不用管这些，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才是。” 　　顾冬至静了一下，垂下眼来。 　　是的，他不用管，不论母亲说那句“她根本不是——”是指什么，也不论那句话是真是假，都跟他没有关系。 　　不管她是或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是早已经固定的，无法改变。 　　暗自叹了口气，顾冬至又问：“大小姐回来了？” 　　“嗯，回来了。”吴诗婷忙着去给儿子拿粥，漫不经心地应着。 　　顾冬至迟疑着，轻轻道：“她……还好吗？” 　　“老爷子今天晚上要给她办个宴会，想来应该是没事吧。”吴诗婷话没落音，便看到儿子努力撑起了身子。她吓得连忙放了粥碗，伸手扶住顾冬至，“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这是要做什么？快点躺下。” 　　顾冬至刚刚的动作的确牵动了伤口，痛得倒抽一口气，然后才道：“我想去看……” 　　话没说完便顿下来， 　　静默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重新躺下来，闷闷道：“算了。” 　　吴诗婷不太明白儿子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他好好地躺回去，她便不由松了口气。但看着他脸上落寞的表情，却又不由得隐隐心痛。 　　她拉好儿子身上的被子，柔声问：“饿不饿？咱们喝点粥？” 　　顾冬至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又低低呢喃着说了句：“……这样就好。” 　　吴诗婷还要劝儿子多少吃点东西，却见他连眼睛也缓缓闭上，似乎又睡着了。 　　吴诗婷坐在儿子床头，握着他的手，心痛不已。 　　算了，就算顾家人再不把她们母子当人看，至少他们还有彼此。他们还在一起。 　　……这样就好。 　　 ☆、书房的照片 　　从下午开始,顾家便陆续有客人到了。 　　夏小满虽然不喜欢应酬这些人，但也知道自己这次出事，顾家毕竟一直在奔走救援。她讨厌顾家，但并不是不知好歹。何况这次宴会是顾白露出面主持的，她也不想让大哥为难。所以她乖乖地换好衣服，下去跟大家见面。 　　宴会是借顾老爷子赢马的名义办的，但谁都知道其实是为了夏小满。 　　这场宴会无疑又一个确定了夏小满在顾家的地位。 　　所以大半宾客都不免会过去向她献个殷勤,大半的礼物也是送给她的。夏小满不厌其烦,终于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大厅。 　　反正她露过脸了,也算是有个交待，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看那些谄媚虚伪的嘴脸。 　　夏小满本来想回房间去玩游戏,但看看差不多到晚饭时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可不想上线不到十分钟又要跑下来吃饭。还是只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好了。 　　她一面躲开宾客们，一面随意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顾子安的书房门口。 　　夏小满停下来，厌恶地一皱眉，本来想直接转身离开，却又想起顾白露的话来。他说父亲的书房里放着夏怡林少女时期的照片。夏小满当时反驳说放张照片就能抵消他的背叛吗？但现在站在这里，她却有点想去看一眼。 　　夏小满敲了敲书房的门。 　　没有人应声。 　　顾子安并不在书房。 　　夏小满轻轻推开了门，走进去。 　　顾子安的书房跟她小时候的印象一样，高高的书架，宽大的办公桌，干净整齐，严谨古板。 　　夏小满走到办公桌前，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相框。 　　她伸手拿过来。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五寸彩照，因为年代久远已微微泛黄。照片中的人果然是夏怡林。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走在学校的操场边，侧着脸，像是在和什么人讲话。 　　竟然还是偷拍的。 　　夏小满拿着照片，心情有些复杂。 　　顾子安是什么人物什么身份，竟然把一张偷拍的照片摆在自己桌上这么多年！ 　　说是作戏吧，夏小满很少出入他的书房，也不知能做给谁看？说是内疚求心安吧，不论是他耍手段娶夏怡林，还是背着夏怡林和别的女人有染，都远远晚于这张照片的年代。 　　那是为什么呢？ 　　要说是真爱……夏小满唇角撇过一丝冷笑，那也太难让人相信了一点。 　　她把照片放回原位，坐在顾子安的椅子上，托着腮，看向那张照片，揣测着顾子安每天坐在这里，看着照片里的少女时的心情。 　　她觉得，她也许从来也没有了解过那个应该称为父亲的人。 　　夏小满正出神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来。 　　“……他倒是真够胆。” 　　是大哥的声音。 　　夏小满抬头看过去，又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可不是吗？好像就怕我们找不到他一样。” 　　声音有一点轻，带着慵懒的笑意，是陆若宁。 　　顾白露的声音却丝毫不见轻松，反而像是凝聚着无穷怒气，低沉威严，“那就看他到底有什么底牌吧。这里，是我们的领域！” 　　夏小满大致猜到他们在说谁，微微皱了一下眉，正想站起来，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外的两个男人看到夏小满在这里，似乎有些意外，在门口停了一下。 　　但下一刻，陆若宁已直接走上前，一伸手就将夏小满紧紧抱住。 　　夏小满的腰肢被他的手臂箍得隐隐生痛，不由得向后仰了仰，皱了一下眉，嗔叫了一声，“陆若宁。” 　　“嗯。”陆若宁应了声，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但依然抱着她，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好想你。” 　　夏小满没有回话，却缓缓抬起了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抱住了陆若宁。 　　这是她被庄恺抓走之后，不，是从顾白露生日那天之后，她和陆若宁的第一次见面。 　　她曾经想，自己若是做不了决断，就不该去见陆若宁。也觉得陆若宁一定也不想见她。 　　她曾经默认过他的求婚，曾经默认过他的亲近，可是又对他说暂时不想管男女之情，却又偏偏被他撞见自己和大哥的不清不白。 　　谁还会想要见这样一个女人？ 　　但陆若宁就那样走过来，那样抱紧她，那样说想她。 　　夏小满对他心存愧疚，也知道以前那样的关系继续下去始终也会是对他的伤害。但这个时候，她却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不知为什么，鼻腔一酸，就红了眼圈。 　　“若宁，小满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不要一上来就招她哭。” 　　顾白露站在旁边，轻飘飘地说。 　　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但心里却压着一把火。 　　原本陆若宁和小满的事，他是赞同的，甚至是愿意促成的。要选妹夫，再没有比陆若宁更好的人选。年龄合适，长相英俊，聪明能干，又知根知底，绝对不会伤害小满。 　　但……现在不一样了。 　　能够那样抱着小满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只能是他自己！ 　　顾白露这样想着，却不能动。 　　小满从昨天回来，态度就有些奇怪。她接纳了他，却又开始回避他。 　　他昨天想过很多，之前在船上是特殊情况，小满刚刚脱困，情绪不稳定，才会骤然突破那道防线。但回到晏城，回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之间，自然就会犹豫起来。他们毕竟是兄妹。 　　对这样禁忌的爱情既渴望又害怕的心态顾白露再理解不过，所以他不想小满为难，觉得自己应该给小满足够的时间做好心理建设。小满暂时不想公开，他便只能压抑着自己，就像之前那么多年一样。 　　顾白露垂下眼，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也许比以前更困难。 　　陆若宁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听到他说话，也就跟着笑了笑，松了手，改为轻轻揽着小满的腰，“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小公主了，头发都要想白了呢。” 　　见大哥面色不善，夏小满便没理会陆若宁的玩笑，只道：“你们有事要谈，我先出去了。” 　　顾白露点了点头。 　　陆若宁则应了声，低头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稍晚一点我去找你。” 　　夏小满轻轻拉开了陆若宁的手，转身走出了书房。 　　顾白露沉着脸盯着陆若宁，微微眯起眼，目光如刺。 　　陆若宁却只当没看见，依然嬉皮笑脸，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来，“具体怎样？方案我自己定？” 　　见他转回进门之前的话题，顾白露也就收拾了自己纷乱的思绪，转到办公桌后面，打开了电脑。 　　 　　 ☆、没有下次了。 　　应酬的晚宴,菜肴再好也是索然乏味。 　　好在有陆若宁在，小意地献着殷勤，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夏小满才能从头到尾坐在那里吃完那顿饭，最后甚至还象征性地帮着送了一下客。 　　当然，说是送客，她也只是和陆若宁站在玄关聊天而已。 　　夏小满看着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之后,正想转身上楼,却见顾白露手上搭着外衣走过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夏小满有些奇怪。“咦？大哥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去看看冬至。听说他和人打架进了医院，白天事情太多,一直没顾得上去看他。”顾白露语气里颇有些愧疚。 　　顾冬至住院的事,他是今天早上知道的。 　　但一来是顾子安交待他准备晚宴的事，二来是陆若宁那边又传来了庄恺大大方方去了天虹上班的消息，他一时的确是□乏术。派了人去医院问了声，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便松了口气，也没有急着赶去。结果一直拖到这个时候，自己倒有些过意不去。 　　夏小满则怔了一下。 　　她印象里顾冬至并不是一个喜欢跟人打架的人。而且想着之前顾白露告诉她庄恺的位置是顾冬至查到的，也不难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 　　顾白露观察着她的神色，笑了笑，问：“怎么？要跟我一起去吗？” 　　夏小满有些犹豫。 　　如果顾冬至真的是为了她的事而跟人打架进了医院，她在情在理都应该去看看他的。但万一要不是呢？以她和顾冬至母子的关系，这么晚特意跑去看他，怎么都觉得是件尴尬的事情。 　　顾白露也不勉强她，交待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便向外走去。 　　但夏小满想着回来之后跟顾冬至几次见面的情景，想着他对自己的谦让恭顺……最终还是赶上几步，轻轻拉住了顾白露的手，低低道：“……我陪大哥走走。” 　　明知道他是要去看望冬至，却偏要说陪他走走。顾白露不由失笑，但知道夏小满只是一时拉不下脸，也就不点破她，只是笑着握了她的手，一面吩咐佣人去取小姐的外衣来。 　　本来是自己先伸手去牵大哥的，但是顾白露这么一握，夏小满却觉得自己手心里好像突然着了火，又像是骤然被针扎了一下，反射性地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然后怔在那里。 　　顾白露也是微微一怔，挑动了眉梢，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小满甩开了他的手。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 　　空气像在那一瞬间凝固。 　　小满动了动唇，本想解释，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顾白露则僵在那里，眼神中全是懊恼——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她，却发现她现在连手也不想让他碰到。 　　打破这个寂静的，是一声轻笑。 　　兄妹两同时抬起眼来，看着轻笑出声的陆若宁。 　　陆若宁若无其事地从佣人手里接过小满的大衣，披在她肩头，柔声道：“你陪大少爷，我陪着你。” 　　这句话说得有些古怪，但小满还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由他牵着走了出去。 　　顾白露在原地多站了两秒，才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已经过了医院的探病时间，但顾家的少爷小姐，总是能够属于例外的那一群。 　　顾白露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顾冬至已经睡了。 　　虽然请了陪护，但吴诗婷还是守在病房里。见到顾白露，不由有些意外，连忙迎了出来。但看到偎在陆若宁身边的夏小满，本来想说的客套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里，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结果还是顾白露先微笑着打了招呼，问顾冬至的情况如何。 　　吴诗婷这才定了定心，把顾冬至的伤势说了一下，又说了些谢谢大少爷关心，百忙之间还抽空前来探望之类的客套话，先前的抱怨之辞丝毫不敢出口。 　　她毕竟不蠢，知道以后她们母子要仰仗顾家，要仰仗顾白露的时候还多得是。 　　吴诗婷一面说着话，一面请顾白露他们请进去。并不跟夏小满说话，但目光却不时从眼角悄悄扫她一眼。 　　她说起来算是夏小满的后妈，又吃过夏小满的苦头，当然不喜欢她，但是碍着她的身份，也不敢怎么样而已。 　　顾白露走到病床前看了看顾冬至，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诗婷摇了摇头，她当时并不在场，顾冬至也没跟她仔细说，这时顾白露问起来，她也只能语焉不详地回答几句。 　　顾白露只好交待说等顾冬至醒来给他打个电话，要有其它的问题，也只管跟他讲。 　　他们在一边轻言细语说话，陆若宁则去找了顾冬至的主治医生了解真实情况与治疗方案。夏小满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顾冬至。 　　他脸上还有几处淤青，气色也不怎么样，但睡着的样子还是漂亮的，漆黑的眉，长长的睫羽，挺秀的鼻梁……夏小满的目光渐渐移下去，落在他打着石膏吊在那里的腿上。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顾冬至这样年轻俊美，万一要是落下什么残疾，可怎么办呢？ 　　等她回过眼来，才发现顾冬至不知几时已睁了眼，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她。 　　夏小满勉强笑了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响才轻轻问：“痛吗？” 　　顾冬至摇了摇头，眼神突然就热切起来。 　　但夏小满稍一皱眉，他便又垂下了眼。 　　吴诗婷和顾白露还在房间的另一边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顾冬至醒来。陆若宁也还没有回来。 　　夏小满左右看了几眼，觉得自己僵坐着也不太合适，又轻轻问：“你的伤……跟庄恺有关吗？” 　　顾冬至却静了几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喃喃道：“大小姐回来就好。” 　　夏小满沉默下来。 　　顾冬至在顾家的地位再怎么样尴尬，他毕竟也是顾家的二少爷。等顾子安或者顾白露缓过手来，总是要追查他被打成这样的原因。是不是和庄恺有关，他也瞒不了多久。这种事顾冬至自己当然也明白，所以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证实了夏小满的猜想。 　　他大概的确就是为了追查庄恺的下落而遭了毒手。 　　自己应该要向他道谢或者道歉的。夏小满想。但是……她从小到大欺负过顾冬至太多次，突然叫她放低姿态来道谢，她一时却开不了口。 　　夏小满没说话，顾冬至也就没再出声，甚至也不敢看她，微微扭开头看向一边。 　　夏小满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线落在床头柜上的水瓶上，便误会了他的意思，轻轻问：“你要喝水吗？” 　　顾冬至微微一怔，夏小满已经起身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 　　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待遇，心中思潮翻涌，反而不敢动。 　　夏小满这番示好，只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也并没有多想。见他不动，只以为他平躺着不好喝水，便又伸手去扶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喂他。 　　她的身体柔软温暖，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顾冬至分不出是香水的味道，还是她本身的体香，只觉得那香气丝丝缕缕从鼻端沁进去，整个身体都在那一瞬间燃烧起来。 　　他红着脸，慌乱地抬起手来，一面道：“我自己……”结果这一动就扯到伤口，痛得倒抽了一口气，后面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你在做什么？” 　　吴诗婷尖锐的惊叫跟着就响起来。惊叫声未落，她人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小满往外一扯，自己扶住儿子，一面瞪着小满厉声道：“你离他远一点！从小到大你害他还不够吗？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想做什么？” 　　夏小满手里的水杯在拉扯间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夏小满低头看了一眼水杯的碎片，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顾冬至，缓缓笑了起来，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态度反而自然起来，向顾冬至轻笑道：“这次多谢你了。你安心好好养伤吧，治疗费我来出。有什么事给大哥打电话，等若宁问好医生你适合吃什么，我再买来给你。” 　　吴诗婷不知她什么意思，依然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顾冬至全身刚刚几乎沸腾的血液却渐渐冷下去。 　　顾大小姐应酬式的笑容他见过多次，但是却是头一次见她用这样的表情对着自己。 　　之前的淡漠疏离也好，刚刚那瞬间的忐忑犹豫也好，哪怕是当年的骄傲顽劣，都远比现在这张笑眯眯的假面具要好得多。 　　她甚至连“治疗费我来出”这种见外的话都说出来了。 　　虽然说他并不指望着能从夏小满那里得到什么回报，但不能否认，上次出国前夏小满来送他也好，现在她来探望他，刚刚还扶着他喂他喝水……这都让他欣喜若狂，大小姐能多看他一眼，他也是开心的。 　　但是……难得大小姐主动示好，主动给他们的关系一个梯子，却被自己的母亲生生打断了。 　　以大小姐的脾气……只怕是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顾冬至看了看依然一副护犊姿态的母亲，突然觉得累。不由得就轻轻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了眼。 　　顾白露也觉得夏小满那句出治疗费说得太生疏，微微皱起眉，低低唤了声：“小满。” 　　小满依然笑着道：“我看冬至大概是睏了，我就不耽误他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其它人有反应，自顾走了出去。 　　她昨天才被救回来，顾白露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又跟吴诗婷交待了几句便匆匆跟了上来。 　　夏小满并没有走远，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微微仰着头，从窗户看向外面的夜空。 　　顾白露走到她身边，轻唤：“小满。” 　　夏小满没有回头，低低道：“大哥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对顾冬至怎么样了。你看，我试过了。” 　　顾白露没说话，只是伸过手去，握了她的手。 　　这次她没有甩开，只是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满是苦涩，“想要改变在别人眼里的印象，想要修补原本已经破裂的关系，真的是件很蠢的事。” 　　顾白露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 　　夏小满看着窗外的明月，声音更低，“你妈妈……比起吴诗婷来……只有更讨厌我吧……” 　　顾白露一怔。 　　吴诗婷对小满的讨厌，无非是因为她小时候的恶作剧。吴诗婷本人并没有什么背景，又是在夏怡林怀孕期间搭上顾子安的，现在就算离了婚衣食往行还是都要靠顾家，所以在夏小满面前多少有些立足不稳，甚至有些怕她。 　　但顾白露的母亲何筠珍不一样。她是顾子安的元配，身后又有何家撑腰。对她来说，夏小满只是个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加上小满的个性，以往又没少得罪她……小满若碰上她，只怕场面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简单了。 　　原来小满说的改变印象和修补关系的重点是在这里。 　　顾白露握着小满的手不由紧了一紧，夏小满已转过头向着走廊那边正走过来的陆若宁挥手，就好像她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真是离网游越来越远了～ 等完结了一定要开个只讲网游的坑～ ☆、要他还是我？ 　　夏小满很快就回到了学校。 　　但有之前的教训,就算夏小满认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庄大爷不会再做第二次，既然他自己不会再做，自然也就不可能容忍别的人做，所以她反而比之前更安全，顾白露还是不放心。虽然没有不准夏小满去上学把她关在家里，却不顾她的反对给她派了几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严密保护。 　　这让夏小满显得和学校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她的身份自然也就很快被人挖出来,在同学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对她的态度也大有不同。 　　夏小满有点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不管是姓顾还是姓夏,想摆脱这些背景,本来就是件可笑的事情。 　　好在天生小红手和小可这些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倒没有什么变化，还有陆若宁。 　　陆若宁差不多每天都会来陪她。 　　夏小满知道庄恺还在晏城，就在陆家的天虹，差不多跟陆若宁天天见面，大概明里暗里也没少争斗。但是陆若宁从来没有提起他，夏小满自然也就不会问。 　　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陆若宁也没有提过顾白露，就好像他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但……只怕就是知道什么，才会只字不提吧？ 　　夏小满觉得有点好笑，她想起当日陆若宁说她和大哥的关系，说他们回避着彼此的问题，说她在他那里不用顾忌那些，但是现在却…… 　　他们现在在陆若宁家的天台上。 　　夏小满坐在那张躺椅上，看着夜空发呆。 　　陆若宁端了茶出来，正看到夏小满自嘲地笑出声。 　　“笑什么？”陆若宁把茶杯递给她，问。 　　“你跟大哥，真的吵架了吗？”夏小满反问，“这么多天，都没有听你说起和他有关的事。” 　　陆若宁笑了声，还是在躺椅旁边蹲下来。“我在等你先说啊。” 　　夏小满怔了一下。 　　陆若宁吹着茶杯上浮动的热气，缓缓道：“我不想逼你表态，但你自己心里，总该有个决断。” 　　夏小满觉得自己手里的茶杯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不由得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垂下眼来。 　　陆若宁没看她，喝了口茶才道：“你要他，还是要我？” 　　这句话真是俗得可笑。 　　但夏小满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能和他……” 　　“不能，还是不想？”陆若宁的声音还是很轻缓，但却像直刺人心的刀。 　　夏小满苦笑了一声，索性坦白回答，“不能。” 　　陆若宁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然后道：“那就是决定要我了？” 　　夏小满抿了一下唇，摇了摇头：“我不能。” 　　陆若宁微微挑起一边的眉，再一次问：“是不能，还是不想？” 　　“不能。”夏小满回答，“那对你太不公平了。” 　　陆若宁反而笑起来，道：“你觉得……你这样的情况，对哪个男人会是公平的呢？” 　　夏小满噎住，半晌才讷讷道：“我并不是……非找个男人不可……” 　　“嗯。你不嫁，他不娶，听起来似乎是最好的方案了。”陆若宁这时才回头看着夏小满，“但你们真的天真到觉得这样真的可以做得到吗？” 　　夏小满闭上嘴。 　　是的，就算她可以坚持不嫁，大哥也不可能不娶，他是顾家长子，父母在堂，绝对不可能容忍他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拖过今年，拖不过明年。想让他摆脱这种压力与煎熬，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先嫁。 　　但…… 　　这到底都算什么事！ 　　她到底为什么就偏偏爱上他？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陆若宁说在等她先提。这件事情，她如果没下决心做决定，根本就是无解，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陆若宁。 　　她知道他说得都对，但却还是不想伤害他。 　　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人不多了。 　　陆若宁却又笑起来，轻轻笑着，伸手抚上夏小满的脸，“其实我不在乎。” 　　他的手带着热茶的温度，比体温要高，熨贴在她柔嫩的皮肤。“公不公平，伤不伤害，我都不在乎。”他的声音带着笑，轻得悠远，“我呢，从小就在夹缝里活着。珍姨对我妈再好，我们母子也不过是寄人篱下。顾白露是真心当我是兄弟，但我毕竟不姓顾。” 　　类似这样的话，夏小满隐约曾听他说起过一次，就是在游戏里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就是笑三少的时候，陆若宁说不想在游戏里也受顾家的约束，这时再听他说起，才知道这样的想法在他心里有多深。 　　“有很多次，我都想离开这里，离开晏城，去一个没有顾家也没有陆家的地方活着，自由自在的。但是没办法。”陆若宁又笑了声，“我不算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到忘恩负义。而且我还不甘心。人家也姓陆，我也姓陆，为什么人家是前呼后拥的大少爷，我却只是一条吃剩饭的狗？” 　　一直都是陆家豪在表现对陆若宁的忌恨，甚至不惜借庄恺的刀，但今天听到陆若宁这样说，才知道他心里，未尝就不恨。 　　夏小满心中隐隐作痛，“你不要这样说……” 　　“这是事实。”陆若宁道，“我跟顾白露的交情是真的，但我的身份尴尬也是真的。既然做不到一走了之，我就只能留在这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会为顾白露争取所有对他有利的结果，也会不惜一切力量打击陆家，抢回自己应得的东西。不择手段。”他顿下来，看着夏小满，嘴角的笑容突然充满了讥诮。“包括接近你。” 　　夏小满明白。 　　他很早以前就坦白过这一点。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只希望你明白一点。”陆若宁看着夏小满的眼睛，声音里丝毫没有平日的轻慢戏诌，“我的确是顾家的狗，我帮顾家收拾过很多烂摊子，也做过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但这一次不是为顾家，也不是为顾白露，是为我自己。” 　　他那样深深地看着她，“我，陆若宁，是作为一个男人，真心的，想娶你！” 　　夏小满怔在那里。 　　算起来，陆若宁跟她求过很多次婚了，但她真是没想到，他在知道她那样龌龊的私情之后，竟然还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哽住，酸酸的说不出话来。 　　“我以前觉得陆家豪真是个白痴，那种任性的大小姐，到底有什么好？”陆若宁道，“但现在我觉得我比他更蠢。甚至明知道你心里另有其人，却还是想要你。甚至就算是趁人之危，也还是想娶你。就算你说不公平，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原来他之前那种讥诮的笑容，针对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我本来并不想这么早说的。”陆若宁收回了自己的手，笑了笑，“我本来想等着你自己做好决定，等你念完书也无所谓。你想这样多陪他几年，我就多等你几年……” 　　夏小满打断了他的话。 　　她放开了茶杯，伸手抱住他，伏在他身上，哭出声来。 　　陆若宁轻轻拍着她的背，没再说话。 　　他今天晚上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偷袭奥丁城 　　夏小满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玩游戏。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游戏里漆黑的马塞克一伙人竟然来投奔了随便公会。 　　有人猜测他们是不是被随便杀怕了，但夏小满自然知道他们肯定是因为庄恺的关系。庄恺自己没再上来过，但他的号还挂在随便公会里。 　　庄恺和顾家和小满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虽然算不上尽释前嫌，但好歹也还保持了表面上的和平共处。这些家伙就算不是得了庄恺的授意，肯定也是察言观色想尽量修补关系。 　　小满倒是无所谓。 　　羽月甚至是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些人。她跟这些人的恩怨不过是因为雪诺，但杀也杀了这么多次,气也消了,现在大小姐回来了,小宁宁和雪诺跟着也回来了，他们准备去试一试斯图亚特任务,正愁人手不够。漆黑的马塞克这些人这些日子和随便公会众人交手多次,看得出来都不是菜鸟，他们自愿投奔随便，羽月自然乐得将前面的恩怨一笔勾销。 　　到了城战的时候，随便公会的力量从质到量都已经有了长足的提高，比上次拖尸侦查的时候强大了数倍，满级的人物也有五十多个，就连可鲁贝鲁也已经快八十级了。 　　城战当天，大家早早上了线，聚在霍尔德尔城外，摊开了上次作好记录的地图，研究作战方案，布置各队任务。然后各自修整，等待城战开始。 　　羽月戴上了那个斯图亚特之戒，又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任务物品，不由得有些兴奋，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准备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做这个任务了。这任务搞这么复杂，完成之后，肯定会有个意外之喜。不知道奖励会是什么？极品装备？终极成就？还是别的什么？ 　　天生小红手也很兴奋，他现在也满级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戴起那枚戒指的时候，任务提示却是灰色的，那是不能接受的表示。他问了夏小满和雪诺，他们的戒指也是那样。任务并没有消失，却不能接受。他们也搞不明白，当成BUG上报了GM，GM却没有回复，所以他们也只能先看看羽月这边的结果了。 　　系统铃声响起。 　　城战开始。 　　羽月骑在自己的黑色狮鹫上，抬手向城门的守军射出了第一箭。 　　箭矢带起的银色光芒中，随便公会的成员们头上顶着一只只水灵灵的大萝卜，冲向了一片阴森肃杀的霍尔德尔。 　　 　　城战开始的时候，苍穹神剑在斯卡蒂城坐镇。光明之剑的人各司其职和城里的NPC卫兵一起巡逻守城。 　　但斯卡蒂城很平静。 　　光明之剑占领这座城已经几个月了，一开始还有人觉得他们公会要守两个城，一定力有不逮，肯定会有疏漏的时候。组织过几次攻城。但都没有拿下来。 　　这几个月里，独占了两座城的光明之剑声势壮大，俨然已经是诸神第一大公会，兵强马壮，几乎每天都有新人加入公会。以他们现在的人数，守城自然也越来越轻松，所以也根本没有人来打这种毫无意义的仗。 　　坐在领主府里的苍穹神剑看着平静的城市防务频道，甚至有一种英雄无敌独孤求败的落寞感。 　　他忍不住问：“其它的公会都在做什么？” 　　旁边的犹大之吻笑了声，道：“今天的热闹只怕都在云中之城布拉吉。” 　　云中之城布拉吉就是夏小满和天生小红手他们得到飞行坐骑之后发现的那座城。虽然说也发现好几个月了，但一直没有人去打。 　　和光明之剑之前打极北之城斯卡蒂一样，大公会们都有顾此失彼的担心，如果新城没打下来，一直占着的老城又被人抢了，丢了面子不说，对于早已经习惯有驻地的大公会来说，没有城，那就相当于直接把一名皇子贬为庶人，这个心理差距实在是完全不能接受。 　　再者来说，布拉吉和别的城还不一样，它是在天上，城战时传送卷轴又不能用，必须得会飞才能上去打。虽然说飞行坐骑现在已经不稀罕，但能骑马和能在马上打仗，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所以听说那边有热闹，苍穹神剑就来了兴趣。“哦？谁去打布拉吉了？” 　　“是银翼。”犹大之吻回答。 　　“哦？”苍穹神剑拉长的声音，跟之前那声语气完全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多少人？” 　　“不少呢，看他们的架势，肯定也是势在必得。” 　　苍穹神剑沉吟了几秒钟，双眸突然亮了起来，“我们还能调出多少机动人员？” 　　犹大之吻跟在他身边已有几年，自然明白老大这是想去凑个热闹，却有些吃惊，“我们要去和银翼抢布拉吉？” 　　“当然不是！”苍穹神剑嘿嘿一笑，“我们去抢奥丁！” 　　犹大之吻怔了一下。 　　苍穹神剑跟着解释，“大家都知道布拉吉有多难打，又得都会飞。银翼要真是势在必得，自然是精锐尽出。奥丁就算还有足够多的人留守，也未必有几个高手在。我们正好趁机偷袭。” 　　犹大之吻犹豫着，轻声道：“但……我们和银翼……不是有停战协议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为了在北境开荒，停战对双方都有利。现在的情况早就不一样了。今天的立场要是换一换，我就不信银翼会放过我们。”苍穹神剑毫不在意地一挥手，“让各队队长把今天防守的人员安排报一下，我们悄悄抽只队伍去打奥丁。” 　　犹大之吻点了点头，去公会频道下通知。 　　苍穹神剑翻出奥丁的地图，开始思考作战方案。越想越兴奋，“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奥丁拿下来。哪怕是丢了索尔城，也要把奥丁拿下！” 　　犹大之吻觉得会长有点过于激动了，但自己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光明之剑的公会频道也是群情激奋。 　　那可是奥丁。 　　以北欧主神之名命名的都城！ 　　在诸神的世界里，自然有不一样的意义。 　　更不用说早些年圆桌独占奥丁的传说早已经刻在了每一个老玩家的记忆里。光明之剑里也有不少以前圆桌的老会员，他们早就想打回去了。 　　看到公会频道里有老人说“打回去”，苍穹神剑才突然想起顾大小姐来，不由迟疑了一下，问犹大之吻，“你知道随便公会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犹大之吻一直主管光明之剑的情报收集工作，像随便公会这样的目标自然不会放过。苍穹神剑一问，他立刻就回答：“之前他们追杀的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全加入了随便公会。然后今天一起去打霍尔德尔了。” 　　“什么？他们又去打霍尔德尔？”苍穹神剑眉头一皱，那里到底有什么？ 　　光明之剑的团长队长们训练有素，很快就把人手安排好了，只等苍穹神剑一声令下。 　　苍穹神剑虽然在霍尔德尔有什么的问题上纠结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就算那里真有什么，他也没那个胆子再去跟顾大小姐抢。还是顾好现在吧。 　　他决定亲自出马去打奥丁。查看了一下装备补给，苍穹神剑便站起来，一抖披风。 　　“偷袭奥丁！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刀哥好久不出来了～ 我有些想念他～ ☆、城战好紧张！ 　　诸神里的士兵都是由程序控制的NPC,在固定的地方出现，说固定的对白，按固定的路线巡逻，在固定的时间重生。所以有上次拖尸侦察的记录，随便公会这次城战打得很顺利。 　　他们照近战远战治疗的基本配置分成了若干小队，有条不紊地向城内推进。突破城门之后，便分成两组,一组由小宁宁领头,攻向领主府,另一组则跟着羽月，直扑中央广场的旗杆。 　　他们跟光明之剑不一样,一开始制订的就是最直接的夺城方案,根本不管外围和巡逻的士兵，只求以最快的速率占领领主府，把会旗升起来。当然，这也是因为霍尔德尔的特殊性，没有别的公会来抢，他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才能用这种战术。 　　两个小时之后，随便的萝卜旗高高地飘扬在了霍尔德尔上空。大家不约而同一发出一声欢呼。 　　但是并没有人因为占了城而松懈，相反，真正艰巨的任务现在才刚刚开始。 　　大家稍微休息了一下，吃喝恢复，修理了一下装备，补充了战斗用品和药物。然后就照事先的安排，依然以小队为单位，分区域堵在士兵们的重生点。 　　因为在城战之前，羽月已经先向大家解释了那个召唤任务，所以在等待命令的时候，公会频道十分热闹。大家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到时我们要对表吗？” 　　“嘿，好像真的特工执行任务。” 　　“但是……万一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杀光人怎么办？” 　　“是啊，我也觉得这个时间好难掌握的，毕竟城里这么多卫兵，又不在一个地方。” 　　“大姐说的那个任务这么难搞，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先试试啦。大家尽力就好。” 　　“嗯，不过我还是觉得……杀尽全城卫兵这种事……真是挺疯狂的。” 　　“哈哈哈，游戏就要这样玩才有趣嘛。” 　　“你们都是疯子！” 　　“哼～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说起来……我听说笑三少砍号重练了，不知道现在在哪。” 　　“卟……” 　　“笑三少是谁？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了？” 　　看着频道里大家越扯越远，羽月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大家都恢复好没有？” 　　“等等等等，我上个WC！” 　　“KAO！早不去！” 　　“真是懒人屎尿多。” 　　“我看是太紧张了吧。” 　　结果大家又左拉右扯拖延了两三分钟才准备就绪。羽月给全公会发了一个“就位确定”，在所有人都点击了确定之后，她吸了口气，“打！” 　　准备了好几个月的任务，成败就在眼前。大家都很认真，打得比攻城的时候还狠。可怜的是霍尔德尔的士兵，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占领了霍尔德尔这些人会攻击身为“盟友”的他们，还照程序喊了几句“请立刻停止你的攻击行为。”之类的话才开始反击。 　　夏小满和小宁宁几个乘着飞行坐骑在城市上空盘旋，看到那里吃力就帮一把，力求能将战斗控制在同一时间结束。 　　羽月看着打得差不多了，便在中央广场布置好祭坛，将任务物品拿出来，摸着手上的戒指，只等各队报告战果，便要开始召唤。 　　“第三小队，完成！” 　　“第六小队，完成！” 　　“第一小队，完成！” 　　“……等一下，吗的漏了一组随机巡逻没人打！” 　　“什么？！” 　　“搞什么，怎么会漏掉！” 　　“随机巡逻的位置本来就不好猜啊。” 　　“第七小队，完成！” 　　“完成的人全部赶到45，68！集中所有火力灭了巡罗队！速度！” 　　“快快快！” 　　“收到。” 　　看着会频的对话一排排刷上去，一片纷乱，羽月微微皱起眉来，道：“不要慌，大家专注自己的目标，来得及！” 　　虽然是这么说，但因为这个意外插曲，他们杀光全城士兵的时间还是比预计延后了两分钟。 　　羽月擦着戒指念出召唤咒语的时候，全城人都屏息静气，紧张地等待着。刚刚还乱纷纷的公会频道也完全安静下来。 　　羽月的咒语念完，天空就缓缓聚集了一团团黑云，整个霍尔德尔刹时间被笼在一片黑暗中。跟着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压抑，沉闷，就像从地底深处传出。 　　然后地面一阵震动，整座城市都在摇晃，犹如一场强烈的地震。 　　这里是游戏，当然不会真的有地震那么危险，但效果却十分逼真，几个胆小的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这时才有人讷讷出声：“这是……怎么了？” 　　“地面！”夏小满本来一直飞在半空里，比地上的人看得更远，震惊之余，甚至忘记了打字，直接大叫起来，“城外的地面陷进去了！” 　　有听到的人跟着飞起来看，也有人把这个消息发到了公会频道，靠城门近的就直接跑到城墙上去看。 　　城外的地面果然有几道巨大的裂缝，中间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也不知有多深。 　　大家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已看到那个大洞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头骨。 　　不，是一头只剩下骨架的龙，正缓缓从地底那个大洞里浮上来，一开始是龙头，然后是长长的颈部，胸骨，骑在它身上的骑士。 　　只要打过龙骨迷窟副本的人都不陌生，那个也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但两只眼窝里却闪动着炽热的红光的骑士，正是龙骨迷窟的大BOSS斯图亚特爵士。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召唤斯图亚特的任务，但谁也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出现得这么惊天动地！这样的地震，在现实世界怎么也算得上八级以上吧？ 　　看到的不由都发出各种惊呼与赞叹，本来留在城中的人也纷纷跑去城门看热闹。 　　羽月留在中央广场的祭坛边，脸上虽然还算平静，心头却有些担忧。 　　现在任务还没有进一步的提示，但离城内士兵的重生时间却越来越近了。 　　她数着时间，不停在心中默念，“快点，快点，再快点！” 　　城外斯图亚特爵士已浮出了大半个身体，却突然停下来。 　　霍尔德尔城市卫兵，重生！ 　　斯图亚特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哀嚎。 　　地底的大洞突然间飞出无数黑色的锁链，将他连人带龙一起牢牢捆住，拖回地底。 　　跟着又是一阵堪比八级地震的天摇地动，地面恢复如初。 　　羽月耳边响起了一阵警铃。 　　“系统提示：复活斯图亚特爵士失败！” 　　 　　前后两次地震，并非单在霍尔德尔的范围内，几乎整个诸神世界都能感觉得到。 　　第二次地震的时候，苍穹神剑已经站在奥丁的墙头，远处的广场已经升起了光明之剑的会旗。 　　他终于占领了这座梦寐以求的城市！ 　　苍穹神剑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正要摆个神气的POSE，脚下就一阵摇晃。他连忙伸手扶在城墙上稳住重心。“怎么回事？” 　　“地……地震？”旁边的人不太确定地回答。 　　苍穹神剑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 　　他玩这游戏这么久，还没见过游戏里也会地震的。当然地震洪水这种天灾在背景故事里是有，但从来没听说玩家们还能体验一把的。 　　何况，这地震的时间也太短了一点。 　　“也许是服务器抽筋吧。”苍穹神剑笑了一声，没再追究这件事。走到城墙边上，探头往下看。 　　银翼的人已经撤退了。 　　光明之剑趁着银翼把精锐主力调去打空中之城的时机偷袭奥丁城，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银翼组织了两次反攻，但都没能冲进去。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放弃了。 　　苍穹神剑笑得更加得意，“早该放弃了。既然奥丁已经落在我们手里，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再抢回去？早该集中所有人去打空中之城才是道理。” 　　“空中之城那边，他们好像也撤退了。”犹大之吻看着刚刚收集到的情报，“我们偷袭成功之后，红狼也派了人去空中之城，在他们后面捅了一刀。” 　　“哈？”苍穹神剑挑起眉来。墙倒众人推，就算当年圆桌那种规模，一旦失势，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何况银翼。可以预见，诸神里各大公会的格局很快就要改写了。但不管怎么改，占了三座城的光明之剑的地位也已经是不可撼动的了。 　　苍穹神剑道：“通知索尔城那边，小心防守，不要被银翼抢去了。” 　　犹大之吻看着新传来的情报，怔了一下，才道：“不……银翼集结了两边的人马……往霍尔德尔去了！” 　　苍穹神剑几乎要一头从城墙上栽下去。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太多了，没顾得上更新～ 让大家久等了～ 顺便小广告一下，我的《白夜灵异事件簿》十一月初上市，请大家多多支持哟～ ☆、人情不能欠！ 　　“搞什么？” 　　“坑爹呢？！” 　　“KAO,就这样没了？” 　　“怎么了？怎么回事？失败了吗？” 　　霍尔德尔城头的随便公会会员们在寂静片刻之后就忍不出爆出一片粗口。 　　羽月站在中央广场的祭坛边，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消失的戒指，皱起了眉：“原来在召唤过程中也不能有‘活人’啊。” 　　“那现在怎么办？” 　　“没事。我们还有三次机会呢。”羽月甩了甩手，看向前面不远的天生小红手，“怎么样？你们能接任务了吗？” 　　天生小红手苦着脸，“我这里还是灰的。” 　　夏小满骑着自己的独角兽飞过来，晃了晃戴上召唤戒指的手指,“我接了这个任务。” 　　“咦？只能一个一个轮着接吗？” 　　“真可惜,要是不漏那组巡逻就好了。” 　　羽月道：“没事,就当演习了。下次城战时就不会有问题了。” 　　大家都应了声。下次城战还有一个月，他们应该可以全员满级,多少也会多一些新人。而且下次就不用攻城了,一开始就可以做任务，把握自然更大。 　　羽月在公会频道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又承诺不管任务有没有成功，这次城战的补贴大家都发双份。 　　大家才又欢呼起来，只有天生小红手一面算着账，一面黑着脸哀嚎。他好不容易给会里赚下这点家当，大姐随便一句话就给发出去了。 　　羽月倒是毫不在意，“钱赚来就是要花的嘛，又没花在别人身上。” 　　天生小红手叹了口气，又说了几句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之类的。但大家显然都懒得理他，都在议论斯图亚特这个任务。 　　“刚刚的动静真大。我朋友说托尔都地震了。” 　　“是吗？难道真的是全地图震？” 　　“这任务不简单啊。” 　　“哦，我真想知道他真的被召唤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好希望下次城战早点来。” 　　“我也是。” 　　“该不会是什么世界事件吧？” 　　小宁宁一直看着大家讨论，也没有公会频道发言，只在羽月和小满他们几个身边轻轻道：“我看，一定是开门任务。” 　　“诶？”小满有些意外，“开什么门？” 　　“幽暗地域。”小宁宁道。“想想这是哪里？斯图亚特是什么人？” 　　霍尔德尔是北欧神话里的黑暗之神，这座城，也向来被称为死城，斯图亚特又是个死掉的龙骑士，要把他召回人间，当然是从幽冥之地死而复活。而且刚刚的架势大家都看到了，如果斯图亚特出来之后，那个洞穴没有消失的话，那肯定就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 　　这么一想，几个人都觉得小宁宁说得没错，神色间都有些震惊。 　　这个门只能开一次，所以这个任务也只能一次一次接，怪不得新版上线这么久，一直没人发现幽暗地域。原来是在这里，而关键的任务却又卡在他们手上。 　　天生小红手看了看那个依然是灰色的任务提示，咧了咧嘴，有点无言。“这任务真坑爹，不过我觉得……设计了这个开门任务的游戏策划一定很想死。搞成这样，也太难发现了吧？” 　　“其实也未必。”小宁宁道，“我觉得他们只是错在设定了第一个发现的人没做完，后面的人就不能再做。其实原本倒也没错，不然这种任务，弄到人手一个的话，也就算不了什么世界事件了。只是……他们也想不到竟然会先落到你们这种人手里。” 　　小满、羽月和天生小红手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摆什么表情，末了还是小满哼了一声，“我们这种人怎么了？” 　　“你们要承认，其实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手，这任务就不难。如果是光明之剑那种大公会，任务接到手的第一次城战，就能完成了。”小宁宁笑着看向羽月，“但没想到第一个接受任务的人……是有名的独来独往，还喜欢独占成就懒得资源共享。” 　　羽月讪讪笑了声，“谁说的？我不是很爽快就告诉你们了吗？” 　　“你是对朋友才爽快。”小宁宁道，“你要是接到任务的时候，就直接贴在论坛里，接受所有愿意来帮忙的人一起来打，只怕一早就完成了。” 　　羽月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但很显然，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不可能这么做。 　　几个人正说话间，耳中突然响起警报，屏幕上也跳出警告信息：“霍尔德尔东门受到攻击。” 　　公会频道也有人直接在喊：“有人攻城！” 　　“是银翼！” 　　“南门也有！” 　　“靠，搞什么？银翼怎么会来打我们？” 　　“是刚刚的动静太大了吧？他们想来分好处吧？” 　　“不要废话啦，防守防守！”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守住。如果让银翼把城抢走，我们下个月就不可能再抢回来了。” 　　羽月交待小宁宁和小满守住中央广场和领主府，自己连忙跨上狮鹫去城门指挥防守，半路上就收到一颗猫饼干的报告。 　　“不行，力量和人数的差距都太大了。我看城门守不住。不如交给NPC，我们的人全退回去坚守领主府，拖到城战结束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羽月点了点头，索□给他安排，自己依然向城门那边飞过去。“你布置防线吧，我先去杀几个趁火打劫的家伙。” 　　这种情况……城战时公会之间互相抢城，怎么也扯不上趁火打劫吧？一颗猫饼干又做了个虚扶眼镜的动作，微微皱了一下眉。 　　羽月刚刚虽然一直跟大家说没事，但老实说，准备了这么久任务失败了她不是不介意，之后小宁宁那番话，又好像是她拖住了整个游戏版本的进度，她知道小宁宁没有恶意也不是针对她，可心里还是有点窝火，这个时候正想找人发泄一番。 　　一颗猫饼干大致也能理解，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城战就像两军对阵，主要还是靠指挥布置，各职业各小队互相协作，像羽月这样的高手，夹在阵势中反而不如放任他们在外围自由活动更能发挥作用。 　　一颗猫饼干留下一部分远程攻击职业在城楼上协助NPC防守，命令猎人们沿路设置各种陷阱，又让擅长潜行和暗杀的盗贼刺客们在半路准备伏击，其它人全部集中到领主府。 　　小宁宁主动提出独自去守旗，虽然说他们的人手已经不能再分散了，但也不少他一个。而且只要有人在中央广场，银翼也总会分人过去，也算是减少这边的压力。 　　离城战结束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只要到结束时有一边没被银翼占领就是胜利。 　　他们这边才刚刚布置完，南门就被银翼公会突破了。 　　会里的人还是太少了，要是能分出人来死守城门，哪怕再多一个像羽月那样的人去守南门，大概他们还能多几分胜算。城门被突破，巷战真的就只是拖时间而已。一颗猫饼干叹了口气，让大家照计划守住自己的位置。 　　但银翼毕竟是诸神前三的大公会，一旦进了城，就像海啸的巨浪一般汹涌而来，随便公会布下的陷阱和伏击根本无异于螳臂当车。 　　在这种压倒性的人数优势面前，什么计划都是白费，唯有死守。 　　死了，立刻跑尸回来，再死，再跑。 　　战局紧张得甚至大家都腾不出空来公会频道说话，除了一颗猫饼干偶尔发个简短的命令之外，公会频道一片寂静，所以天生小红手突然说的那句话就格外明显。 　　“光明之剑派人来说请求结盟，他们要帮我们守城。” 　　“啥？” 　　“光明之剑？” 　　“搞什么？” 　　大家纷纷对这个消息表示了吃惊，也有不知情的人欢呼着说有救了，催会长答应。 　　一颗猫饼干虽然没有经历过当年圆桌的事情，但在随便也这么久了，八卦也听了不多不少，当即便向身边的夏小满看过去。 　　夏小满却只是淡淡道：“听大姐的。” 　　羽月正在跑尸，一边跑一边斩钉截铁回复：“回绝他们。我不喜欢苍穹神剑那小子，这个人情不能欠！” 　　虽然老人们对她这个决定都不意外，也没有异议，但新人还是有些不理解的抱怨发出来。 　　羽月跑回自己的尸体边，又道：“反正也是要找人帮忙，我已经找了更靠得住的人！” 　　大家正要问是谁，已有人在公共频道叫起来：“圆月弯刀！” 　　“刀哥怎么会来打城战？” 　　“圆月弯刀加入了随便公会？” 　　一颗猫饼干微微眯起眼，诸神PK榜第一位那位大神已经出现在霍尔德尔城中。依然是一身金 ☆、想起一个梦。 　　城战结束。 　　虽然实力相差悬殊,但随便打得异常顽强，又占了地利，之后还拉了强援来守旗，到最后都没让银翼把城抢走。 　　听到结束的铃声，大家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 　　相反银翼的人则都黑着脸，云中之城没打下来，自己老巢又被抢了,结果竟然连霍尔德尔这么个小城,随便这么个小公会都拿不下,实在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但他们倒也干脆，并没有在随便的人身上泄愤,城战一结束,便都从城里退了出去。 　　看着银翼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天生小红手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虚脱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时才有空腾出手来翻这次城战的战报。才没看几行，就火大地叫起来：“吗的，我说银翼怎么会吃饱了撑的跑来跟我们抢城，原来又是光明之剑搞的鬼！” 　　老实说，他还真是冤枉光明之剑了。 　　城战里互相抢城拆台都是正常现象，各大公会本来就是竞争关系，银翼露了破绽，光明之剑便去偷袭，这也无可厚非。苍穹神剑也是真没想到银翼败退之后，会转头就去打霍尔德尔。 　　但天生小红手对这个人已经有了偏见，何况他又真的有前科，一牵扯到他，自然直接往最坏的方向想。觉得苍穹神剑应该考虑到银翼不会放弃有城的好处，吃亏之后，自然会去抢一座城回来休整。而且他们连败两场，也需要打个胜仗来鼓舞士气，当时城战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自然会挑个弱会小城来打。放眼整个服务器，还有哪座城比随便倾尽全力才刚占下的霍尔德尔更弱？所以天生小红手认为，苍穹神剑就是故意逼着银翼来打霍尔德尔，然后再假惺惺跑来说可以帮他们守城，卖他们人情。 　　天生小红手这么分析着，一面愤愤道：“还好大姐英明，刀哥仗义，不然还不中这小人的奸计？” 　　听着他骂骂咧咧，圆月弯刀脸色也不太好，但并没有搭话。其实他也觉得苍穹神剑这次过分了一点。虽然他不知道苍穹神剑是不是真的像天生小红手分析的那样又在使坏，但光明之剑和银翼之前讲和还是他拉的线，这次光明之剑偷袭奥丁，在圆月弯刀看来，就是明显的背信弃义，就算是好朋友，他也不可能为苍穹神剑讲话。 　　羽月也啧了啧嘴，道：“这下光明之剑就有三座城了吧？这小子野心还真不小。” 　　“我看是蠢！”一颗猫饼干又虚扶了一下眼镜，“这是个游戏，他吃不了独食。如果真的那样，那就是其它公会团结起来对抗光明之剑的时候了。就算当年圆桌那样的声势，被围攻还不是一样死？” 　　光明之剑现在虽然已经可以算是诸神第一公会，但比起当年的圆桌，还是差很远。至少他就不可能做到像当年圆桌那样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大小姐小手一挥，整个服务器都趋之若鹜。就算是圆月弯刀这样的人物，也只能用离开游戏来拒绝圆桌的招揽。那才是真的只手遮天。 　　但这对圆月弯刀，对圆桌的老人，都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所以一颗猫饼干说完，气氛便有点僵。 　　天生小红手咳了一声，试图把话题从圆桌转开，道：“我看苍穹神剑这小子上次苦头还没吃够，非得再揍他一次不可！雪诺你说对吧？” 　　没有人回话。 　　天生小红手左右看了看，才发现雪诺不在。 　　他又在公会频道里叫了一声，也不在。 　　“咦？这小子哪去了？” 　　“说起来……好像有一会不见他了。” 　　“什么？刚刚我们打得那么辛苦他竟然溜号了吗？” 　　“之前我在他身边来着，突然就下了。我看也许是掉线。” 　　“停电吗？” 　　“……算了，下次再找他算账吧。” 　　时间不早，大家休整一番，闲聊了几句，便各自下了。 　　 　　夏小满洗了澡，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回房间的时候，路过大哥的书房，忍不住停了一下。 　　她现在还是住在学校的宿舍，回大哥的公寓过周末，就好像之前一样。 　　书房的门没有关，顾白露坐在书桌后面，看着电脑屏幕，两道浓眉皱得很紧，也不知是碰上什么问题。 　　大哥是为了回家给她做饭才把工作带回来了，没想到竟然会忙到这个时候，陆若宁明明都在和他们一起打游戏。 　　夏小满有些心痛，转身去给大哥煮了咖啡，轻轻敲了一下书房的门。 　　顾白露抬起眼来，竟然像是被吓了一跳，有些僵硬地看着她。 　　“怎么了？”夏小满笑了笑，把咖啡端到顾白露书桌上，嘟起嘴嗔道，“我知道我平常很少做家务，大哥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顾白露这才笑了笑，道：“不，我只是……” 　　……只是想起了一个梦。 　　一个很久以前做的绮梦。 　　穿着睡衣的小满轻轻走进他的书房……柔情缱绻，又无奈悲伤。 　　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顾白露没往下说，只是掩饰般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 　　有点烫，他不由得又皱了一下眉。 　　小满又笑起来，道：“我不耽误大哥做事了。” 　　看她转身要走，顾白露下意识已站起来，把手里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就伸手去拖她。 　　慌乱间咖啡杯却没放稳，从桌上摔了下去。 　　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杯子没摔坏，咖啡却溅了一地。 　　小满惊叫了一声，便回身来看他，“哎呀，大哥有没有烫到？” 　　顾白露刚刚恰好向夏小满走出一步，只有右脚溅了几滴，没什么大碍，只是裤脚被洇上一团深色。 　　“没事……”顾白露这么说着，声音却不自觉地喑哑。 　　小满蹲在他身边去看他的脚，乌黑的长发从两肩垂下去，领子里露出一截脖颈，欺雪赛霜，引人遐思。 　　顾白露忍不住跟着蹲□来，凑到她颈侧，轻轻一嗅。 　　小满一怔，抬起眼，“大哥……”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顾白露抱进怀里。 　　顾白露抱着她，就那样坐在地上，双手搂紧了她的腰，低头埋在她肩窝里，吻上了她的脖子。 　　小满的身体战栗着，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害怕，她用双手抵住顾白露的胸口，低低道：“别……别这样……大哥……” 　　她泫然欲泣的凄惶嗓音让顾白露蓦地惊醒，停下了动作，睁大眼打量她，怕她真的会像当初那个梦一样，在他怀里消失不见。 　　还好，不是梦。 　　是真的。 　　他正抱着一个真实的小满。 　　顾白露松了口气。 　　他这样才真的吓到了夏小满，不由得试探性又叫了一声，“大哥？” 　　顾白露又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抱紧她，苦笑道：“我还以为……你又要从我身边消失……” 　　……原来他也是一样的。 　　不安，惶恐，想靠近，又害怕。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安全。 　　夏小满鼻子一酸，忍不住便也伸手抱住了大哥，将脸埋在他胸口，轻轻道：“不会的。我不会离开大哥。再也不会了。但是……我不能……我们不能再……” 　　“我知道。”顾白露轻轻打断了她的话，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拍了拍她的背，松了手，“这样……就好。不早了，去睡吧。” 　　夏小满点了点头，乖乖走了出去。 　　顾白露弯腰收拾洒掉的咖啡，心里满是苦涩，却又……无计可施。 　　他们如果不是兄妹，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说这两个月完结这文的，看来完不了了……5555 周末要去成都～ 争取回来再更一章吧～ ☆、不然怎么办？ 　　很快就到了何筠珍的生日。 　　何筠珍把儿子叫回家,说希望在生日宴会上让他和苏蕊正式订婚。 　　顾白露皱起眉，道：“我跟苏蕊……不合适。” 　　何筠珍沉下脸来，“什么不合适，这么多年相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 　　顾白露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解释，只闷声道：“总之我不会娶她的，我和她本人都已经说清楚了。” 　　那件事何筠珍早已听苏蕊说起过,这时听到顾白露自己承认,何筠珍的脸色越发阴沉,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火气，问：“那你想娶谁？” 　　他想娶夏小满。但想来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对母亲说出口。顾白露叹了口气,道：“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现在手上的生意……”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找借口。”何筠珍挥手打断他的话，“不要说什么还早，你都三十了，你爸在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了你，也没见耽误他做生意。”提到顾子安，她的口气软下来，拉了顾白露的手道，“我的确是喜欢苏蕊这孩子。而且不论家世品貌还是性格，都配得上你。但你是我儿子，我也不想你的婚姻不幸福。我和你爸前车之鉴……你要真的不喜欢苏蕊，我也不逼你。但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你也该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 　　顾白露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人，您就别操心了。” 　　“怎么可能不操心呢？”何筠珍叹了口气，“我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到了我这个年纪，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含饴弄孙颐享天年了。过一年老一年，生日过一个少一个，只怕过些年，你想让人操心，我都不在了。” 　　顾白露心头浮起一丝愧疚，表情也不由得复杂起来。“妈您还年轻着呢，扯这些做什么。” 　　“能让你看上的女孩，肯定不错。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何筠珍又道，“家世不好？” 　　顾白露一时没回话，何筠珍自己又接了上去，“其实穷点也没什么。虽然说门当户对可能对你的事业有所帮助，但顾家到现在也不是不跟别人联姻就活不下去。你爸那个老不死的还不是什么人都往家里娶？什么小白领小歌星，哪里还顾什么背景学识，现在这个还连个大学都没念完……” 　　顾白露听她说着说着语气又有点不对，连忙苦笑着打断她，道：“妈您误会了，真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何筠珍回眸瞪着他，“我还不了解你么？要不是心里有人，怎么会突然就觉得苏蕊不合适了？” 　　顾白露暗叹了口气，正想找点什么来搪塞，就听到何筠珍的声音突然又是一沉，“你该不会真的像那些谣言说，和那个小狐狸精不清不楚吧？” 　　何筠珍用这种语气骂的小狐狸精不用说，就是指夏小满。 　　顾白露的心跟着也是一沉，就像坠到冰窖里。又苦笑了一声，道：“妈你也说是谣言了。怎么能信？小满是我妹妹。” 　　否认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去，却又像一把把利刃，直往他心里最虚弱的地方扎回来。 　　痛得莫可名状。 　　何筠珍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顾白露应了声。 　　母亲的态度很明白。她可以不逼他娶苏蕊，甚至也不在乎未来儿媳的出身家境，就算他像父亲一个找个出身不那么清白的女人，她也可以忍受。 　　但若是夏小满，那就万万不行。 　　 　　今天是周四，小满住在学校。 　　顾白露从母亲那里出来，特意绕到D大去见她。 　　夏小满接了电话，有些意外，匆匆从宿舍跑下来。 　　顾白露靠在自己的车门上等她。 　　“大哥。怎么突然想起……”夏小满话没说完便顿下来。顾白露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发丝有些凌乱，表情更是又疲倦又憔悴。她皱了一下眉，担心地又叫了一声：“大哥？” 　　顾白露抬起眼来看着她，勉强笑了笑。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夏小满问。 　　顾白露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见见你。” 　　她何尝不想见他。但是……顾白露这样跑来，又是这样一脸累乏，显然不止是想见她那么简单吧？ 　　夏小满又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顾白露便道：“陪我去喝一杯吧？” 　　夏小满便把疑惑都咽回肚子里，点点头，“好。” 　　顾白露径直将车开到了码头，一直到把夏小满带上游艇都没有说话。夏小满看着他，还是很担心，却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虽然地方让夏小满有点意外，但顾白露倒真是来喝酒的。 　　游艇的小厨房一直就备着各式美酒，顾白露也不挑，随手拿了一瓶，连标签也不看，就往杯子里倒。然后便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夏小满叹了口气，移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的手，“大哥。够了。” 　　顾白露抬眼看着她，眼睛里并没有醉意，有的……只是深深的内疚自责与更深切的爱情。 　　夏小满僵在那里。半晌才讷讷又叫了一声“大哥……” 　　顾白露顺从地将手里那杯酒放回桌上，伸手拉松自己的领带，这才自嘲地笑了声，道：“也许喝酒这种事，应该找若宁出来才对。” 　　夏小满问：“要给他打电话吗？” 　　顾白露摇了摇头，“不，现在见到他，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和他打架。” 　　夏小满皱起眉，“大哥你喝醉了么？” 　　“还差得远呢。”顾白露笑了笑，道，“我只是在嫉妒那小子。” 　　夏小满闭上嘴。 　　顾白露靠在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他要是想娶你，只要他开口，你点头，便是水到渠成皆大欢喜。但我却连提起来都……” 　　夏小满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他的手，急急道：“你去说了？你说出来了？” 　　顾白露打量她，“你怕？” 　　“我……”夏小满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下来，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单从她这方面来说，其实她不怕。 　　她母亲已经死了，父亲她又不想认。何况陪酒女她也做过，黑道老大的情妇她也做过，什么难听的话她自认也可以不在乎。 　　但……大哥呢？ 　　顾白露要考虑的地方，比她多得多吧？ 　　看着夏小满满眼忧虑担心地看着他，顾白露又自嘲地笑了声，道：“我不敢说。” 　　夏小满松了口气，但心头却又有另一种惆怅冒出来，说不清道不明。 　　“我以为我可以放弃一切的。”顾白露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笑，却苦涩不堪，“但事到临头……当着我妈的面，看着她的白发，听着她说生日过一个少一个……就说不出口。我以为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女人幸福，却没想到自己远比想像中懦弱。对不起。” 　　怪不得他会有那样的表情。 　　夏小满本来想是不是何筠珍跟他说了什么，比如逼他和苏蕊结婚什么的让他两头为难，这时才知道，原来他是在为没能承认和自己的感情自责。 　　她当然也想能够和他光明正大在亲人的祝福下相爱。但……他们是兄妹。 　　承认了这种关系，对父母亲人来说，便是一种伤害。 　　他们可以不管社会舆论，但父母却可能会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何况以顾家何家的地位，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丑闻？ 　　他怎么可以承认？ 　　夏小满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别这样。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做什么。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所以才会愈加觉得自己不是东西。”顾白露再次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真差劲。一边说爱你，却又连承认这份爱情的勇气都没有。不敢公开自己的感情，又不能承诺彼此的将来，却……还是想见你。” 　　他握紧了小满的手，声音沙哑低沉，“对不起，小满。我真是个混蛋。” 　　“我原本就说了，这样就好了。”夏小满轻轻道。 　　“但……我不能这样委屈你……” 　　听到大哥这么说，夏小满笑起来，“我没有觉得自己委屈，我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做大哥的地下情人。” 　　顾白露抬起眼来看着她。 　　夏小满轻轻道：“那次的事情，我没有后悔。能和大哥相爱，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在我心里，这都是好事，我不想让大家因为这个而痛苦。所以大哥你也不用为难。你只要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就算你以后娶妻生子……” 　　顾白露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如果我现在再去娶别人，才会让大家都痛苦。” 　　夏小满苦笑，“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像陆若宁说的那样，我先找个人嫁了？” 　　顾白露的脸色沉下来。不行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忍了下去。 　　他连向母亲坦白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小满不嫁人？ 　　夏小满一摊手。这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顾白露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冬至…… 小冬至生日快乐，虽然他要下章才出来～ 顺便这两章真纠结…… 觉得大哥真蠢啊……早知如此何必偷吃…… ☆、大哥的决心！ 　　夏小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耳边能隐隐听到波浪的声音。 　　他们昨天晚上没有回去，就住在了游艇上。顾白露喝多了酒，抱着她没放，就一起睡了。 　　并没有做别的事情，只是相拥而眠。 　　就像小时候她做恶梦抱着顾白露不放一样。 　　顾白露还没醒，但是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环着她的腰,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的角色似乎反过来了。夏小满枕在大哥肩头,忍不住这样想。 　　只是……她小时候做恶梦,只要抱着顾白露就会觉得安宁，但这一反过来……顾白露抱了她在怀里,眉头却依然是紧皱着的。 　　她给不了大哥那种安全感。 　　甚至……她本来就是大哥烦扰的根源。 　　知道那是个牛角尖,但却钻进去就出不来。 　　有什么办法？ 　　夏小满苦笑了一声。 　　或者……她不回来就好了。 　　她这一笑，顾白露就醒了，第一个动作就是收手将她抱得更紧。 　　夏小满抬起眼来，正对上顾白露的目光，她便笑了笑，叫了声“大哥。” 　　顾白露侧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问：“在想什么？” 　　“在想……大哥为什么会喜欢我？” 　　顾白露怔了一下，皱了皱眉，半晌才答：“不知道。” 　　是的，明明这丫头性格又坏，脾气又犟，都没有一点能拿出来夸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了。 　　夏小满笑了笑，又问：“那大哥是几时开始……喜欢我的？” 　　顾白露又皱了一下眉，还是答不上来。喜欢自然是从一开始就喜欢的。但最初，也只是妹妹。躺在摇篮里，那么小小的一团，粉粉嫩嫩，看到他就咧嘴笑，喝着奶还冲他吐泡泡……回想起来，都让人心软得能掐出水来。 　　他一时没回话，夏小满索性抬起身子来看着他。 　　顾白露伸手把她拉回来，依然按在自己胸口，“……怎么一大早的……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想知道嘛。”夏小满轻轻笑着，用鼻音撒着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的……他还真是分不清楚。顾白露轻轻抚着她的背，“……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到底是哪时哪刻？” 　　“那是在我离家出走之前，还是回来之后？” 　　顾白露对她的盘根究底有点无奈，索性反问：“之前又怎么样？之后又怎么样？” 　　夏小满静默了几秒，才道：“如果是之前，那你就是个变态，如果是之后……” 　　顾白露才刚刚因为那句“变态”皱了眉，她却又停下来，半晌才放轻了声音道：“我们那么久不见了，自然比一般兄妹亲热，而且我回来之后，的确是太依赖大哥了，那样缠着你不放……根本不像个妹妹吧……” 　　顾白露这才明白她一大早说这些的意思，板起脸来，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缓缓道：“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因为太久不见的思念？觉得我只是在不自觉的时候被你的依赖影响？觉得是你下意识纠缠我而我只是不小心被诱惑了？” 　　夏小满几乎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陆若宁说顾白露可怕。就算是面对顾子安和庄恺，她也没有怕过，但对着这样气势逼人的顾白露，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顾白露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捏住了夏小满的下巴，令她正视自己。“我的确是还没想到怎么完美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但这就是你的想法？你想说服我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成一种误会？什么这样就好，什么不会委屈自己，你就是想完全否认我们之间真的彼此都动了心？” 　　就像他不敢在何筠珍面前坦白，他知道小满自然也有她不敢公开的顾虑，但……要当他们从没爱过？ 　　他生日那天趁醉吻了小满，过后还在自责，觉得小满只是不懂得如何拒绝他，上次在船上失控，的确也有彼此都情绪复杂的因素，但是自己怀里的女人对他到底有没有意思，他倒还不至于蠢得分不出来。 　　他昨天发现自己没有在母亲面前承认的勇气，的确有些心烦意乱，心虚愧疚，没想到小满竟然会因而误会他。她大概也是不想让他为难才会折腾出这种念头。但……要他这样放弃？ 　　他等了多少年？瞒了多少年？忍了多少年？叫他把这个当成一场误会？！ 　　夏小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当然并不想否认自己的感情。她只是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你放心。我不是个分不清自己感情的笨蛋。我只是……真的就是个变态！”顾白露低下头，在夏小满耳边轻轻道，“变态到……在你明明连32A的胸罩都撑不起来，却偏偏学人家穿着低胸礼服和大一码的高跟鞋玩些过家家的游戏时，我就只想对你做这种事情……” 　　话没说完，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覆上她胸前的柔软。 　　夏小满惊慌地按住他的手，叫了声“大哥……” 　　顾白露的唇跟着就堵过来，舌头就像一条着火的蛇，灵活地滑进她的口腔，恣意肆虐。 　　夏小满睁大了眼，这种事情，完全不在她今天的计划里。她以为他们已经达成过共识，至少不该……但身体却不自觉地对顾白露的动作有了反应。 　　她能感觉到自己急速上升的体温，能感觉到身体深处兴奋的战栗，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回应他，她不知道应该坚持自己的理智，还是遵从身体的渴望，按着顾白露的手也不知是应该推开他还是要让他更用力一些……在这样矛盾纠结中，夏小满发出了泫然欲泣的呻吟。 　　顾白露的动作缓和下来，他温柔地舔过夏小满的唇瓣，然后放开了她的唇，声音里还夹着喘息，但语气却坚如铁石。 　　“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也许不会很快，但你要等着我。不要再说什么这样就好，也不要再试图忘记或者当什么也没发生。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不要自作聪明地胡思乱想。我也不会委屈你做我的地下情人……”他停了一下，再次低下头来亲吻她，这次要温柔得多。“我委屈自己做你的地下情人。” 　　……有什么区别？夏小满有点哭笑不得，“大哥。” 　　顾白露深吸了一口气，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躺到一边，道：“你若是不想要，我绝对不会勉强你。但是如果你想，那就只能来找我。” 　　夏小满侧过头看着他。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份。但是没办法。我是懦弱又自私，还是个变态的混蛋。你要骂我什么都好，但是别指望我会放手。”顾白露伸手抚上她的脸，“这辈子，你要是嫁不了我，就休想再嫁给别人。” 　　顾白露很少对她说这样强硬的话，但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从昨天看着顾白露借酒浇愁，不，从那次失控，从更早她想回应大哥的吻开始……心底一直时隐时现的忧虑竟然似乎就这样一丝丝消散了。 　　夏小满露了个灿烂的笑容，将脸贴在顾白露手心里，伸手环住顾白露的腰，柔柔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 《全剧终》 新年快乐～ ☆、都怪夏小满。 　　苏蕊站在那里,看着顾白露陪在何筠珍身边招呼客人，咬紧了牙，连握着杯子的手都紧得有些发白。 　　为什么？ 　　何筠珍本来答应过她，要在生日这天宣布她和顾白露的婚事，但事到临头，却又向她说还没有准备好要再缓一缓。 　　顾白露的婚事，何筠珍向来是最着急的那个,现在却跟她说要缓一缓。很显然,若不是顾白露对何筠珍说了什么,就是何筠珍心里另有人选。 　　苏蕊咬了自己的下唇，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恨意。 　　她喜欢顾白露那么多年,她为他牺牲那么多,她为他那样细心周到地讨好着何筠珍，甚至为了他仔细笼络着顾家其它人，只想有一天能顺顺当当地做他顾白露的妻子，堂堂正正陪在他身边。 　　但是……明明下了那么大功夫，为什么就在他轻飘飘一句“我们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关系”之后，就全部都化作虚有。 　　从何筠珍跟她透过口风开始，苏蕊就一直在期盼着今天晚上，提前两三天，就在考虑今天晚上的穿着打扮，想着宣布订婚的那一刻，便忍不住脸红心跳。 　　到了今天晚上，在宴会上碰到相熟的长辈朋友夸她漂亮打趣她和顾白露的事，她甚至还想着也许何筠珍已经劝服了顾白露，下一刻便会将她叫过去宣布那件事。 　　但一直等到现在，顾白露只在她进来的时候和她淡淡打了一个招呼，何筠珍虽然和她说过话，也带着点歉意安慰了几句，却是一点要提婚事的意思都没有。 　　苏蕊觉得自己一身盛妆站在这里，就像个笑话。 　　为什么会这样？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就是……喜欢他！ 　　他们家世相当，年龄合适，郎才女貌，婚事本该顺理成章。她看得出来，顾白露本来也是愿意的，不然也不会默许她在他的生活里这么多年。要不是—— 　　苏蕊深深吸了口气，才恨恨地在心底念出了那个名字。 　　夏小满。 　　要不是夏小满，顾白露早就应该娶她了。 　　一开始是她闹什么离家出走，搞得顾家鸡犬不宁，顾白露自然没心思提婚事。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却又不知道给顾白露下了什么迷魂药。 　　明明只是她哥哥，却那样一门心思地扑在她身上。哄着她，守着她，绕着她，一颗心满满当当的，再也装不下别人。 　　苏蕊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也算是守着顾白露，绕着顾白露，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但他可曾那样看她一眼？ 　　哪怕只有一眼？ 　　顾白露生日那天喝多了酒，苏蕊担心他，特意去绞了个热毛巾来，却看到他坐在那个阴暗的包厢里，看着睡在沙发上的夏小满，一脸绝望的深情。 　　苏蕊就站在外面看着，手里的毛巾烫得她指尖发红，心头却一阵阵发冷。 　　如果当时有镜子，也许她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有和顾白露一样的表情。 　　他是怎样看着夏小满，她便是怎样看着他。 　　她原本以为，她的机会总要多几分的。毕竟顾白露和夏小满是兄妹，她不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可能结婚的。只要夏小满有别人，顾白露自然还是她的。 　　所以她去叫了陆若宁。 　　陆若宁果然带走了夏小满。 　　但是…… 　　苏蕊永远都记得顾白露一个人站在那个包厢里发怔的表情。 　　每次想起来，都像要在她心头剜下一块肉来。 　　凭什么是夏小满？ 　　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刁蛮任性一无是处的野丫头？ 　　苏蕊很想去向顾白露问个清楚明白。 　　但他现在就站在离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她却只能站在这里，迈不开步，张不了口。 　　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苏蕊再次咬紧了牙。 　　要是没有夏小满…… 　　那小狐狸精为什么要回来？ 　　 　　陆若宁接到电话时，正是何筠珍的生日宴会最热闹的时候。 　　他母亲和何筠珍是少年时的手帕交，又一直在何筠珍身边长大，这种时候他当然少不得插科打诨逗何筠珍开心。 　　电话来的时候，他正说着的笑话还没讲完，何筠珍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挥手赶他：“就你这张嘴闹腾，还不赶紧一边接电话去，也好让我歇歇，真是脸都笑酸了。” 　　陆若宁也就陪着笑道了歉，去一边接电话，才听得一句，脸色就变了。 　　他挂了电话，便拉过顾白露，悄声道：“小满出了点事，我先过去看看。” 　　顾白露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僵，“什么？” 　　“我先过去，搞清楚状况就给你打电话。”陆若宁这么说了一声，就去找何筠珍告辞，说是有点急事。 　　何筠珍虽然喜欢他，毕竟也不是自己儿子，倒也没有坚持留他。 　　陆若宁便笑着行了礼，退了出去。 　　一出大厅，脸色便沉重起来，他几乎是跑去自己的车子。一边将手机调成蓝牙拨通电话，一边迅速地发动车子。 　　引擎才刚响，副驾驶那边的车门便被打开。陆若宁抬起眼已见到顾白露坐了进来，不由皱了一下眉，“你怎么也来了？” 　　“小满到底怎么了？” 　　“你也走了珍姨这边怎么办？” 　　“……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若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电话通了，他便做了手势让顾白露稍等，一边开车，一边和那边说话。 　　顾白露就等着他打完电话。 　　听起来像是在安排人对一辆车围追堵截，顾白露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陆若宁把事情都安排下去，长长吁了口气，才转头看了顾白露一眼，道：“小满被人掳走了。” 　　……又！ 　　顾白露眼睛一眯，声音就沉下来，“保镖呢？” 　　“说是和她同寝室的女生悄悄叫她在一边说话，保镖们就大意了。发现时已被人抱上车，他们正在追。” 　　顾白露咬了咬牙，没再说话，放在膝上的手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才刚经历过一次绑架，他明明应该更认真仔细地护着她才对。竟然又……偏偏又挑在这种时候，他和陆若宁都不在身边。 　　早知道，就算母亲不喜欢小满，也应该带着她一起来的。 　　陆若宁瞟了他一眼，暗叹了口气，安慰道：“应该没事。如果是想要小满的命，也就不会这么费事掳走她。从小满被带上车，我们的人就一直跟着，那边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才对。” 　　……希望如此。 　　顾白露还没说话，陆若宁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陆若宁接了电话：“喂？” 　　又是才刚听了一句，就变了脸色，“什么！” 　　顾白露看着陆若宁的表情变化，心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他再也不想小满再出任何问题。 　　陆若宁挂了电话，咬着牙，重重一拳捶在方向盘上。 　　尖锐的车笛顿时响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顾白露问。 　　陆若宁抬眼看了看他，深吸了口气，才道：“庄恺拦了那辆车，救下小满，现在正送去医院。” 　　顾白露半晌没说话，缓缓靠到了椅背上，整个人都被笼在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里。 作者有话要说：滚来滚去，差点不记得这个坑了～哈哈～ ☆、我们会幸福 　　病房里很安静。 　　夏小满的保镖守在门口,见到顾白露和陆若宁赶来的时候，一脸愧疚自责。 　　顾白露抬手打断他道歉的话，问：“小满怎么样了？” 　　“还没醒，医生说是吸入麻醉剂的原因。” 　　保镖压低声音回答了，顾白露才发现庄恺就静静坐在床边，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除了庄恺和床前站着的另一个保镖，病房里并没有其它人。 　　顾白露过去看夏小满。 　　陆若宁的目光却停在庄恺身上,之前他绑架夏小满,最后好歹也算没有弄出太大问题,如果再来一次，或者武力冲突什么的,想再和平解决大概就不太可能了。 　　他知道庄恺截车时是带了人的,现在却独自守在这里，本身可能也是在表明一种姿态。陆若宁不由得就松了口气。 　　顾白露的脸色要难看得多。 　　夏小满的双眼紧闭着，在病床上白色枕头被子的衬映下，越发显得单薄娇小，虚弱得好像碰一碰就会化掉。 　　顾白露坐在床沿上，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轻轻唤了声：“小满。” 　　自然没有人应声。 　　旁边庄恺嘴角微微扯动，无声冷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那样从他手里把人抢回去，却又让她出这种事，夏小满怎么就非得挑这个人？ 　　顾白露自己心头也窝着火，只能当没看见，转头问那个守在床边的保镖，“医生呢？” 　　“刚刚去看检查结果了。” 　　正说着，医生就回来了。却是个与顾家素来相熟的。陆若宁扫了保镖一眼，虽然说小满被掳走是他们大意，但能在庄恺面前坚持着把人送到熟悉的医院又找了信得过的医生，总算没有太离谱。 　　医生和顾白露打了招呼，顾白露便直接了当地问夏小满的情况。 　　医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子，目光又在屋里几个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才轻轻道：“顾大少爷，不如到我办公室……” 　　他话没说完，便被素来镇定的顾家大少爷用急切的语气打断。“情况不太好？” 　　而一直坐在床边那个阴森男子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了口：“就在这里说。” 　　顾白露的声音还只是急躁，庄恺的简直就已经透出了杀气。 　　医生不由得就打了个寒战，虽然面有难色，还是直接说了：“夏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麻醉剂的药效过了自然就会醒来。但……她怀孕了。” 　　最后这句话，医生说得极轻，但在这几个男人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顾白露、庄恺和陆若宁表情各异，但却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病房里被一种诡异的安静笼罩，像是受不了这种低沉压抑的气氛，医生轻咳了声，开口补充，“……大概是七到八周的样子，这个时段，得特别注意……” 　　七到八周，倒推过去，大约就是夏小满被庄恺软禁那段时间。 　　庄恺一张冷冰冰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微微抬起眼来，打量着顾白露。 　　之前他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孩子要叫顾白露舅舅，顾大少爷会是什么表情，但此刻看来，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白露好像只是松了口气，向医生道了谢：“小满没事就好。” 　　医生连忙客气了几句，又交待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两天，然后就从这个气氛诡异的病房里逃了出去。 　　顾白露转头看向夏小满，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动作轻柔，目光温和。 　　这让庄恺很不爽。 　　他站起来，挑衅一般扫了顾白露一眼，淡淡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我会去顾家正式拜会顾老先生。” 　　顾白露的眼角微微一抽，抬起头来看着他。 　　“今天掳走小满的人，大概我的兄弟们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我得过去一趟，明天一起给你们一个交待。”庄恺说完又向陆若宁点了点头，径自走了。 　　陆若宁像是气极，反而笑了一声。“这小子竟然就这样摆起赢家的姿态来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竟然这样幼稚？” 　　顾白露没有说话，心情比之前更为沉重。 　　他握紧了夏小满的手，他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 　　不论那个孩子是谁的都不行。 　　 　　夏小满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陆若宁在她床前守着，一边喂她吃饭，就一边把这一天来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包括她被庄恺救回来的事，她怀孕的事，庄恺去顾家提亲的事，都没有瞒她。 　　夏小满听完之后很平静，只是目光不时看向门口。 　　陆若宁跟着看了一眼，门口只有保镖的身影。他知道她在找谁，只是并不提那个人，只轻轻笑道：“顾老爷子把庄恺的礼物砸在他身上叫人赶出去。庄恺竟然就在门口站了一上午，一直到老爷子出了门才作罢，说不定倒有几分真心。” 　　夏小满抿紧唇没说话。 　　陆若宁给她倒了杯水，又问：“而且……我看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你想怎么样？” 　　“我不会嫁给他的。”夏小满几乎想也不想就回答。 　　陆若宁笑了笑，声音更加柔和：“你总不能做未婚妈妈。” 　　夏小满把水杯放回床头的柜子上，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手跟着也抚了上去。 　　……孩子。 　　虽然刚刚听到时表现得很平静，但夏小满真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上个月生理期没来，她本来还以为只是因为前阵发生的事情太多，生理周期有点紊乱，正打算这个月要还是不准就去看医生，结果……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跟庄恺在船上呆了那么久，庄恺可没有体贴地先做好避孕措施，他只恨不得她怀不上吧？ 　　夏小满咬了咬牙，突然想起来，其实那次跟顾白露……当时情况特殊情难自禁，他们也是什么措施也没做。虽然她当时也想到过事后避孕药，但结果他们直接回了顾家，她情绪又不好，就把这茬给忘了。 　　说到底……这孩子……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 　　看她半晌沉默不语，陆若宁便握了她的手，轻轻道：“还是嫁给我吧。” 　　夏小满抬起眼来看着他。 　　陆若宁笑了笑，“我要是说我不介意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一定不信。但只要想到是你的孩子，我就觉得自己会喜欢他。说起来，我从来也没见过我父亲，你父亲和陆老爷子么，又真不是好榜样。不过总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学。还有八个多月呢，到时我一定能做一个好父亲的。” 　　“陆若宁……”夏小满轻轻唤了声，嗓子像有点哽住。 　　“嗯，”陆若宁应了声，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温柔地微笑，“我一直很羡慕一家三口简单又普通的生活，上班下班，晚上带着老婆孩子看看星星月亮散散步……我们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ＪＪ是有多抽啊，发个文得刷新六七次啊……………… ☆、你怎么来了？ 　　陆若宁并没有直接逼问夏小满的回答,只是又随意和她聊了些闲话。 　　稍晚一点的时候，夏小满的同学的同学们来看她，陆若宁便起身出去了。 　　来看夏小满的是和她同寝室的上官菲和李佳晓。上官菲紧张兮兮地握了夏小满的手，问了她的情况，安慰了几句，又问什么时候能出院。未了便叹了口气，轻轻问：“你还回学校么？” 　　夏小满沉默下来。 　　这真是个好问题。 　　她重新去上学,一开始固然是顾白露的安排,也是她自己想认真学点东西,结果这一个学期还没结束，就又是绑架又是住院,折腾得不行。而且还怀孕了,现在是外人都不知道，要都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夏小满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她跟大学可能还真是八字犯冲，上一次是碰上叶潇潇，这次又搞成这样。 　　上官菲听她苦笑，连忙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看这都快期末了，你上次请假的功课都还没赶上来，不如就索性继续请了病假，下学期再回来好了。” 　　这向来大大咧咧的室友，突然开始给自己出起主意来，夏小满不由就皱了一下眉，问：“学校里是不是有什么传言？” 　　上官菲和李佳晓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梁倩被警察带走了。什么罪名不知道，但她走的时候挣扎着说了很多关于你的话。说你上次请假是因为跟个黑道老大私奔，又说你和自己哥哥关系暧昧，脚踩几只船什么的……”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夏小满的神色，似乎怕她会生气或者伤心，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夏小满却只是笑了笑，其实她都可以想像，梁倩的原话肯定比上官菲复述的要尖锐恶毒得多。 　　她提防着另一个叶潇潇出现，却没想到会碰上一个梁倩。 　　老实说，她这次再度进入校园，与同学们都刻意保持了距离，既不算疏远，也根本算不上亲密。刚开始的时候梁倩似乎还有几分要和她较劲的意思，但她一直没理会，也就一直没起什么冲突，至于后来被绑架，身份又公开了，她跟寝室里的室友更是越走越远，真没想到梁倩竟然会忌恨上她。 　　所以那天晚上梁倩找她说话，她丝毫也没有怀疑，直到梁倩用喷了迷药的手帕捂上她的口鼻，她才相信梁倩是真的要害她。 　　但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追问为什么。 　　事实上，她就连听上官菲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 　　就好像什么梁倩，什么谣言，根本跟她没有关系，现在夏小满最纠结的问题，是她从醒过来，还没见到顾白露。 　　为什么？ 　　她只想问这个为什么。 　　明明知道她被绑架，明明知道她在医院，明明知道她……有了小孩……他为什么不来看她？ 　　是因为介意她是被庄恺救回来的，还是不敢面对她肚子里那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 　　这些问题就像一只只长着尖锐指甲的老鼠，抓心挠肺的。 　　现在来跟她说什么学校里的谣言？谁在乎？ 　　上官菲她们也看出来夏小满不在状态，只以为她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又抓着她的手，说了些她们都相信她之类的话，然后便告辞了。 　　夏小满勉强笑了笑，目送她们走出去，然后目光就没离开过门口。 　　下一位访客倒是来得很快，只是，依然不是夏小满想见的人。 　　那个带着一束玫瑰走进病房的男人是庄恺。 　　庄恺实在不适合拿着花，怎么看怎么奇怪，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脸色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若有其它认识他的人在场，想必会跌破眼镜，这景象实在太难得一见了。 　　但夏小满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只怕就是这个人。 　　她索性翻了个身，背朝他，闭了眼。 　　庄恺也没生气，自己把花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就自顾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不想见我？” 　　夏小满没回答。 　　庄恺就自己说了下去，“我今天去顾家提亲了，顾子安没答应。你的意思呢？” 　　夏小满依然沉默。 　　“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叫别人父亲。” 　　庄恺向来不是个能够忍受别人冷遇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站了起来，“我不逼你，但你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这还不算逼她？ 　　夏小满刷地翻过身来，咬牙瞪着他。 　　庄恺的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医生说最好不要让你情绪激动，我等你自己冷静点再来看你。想通了给我打电话。” 　　他好歹知道自己在这里就只会惹她生气，是不是也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没等夏小满真的把气发出来，庄恺便自己走了。 　　夏小满咬着牙，抓起庄恺带来的花，重重砸向门口。 　　护工和保镖连忙跑进来，安抚的安抚，收拾的收拾。 　　夏小满自己却僵在那里。 　　……搞什么！ 　　“这是怎么了？” 　　清爽冷冽的男声从门口传过来，夏小满抬起眼，见顾冬至正站在门口……拄着拐杖。 　　夏小满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根拐杖上，心情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顾冬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走到夏小满床前，轻轻解释道：“我没事，只是还有点用不上力，已经在做复健了，再过些时候便会好。” 　　夏小满看他行动上的确没有什么问题，才稍稍安了心，也放轻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顾冬至并没有回答，只是打量着夏小满，半晌才道：“大哥被爸爸关起来了。” 　　夏小满一惊，刷地抬起眼。 　　顾冬至抬手斥退了护工和保镖，才继续道：“大哥跟爸说他要和你在一起，孩子是他的，爸说让他一个人呆着冷静一下。” 　　……结果，竟然是这样说出来了。真是最糟糕的时机啊。 　　夏小满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过了很久，才感觉有人轻轻搂住了自己。 　　夏小满抬起头来，见顾冬至已坐到了床边，伸手环住了她的肩。 　　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静静陪着她。目光温柔，表情安宁。 　　这种感觉…… 　　夏小满心头一动，张了张嘴，但那个名字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呢？ 　　如果那是真的，那她到底……到底…… 　　“大小姐。”顾冬至留意着她的神色，还是开了口，“你打算怎么样？” 　　夏小满忍不住又苦笑了一声，事到如今，还由得了她有什么打算？ 　　“大哥也好，陆大哥也好，就算是庄恺……”顾冬至顿了一下，声音低下去，“你只要告诉我，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其它的事情交给我。” 　　夏小满忍不住抬起眼，细细地打量着身边的人。 　　这个人……什么时候从那个逆来顺受的阴郁少年变成了这样一个成熟又可靠的男人？而他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似乎可以包容一切的沉静气质，夏小满真是再熟悉不过。 　　怪不得他能找到庄恺的位置，怪不得他会被打断腿…… 　　她看着他，刚刚咽回去的名字再次浮了出来。 　　“雪诺……” 　　顾冬至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竟然…… 　　她竟然…… 　　夏小满觉得自己也许应该生气，也许应该内疚，也许应该羞愧，但这一刻，她只是揪紧了顾冬至的衣服，将脸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顾冬至第一次在现实里就像在游戏中那样，轻轻搂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地应下她的要求，“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 嗷嗷～我真爱雪诺～ ☆、飞来的耳光。 　　夏小满哭了很久。 　　顾冬至也不劝,就静静坐在旁边陪着。 　　门口的保镖悄悄看了一眼，有些意外。谁说大小姐和二少爷素来不合？这哪里像不合？ 　　他这一走神，就有人走到了门边。保镖连忙伸手去拦，对方毫不客气地伸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你……”保镖才说了一个字，就自己又咽了回去。 　　来的人是顾大少爷的生母何筠珍，不要说挨一个耳光，就算挨十个八个,他也只能受着。 　　但何筠珍的心思显然并不在他身上,把挡路的人打开,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病房。 　　夏小满才刚止住哭声，依然靠在顾冬至肩头,偶尔轻轻抽泣,长长的睫羽还沾着泪珠子，一副娇怯模样，我见犹怜。 　　落在何筠珍眼中，却更加火冒三丈。冲到床前，抬手就是狠狠一个耳光扇上去。 　　夏小满一时不防，竟直接被打得跌在床上。 　　“大小姐。”顾冬至惊得叫了一声，伸手去扶她，何筠珍第二个耳光又打到。顾冬至也不好直接跟她动手，索性就将夏小满抱进怀里，自己侧身挡在前面，将她牢牢护住。 　　何筠珍第二下就打在了顾冬至背上，她越发气急。“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以为有人护着我就打不得你了吗？我今天就非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畜生不如的贱人！”一边骂，就一边四下里找趁手的武器。 　　先前让她闯进来打了夏小满一个耳光，是大家都没准备，保镖护工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继续看着她打人，连忙都上来拦她。 　　何筠珍根本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叫了声，“让开，谁敢碰我！” 　　……她这么一喊，保镖们倒真不敢动手。他们都是在顾白露那里领工资的，虽然顾白露是让他们保护夏小满，但这个毕竟是顾白露的母亲。加上本身也是有权有势的大家小姐，根本得罪不得。结果也不敢再去拉她，只能一边劝一边齐齐站在病床前挡着不让她接近夏小满。 　　“你们给我让开！”何筠珍一面叫着，一面绕去床的另一边，保镖们就跟着绕去另一边。 　　……就像一场闹剧。 　　夏小满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够了，你们都让开吧。” 　　顾冬至看着她，皱了一下眉，“大小姐？” 　　“让开吧，”夏小满顿了一下，“这种事……换做任何人，也会接受不了。如果单只打我一顿就能出气的话，就让她打好了。” 　　顾冬至直起了身子，有点犹豫，“但……” 　　他在犹豫，何筠珍可不会因为夏小满放低姿态就心软，趁机便再次一个耳光打下来，一面恨声骂：“一个狐狸精生的野种，怎么就不死在外面，非要回来害我儿子！” 　　夏小满再次被打得偏了头，顾冬至连忙扶住她，向何筠珍道：“何女士，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也不要太过份……” 　　“我过分？我怎么过分了？这狐狸精毁了我儿子，我就是要活活打死她！”何筠珍盛怒之中，一点形象也不顾，再次扬手向夏小满打过去。 　　夏小满两颊都被打得红肿，火辣辣地痛。但心里却更为苦涩。 　　也许何筠珍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毁了顾白露。 　　这一连串的事态，顾白露又在这种时候把他们的私情说了出来，根本想瞒都瞒不住。不论顾子安怎么决定，社会的舆论也会毁掉他们。 　　她是无所谓，本来也已经没有名声这种东西，但顾白露…… 　　夏小满苦笑了一声，索性闭了眼等着何筠珍的耳光再落下来。 　　但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沉声道：“住手。” 　　夏小满连忙睁眼看过去，果然见顾白露正站在床前，伸手抓住了何筠珍的手。顾白露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发丝凌乱，衬衫领口也敞着，脸色憔悴，眼神中满是纠结痛苦，抓着何筠珍的手低声道：“妈，你不要为难小满，不关她事。” 　　何筠珍反手就一个耳光甩在儿子脸上，“你还敢帮她说话！要不是她给你灌了迷魂汤，你能变成这样？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顾白露生生受了这一下，也不辩驳，就只静静站在那里，拦在何筠珍和夏小满之间。 　　“你……”何筠珍再次扬起手来，半晌却只能颓然放下，声音瞬间就苍老了几分。“白露，你是我的命根子！就算顾子安当年在外面养女人也好，非要跟我离婚也好，我只要想着还有你，就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还有你，我就什么都能挺下来。结果，你竟然就为了这么个狐狸精要弃我而去？” 　　“我并不是要……”顾白露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说了半句，后面的话就卡住了。 　　“我知道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年轻人早已经不会将父母的话放在心上，更不会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我也对你说过，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决定，但是。”何筠珍顿下来，伸手指着床上的夏小满，表情狰狞，声音狠绝，“你要想跟这个小贱人在一起，除非我死！” 　　说完也不再理会床里诸人的反应，转身就走了。 　　何筠珍的脚步声远去，病房里就被一种异样的沉默笼罩着。 　　顾白露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床头扶着夏小满的顾冬至，便落在夏小满脸上，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夏小满回视他，也没说话。 　　目光胶着，似乎万千情绪，尽在其中。 　　结果打破寂静的是顾冬至，他缓缓放了手，拍松了枕头将夏小满安置好，轻轻道：“我先去找医生商量一下，确定之后再过来告诉你。” 　　夏小满点了点头，顾白露却突然叫住他，“等等，商量什么？小满的病情有变？” 　　顾冬至回头看了夏小满一眼，夏小满又一点头，“我自己说，你去吧。” 　　顾冬至便向顾白露微微低头行礼，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去。 　　“什么事？”顾白露坐到床前，握了夏小满的手，问。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夏小满轻轻回答。 　　顾白露一皱眉，“小满。” 　　“我知道你的意思。”夏小满抬起手，挡住他后面的话，“但我不想要。我认真想过了。不论这个孩子是庄恺的还是你的，都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顾白露握紧了她的手。 　　“我不想再跟庄恺有什么牵扯，也不想因为孩子受他的要胁。”夏小满隔了被子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我知道这样对不起孩子，但是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就算能摆脱庄恺，就算你不介意，别人也不可能不介意，到时他自己……也不可能不介意。并不被期待，也收不到祝福……这样的孩子……不会幸福的……对不起……”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泪珠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滴在顾白露手背上，烫得生痛。 　　顾白露伸手抱住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末了只能喃喃唤她的名字，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这样的事情，能算谁的错呢？ 　　夏小满靠在顾白露肩头，渐渐平静下来，反而先开口安慰顾白露，“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要孩子不是么？”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顾白露反而怔了怔，扶着她的肩，退开一点，直视着她的双眼，脸上却渐渐有了点笑容。 　　夏小满有些意外，却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问：“笑什么？” 　　顾白露摇了摇头，“我本来还担心你又会再说些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之类，要我去跟爸收回那些话……你会想继续跟我在一起，我很开心。” 　　夏小满抿了抿唇，“原来大哥觉得我是每次都只会逃避的人吗？”她拉过顾白露的手来握住，轻轻道，“虽然我的确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但你既然已经说了，就是已经把最艰难那一步走出去了，我当然要跟上来。之后，是风是雨，我都跟你一起等着就是了。” 　　没错，对他们而言，最艰难的其实就是公开他们的感情。真正说出口，也就摆脱了不知前路的忐忑惶恐，摆脱了处处掩饰的心虚不安，接下来也只是等着别人的反应，兵来将挡见招拆招而已。 　　当然可能也并不轻松，但再辛苦的路，能和相爱的人携手相伴，彼此扶持，他们甘之若饴。 　　顾白露移动了一下手指，与夏小满十指相扣。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 ☆、先出去一下？ 　　做完了手术,夏小满直接被接回了顾家。庄恺后脚就跟了过去。 　　顾白露才将夏小满在房间里安置好，就听到佣人上来说有位姓庄的先生非见小姐不可。 　　顾白露转头去看着夏小满。 　　夏小满皱了眉，最终还是点下头：“请他上来。” 　　她不想见庄恺，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必须当面说清楚才能了断。 　　庄恺来得很快，绷着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气。在看到顾白露时更像能喷出火来,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 　　顾白露见他进来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轻轻拍了拍夏小满的手，“那我先出去一下。有事你叫我……” 　　“不,不用。”夏小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反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顾白露垂下眼来看着她，庄恺则直接冷哼了一声，“怎么？在顾家还怕我吃了你？” 　　“只是没有什么需要让大哥回避的事情。”夏小满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庄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庄恺这才转过眼，认真看着她。 　　夏小满本来就娇小，这时半躺在床上，靠着几个大枕头盖着被子，人几乎陷在里面，愈加显得柔弱，她脸色不太好，连本该娇艳的唇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神态却十分平静安宁，握着顾白露的手更是透出了一种坚定。 　　得知她打掉了孩子之后涌上来的那满腔怒火，在看到这样的夏小满之后，竟然慢慢熄了灭了连心都冷了，剩下来的……只是满心悲凉。 　　庄恺听到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艰涩，“所以，这就是你的答复？” 　　“我想，我们之间的话，早在船上的时候，就已经说尽了。有没有那个孩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夏小满淡淡回答，她跟庄恺，是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庄恺深深吸了口气，又扫了顾白露一眼，才道：“你真傻。” 　　夏小满抿了抿唇，没说话。 　　庄恺又道：“你知道这次绑架你的人是谁主使的吗？” 　　夏小满微微一皱眉，道：“我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去查，不劳庄先生费心。” 　　“你真傻。”庄恺再次重复，看夏小满的眼神里竟有了几分怜惜，“有人不想看到你，有人想赶你走，有人想你死，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就会不得安宁一天。只有跟我走，你才能真正有平静的生活，你到底明不明白？” 　　夏小满还没说话，顾白露的脸色就先沉了下来。 　　这次的事，他也有查，当然也知道庄恺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庄恺说得没错，不单因为跟他的关系，也因为怡林基金，因为夏小满在顾家的地位，从她回来，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就没有停过。就算他庄大爷，那也是被这些人招来的。当然大半被他和陆若宁处理了，但总有他们疏忽的时候。 　　比如庄恺之前掳人，比如这次。 　　顾白露自己也很自责，也下过决心一定要将小满保护好，但还是发生了何筠珍跑到医院里去打人的事。 　　他本来就已经够纠结郁闷了，还被人这样当面指出。 　　尤其那个说出来的人还是庄恺。 　　他虽然的确是在劝夏小满，但未必就没有故意气顾白露的意思。 　　但顾白露却连个反驳的立场都没有，怎么叫他不憋屈？ 　　夏小满抬头看了顾白露一眼，笑了笑，“别人想赶我走我就走，那也太便宜他们了。让我不得安宁的人，自然也别想称心如意。庄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们的事，不劳你费心。” 　　——她说的是我们。 　　顾白露握着她的手就稍微紧了一紧。 　　庄恺看看她，又看看他们交握的手指，冷哼了一声，甩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走了。 　　等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夏小满才松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陷在被子里。 　　顾白露俯身拥住她，轻轻问：“后悔吗？” 　　夏小满斜了他一眼，“还来得及吗？” 　　顾白露就笑起来，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来不及了。除非你能回到不认识我的时候。” 　　人生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人里就有他，要回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认识？ 　　夏小满伸手回抱他，将脸埋进他怀里，轻轻也笑出声来。 　　 　　晚饭是顾子安亲自送到夏小满房间里来的。 　　从这次出事以来，夏小满还没见过顾子安。原本以为顾子安一定和何筠珍一样怒不可遏，根本不想见她。 　　没想到他竟然会亲手端了晚饭送进来。 　　夏小满吓了一跳，一时甚至忘记了说话。 　　本来坐在床前陪着她说话的顾白露站了起来，向顾子安叫了声“爸。” 　　顾子安将手里的食盘放在床头柜上，向顾白露淡淡道：“你先出去。” 　　顾白露看了夏小满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没动。 　　顾子安这才扫了他一眼，声音沉下来，“出去！” 　　“这件事不是小满的错，爸你不要……” 　　顾子安抬起手来，打断了顾白露的话，脸色十分不悦：“她还是我女儿！” 　　顾白露便闭了嘴，知道父亲这是不高兴自己的保护姿态。这里是顾家，小满除了是他的妹妹，还是顾子安的女儿。以父亲一贯对小满的娇宠，又会把她怎么样呢？三年前气到断绝了父女关系，还不是一样接回来当成手心里的宝。只是何筠珍那一闹，让他敏感了些。 　　但听在夏小满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还是”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这一刻还是，但下一刻也许就不一定了？也许就取决于这次谈话的是否能得到他满意的结果？ 　　夏小满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顾白露看了看小满，又看了看父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 　　顾子安把食盘架在夏小满面前，“先吃饭。” 　　夏小满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就吃得飞快。她怕自己一会听了顾子安的话就会没胃口。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顾子安坐在床边看着她，目光柔和下来，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宠溺。 　　夏小满没理他，迅速吃完饭，拿餐巾把嘴一擦，就道：“顾先生有什么话也可以直说了。” 　　顾子安也不生气，至少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把餐盘收到一边，慢悠悠问：“不是你的错？” 　　这显然是接着顾白露刚刚那句话来的。 　　夏小满就笑了笑，“那是大哥疼我。但是，你知道，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之前我给你送钥匙的时候，还没有这回事吧？”顾子安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小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初就算隐约有些觉得不对，也不敢承认。谁会记得是从哪一天？” 　　顾子安问得直接，她也就答得坦白。 　　听到她这样答，顾子安反而笑了，“那为什么现在敢认？” 　　夏小满抿了抿唇，“他敢我就敢。” 　　顾子安道：“他要是不敢呢？你就闷一辈子？” 　　夏小满沉默下来，顾子安也不急，静静等着她。 　　过了很久，夏小满才道：“我不知道。也许就做一辈子兄妹，但也许……我会忍不住。被庄恺带走的时候，我是真想他。一直都在想他。所以……忍不住就勾引了他……我想，说不定这种情况以后也会发生的……” 　　顾子安挑起眉来，“这跟他和我说的可不一样。” 　　夏小满重复，“那是大哥疼我。”她笑了笑，“想帮我扛着。我之前也想过，不如把所有的坏名声都让我一个人背着就好，大哥还是那个完美的顾家长子。但我们都错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孽，只能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来担。” 　　顾子安也笑了一声，就像看着努力扮成熟的小孩。 　　这样的笑容让夏小满有些气恼，索性扭开了头。 　　顾子安便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夏小满抿了唇，没答话。 　　顾子安道：“你应该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结婚的，除非离开晏城，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伪造一套假身份。你考虑过那样的代价吗？” 　　……她当然考虑过。事实上这也是她之前一直想保密他们的关系的原因。 　　“那样的话，你们就一无所有了。不但是钱财，连带亲人朋友，什么都没有。”顾子安顿了一下，道，“你和白露都是聪明的，想来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选这条路。” 　　夏小满依然抿紧唇不出声。 　　顾子安又道：“如果你自己有打算，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不然的话……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缓缓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送你出国，带上你的怡林基林，另外再给你一笔钱。你要念书也好，创业也好，什么也不做也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但你不能再回来，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这当然是对顾家最好的选择。她反正早就是被逐出家门的女儿，只要再次消失，过一阵自然没有人再记得。顾白露也许会伤心，但只要她答应永远不回来，他自然还会变回那个完美高贵的顾大少爷。 　　夏小满冷笑了一声，道：“拿钱收买人，拿钱威胁人，你还能有点新鲜的招么？” 　　“第二，”顾子安不理会她，继续道，“你可以留下来，我会给夏小满安排一个葬礼，从此你就不再是顾家小姐，不再是怡林基金的主人，只是顾白露的地下情人，永远不见天日。” 　　夏小满一怔，刷地扭过头来看着他。 　　顾子安道：“我甚至可以同意白露不娶妻不生子只和你在一起，但你不会再有任何身份，也不能和他一起出现在任何公开的场合。” 　　夏小满一开始的震惊过去，才发现也许这的确已经是解决现在状况最好的办法了。她咬了咬牙，张了嘴才想说话，顾子安却伸过一根手指来，按了她的唇。 　　“别急着回答。”顾子安叹了口气，“想想，好好想想，去和白露商量一下也行，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夏小满抬眼看着他，发现顾子安眼神里竟透出几分疲色。“白露跟我说，‘不希望您能够理解，只希望您能够成全’。我知道找到真心相爱的人有多不容易，我也真的很想成全你们，但你们要明白，顾家，并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 　　他按住夏小满的唇的手缓缓移上去，揉了揉她的头，声音轻柔。“不管怎么样，小满，你一直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所以，好好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快完结了～ 滚动～ ☆、真是个好人！ 　　“所以呢？你选了什么？” 　　周文杰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 　　夏小满休息了几天之后，依然回到了学校。 　　学校里果然谣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出了绑架的事，学校加强了保安措施，顾家、陆若宁、甚至庄恺也在夏小满周围布了人，她丝毫不担心安全问题，照常上课下课教室图书馆食堂寝室几点一线。 　　至于那些谣言,夏小满自己不在乎,便什么伤害力也没有。 　　周文杰本来还想安慰宽解她,见她自己根本毫不在意，就试探着问了实际的情况。 　　上次被庄恺带走的时候,周文杰也算帮了忙,该见的人都见过，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夏小满也就没瞒他，连带自己和顾白露的恋情一起，原原本本说了。 　　周文杰被吓了一跳。 　　他一直觉得，大小姐就算不和雪诺在一起，也该是陆若宁，没想到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兄长。 　　但他也并没有表示出不齿或者恶心，只是微微皱起眉，担心地问起夏小满的打算。 　　“两条都没选。”夏小满回答。 　　她当时跟顾白露一说，顾白露直接就回答“什么都不选。”现在想起来，大哥那时的表情似乎还在眼前。又是激动，又是殷切，又是深情，果决地一挥手，“我早说过，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也不会委屈你做什么地下情人。父亲开出这样的条件，只是在为顾家的利益着想，你选什么，我们都会变成一场悲剧。” 　　……难道现在还不算悲剧吗？夏小满这样想着，抬眼问他，“那大哥有什么打算？” 　　顾白露也看着她，缓缓道：“我们离开顾家，但是不离开晏城。” 　　所以，顾白露辞掉了顾氏所有的职位，归还自己名下所有顾氏的产业，甚至搬出原本的公寓，现在住在夏怡林的老房子里。 　　以他的意思，他可以找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小满，虽然不再是顾氏的大少爷，但他还在晏城，若是顾子安或者何筠珍有事，他还是可以随叫随到。 　　至于顾氏的利益再分配……有顾子安在，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虽然夏小满说得轻松，但周文杰还是又皱起眉，道：“但……大少爷这样……只怕工作不太好找吧？” 　　夏小满点了点头，“老头子很生气，冻结了大哥的帐户，又放了话不让亲朋故旧帮忙，大哥连一个面试机会都找不到。” 　　“那……你们怎么办？”周文杰迟疑一下，“难不成要用你的钱？” 　　“就算我想，大哥也未必肯用呢。”夏小满摇了摇头。大哥坚持她应该念完书，她的经济来源，也只有怡林基金，说到底，其实还是顾家的钱。虽然说他们这种要和顾家断绝关系的行为本身就挺幼稚，但这当口，该争的气，还是要争起来。“大哥决定在Ｄ大附近搞个夜宵摊卖卖烧烤关东煮什么的，这两天就开张。我没课时也会去帮忙。” 　　顾老爷子发了话，加上在这件事上，何筠珍的立场和前夫一致，何家也暗中使了劲，想逼顾白露服软，他想找以前那样的工作，甚至做个小白领都不太可能。但大家族的触角再长，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不过……听到顾大少爷要来开夜宵摊，周文杰还是惊了个目瞪口呆，“这……这……大少爷卖宵夜……行得通吗？” 　　“嗯，大哥的手艺可好了，做什么都好吃。到时记得来捧场，顺便告诉你同学朋友都来。”夏小满拍拍他的肩，这就做上广告了。 　　周文杰想了想之前见到顾白露西装革履的样子，还是完全没办法想像那个画面，呆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道：“你们这是要学卓文君啊？” 　　“啥？”夏小满没反应过来。 　　周文杰就解释，“就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之后，穷得过不下去了，开了酒店当垆卖酒，后来她爹觉得太丢人，就给了他们钱接济啊。你们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夏小满用鼻子嗤笑了一声给他听。“顾老头子不是那种会被这种小手段要挟的人，我们也真不想再要他的钱。” 　　周文杰又皱了眉，“虽然说有时候气也要争，但顾大少爷这样的人物，难不成就真的要一直守着个夜宵摊吗？” 　　夏小满抿了一下唇，“有什么不好？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等我毕业，又或者……”夏小满顿下来，本来一直轻松的表情也有些凝滞。 　　她和顾白露商量的时候，说的是等她毕业或者跟父母的关系有所缓和的时候，又再做打算。但是……他们跟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可不一样，他们是兄妹，只要他们一起出现，必然就会提醒人们这一点，也会提醒别人，他们是因为什么才离开顾家的，对父母来说，这种提醒轻则是响亮的耳光，重一点说不定就是扎心窝子的刀。有什么父母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女作为情人甚至夫妻在一起？这关系又怎么可能有缓和的一天？ 　　但也没有办法，他们做了这样的选择，自然也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夏小满挥了挥手，“也只是辛苦一点罢了。” 　　周文杰就叹了口气，“……所以说，大小姐你真是自找苦吃，你看，你若是选雪诺，哪怕是死人妖……” 　　“打住。”夏小满打断他的话，表情复杂，“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雪诺……是我弟弟。” 　　“啥？”周文杰惊得几乎没跳起来，“你弟弟？亲弟弟？” 　　夏小满一头黑线地点了点头。 　　周文杰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你是说顾冬至？？” 　　自大小姐被庄恺带走，周文杰去顾氏报信之后，倒也着实对顾家多了几分关注，顾家主要成员的名字都熟悉得很。 　　等看到夏小满脸色复杂地再次点头之后，他的心情也就跟着复杂起来。亏他那个时候还那么看好这一对！静了半晌，他才问：“你一直都知道？” 　　“不，就前几天……在医院里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一直瞒着你？”周文杰又吓了一跳。顾大小姐当年在游戏里那么高调，基本没几个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何况雪诺还是圆桌的老人。 　　就是说顾冬至一直是在知道桑切斯是他姐姐的情况下陪着她，娶了她，还……想到雪诺低落的时候，自己还这样那样地安慰他，还给他出主意……周文杰终于忍不住咬了咬牙，看着夏小满低低道：“真变态！你们姓顾的一家子都是变态！” 　　“我不姓顾。”夏小满反驳了这么一句，就静下来。 　　周文杰反而怔了一下，“我说……要反驳的不是这一点吧？” 　　夏小满轻轻道：“别的……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啊。我自己也觉得挺变态的。但就是喜欢了，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觉得恶心，嫌弃我们，从此绝交，我也不会怪你……” 　　“胡说什么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抱上大小姐的大腿。”周文杰打断她的话，自己顿了一顿又道，“虽然我运气的确是差了点，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你就做不成大小姐了。但就这么绝交，我岂不是连前期投入也收不回来。好歹，也得一起打了霍尔德尔开了门吧？” 　　夏小满笑起来。“那样我倒是宁愿一直打不下来才好。” 　　周文杰这人虽然手黑，但的确是个好朋友，要就这么失去了，夏小满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可别这么说，要是让羽月大姐听到了可不得了。”周文杰又笑着说了几句跟游戏有关的笑话，才放低了声音，“其实……只是突然听到一时难接受一点，我也并没有觉得你们有多大的过错，也没伤天害理，也没杀人放火……哪里就到什么要绝交的地步了。我觉得吧……也许过段时间……顾老爷子他们慢慢也会理解吧……” 　　夏小满本来笑吟吟听他讲笑话，突然听到这么几句话，便不由得一愣，然后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 　　她从决定和顾白露在一起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异样目光和流言的准备，也准备好被人不耻嫌弃众叛亲离，但却没想到第一次向人坦白，会有这样的结果。 　　就算陆若宁或者顾冬至，也从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竟有人会认可他们这样悖德的感情！ 　　周文杰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递上纸巾，“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夏小满握住了他的手，眼泪婆娑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地发卡。 　　“你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快完结啦～ ☆、你没有证据！ 　　顾白露的夜宵摊很快就开了张。 　　一开始的确有些不习惯,不要说他，就连来往行人看着他这样一个人在那里摆摊都不习惯。但慢慢便上了路。 　　周文杰果然带着朋友过来照顾生意，夏小满也在学校论坛做了广告。没几天大家就都知道校花的哥哥在学校后街开了夜宵摊，不想吃的也会因为好奇去看一眼，顾白露厨艺本来就好，卖的东西又干净实惠，加上人还长得帅,生意便渐渐有了起色。 　　麻烦也跟着上了门。 　　一开始是工商城管查无证经营,陆若宁出面去疏通了一番。 　　然后又是小混混找渣讹诈,结果还没等顾白露和夏小满说什么，就闪出两个戴墨镜的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就拎起领头的小混混去旁边的小巷子里“交流”了一下。小混混鼻青脸肿地出来之后乖乖付了钱道了歉就再也没有出现。 　　顾白露对这件事很不舒服,私下跟陆若宁道：“这个庄恺，说是想洗白，结果还不是吞下了晏城的黑道？” 　　陆若宁摊了摊手，“谁让你大少爷挤兑得人家在商场上混不下去，只好重操旧业了。” 　　顾白露板着脸没回话。陆若宁反而豁达，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也无所谓啦，至少他对小满没有恶意，他有心关照，你不还省了请保镖的钱么？” 　　……那个人哪有那么好请。 　　顾白露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知道陆若宁说得没错，他可以让庄恺在商场上没办法立足，但蛇有蛇洞，鼠有鼠道，他不是黑道上的人，也堵不死人家所有的路。人家要派人打几个小混混也不需要先请示他的同意。但他从对上庄恺，就没真正痛痛快快地赢过，心里始终还是憋了口气，怎么也不想欠他人情。 　　不过，庄恺顶多也就是让他有些郁闷，真正让他头痛的是他的母亲何筠珍。 　　从他离开顾家开始，何筠珍就“病了”。 　　当然这病的由来大家心知肚明，但她病了，做儿子的总不能不管不问。虽然住在医院的特别病房有看护有保姆不用顾白露亲自守在床前侍疾，但每天总是要去看望一下的。当然这一去就会被唠叨个够。一众明白或者不明白的亲戚朋友就跟着天天来找顾白露，明里暗里劝他服软低头。 　　顾白露忍无可忍，赌气跟何筠珍摊牌说：“卖宵夜的儿子和没有儿子，你选一个吧。” 　　何筠珍当然大发雷霆，骂顾白露为个小狐狸精不要亲娘，把病房里所有的东西砸了个一干二净。 　　顾白露看着她撒泼耍赖无计可施，又不可能真的不要这个娘，一想起来就头大如斗。 　　好在还有小满。 　　再累再烦，看着小满的笑容，心头就不由得柔软起来。 　　他本不想小满跟着操劳，但小满坚持两个人的生活当然应该两个人承担。 　　小满下了课就来小摊帮忙，扬着笑脸招呼客人，麻利地算账找钱，挽起袖子洗碗刷碟……哪里还是当年十指不沾阳春雪的大小姐。但她额角渗着汗，手上沾着油，笑容却比在顾家时生动得多，一双黑眸亮晶晶的，絮絮地跟顾白露算账，计划以后的生活。 　　她很开心。 　　顾白露心头就有一种满足感，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没有做错。 　　他们正在相互扶持着，一步步地经营着他们自己的生活。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日子。 　　……挺好。 　　 　　没过多久，有天顾白露才刚出摊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天才刚擦黑，没什么客人，顾白露在推车后面做着准备，叶潇潇便站到了摊前，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神色复杂。 　　顾白露只是扫了一眼，也没有要招呼的意思，连手上的工作都没停顿一下。 　　结果还是叶潇潇先开了口，声音喑哑地叫了一声“大少爷。” 　　顾白露也懒得矫情地说些什么再没有什么大少爷之类的话，只淡淡道：“顾太太有何见教？” 　　“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叶潇潇看着他，眼圈微微有点发红，手指有意无意地捏紧了那只小巧的手包。 　　这理由真是白烂到令人发指，顾白露终于抬起头来，问：“是你的意思，还是老爷子的意思？” 　　他把老爷子三个字咬得有点重，明显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他虽然弃掉了顾家继承人的位子，但依然还是顾子安的儿子，作为继母，以这种姿态这种表情这种语气来跟他说话，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 　　叶潇潇的表情一僵，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也只是在为大少爷抱屈，你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我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好，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叶潇潇打量了他好一会，见他果然没有困顿不平之意，不由有些失望，却又不死心地道：“苏蕊出国了。” 　　顾白露面色冷了冷，“是我给苏伯父打了电话。只让她不要回来已经算给足面子了。” 　　“哦？”叶潇潇挑了挑眉，“原来你早知道那次小满被绑架和她有关？” 　　顾白露哼了一声没回话。 　　叶潇潇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在那边一下飞机就碰上了事故，毁了容还断了一条腿？这辈子算是完了。” 　　顾白露眉梢一挑。 　　叶潇潇嘴角的笑意就浓了几分，“我想这应该不是大少爷的安排吧？倒像是那位庄先生的手笔呢。” 　　不，如果是庄恺，应该会更心狠手辣干净利落。 　　这种只是泄愤，却又没狠到家的手段，更像是冬至……顾白露顿住了这个念头，微微皱了一下眉，“顾太太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位庄先生倒也算痴情，为了小满，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叶潇潇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是吗？那你说他要是知道绑架我的主谋不是苏蕊而是你的话，会做什么呢？” 　　叶潇潇心头一凛，转过头去，就看到背着画夹的夏小满正站在她背后，笑眯眯看着她。 　　叶潇潇勉强笑了笑，道：“夏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那件事跟我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说你蠢你还不信。”夏小满笑了声，“每次都是你自己跳出来。苏蕊那种大小姐，怎么会想到找上梁倩？她根本就不会跟这种平民百姓多说一句话。只有你才最了解那种想飞上枝头又找不到门路的心情不是吗？” 　　叶潇潇脸色变了变，道：“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根本什么证据也没有。” 　　“证据？我又不想送你上法庭，要什么证据。”夏小满特意顿了顿，看到叶潇潇的表情有所松动，才缓缓接上去，“只有法律的制裁，未免太便宜你这种人了。” 　　想了想苏蕊的下场，叶潇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却依然硬撑着道：“真没想到，你连庄恺的孩子都打掉了，却还能支使他为你做事。”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分不清重点。你该担心的，不是我和庄恺有没有藕断丝连，而是……”夏小满再次顿下来，叹了口气，“你觉得今天你在这里说的这番话，只有我们三个人听见吗？你觉得只有你会一时兴起来看大哥过得好不好吗？” 　　这小小的夜宵摊，虽然看起来平常，但架不住主人身份不平常，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盯着。真正关心的、观望形势的、想抢新闻的……光等着看笑话的，就能数出好些个大人物，叶潇潇想到这一点，脸色不由得就更难看了。 　　夏小满已经把画板放下了，洗了手去给顾白露帮忙，看叶潇潇还楞在那里，又笑了声，“看在当年交情的份上，最后再给你个忠告，想看落水狗的笑话，也得确定那只狗真的死了再去看。蠢成这样，不知苏蕊之前为什么还会被你利用。” 　　她扬起手里的抹布，赶苍蝇一般向叶潇潇挥了挥，“赶紧回去好好想个理由和顾老头子解释你为什么要背着他来看他儿子过得好不好吧。顺便，下次再想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找个更充分点的理由。庄恺？嗤～”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本月更了二章哩～ ☆、不介意捂死！ 　　夏小满卡掉了三次才堪堪爬上游戏来,画面刷出来，自己先吓了一跳。 　　平常鬼打死人的霍尔德尔这时竟然人山人海，城里城外，连屋顶上都挤满了人。 　　……怪不得会卡到掉线。 　　她一上线，天生小红手就发了私信给她：“过来领主府。” 　　夏小满一边艰难地在人堆里跋涉，一边回：“怎么回事？我也就十天半个月没上来吧，发生了什么？” 　　她最近除了上课就是给顾白露帮忙,的确没什么心思上游戏玩。今天还是天生小红手一个电话,陆若宁又一个电话,叫她上来打城战。她才想起来开门任务还在自己手上，这才上了线。 　　“还能有什么？上次城战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又有人录了视频,所以今天就都过来了。”天生小红手解释，“有来看热闹的，有来帮忙的，还有想等着开了门第一时间冲到新地图去占便宜的。” 　　说到最后一句，天生小红手颇有些郁闷。 　　如果他们公会够强大，上次城战就能把门开了，那新地图的好处他们就无论如何都是第一份。 　　现在就不行了。 　　眼下这里什么人都有，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赶走，所以说，小公会虽然有小公会的自在，但也有小的不足，这世上总归是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夏小满好不容易才挤到领主府，见随便公会的核心会员们都在，便点头跟大家打了招呼。 　　小宁宁照例甜甜蜜蜜地叫着“小桑桑”就跳过来就往她身上蹭，被雪诺一把拦住拎着脖子甩开。 　　小宁宁扁了扁嘴，一万个委屈。“如今真是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一次了，就让我在游戏里扑一下又怎么了？又没真能占什么便宜。” 　　雪诺没说话，只哼了一声。以前是夏小满的态度不明确，大家明里暗里都说陆若宁会做顾家女婿，他才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既然夏小满已经决意和顾白露在一起，哪里还由得他毛手毛脚。 　　至于他自己，在亮明身份没多久就上线和桑切斯办了离婚手绪，其它的态度倒没变。依然不声不响地跟着，大小姐指哪打哪。 　　夏小满最初看着他就觉得尴尬，想着自己重回游戏愣拖着他结婚，做的那些事就浑身不自在。但雪诺这样一如既往，她慢慢倒也跟着放松了。虽然不再像之前那么亲密，但相处也算平和愉快。 　　结果其它人就看不懂了。 　　之前雪诺被人追杀，虽然他自己没说理由，但当初他和庄恺的对峙是有人看见的。加之之后漆黑的马塞克他们也投了随便，有颗八卦心的人，基本也都打听出来了。 　　当初被人那么杀也不肯离婚，突然就恢复单身了。大家本来都在猜，他是不是和大小姐吵架了，是不是被大小姐甩了。结果看他们俩这相处模式，也实在不像是吵架分手啊。也没出现个第三者什么的，怎么就离了呢？ 　　私下里的猜测当然众说纷纭，但当事人不提，也没人敢真的直接去问他们，其它的知情人士嘴又紧，不要说小宁宁，这次就算是小红手，也是打算只要他们自己不说破，就把雪诺的身份捂到死。 　　他们知道夏小满的处境，虽然说暂时衣食无忧，但在舆论上，可真算不上有多好，要是这时候再爆出个顾大小姐在游戏里的老公是顾二少爷的八卦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天生小红手虽然手黑，却还是够朋友的。 　　夏小满如今游戏上得少，当然就更懒得计较别人的想法，这时也不管众人各异的目光，白了小宁宁一眼，就走上领主府的平台，探身往外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乍舌道：“这么多人……城战还怎么打？” 　　羽月和圆月弯刀还有猫饼干他们也都正在往外看，羽月顺口道：“一会城战开始，不是我们公会的人就会被传送出去了。” 　　就算是随便公会，人数也比上个月翻了一翻，有诚心加入的，也有临时来帮忙，打完就退的。圆月弯刀倒是从上个月打完就没退，不知道是不是会顺水推舟地一直呆下来。他要加入，夏小满自然一点意见也没有，她倒是有点担心其它人，又问：“新人都知道任务了吗？一会是不是得重新分组啊？” 　　看今天这情况，倒是不用担心守城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霍尔德尔和新地图的开门任务有关，这次城战要是随便的任务完不成，又得再等一个月。谁要这么不长眼还来打霍尔德尔，肯定都不用随便和城里的卫兵出手，外面等着看热闹的人都能灭了他们。 　　所以随便只要专注于任务就行。 　　一颗猫饼干点了点头，道：“已经重新分过组了，昨天和前天还搞了演习。这次特意留了五组机动人马堵巡逻，到时把全部卫兵盯住再统一动手，时间上就不会有问题了。” 　　“什么？还搞了演习？怎么没叫我？”夏小满有点急，她刚刚还担心别人呢，结果倒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这次的行动计划。“我在哪组？负责做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羽月就笑了，道：“那不是知道你最近事多嘛，叫你做啥？也不差你一个。一会你就只管在中央广场做召唤任务就行。” 　　夏小满想想上次羽月好像也没管杀人的事，毕竟做任务的人又要摆祭品又要召唤，时间挺紧张，也顾不上别的了。 　　说到时间，她又犹豫了一下，道：“但……我今天好像有些网络延时，到时万一卡住了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旁边就有不少人附和。 　　“我也卡。” 　　“我都掉了五次了。” 　　“平常荒无人烟的地方突然挤了这么多人，能不卡吗？” 　　只有城战还好说，卡成这样，要掐分掐秒地做任务可就难了。 　　一颗猫饼干皱了一下眉，道：“只怕单把人清到城外都没什么用。这个地图的人还是太多了。得想办法疏散一下才行。” 　　“有什么办法？”天生小红手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就等着新世界的通道打开好第一个冲进去，怎么肯离开？” 　　“先试试吧。” 　　一颗猫饼干说着安排人去劝说大家暂时散开。反正任务动静那么大，等召唤完了再来都行。 　　圆月弯刀也请了几个素来还算有威望的玩家出马帮忙劝说，但收效甚微。本来被劝得有些松动准备离开的人一看其它人都没走，也跟着又站住了。 　　甚至还有人开始骂随便自私想吃独食什么的，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最后还是羽月掏钱去喊了世界公告。 　　“我很欢迎你们来看热闹，也不阻止你们抢先进入新地图，但要是有人不听指挥给我们添乱，我不介意把这个开门任务捂死到下个游戏版本！” 　　羽月清亮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每个人头顶上炸开，所有人瞬间肃静下来。 　　把任务捂死这种事情，其实对谁都没好处。这话换个人说，也许还会有人不当回事。但这是随便公会的会长说的，大家都相信这种无赖又无聊的事情，她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大家已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证明，这个开门任务的确只能挨个接，前面的人没放弃或者没失败，其它人是没有机会的。这个月也有其它人打到触发任务的戒指，但始终都是灰的接不了。 　　所以说羽月说“捂死”是完全可以操作的。 　　反正任务现在在随便公会，他们要是不做，其它人也做不了。除非游戏清档，或者另打补丁。而且说起来，随便的人并没有违反游戏规则，游戏公司会不会特意为这个来打补丁还说不清楚。 　　羽月这个威胁完全点中众人死穴，十分有效。 　　跟着苍穹神剑又喊了条世界公告，说谁要为开门的事和随便作对，那就是和光明之剑作对，不要怪他不客气。 　　这简直比羽月的威胁更让人头痛。光明之剑自从上个月占了三座城之后，已稳稳占据了诸神第一公会的宝座。随便这种小公会，要真捂死开门任务，大概就有人拿屠他们会做日常刷。但光明之剑这时放出话来，大家就得掂量一下了。 　　然后光明之剑的人便跑出来帮着维持秩序，安排疏散。 　　光明之剑虽然一片维护之意，但随便的核心成员们可没一个领情的。 　　当场就有人骂：“我们随便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插嘴了！”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自己把着门先进去。” 　　“最看不惯这种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打着龌龊下流主意的卑鄙小人了。” 　　圆月弯刀听得眉尖一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为苍穹神剑分辩。当年圆桌的旧事且不提，上个月光明之剑偷袭奥丁，银翼的会长可没少跟圆月弯刀抱怨。自己那点面子，可真是被兄弟扔在地上踩了个干净。 　　圆月弯刀虽然也不至于跟其它人一起骂苍穹神剑，但心头却不免涌上一种悲哀。大家性格不一样，玩游戏的方式也不一样，苍穹神剑在他那个位置或者是有他的立场和理由，但兄弟之间……始终还是越走越远。 　　没有太多时间让圆月弯刀唏嘘，表示城战开始的钟声就响了起来。 　　圆月弯刀甩了甩头，打起精神，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游戏的部分……差不多就这到这里了～ 以后再单开个游戏坑吧～ ☆、赶紧回家了。 　　有了羽月和光明之剑的双重威胁,本来乱哄哄的人群也就慢慢都疏散了。 　　网速顺畅，城战也就打得顺畅了。 　　召唤任务本来就是做过一次的，这次人数多了一倍，他们又早早演习过，顺顺利利就把骑着头骨龙的斯图亚特给召唤出来了。 　　死掉的龙骑士大人狠狠吐了口怨气，又放话要将自己的仇人们挫骨扬灰，然后就甩下一个包包给夏小满做为酬劳,骑着他的骨头龙飞上了天空,扬长而去。 　　夏小满还没来得及打开包看里面有些什么,系统通知的铃声就响了。 　　“系统消息：恭喜玩家花开的声音发现新地图幽暗地域。” 　　跟上次不一样，斯图亚特虽然走了,但他上来那个大洞却留了下来。自然有按捺不住的玩家从那个洞出现就在尝试往里跳。这不,夏小满这边任务一完成，那边新成就就刷出来了。 　　天生小红手查了查那个第一个跑进新地图的玩家，就忍不住啐了一口，“啊呸，果然是光明之剑的。我就说他们真是一点好心都没安！” 　　“早知道我们也应该分些人手去那里等着。” 　　“会长都放过话说不介意了，咱们哪来人家那么厚的脸皮。” 　　“老子忙活了半天，桃叫人家给摘了。不行，我也先去新地图了。” 　　这话虽然也是在骂光明之剑，但语气就有点不对了。也有些根本不声不响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奔新地图去了的。 　　随便的几个老人就不太舒服，当时那么卡，羽月那么说也是为了让其它玩家尽快散开。若是别人走了自己又派人去守着洞口，那就真是说不过去了。 　　吃独食没什么，但明明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了，还想吃独食就得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去了。 　　所以光明之剑敢做，随便还真是没这个底气，也真是没那么厚的脸皮。 　　何况羽月虽然是个成就狂，却没有事事要去抢第一的习惯。这种事她也真不在乎。但看起来，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不在乎。 　　就像一颗猫饼干说的，公会发展起来之后，就不可能只用友情来维系了。有利益，就必然会有分岐。 　　看起来以后要怎么走，还得好好计议一下才是。 　　“好啦好啦。”看大家脸色都不太好，小宁宁便笑着打了圆场，“我们也不是什么好处也没有。不管怎么样，现在这边门一开，霍尔德尔也就成了交通要道了，以后必然会繁荣的，以我们这点人数，能占据这里，也算是占了便宜了。” 　　天生小红手点点头，这里这么偏，唯一的城就是霍尔德尔，以后大家要去新地图，肯定要在这里补给，新地图打到的东西，自然也会就近拿到霍尔德尔卖，交易税什么的也有一大笔，他到时应该就可以不用为会里的经费头痛了。 　　想到赚钱，天生小红手就连忙看向夏小满，“差点忘了。大小姐，任务奖励呢？都有啥？” 　　夏小满本来就是抽空来的。结果开门任务做完，大家却落了个不高兴，她也觉得有点扫兴，索性就把那个包扔给羽月，“大姐看着分了吧。我先下了。大概最近也没什么空上来，请个假吧。” 　　羽月他们几个多少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也没留，只说得空再上来就是。 　　夏小满还真不知道下次有空得什么时间了，只打了个哈哈，跟大家告了别，就下了线。 　　 　　夏小满从游戏里出来，见顾白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算账，浓眉微微皱着，一脸凝重。 　　夏小满便泡了杯茶过去，一面帮他捏着肩膀，一面探头去看账簿上的数字，笑着问：“还撑得下去么？” 　　顾白露放了账簿，侧过头在夏小满的手指上亲了一下，露了个温和的笑容，“生活倒也还没什么问题，只是……学校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夜宵摊可能就没什么生意了。我在想是不是索性盘家小店下来做。” 　　“缺本钱么？”夏小满问。 　　“没事，我会有办法解决的。” 　　夏小满应了声没追问。 　　大哥的能力她完全相信。 　　再不济，不是还有陆若宁嘛。 　　庄恺被顾白露和陆若宁挤掉，他手里天虹的股份全被陆若宁吃下了。如今陆若宁已经可以算是陆家真正的家长，把天虹做得有声有色，就算是顾老爷子打过招呼不让人照应顾白露，他也未必就真的一点都不敢动。 　　退一步讲，盘个小饭店的钱，还不够他陆大少带个女人出去玩一夜的。随便哪个手指缝里也就漏下来了，根本不用过什么明账。 　　陆若宁可不知道夏小满都掂记上他的零用钱了，但对顾白露想盘个店倒是双手赞成。“你那夜宵摊也太寒碜了，去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陆大少不介意在自家光着脚吃花生米，但要他跟一群小毛头一起蹲路边摊，他还是介意的。 　　他效率一如既往地快，夏小满还没放假，就帮着顾白露把店盘了下来。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地段还行，原本是个快餐店，只是店面不大，只能摆六张桌子。 　　陆若宁倒想找个大点的地方，被顾白露拒绝了。“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一步步走着就行。” 　　陆若宁也没坚持，只问算他入股还是借。 　　顾白露也没怎么考虑就说：“借吧。” 　　陆若宁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入股这么个小店，显然纯粹是给他撑腰。虽然说他姓陆，但谁都知道他有今天是怎么来的，要借他的势，还不等于依然是借顾家的势？还不如像小满说的那样直接借他陆大少的零用钱来得干净。 　　陆若宁也很干脆，钱拿出来之后就完全没有插手过开店的事。 　　倒跟以前一样，差三隔五就来找顾白露厮混，有时是工作上生意上的问题来找他商量，有时候只是单纯来找他喝酒。连带对夏小满，都似乎也退回了从前夏小满叫他陆大哥的时候，偶尔开个玩笑，分寸也捏得恰到好处，不远不近。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谈婚论嫁。 　　倒让夏小满心里很不舒服，说不上来是心虚还是愧疚。但没有办法，感情上的事，再内疚也勉强不来。 　　有天夏小满送陆若宁出去，看着他独自转过路角上了车，开动之前还潇潇洒洒从车窗探出头向她飞了个吻。 　　汽车的尾灯在夜色中拖曵出一道长长光影。 　　夏小满不由得就想起陆若宁家的天台，想着他会独自坐在那张躺椅上仰望满天星斗，旁边放着啤酒小食……心头突然就痛起来。 　　转回店里，也不管顾白露正在收拾桌子，伸手就从后面搂了他的腰，靠在他背上。 　　顾白露还系着围裙拿着抹布，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扭头轻轻唤一声：“小满？” 　　夏小满搂紧他没松手，贴在他背上，不说话。 　　她刚送完陆若宁回来就这样，小心思顾白露大抵也猜得出来。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原本就是他放任陆若宁追她，纵容着他们出双入对谈婚论嫁，却又在陆若宁真的动了情之后把小满抢回来……是他对不住陆若宁。 　　但…… 　　若是时光能够倒退，结果也不会不同，也许他只会在一开始就警告那小子离小满远一点。 　　何况这毕竟也是小满自己的选择。 　　在这件事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暗自保证以后绝不辜负小满，再对陆若宁好一点。 　　顾白露轻轻拍了拍夏小满的手，柔声道：“乖了，先去关了门，等我收拾完咱们就回家了。” 　　“嗯。”夏小满应了声，去把门关好，帮着顾白露洗碗扫地收拾干净，一起从后门出去。 　　这里离夏怡林留下的小公寓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走路也不到半小时。他们一般都是打烊后一起散着步回去。 　　夏小满才出了门，就觉得脸上一凉，抬起头来，就见夜空里星星点点飘着棉絮般的雪花。 　　夏小满皱了皱眉：“诶，下雪了。” 　　顾白露锁了门过来，抬手帮她将羽绒服的风帽戴上，又牵住了她的手。 　　顾白露的手宽大温暖，刚刚那一点凉意顿时被驱得无影无踪。 　　夏小满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往前跑，“趁着还没下大，我们赶紧回家。” 　　“嗯。”顾白露应了声，跟上她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完结啦～ ☆、最后的尾声！ 　　顾白露放弃自己所有的产业和顾家的继承权“离家出走”的事本来闹得挺大,各方各面都等着看笑话，但除了一开始顾老爷子冻结他账户又跟各大公司打了招呼不让照应顾白露之外，就没了下文。顾白露这边又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做做他的小本生意，一点错也挑不出。只他母亲何筠珍又哭又闹又装病地闹过一阵，到底没能拗得过儿子，过一阵也就消停了。 　　大家见实在也没什么热闹看了，便开始转移了目光,关注起其它的事情来。 　　其中就有顾老爷子开始培养新继承人的事。 　　顾冬至养好了伤,国外那边就办了退学,依然回到晏城来上学，课余老爷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生意应酬从不缺席。大家不免在想,顾老爷子也真是狠了心，这下子顾白露就算想回来也不可能了。 　　顾白露当然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头的事。一心一意扑在他的小饭店上，到了年底，盘完了账，就给了夏小满一个存折，说是今年的盈余。 　　夏小满扫了一眼折子上那少少三位数，心情有点复杂。 　　顾家大少爷从懂事开始，就没经手过这么小的款项吧？只怕再多加三四个零也未必看在眼里。 　　她不由得抬眼去看顾白露。 　　顾白露很平静。没有不甘郁闷，也没有欣喜雀跃，一贯的从容温和，柔声道：“现在是少了点，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嗯。”夏小满重重点下头。 　　从夜宵摊到小饭店，他们本来就走在越来越好的康庄大道上了。中间虽然不时有些小麻烦，但都还算顺利地解决了，就连以前小动作不断的叶潇潇也安静下来。 　　叶潇潇突然老实了，夏小满本来还担心她是不是又在准备什么妖蛾子，结果陆若宁让她大可放心。 　　“那位顾太太，现在可是自顾不暇呢。” 　　“怎么了？”夏小满有点好奇。 　　“老爷子不是有意培养顾冬至么，过年的时候，就把顾冬至他娘接回去了。顾太太一生气，就拿乔装病不管事。老爷子就发了话，让她好好养病，家中一应大小事务全交给前妻吴太太了。”陆若宁一说起来，就觉得好笑，“顾冬至他娘本来就是因为这位顾太太插足才跟老爷子离的婚，早等着机会收拾她呢。这又有了老爷子撑腰，哪里还会客气。她愁都愁死了，哪还有空来招惹你们？” 　　夏小满听完静默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她真蠢。” 　　“可不是？老爷子就算把吴诗婷接回去，那也是前妻，她自己要真有手段有心胸，到底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结果这一装病，正给了老爷子名正言顺的借口。她娘家没人撑腰，自己没本事，又没个儿女傍身，拿什么跟人斗？据说没多久就连零用钱也被掐掉了。” 　　“那她就没闹？没搞小动作？”那可不像她那位老同学的个性。 　　“怎么没有？但老爷子偏着心呢，她能闹出什么花来？就算吴诗婷是个傻的，那不还有顾冬至嘛。”陆若宁笑起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护短记仇，怎么可能由得人算计他妈？”顿了一下，又道，“说起来，老爷子是真狠。你们兄弟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他。他由着吴诗婷折腾叶潇潇，又不跟她离婚，我看叶潇潇是一辈子也别想解脱了。” 　　想着叶潇潇上次说她又没证据的话，夏小满忍不住想笑，“说不定她会后悔，恨不得当初被留下点证据好被抓去坐牢吧？” 　　至于顾子安这么对待叶潇潇的原因是因为发现她算计夏小满，还是觉得她去找顾白露扫了自己的面子，陆若宁没说，夏小满也就没问。反正她也不关心。 　　 　　过了半年，顾白露的店渐渐做出了口碑，扩了店面又请了人，他作为老板就比当初事事要亲力亲为清闲了一些。 　　反而是顾冬至进了公司实习，又是学业，又是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甚至隔一阵就跑到顾白露这里来躲懒。 　　说躲懒，其实也就是过来吃个饭，跟大哥聊聊天，有时还拿生意上的事来请教。 　　顾白露也不藏私，倾囊相授。 　　夏小满忍不住取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在离家之后，看起来才更像兄弟。” 　　顾白露笑了笑没回话。 　　有时候，本来就是立场不一样了才更亲近。 　　像他和顾冬至，本来就不是一个娘生的，又有顾家这么大家业横在中间，各自都有亲近的亲戚，从小也没少听挑唆。顾白露虽然一直都没当真计较，但要说完全心无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现在他摆明什么也不要了，反而能把那点血脉亲情看得更重。 　　至于顾冬至，之前总是看着大哥不管什么事情都从容淡定游刃有余，自己坐到那个位置，才知道有多大压力多少辛苦，也知道在这种立场大哥当日能那样关照他是费了多少心，自然又多了几分尊敬佩服。相处时当然越发兄友弟恭。 　　夏小满又道：“你说老头子知道他总拿公司的事来问你，会不会生气？” 　　顾白露笑起来，伸手搂过她，道：“你当他不知道？” 　　也是，顾冬至哪次来都没避人，这么多次了，顾老爷子哪会不知情。夏小满靠在顾白露怀里，撇了撇唇。“嘿，这老头还真是万恶的资本家，你都不在顾家了，他还要榨取剩余价值。下次顾冬至再来，问他要学费啊。” 　　顾白露再次失笑，抚着夏小满的头发，道：“好。”过了一会，放低了声音，轻轻道，“冬至问我，要不要回去。说他看着老爷子的意思，其实并没有生我们的气。” 　　夏小满就闭了嘴，静了很久，才道：“你想回去吗？” 　　顾白露搂着她，也过了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父亲如果愿意承认我们，我会很高兴。但顾家我是不打算回去的。我们在一起这些日子，虽然辛苦了一点，但却是我最开心的时光，没有那么多金钱应酬利益得失，只有我们的小日子，挺好的……我宁愿咱们永远这么过下去。” 　　夏小满反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重重应了声。 　　 　　于是夏小满和顾白露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就一直待续到了她毕业。 　　领了学位证照了毕业照，夏小满穿着学士袍，带着学士帽，拖着顾白露满校园疯跑。 　　她是真的开心。 　　毕业了，工作也找好了，终于可以摆脱米虫的身份，眼下衣食不缺，又同心爱的人在一起，除了不能和身边这个人光明正大领结婚证之外，夏小满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已经算得上圆满了。 　　结果当她跑累了躺在草地上喘气的时候，就接到了周文杰的电话。 　　才刚接通，就听到他在那边大呼小叫，“大小姐你不是吧？虽然你这几年不怎么玩游戏了，但咱们也没少来少往啊，你有没有当我们是朋友啊？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提前通知我们？” 　　“啥？结婚？”夏小满没反应过来。 　　“就是啊，要不是雪诺来电话请我去喝喜酒，我都不知道。” 　　夏小满唰地跳起来，“什么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呢，全晏城都知道你夏大小姐今天要结婚了，你这当事人能不知道？” 　　夏小满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顾白露，“小红手说我今天要结婚。” 　　“什么？”顾白露也跳起来，“跟谁？” 　　夏小满就去问电话那边的周文杰，“跟谁？” 　　周文杰一头黑线，“还能跟谁？你除了你的亲亲大哥还可能会嫁谁？我说，大小姐你不会真的不知情吧？” 　　“真不知道。”夏小满摇头，又看了一眼顾白露，见他也一脸茫然，又补充，“连大哥也不知道。” 　　……这算什么事啊。 　　“得，你们赶紧找人问问吧。我等你回电话再说。”周文杰挂了电话。 　　“这怎么回事？”夏小满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是愚人节，什么人拿我们开涮呢？” 　　“他怎么知道这回事的？”顾白露比她镇定点，还知道追根溯源。 　　“说是顾冬至……”夏小满话没说完，自己就顿住了，翻到顾冬至的电话号码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第一句话就问：“你们在哪？” 　　夏小满几乎同时开口：“我今天结婚是怎么回事？” 　　顾冬至笑了笑，道：“你们在哪？我来找你们。” 　　“在学校呢。”这事电话里的确不太容易说清楚，夏小满也就没追着问，等他过来再说。 　　“我也在你们学校，你们具体位置呢？” 　　夏小满左右看了看，“图书馆后面的草坪。” 　　顾冬至来得很快，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走在他旁边那个，正是他们的爹顾老爷子。 　　夏小满怔了怔，连顾白露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顾冬至拿着束花，先上前一步把花递给夏小满，“大小姐，恭喜毕业。” 　　夏小满可没心思跟他周旋，直接就问：“到底怎么回事？谁说我今天要结婚的？” 　　“诶？你不想嫁给大哥吗？”顾冬至看看她，又看看顾白露，平素斯斯文文的脸上难得地闪过几丝戏谑的意味，“那嫁给我好了。” 　　“别胡扯。”夏小满本来就心急，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就沉了脸。 　　顾白露也板着脸把夏小满拢在自己身边。 　　顾冬至就笑起来，“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其它的交给我。迟是迟了一点，但怎么也不能在你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先把婚事办了啊。” 　　“但……”夏小满转头看向顾白露，他们怎么可能真的这样光明正大的结婚？ 　　顾冬至就没有回答，退开了一步，把空间让给顾老爷子。 　　顾子安先弯腰捡起了夏小满掉在草地上的学士帽，弹了弹沾着的草叶，抬手给夏小满带上，又正了正，仔细端详了一会，长长的叹了口气，“小满，你真是长大了。” 　　……这是哪跟哪？ 　　夏小满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 　　顾子安又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但却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 　　“什么？”夏小满被雷到了。 　　连顾白露都一脸不敢相信，睁大了眼。 　　这……这也太狗血了吧？ 　　“怡林是我真心爱慕的女人，何况又去世得早，有些旧账我本想就让它烂在那里。”顾子安抚着夏小满的脸，目光却在顾白露身上转了一圈，又叹了口气，“谁知道你们就这样不省心。” 　　夏小满还在雷击状态没反应过来。 　　“爸，你是说……你早知道……我们……那……”顾白露一连转了几次话头，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心情表达清楚。心头又是惊喜又是郁闷又是埋怨，要早知道小满不是亲生妹妹，他何至于忍这么久，何至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咬了咬牙，他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之前我说要娶小满，你为什么不同意？” 　　顾子安哼了一声，“我说过，小满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你自己想想，当年你那些个表现，我敢放心把她交给你吗？扭扭捏捏藏头露尾的，还被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就搅得心神大乱，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陆家豪？” 　　听到自己被和陆家豪那种废物相提并论，顾白露很有几分不服气，但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反驳不了，却又忍不住觉得冤枉，他可一直当小满是亲妹妹的，不藏着掖着，难道还敢光明正大到处嚷？ 　　就像是看出他的心思，顾子安又哼了一声，“那为什么后来又敢说出口了呢？” 　　“那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嘛。 　　“还不是没有喜欢到那种地步。”顾子安打断他，教训，“若是你真的爱她，又哪来那么多计较？” 　　想想自己这位老爹为了夏怡林，那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顾白露就彻底闭了嘴。 　　顾子安又道：“你这小子公事上倒也罢了，说起感情，还真是拎不清。也就是小满不嫌弃你，肯跟你在一起。我看这三四年倒也算有点长进，是个一心一意跟小满好好过日子的样子，也就勉强算你过关吧。今天的婚礼，就当我送给小满的毕业礼物了。” 　　顾白露依然被噎得没话讲。只是忍不住腹诽了一下，这一考验就考验了三四年，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孩子啊？ 　　顾子安冷冷一眼瞪过来，“怎么？你还有意见？” 　　“不是。”顾白露连忙道，“谢谢爸。”又拉了拉夏小满。 　　夏小满这才回过神。 　　虽然一时要接受自己是老妈出墙生的还是有点困难，也不太喜欢顾子安的这些安排，但……不管怎么样，她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大哥了，其它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计较吧。 　　所以顾子安一拉，她也就跟着低低说了声：“谢谢……”称呼在嘴边绕了几圈，才更低地吐了出来“爸。” 　　算了，就当跟着顾白露叫吧。 　　她这一声爸叫出来，顾子安就心花怒放，咳了声才稳住了脸上的表情，道：“那就走吧，教堂和酒店都已经订好了，你们先回去换衣服。” 　　夏小满抬眼去看顾白露，正好碰上他也看过来，就笑了笑，伸过手去。 　　顾白露握紧了她的手。 　　夏小满闭上眼，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才和顾白露手牵手走向停在远处的车。 　　他们终于可以做大家都认可的夫妻了。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姊妹坑已开，喜欢羽月大姐的同学请跳～ ☆、［番外］完蛋！ 　　顾冬至从游戏里退出来,看了看自己的胯间，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他在游戏里射了。 　　诸神是个全息真实感观摸拟网游，各种感觉都很真实，他早知道有些人会在游戏里享受虚拟□，但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天，还是……和那个人…… 　　顾冬至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去了卫生间,把弄脏的内裤扔进垃圾桶,又开了花洒冲澡。 　　那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叫顾……不,现在姓夏了，夏小满。 　　只比他大半岁。 　　她的母亲是父亲顾子安的妻子,而他的母亲吴诗婷是顾子安的情人,顾冬至是私生子，一直到了十岁，才被接回顾家。 　　那个时候小满的母亲已经去世十年了，难产死的。 　　小满对他们母子的敌意毫不掩饰。 　　顾冬至很理解她这种情绪，毕竟父亲是在她母亲正怀着她的时候，又让自己的母亲怀了孕。说不定她母亲难产都是因为这个。 　　他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早早没了娘，父亲虽然宠爱，却永远都有别的女人。 　　所以对这个小姐姐，他一直都很容忍。 　　何况她那些小手段，他其实真没看在眼里。作为一个被人鄙视的私生子，在他懂事到被接回来之前那段时间，他哪天不跟人打上几架？相对而言，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那点子无理取闹，真是算不得什么。 　　顾冬至是半路被接回来的私生子，对于顾家这种大家族，简直就是个抹不掉的碍眼污点。大家都排斥他，看不起他，有些表面还保持疏远的礼貌，有些根本直接就叫他野种，连佣人们也没少阳奉阴违。 　　顾冬至习惯了，沉默着，坚忍着，只等自己羽翼丰满展翅高飞，远离这一切。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总看他不顺眼的顾小满，竟然会接纳他。 　　那天他又被人堵在放学的路上。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堂叔的儿子顾春分干的。 　　顾冬至真烦这个家伙，避着他他觉得自己怕他，第二天带更多人来显威风。他忍无可忍真的打了他，他又不服气，告状之外，继续天天派人堵他，派的人还越来越多。 　　那天甚至有十来个人，甚至还有上中学的半大小子。 　　顾冬至本来想索性豁出去打场狠的，把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就被赶出顾家，反正他也不稀罕。 　　结果顾大小姐跳了出来，伸手就拦在他前面，对着一圈恶形恶状的小子喝叱，“你们想对我弟弟做什么？顾家的人也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能动的？” 　　一惯的刁蛮跋扈。 　　但顾冬至愣在那里，连顾春分他们几时散了都不记得。 　　顾小满又回过头来骂顾冬至，“好歹是顾家的少爷，怎么能由得人家这样欺负，你自己也该争点气。” 　　每次有人打骂他，母亲都只会抱着他哭，抱怨他父亲，哭自己命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保护他。有人接纳他，把他当成亲人，骂他不争气。 　　说起来，偏偏还是她自己欺负他最厉害。 　　顾冬至看着她，她自己就红了红脸，嘴硬，“要欺负也只有我能欺负，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动我们顾家的人！” 　　顾冬至不在乎做不做顾家的人，他对那个把自己母子扔在外面十年也不管的男人也没多少感情。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介意做她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给自己贴上了这样的标签。 　　他顾冬至，是顾大小姐的人。 　　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小姐指哪里他就打哪里。 　　生活里是这样，游戏里也是这样。 　　但顾大小姐在游戏里有一整个公会的人做护花使者，根本都看不到他。 　　顾冬至不在乎，他自己知道就行。 　　之后大小姐和父亲吵架，跟陆家豪私奔，音讯全无。 　　顾冬至狠狠揍了陆家豪一顿，若不是大哥劝阻，他说不定会打死那小子。 　　小满那么好，他竟然不懂得珍惜。 　　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嫉妒。 　　如果……如果……大小姐当初是找他一起走的话，他一定死都不会离开她。顾冬至这么想着，又狠狠踢了陆家豪一脚。 　　背叛大小姐的人，死有余辜。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大哥去接她回来的，但她不愿意回顾家。 　　顾冬至理解她的做法。 　　当年她母亲怀着孕，父亲就能去找情人，过了十几年，又为了她的同学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把叶潇潇当朋友，叶潇潇却把她当跳板爬上她父亲的床，现在还要她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叫她声继母，换谁也不会乐意。 　　见不到她，顾冬至在游戏里等着她。 　　她果然上来了。 　　然后就拖着他在游戏里结了婚。 　　顾冬至的心情十分矛盾。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就算再喜欢，就算只是个游戏，她也是他姐姐。 　　但……她那边只似嗔似怨的一个眼神，他这里就……直接一泄如注。 　　他尴尬得不得了，好在大小姐那边有事下线，他跟着逃一般地出了游戏。 　　这时还冲着凉水呢，想着她刚刚的样子，就忍不住依然有点心猿意马。 　　大小姐在游戏里的形象是个漂亮的半精灵，高挑性`感，但顾冬至每次看到她，眼里都依然只是她自己的样子。 　　她那样娇小，三年前她离家出走之前，才刚到他的肩。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看着柔弱，发起脾气来却像一团火，或者，像只刺猬，逮谁扎谁。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 　　想着游戏里大小姐那半露的胸，顾冬至就忍不住想，她本人……她的皮肤很好，欺霜赛雪的，他记得她纤长的脖颈，记得她小巧优美的锁骨，再往下……还真是没见过，不知道…… 　　鼻腔突然一热。 　　顾冬至抬手抹了一把，一手血。 　　竟然流鼻血了。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最要命的是……他那里……又硬了…… 　　他就因为在想一些自己根本没见过的东西硬了…… 　　太丢脸了。 　　顾冬至有点乏力地靠到了浴室的墙上。 　　他完蛋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还是很爱雪诺的～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com）